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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李卜克内西的话

Karl Liebknecht’s Words

约翰·里德



  1915年12月在柏林的时候,我去见了卡尔·李卜克内西。他在柏林的贫穷地区的社会民主党地区总部里有一间办公室——我记得,那是一条和波士顿的华盛顿街很像的街。那是一间又大又空的房间,墙上挂着倍倍尔和老李卜克内西的相片,以及纪念德国社会民主党重大历史事件的照片。
  房间中间放着一张桌子,李卜克内西就坐在那张桌子旁,他的脸的下半部分被透过绿色灯罩发出的微弱灯光照着。他穿着件军大衣,扣子扣到了脖子处。眼睛下全是黑眼圈,但这就是他劳累的全部表现。在谈话的时候,他的手一直玩弄着一把裁纸刀,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的眼睛。他的脸又黑又圆,脸上一副和蔼的表情。
  通往内室的门开着。房间很空,仅有两三位表情凄惨的黑衣寡妇,伤心地静坐在沿着墙边的椅子上,等待着党支部负责死亡抚恤金事务的职员来接待。
  “战争?”我指着他们,问道。李卜克内西点点头。“我们最好的……”他说得很慢,不流利的英语里夹杂着一些德语单词。
  我没有看过那份李卜克内西发往荷兰的声明,那份声明即将在全世界发表,特别是由协约国的资本家报纸发表,他们那时称他为“最勇敢的勇敢者”。因此我自然会问到他对战争和政府的极端敌视的态度是否依然不变。
  “社会民主党员没有其它的态度可以采取。”他带着淡淡的微笑回答。“当每一个资产阶级侵略的问题产生时,都必须全力正面地对付。尽管世界各国都极力影响其人民的思想,但是依然未能使国际工人阶级相信这场战争是他们的战争。我是代表工人阶级发表这份声明的。”
  “那么世界革命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在我看来,革命是不可避免的。”
  这几乎就是我们全部的交谈了。我问他的其它问题,那些如果他做出回答就会暴露运动的计划和项目或者正在展开的工作的问题,他都拒绝回答。毕竟,他并不认识我……
  罗莎·卢森堡,我从未认识过她,但同那些与她接触过的同志谈过她之后,我认为她是欧洲左翼运动最智慧的头脑之一,就像俄国的列宁,这些智慧头脑将会对德国新秩序的建立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而卡尔·李卜克内西是这事业的热烈的预言家。
  李卜克内西被捕后被装入押运车由一群“武装志愿者”(毫无疑问是上层社会的青年军官)送往监狱时被枪杀,因为“当押运车经过动物园里发生抛锚时,他试图逃跑”。也就是说,他被带到偏僻的地方谋杀了。而罗莎·卢森堡的命运则更悲惨。她是被“白领暴徒”打死的,而她的尸体则被扔进了运河里。
  真正的刽子手是那些柏林的资产阶级、德国资产阶级、世界资产阶级——那些银行家、商人、官员,那些“值得尊敬的人们”。
  但却是那向来受协约国的资本家报纸憎恶的艾伯特和谢德曼的政府,即与德皇合作的社会党人——是他们借助皇帝军队镇压了德国工人阶级然后允许暴徒枪杀卡尔·李卜克内西并且对罗莎·卢森堡施加暴力致死的。而现在协约国的资本家报纸喝采。
  资产阶级的报纸如何评说此事,我们并不大关心。我们要注意我们自己队伍中一个更贴近也更危险的敌人——社会主义温合派,在他们对工人们所施加的罪行中,现在又添了一项谋杀罪。


原载美国左翼杂志《革命的世纪》(The Revolutionary Age )1919年2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