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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统一的经济计划

(1921年2月21日)



  一些谈统一的经济计划的文章和议论使人产生一种难堪的印象。请看看列•克里茨曼在《经济生活报》[141]上发表的那些文章吧(第一篇发表于1920年12月14日,第二篇——12月23日,第三篇——2月9日,第四篇——2月16日,第五篇——2月20日)。空话连篇。舞文弄墨。不愿考虑这方面所取得的实际成就,也不愿加以研究。一味议论(在五篇冗长的文章里!)应该怎样着手研究,却不去研究具体材料和事实。
  再请看看米柳亭的提纲(2月19日《经济生活报》)和拉林的提纲(2月20日《经济生活报》),仔细听听“负责”同志们的言论吧。根本缺点也同克里茨曼一样。枯燥到极点的经院哲学,直到空谈什么链式联系的规律等等;这种经院哲学,文人气官僚气兼而有之,就是没有一点实际的东西。
  更坏的是,人们竟用傲慢的官僚主义冷淡态度对待那种已经完成的和必须继续做下去的实际工作。几次三番毫无意义地“生产提纲”或凭空编造一些口号和草案来,却不仔细用心地去了解我们自己的实际经验。
  关于统一的经济计划问题所写的唯一的一部严肃的著作,就是《俄罗斯联邦电气化计划》,即“俄罗斯国家电气化委员会”向苏维埃第八次代表大会提出的报告,这个报告是在
  1920年12月出版并在第八次代表大会上分发给代表们的。在这部著作里叙述了我们共和国的优秀学者受国家最高机关委托所拟订的——当然只是大致拟订的——统一的经济计划。而同大官们的不学无术的自负和同共产党员著作家们的知识分子的自负作斗争,就得从极平常的事情做起,即从简略地叙述这部著作的写作经过及其内容和意义做起。
  1920年2月2日至7日,即在一年多以前,开了一次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会议,会上通过了关于电气化的决议。在这项决议中有如下一段话:
  “……除必须完成整顿运输业、消除燃料危机和粮食危机、消灭流行病以及建立纪律严明的劳动军等方面最迫切最紧急最不容拖延的头等重要任务以外,现在苏维埃俄国初次有可能着手进行比较有计划的经济建设,科学地制定并彻底执行整个国民经济的国家计划。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鉴于电气化事业具有头等重要的意义……估计到电气化对工业、农业、运输业等等的重大意义,特决定:责成最高国民经济委员会同农业人民委员部一起制定建立电站网的计划草案……”
  看来很明白了吧?“科学地制定整个国民经济的国家计划”,——难道这些话的意思,我们最高政权机关的这项决议的意思,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地方吗?如果那些在“专家”面前炫耀自己的共产主义的著作家和大官不知道这项决议,那么我们只好提醒他们说:对我们自己的法律无知,并不是论据。
  为了执行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的决议,最高国民经济委员会主席团于1920年2月21日批准在电力局下设电气化委员会,后来国防委员会又批准了关于“俄罗斯国家电气化委员会”的条例。该委员会的人选,则责成最高国民经济委员会同农业人民委员部协商确定和批准。“俄罗斯国家电气化委员会”在1920年4月24[142]日就已出版了它所创办的《公报》第1期,上面载有极详细的工作计划,列出了负责人员、学者、工程师、农艺师和统计学家的名单,这些人员参加各种分委员会,领导各个地区的工作,担负各种明确规定的任务。单单这些工作项目及其负责人员的名单,就在第1期《公报》中占10页篇幅。凡是最高国民经济委员会和农业人民委员部以及交通人民委员部所知道的优秀人才,都被吸收来参加这项工作。
  “俄罗斯国家电气化委员会”的工作成果,就是上述那部内容丰富的——并且是极为出色的——科学著作。参加该书编写工作的有180多位专家。他们送交“俄罗斯国家电气化委员会”的著作共计200多篇。首先,书中载有对这些著作的综述(该书的第一部分,计占200多页篇幅):(一)电气化和国家经济计划;(二)燃料供应(附有详细制定的最近10年俄罗斯联邦“燃料预算”,以及对这方面所需的工人人数的估计);(三)水力;(四)农业;(五)运输业;(六)工业。
