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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的前途



  法军卢瓦尔军团最近的失败以及杜克罗向马尔纳河北岸的退却(假定这次退却是像星期六所报道的那种决定性的退却的话)[注:见本卷第204—207页。——编者注],最终决定了为解救巴黎而第一次采取的协同作战的命运。这次协同作战遭到了完全失败,于是人们又开始提出问题:这一连串新的失败是不是证明法军不能作进一步的有效的抵抗了呢?马上停止这场赌博,交出巴黎,签订割让亚尔萨斯和洛林的条约,是不是更好呢?
  问题在于,在人们的记忆中已经完全没有关于真正的战争的概念。克里木战争、意大利战争和普奥战争都只不过是遵循一定习俗的战争,是战争机器一经打碎或损坏就要媾和的政府之间的战争。好几代以来,我们在欧洲中部没有见到人民本身参加的真正的战争。我们倒听说在高加索、阿尔及利亚有过这种战争,那里的斗争差不多接连不断地持续了二十多年;如果土耳其的盟国曾经允许它用自己传统的方法进行自卫的话,那末我们在土耳其也许看到了这种战争。但问题在于,我们的习俗只承认野蛮人有权进行真正的自卫;据我们推测,各文明国家将按照礼节去作战,并且真正的民族将不采取那种在官方的民族被迫投降后仍然继续战斗的无礼行动。
  但现在法国人的确在采取这种无礼的行动。自以为最懂得军事礼节的普军感到烦恼的是,在法国正规军被逐出战场以后,3个月以来法国人仍然继续坚决地战斗;他们甚至做到了他们的正规军在这次战争中绝对不能做到的事情。他们取得了一次重大的胜利,而他们的一些单独的行动在许多场合也是成功的;他们从敌人手里夺取了火炮和辎重,抓到了俘虏。固然,他们刚刚遭受了一系列严重的失败;但这些失败同他们以往的正规军在对同一个敌人作战时所遭到的失败相比,是微不足道的。固然,他们用内外同时夹攻的方法从敌人的包围中解救巴黎的第一次尝试完全失败了,但是,难道由此就必然要得出结论说,他们就没有可能进行第二次尝试了吗?
  德军自己承认,法军的两个军团,即巴黎军团和卢瓦尔军团都是善战的。固然,他们被数量上居于劣势的敌军打败了,但是对于同老兵作战的刚编成的年轻部队来说,这也是意料中的。据“每日新闻”一位明了自己描写的事物的记者报道,他们在战场上在敌人火力下的动作敏捷而沉着;如果说他们的动作不够精确,那末这个缺点也是许多曾经取得胜利的法军所固有的。有一点可以说是正确无误的:这两个军团已证明他们是真正的军队,而他们的敌人将被迫对他们表示应有的尊敬。无疑,他们是由各种各样的成分组成的。有包括不同数量的老兵的基干营;有战斗力参差不齐的流动自卫军,其中既包括经过训练、武器充足和军官齐全的营,也包括连基本的队列动作和持枪动作也没有学过的未经训练的新兵营;有各类自由射手:好的,差的,中等的(大部分可能属于中等的)。但是不管怎样,他们都有良好的、有战斗力的营作为核心,这些营能使其他的营团结在自己的周围;如果他们再有一个月的时间去参加独立的小战斗和对射,而避免重大的失败,那末他们都将锻炼成为优秀的兵士。如果有较好的战略,他们也许现在就能取得胜利,而目前要求采取的全部战略在于推迟任何决战的时间,据我们看来,这一点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在勒芒和在卢瓦尔河附近集中的军队,还远不是法国武装力量的全部。在后方边远的地区,至少还有20—30万人正在组织中。他们日益接近有战斗力的部队的水平。至少在一定时间内,每天派往前线的新兵的数量必定在增多。并且除了他们以外,还有许多人来接替他们。每天都有大批的武器和弹药运来;只要有现代的兵工厂和铸炮厂,只要有电报和轮船,只要握有制海权,就不必担心缺乏武器弹药。再过一个月的时间,这些兵士的战斗力也必将发生巨大的变化,而假如他们得到两个月的时间,那末他们就会成为能够严重地破坏毛奇的安宁的军队。
  在这些或多或少的具有正规性质的军队背后,还有人数众多的民军,也就是人民群众,他们在这场战争中被普军逼上了自卫的道路,而根据普王威廉的父亲[注: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编者注]的说法,自卫是容许采取任何手段的。当弗里茨[注:普鲁士王储弗里德里希-威廉。——编者注]由麦茨向兰斯、由兰斯向色当以及由色当向巴黎进军时,人民起义还根本谈不上。法皇军队的败北所遇到的是某种漠不关心的态度;帝国政体的20年已经使人民群众习惯于呆板和消极地听凭官厅的摆布。在某些地方,例如在巴泽耳,也有农民参加了真正的战斗,但这是一种例外。然而,一旦普军包围了巴黎并在周围地区实行横征暴敛的政策,一旦普军开始枪杀自由射手并焚烧援助过自由射手的村庄,一旦普鲁士拒绝了法国的媾和建议并声称他们要进行掠夺战争,这一切就立刻发生了变化。在他们的周围到处爆发了被他们的暴行激起的游击战,而现在,只要他们一踏入新的地区,那里就到处出现民军。凡是在德国报纸上读过关于梅克伦堡大公和弗里德里希-卡尔的进军的消息的人,立刻就会发现,这种不可捉摸的、时而停止时而复发的、但经常给敌人造成阻碍的人民起义,对这些军队的运动起了多么巨大的影响。甚至连法军都几乎无法抵御的这些军队的庞大骑兵部队,也由于全体居民这种积极或消极的敌对行为而大为削弱。
