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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要的和多余的社会阶级[1]

(1881年8月初)



  常常有人问:社会上不同的阶级,在什么程度上是有用的或者甚至是必要的呢?回答自然因每个不同的历史时期而不同。无疑,曾经有过一个时期,土地贵族是社会的一个不可避免的和必要的成分。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然后又有一个时期,资本主义中等阶级——法国人把它叫做bourgeoisie【资产阶级】——以同样不可避免的必要性产生了,它与土地贵族进行斗争,摧毁他们的政权,自己在经济上和政治上取得了统治。但是,自从阶级产生以来,从来没有过一个时期社会上可以没有劳动阶级。这个阶级的名称、社会地位有过改变,农奴代替了奴隶,后来本身又被自由工人所代替,所谓自由,是摆脱了奴隶地位的自由,但也是除自己的劳动力外一无所有的自由。然而有一点是很清楚的,无论不从事生产的社会上层发生什么变化,没有一个生产者阶级,社会就不能生存。可见,这个阶级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必要的,虽然定会有一天它将不再是一个阶级,而是包括整个社会。

  那么现在,这三个阶级各自的存在的必要性如何呢?

  土地贵族在英格兰至少在经济上是无用的,而在爱尔兰和苏格兰,由于其本身的灭绝居民的倾向,它已经成为地地道道的祸害了。把人民驱往大洋彼岸或让他们饿死,以羊或鹿来代替他们,这就是爱尔兰和苏格兰的地主们可以自夸的全部功德。只要美国蔬菜和肉类的竞争稍微再加强一些,英格兰的土地贵族也会这样做,至少那些能够这样做的人,即在城市里有大地产作为后盾的人将这样做。至于其余的人,美国食品的竞争将会很快地替我们清除掉。这样清除掉很好,因为他们的政治活动,不管在上院或下院,都纯粹是国家的祸害。

  但是,资本家中等阶级,这个建立了不列颠殖民帝国、树立了不列颠自由的开明自由主义阶级怎样呢?这个实行了1831年议会改革[2] 、废除了谷物法并且减低了一种又一种捐税的阶级怎样呢?这个创建了而且仍然指挥着英国的大工厂、大商船队和日益扩大的铁路网的阶级怎样呢?肯定无疑,这个阶级至少同它指挥并领导着不断进步的工人阶级是一样必要的。

  资本主义中等阶级的确是履行了如下的经济职能:创立现代蒸汽工业和蒸汽交通的体系,打破一切延缓或妨碍这个体系发展的经济和政治障碍。没有疑问,只要资本家中等阶级还执行着这种职能,在这种情况下它就是一个必要的阶级。但是,现在它还是那样吗?它还在继续履行它作为造福于全社会的社会生产的管理者和扩大者的重要职能吗?让我们来看一看吧。

  先看交通工具,我们看到,电报是在政府手里。铁路和大部分远洋轮船的所有者都不是亲自经营业务的单个资本家,而是股份公司,公司的业务则是由领工资的雇员,由实际上处于工资较高的高级工人地位的职员代为经营。至于说到董事们和股东们,他们都知道,前者干预业务管理愈少,而后者干预业务监督愈少,则对企业就愈有利。松懈的而且多半是虚应故事的监督,事实上,是留给企业所有者的唯一职能。由此,我们看到,这些大企业的所有者资本家,实际上没有别的事可做,只是把半年一期的息票兑换成现款而已。资本家的社会职能在这里已经转移给领工资的职员,可资本家还是以股息的形式继续把这些社会职能的报酬装进自己的腰包,尽管他已经不执行这些职能了。

  倒是还有一个职能留给由于上述大企业的规模太大而被迫从业务管理中「引退」的资本家。这个职能就是拿着他们的股票到交易所去投机。因为没有更好的事情可做,我们那些「引退了的」或者实际上被取代了的资本家们,便到这个财神庙里赌个痛快。他们到那里是存心去捞钱,却伪装说去挣钱。而且他们还要说,一切财产的来源都是劳动和俭省。说劳动和俭省是财产的来源也许还可以,但决不能说是财产的结果。强行封闭小赌场,而在同时,我们资本家社会却不能没有一个输赢以几百万、几百万计的巨大赌场作为它的真正中心,这是何等的虚伪啊!在这里,这种「引退了的」握有股票的资本家的存在,确实不仅变得多余,而且成了一个十足的祸害。

  铁路和轮船运输业中的真实情况,也日益成为一切大工商企业中愈来愈真实的情况了。「开公司」——把大的私人企业改成有限公司——是近十多年来的流行现象。从伦敦城的曼彻斯特大货栈起,到威尔士和北英格兰的铁工厂和煤矿以及兰开夏郡的工厂,全都已经或正在变成公司。在奥尔德姆全城,差不多已经没有一个棉纺织厂留在私人手里了,而且连零售商人也日益为「合作商店」所代替,不过,其中大多数也只是名义上的合作商店而已——关于这一点,我们另外再谈。由此可见,由于资本家的生产体系本身的发展,资本家也完全和手织机工人一样被代替了。不过有一点不一样:手织机工人注定要慢慢饿死,而被取代的资本家却注定要慢慢撑死。但有一点他们一般说来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因此,结果就是:我们现实社会的经济发展,愈来愈趋于集中,趋于生产的社会化,使生产成为不能再由单个资本家来管理的大企业。只要企业达到一定规模时,什么「企业主的眼光」,什么这种眼光所创造的奇迹,就立刻变成纯粹的胡说。想象一下伦敦和西北铁路的「企业主的眼光」吧!但是企业主不能做的事情,工人、公司中领工资的职员却能做而且做得很成功。

  因此,资本家再也不能把他所要求取得的利润说成是「进行监督的工资」了,因为他什么也没有监督。当资本家的辩护人向我们耳中大灌此种站不住脚的辞令时,我们要记住这一点。

  但是在我们的前一号周报里,我们已经试图说明:资本家阶级也已经变得没有能力管理本国巨大的生产体系了,他们一方面扩大生产,以致周期地以产品充斥一切市场,而另一方面,又愈来愈无力抵御外国的竞争。由此我们看到,不单单是我们不要资本家阶级干预就能够把本国的大工业管理得很好,而且他们的干预愈来愈成为一种祸害了。

  我们再一次向他们说:「走开!让工人阶级来干一干吧!」



选自《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版第25卷第534—537页



◆注释

[1] 本文写于1881年8月初,作为社论发表在1881年8月6日《劳动旗帜报》第14号上。

[2] 指1831年由英国下院通过,并于1832年6月由上院最后批准的选举法改革。这次改革旨在反对土地贵族和金融贵族的政治垄断,因此取消了一批所谓的「腐败的选区」,设立了不少新的选区,主要是以前没有选举权的新兴的工业城市,如曼彻斯特、伯明翰、利兹和设菲尔德,为工业资产阶级的代表打开了进入议会的大门。为实现改革而斗争的主力军无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却被自由资产阶级所欺骗,因为获得选举权的仅仅是那些缴纳高额所得税的有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