  这个计划预定大约在10年内完成,计划上载有工人人数和动力数量(单位为千马力)。诚然,这只是一个大致的、初步的、粗略的甚至含有错误的计划,只是一个“大致拟订的”计划,但它是一个真正科学的计划。专家们在计划中对一切基本问题作了确切的计算。他们对各个工业部门作了计算。举个小小的例子来说,计划中有皮革生产的规模,按每人平均需要两双皮鞋(3亿双)的计算,等等。总之,计划中既有电气化的物资平衡表,又有电气化的资金(按金卢布计算)平衡表(需近37000万个工作日,多少桶水泥,多少块砖,多少普特铁、铜等等,涡轮发电机总功率多大等等)。这个平衡表预计,在10年内加工工业的产量增加(“根据很粗略的估计”)80%,采掘工业的产量增加80—100%。金卢布平衡表中的赤字(正数110亿,负数170亿,赤字共计将近60亿)“可以通过租让和信贷业务来抵补”。
  计划上指明了第一批区域电站(20座火电站,10座水电站)的位置,并且详细说明了每座电站的经济意义。
  在综述之后,该书还载有(分别标明页码的)下列各个地区的工程大纲:北部地区、中部工业区(这两个区的工程大纲规定得特别明白、详尽而确切,所根据的是极丰富的科学材料)、南部地区、伏尔加河沿岸河、乌拉尔地区、高加索地区(把高加索当作整体,因为预计各共和国在经济上将进行协调)、西西伯利亚以及土耳其斯坦。对于每一个地区的考虑都不限于第一批电站。还有所谓“俄罗斯国家电气化委员会的甲号计划”,即最合理最经济地利用现有电站的计划。另一个不大的例子是:计划上预计在北部地区(即彼得格勒区)把彼得格勒所有电站联接起来后可以节省电力,约近半数的电力可以(北部地区工程大纲第69页)输送到北部浮运木材的地点,即摩尔曼斯克、阿尔汉格尔斯克等地去用。在这种条件下,增加木材的采伐和向国外浮运,就有可能“在最近时期每年提供5亿卢布的外汇收入”。
  “每年从出卖北部木材所赚得的钱,在最近几年内就能达到相当于我国黄金储备额那样大的数目”(同上,第70页),这里当然要有一个条件,就是我们要从空谈计划转到研究并且实际执行由学者们制定的这个计划!
  还必须讲到一点,就是问题(当然远不是所有的问题)都已有了初步的年度规划,即不仅是一般计划,而且作了预计:每年(从1921年起至1930年止)有多少座电站可以开始发电,以及现有的电站可能扩建的规模(也得具备上面所说的条件,这在我国知识分子文人习气和大官的官僚主义习气盛行的环境中可是不太容易实现的)。
  为了认识清楚“俄罗斯国家电气化委员会”所完成的这项工作的重大意义和全部价值,我们不妨看看德国的情形。德国有一位学者巴洛德进行了类似的工作。他编制了一个按社会主义原则改造德国整个国民经济的科学计划[143]。这个计划在资本主义德国不免要落空,只是纸上谈兵和单枪匹马的工作。而我们则提出了国家任务,动员了几百个专家,在十个月内(当然不是象最初预定的那样在两个月内)制定了一个科学的统一的经济计划。我们理应以这一工作自豪;只是必须懂得应该怎样去利用这一工作的成果,现在我们正是必须对不懂得这一点的现象进行斗争。
  苏维埃第八次代表大会的决议写道:“……代表大会……赞同最富国民经济委员会等机关,特别是‘俄罗斯国家电气化委员会’为制定俄罗斯电气化计划所进行的工作……认为这个计划是伟大经济创举方面的第一个步骤,责成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等等完成这个计划的制定工作,并批准这个计划,而且务必在最短期间完成……责成……采取各种措施来最广泛地宣传这个计划……共和国所有的学校毫无例外地都应当学习这个计划”[注:引自全俄苏维埃第八次代表大会1920年12月29日通过的关于电气化的决议。这个决议的草案是列宁写的(见本卷第192—193页)。——编者注]等等。
  莫斯科某些人对这个决议所持的态度,他们企图胡乱“解释”这个决议,甚至对它置之不理,这最明显地表明我们机关中特别是上层机关中存在着毛病,即官僚主义病和知识分子病。著作家们不宣传这个已经制定的计划,却一味起草提纲,空洞地议论怎样着手制定计划!大官们纯粹官僚式地强调必须“批准”计划,他们指的不是提出某些具体任务(例如必须建设什么东西,在什么时候建设,向国外购买什么东西等等),而是提出另定新的计划这类糊涂透顶的主张!他们什么都不懂,简直令人吃惊,竟然说什么在建设新东西以前至少先得把旧东西恢复一部分呀;说什么电气化很象电气幻想呀;说什么为什么不实行煤气化呀;说什么“俄罗斯国家电气化委员会”中都是资产阶级专家而很少有共产党员呀;说什么“俄罗斯国家电气化委员会”应当提供的是鉴定人员而不是计划委员会呀,如此等等。
  危险的正是这种意见纷纭,因为这表明这些人不善于工作,表明知识分子的和官僚主义者的自负压倒了真正的实干。嘲笑计划是幻想,提出实行煤气化之类的问题,正是暴露了不学无术的自负。随随便便地纠正几百个优秀专家的工作,用一些庸俗的笑话来回避问题,以自己有权“不予批准”而狂妄自大——难道这不是可耻的行为吗?
