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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之世界潮流

(有血的社会革命与无血的社会革命)

李大钊

(1919.2.7-8)



  在这回世界大战的烈焰中间,突然由俄国冲出了一派滚滚的潮流,把战焰的势子挫了一下。细查这派潮流的发源,并不在俄国,乃是在德国。果然,不久在他的渊源所在也澎澎湃湃的涌现出来。这烈火一般的世界战祸,可就从此消灭了!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就是社会革命的潮流!

  这回德国的失败,不是败于外部的强敌,乃是败于内部的国民。这回民主主义的胜利,不是从前英、美式民主主义的胜利,乃是新发生的德、俄式社会民主主义的胜利。若是单讲武力,德国纵然稍稍退却,决不至一败涂地若此。这都是经济学者、军事家所证明的。这种社会革命的潮流,虽然发轫于德、俄,蔓延于中欧,将来必至弥漫于世界。德国革命未发以前,就有一位哈利孙Harrison氏,曾在“隔周评论”上说过:“一七八九年的革命,引起了恐怖,引起了过激革命党的骚动,但见有解血在那扫荡世界的革命潮中发泡,一种新世界,就在那里边造成。Bolshevism的下边,也潜藏着一个极大的社会进化,与一七八九年的革命同是一样,意大利、法兰西、葡萄牙、爱尔兰、不列颠都怵然于革命变动的暗中激奋。这种革命的暗潮,将与一种灾殃于兰巴地和威尼斯,法兰西也难幸免,过一危机,又一危机。爱尔兰的独立运动,涌出了很多的国事犯。就是英国的社会党,也只想和他们的斯堪的那威亚、日尔曼、俄罗斯的同胞握手。”日本有一位陆军中将佐藤钢次郎,是一个宣传军国主义的人,人称他为日本的伯伦哈的。他最近也有一篇“皇室中心的社会主义”的论文在“日本评论”上发表,其中有一段说:“这回德国的革命,是过激派的势力在德国愈益扩张的结果。德国在俄国扩张过激派的势力,也曾尽过很大的力量。这回他的本国,也陷于同一命运了。这过激派的势力,今后益将弥漫于世界。意大利非常危险,因为他的国民性很容易感染这种思想。我想英国也是不大稳当,从雷德乔治的演说可以看出他们严加警戒的口气来。美国虽然原来是个民主国,由过激派的立场看起来,也有可以令人想得到他有惹起什么社会的大变革的理由。因为美国有叫做黄金阀的一阶级,非常跋扈,近来渐有失却Democracy实质的样子。实在讲起来,最近的美国把和最大幸福给多数国民Democracy的本旨一点儿也不相合。多数国民,苦于金权的压迫,想把他打破,过激派是最所必要的。那么,过激派的思想,也怕自然要弥漫于美国。”这些话,都可以证明今日的世界,大有Bolsheviki化的趋势。就是我们近邻的日本,也难保没有这种的危机。彼邦评论家茅原华山氏,最近也在“日本评论”上说过:“世界的平和来,日本的不平和来,经济上、政治上的台风,都要一涌而至。若问给日本国民生活怎么样的影响变化,不能不把劳工阶级与中流阶级分开想一想。劳工阶级将出许多失业的人,无论何人都已首肯,到处失业的人,已竟层见迭出了。这些失业的人,并不求何职业,求也是没有,也不定规。政府仿佛也不作象英、美、法、意诸国关于怎么使那些还乡的军人就职的研究,倒有一种乐观的样子。若问这些失业的人,不求职求什么呢?简直的说,他们正在想怎么暴动,正在感染上一种Bolshevism了。将来骚动、暴动、烧打的事情,我们预知是不能免的。或者比‘米暴动’不同,有更深刻的举动,也难计算。‘米暴动’从一种意思讲起来,也可以说是有了成功,在一般的民心上造了一种印象,仿佛一有暴动,米和金钱就可从天降下似的。失业的人,一旦穷了,就要拿从前成过功的东西再来求一回成功,也是自然的势子。若想得一个大成功,必须起一回更大的暴动,这种的感想,也难保不发生。”他又说:“俄、德的革命,决不限于一国。英、法、意及其他欧洲诸国,固然也不能免,或者也不刚是欧洲与亚洲大陆的事情,这易受暗示习于模仿的日本,突然起了这种变动,也未可知。我所以说日本有土崩瓦解之势,就是这个原故。”

  现在社会革命的潮流,已经遍布于中央欧罗巴一带,由乌拉山至亚尔布士山,其间的城市,大半成了社会主义的根据。虽然有些反过激军崛起,但是反过激军不必定是反社会主义军,就象捷克斯洛瓦克军,他们虽然反对过激派,其中却有什之四是社会党员呢。现在不过开始活动,将来的结果难以预测。但是这种革命,决不止于中欧一隅,可以断言,久而久之,必将袭入西欧,或者渡过大西洋到美国去观观光,或者渡过印度海、中国海访问访问日本。我们中国也许从西北的陆地,东南的海岸,望见他的颜色。


1919年2月7、8日
“晨报”
署名:守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