  应该学会尊重科学,应该屏弃门外汉和官僚主义者的“共产党员的”狂妄自大,应该学会利用我们自己的经验和我们自己的实践,有系统地从事工作!
  当然,关于“计划”这个东西本来可以无止境地谈论和争论下去。然而我们决不应当容许对“原则”(即编制计划的“原则”)作空泛的议论和争论,因为现在的问题是应该着手研究现有的这个唯一科学的计划,应该根据实际经验和更详细的研究来修正它。当然,“批准”和“不予批准”之权始终操在某个或某些大官手里。如果正确地理解这种权利,并且正确地解释第八次代表大会关于批准它赞同的以及它认为应当竭力广泛宣传的这个计划的决议,那就应当把“批准”理解为提出一些订货单和发布一些命令:什么东西在什么时候到什么地方去购买,什么东西应该开始建设,什么材料应该收集和运到某地等等。如果官僚主义地解释问题,那么“批准”就是意味着大官们的刚愎自用,官场拖拉习气,玩弄审查委员会之类的把戏,一句话,就是用纯粹的官僚态度葬送实际工作。
  我们且从另一方面来看看这个问题吧。必须着力把科学的电气化计划与日常的各个实际计划及其具体实施结合起来。这当然是完全不容争辩的。究竟怎样结合呢?为要知道这一点,经济学家、著作家和统计学家就不应当空谈一般计划,而应当详细研究我们的各种计划的执行情况、我们在这种实际工作中所犯的错误以及改正这些错误的办法。不进行这种研究,我们就会盲目行动。只要进行这种研究,同时研究实际经验,剩下的行政事务问题就完全是小问题了。我们的计划委员会真是太多了。要进行合并,应当从某甲所主管的那个机关里拿出两个人来,再从某乙所主管的那个机关里拿出一个人来,或是相反。再把这几个人并入总的计划委员会下面的某个分委员会。显然,这正是一种行政事务,如此而已。反复试验,选出最好的方案来,——为这样简单的事多费唇舌,就显得可笑了。
  问题的实质在于我们的人员不善于处理问题,他们用知识分子的和官僚主义者的主观计划来代替实际工作。我们过去和现在都有日常的粮食计划和燃料计划。我们在这两种计划中都犯过一些明显的错误。关于这一点是不会有异议的。精明能干的经济学家不会去编制毫无意义的提纲,而会去细心研究事实、数字和材料,分析我们自己的实际经验,然后指出:我们在某某地方犯了错误,要如此这般来加以改正。精明能干的行政管理人员一定会根据这种研究,提出建议或自行采取措施,来调换工作人员,改变汇报制度,改组机构等等。在我们这里还没有看到过有人用这两种切实的态度来对待统一的经济计划。
  毛病就在于,人们不正确地处理共产党员对待专家的态度问题和行政管理人员对待学者及著作家的态度问题。在统一的经济计划问题上,也象其他任何问题一样,有些事情(而且总是会出现一些新的事情)只需要共产党员来解决,或只需要用行政手段来解决。这是不容争辩的。但这完全是抽象的说法。而目前在我们这里对这个问题持错误态度的正是共产党员著作家和共产党员行政管理人员,他们不能理解,这方面应该多向资产阶级专家和学者学习,少玩弄些行政手段。除了已经由“俄罗斯国家电气化委员会”制定的计划以外,再没有而且也不可能有什么别的统一的经济计划。应该根据仔细研究过的实际经验来补充、发展、修改和实施这个计划。如果持相反的意见,那就象党纲所说的,完全是一种“貌似激进实则是不学无术的自负”[注:见《列宁全集》第2版第36卷第416页。——编者注]。那种认为在俄罗斯联邦除了“俄罗斯国家电气化委员会”以外还可能有另外一个计划委员会的想法,同样是一种不学无术的自负,当然这并不是否认对该委员会的成员作局部的切实的调整会带来益处。只有在这个基础上,只有继续进行已经开始的工作,才能在改进我们的国民经济总计划方面做出某种重大的事情来,否则就是玩弄行政手段,或者简单一点说就是刚愎自用。“俄罗斯国家电气化委员会”里的共产党员的任务就是要少发号施令,确切些说完全不要发号施令,而要对科学和技术专家(正如俄共党纲所说的那样,“他们大多必然浸透了资产阶级的世界观和习惯”[注:见《列宁全集》第2版第36卷第416页。——编者注])采取异常慎重和灵活的态度,要向他们学习,要帮助他们扩大眼界,要以相应的科学的成果和材料为根据,要记住,工程师为了接受共产主义而经历的途径将不同于过去的地下宣传员和著作家,他们将通过自己那门科学所达到的成果来接受共产主义,农艺师将循着自己的途径来接受共产主义,林学家也将循着自己的途径来接受共产主义,如此等等。一个共产党员若不能证明自己善于把专家们的工作统一起来并虚心地给以指导,了解事情的本质,详细地加以研究,那么这样的共产党员往往是有害的。这样的共产党员在我们这里很多,我宁可拿出几十个来换一个老老实实研究本行业务的和内行的资产阶级专家。
  至于那些没有参加“俄罗斯国家电气化委员会”的共产党员,他们可以从两个方面来帮助制定和实施统一的经济计划。如果他们是经济学家、统计学家或著作家,那么他们首先应该研究清楚我们自己的实际经验,然后才能根据对有关事实的详细研究,提出改正错误、改进工作的意见。研究是学者的事情。既然我们这里早已不是在谈一般原则,而是谈实际经验,那么,对我们来说,那些虽然是资产阶级的但是精通业务的“科学和技术专家”,要比狂妄自大的共产党员宝贵十倍,这种狂妄自大的共产党员无论白天或黑夜随时都愿意起草“提纲”,提出“口号”,发表完全抽象的议论。多了解一些事实,少来一些竞相标榜共产主义原则性的口角吧。
  另一方面,如果某个共产党员是行政管理人员,那么他的首要职责就是防止热中于发号施令,首先要考虑到科学界已经取得的研究成果,首先要问一问事实是否经过检验,首先要研究(通过报告、报刊、会议等等)我们究竟在什么地方犯了错误,然后才能在这个基础上来纠正已经在进行的工作。少用些季特•季特奇[144]式的手段(“我可以批准,也可以不批准”),多研究些我们的实际错误吧。
  老早就有人指出过:人们的缺点多半是同人们的优点相联系的。许多担任领导工作的共产党员的缺点就是如此。我们几十年来从事伟大的事业,宣传推翻资产阶级,教导大家不要相信资产阶级专家,揭露这些专家,从他们手中夺取权力,镇压他们的反抗。我们所进行的事业是具有全世界历史意义的伟大的事业。然而,只要稍微一夸大,就会证实一条真理:从伟大到可笑只有一步之差。我们已经说服了俄国,我们已经为劳动者从剥削者手里夺回了俄国,我们已经把剥削者镇压下去,现在我们应当学会管理俄国。为此就必须学会谦虚,学会尊重那些“科学和技术专家”的切实工作,为此就必须学会切实仔细地分析我们的许多实际错误,并且学会一步一步地坚持不懈地改正这些错误。少来一些知识分子的和官僚主义者的自负,多研究些我们在中央和地方的实际经验所提供的东西以及科学已经向我们提供的东西吧。

  1921年2月21日

载于1921年2月22日《真理报》第39号
译自《列宁全集》俄文第5版第42卷第339—347页



  注释:

  [141] 《经济生活报》(《》)是苏维埃俄国的报纸(日报),1918年11月起在莫斯科出版。该报最初是最高国民经济委员会和经济系统各人民委员部的机关报,1921年7月24日起是劳动国防委员会机关报,后来是苏联财政人民委员部、国家银行及其他金融机关和银行工会中央委员会的机关报。1937年11月16日,《经济生活报》改组成为《财政报》。——345。
  [142] 《俄罗斯国家电气化委员会公报》(《》)由最高国民经济委员会科学技术局国家技术出版社于1920年4—8月在莫斯科出版,共出了5期。——347。
  [143] 指德国政治经济学教授卡尔·巴洛德的《未来的国家。社会主义国家的生产和消费》一书。该书于1898年在德国出版,1919年出了修订第2版。俄译本于1920年在莫斯科出版。——349。
  [144] 季特·季特奇是俄国剧作家亚·尼·奥斯特罗夫斯基的喜剧《无端遭祸》中的一个专横霸道、贪婪成性的富商。——3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