  现在让我们看看普军的状况。只要特罗胥能够在任何一天重新进行en masse〔大规模〕出击,那末普军在巴黎附近的17个师当然一个也抽调不出来。在诺曼底和皮卡尔第的曼托伊费尔的4个师,在今后一段时间内的事情将比他们所能做的要多;况且他们还可能从那里调走。韦德尔的两个半师只有进行突然的袭击才能越过第戎,而且这种情况将要继续到伯尔福投降时为止。警卫南锡—巴黎铁路这条狭长的交通线的部队,也不可能抽出一兵一卒。第七军由于分兵把守洛林的各要塞,围攻隆维和蒙梅迪,事情也是够多的。因此,普军能在法国中部和南部的大部地区进行野战的兵力,就只有弗里德里希-卡尔和梅克伦堡大公的11个步兵师,连骑兵在内无疑不超过15万人。
  由此可见,普军用于占领亚尔萨斯和洛林、保证通往巴黎和第戎的两条长交通线以及包围巴黎的,大约26个师,然而他们直接占领的地区看来还不及法国领土的八分之一,而间接占领的地区无疑不超过法国领土的四分之一。他们可用于法国其余地区的兵力只有15个师,其中4个师归曼托伊费尔指挥。这些军队深入法国领土的远近,完全取决于他们可能遇到的人民抵抗的力量。但是,他们所有的交通线都经过凡尔赛(因为弗里德里希-卡尔的进军并未开辟通过特鲁瓦的新路线),并且都穿过人民起义风起云涌的法国正中央,因此这些军队势必把自己的兵力分散在漫长的战线上,并且在后方留下一部分兵力警卫道路和镇压居民;结果,他们将很快地陷入这样的境地,即兵力被削弱得同法军不相上下,而那时,局势就将重新有利于法军;不然这些德军就得编成大的机动部队沿不同的方向在法国运动,而不能固定地占领法国。在这种情况下,法国的正规军可以在德军面前暂时退却,这样他们会有许多方便的机会以袭击德军的翼侧和后方。
  如果法军派几支游动队(像1813年布吕歇尔为迂回法军的翼侧所派出的游动队那样)去破坏德军的交通线,那就会很有成效。从巴黎到南锡的交通线几乎全线都容易受到攻击。各由一两个骑兵连和一些优秀射手组成的几支游动队,如果能袭击这条交通线,破坏路轨、隧道和桥梁,袭击列车等,就会迫使德军从前线调回他们的骑兵,而后者在前线对法军的威胁是特别大的。当然,法军并不具有真正的“骠骑兵的悍勇”。
  我们上面谈到的一切,都以巴黎能够继续坚持下去为前提。直到现在,只有饥饿能迫使巴黎投降。但是,昨天“每日新闻”登载的一篇驻巴黎记者的报道(如果这篇报道属实的话)消除了许多疑虑。在巴黎,除了巴黎军团的军马外,还有25000匹马,如果每匹以500公斤计算,每个居民就可得到6 1/4公斤(即14英磅)马肉,也就是说,在两个月内,每人每天可得到1/4英磅马肉。此外,巴黎还有ad libitum〔充足的〕面包和酒、大量的咸肉以及其他食品,因此,巴黎完全可以支持到2月初。这就给了法国两个月的时间,而这两个月的时间现在对法国来说,比和平时期的两年还宝贵。如果中央和地方都有比较明智而坚强的领导,法国就能在这一段时间内解救巴黎并恢复元气。
  而如果巴黎陷落了呢?等这种可能性更大的时候,我们也还有足够的时间来研究它。无论如何,法国不靠巴黎就已支持了两个多月,今后没有巴黎它也能够继续战斗下去。当然,巴黎的陷落可能损害法国人的抵抗精神,但是,最近7天的失败消息在目前也能产生同样的影响。无论是前者或是后者都不是必然要造成这种后果的。如果法军巩固几个像卢瓦尔河和阿利埃河汇合处附近的涅维尔那样的便于机动的阵地,如果法军在里昂四周构筑前进工事,使里昂像巴黎一样坚固,那末即使在巴黎陷落以后,战争仍然可以进行下去;但是现在还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
  因此,我们敢说,如果人民的抵抗精神不减弱,法国的地位甚至在最近几次失败以后,仍然是非常稳固的。控制着海洋可以运来武器,拥有大量人员可以成为兵士,已进行了3个月(最初的最困难的3个月)的组织工作,并且有再得到一个月甚至两个月的喘息时间的不坏的希望,加上这个时候普军已露出衰竭的征兆,——在这种情况下投降,就是公开卖国。然而谁又知道在这个时期内会发生什么意外的情况,欧洲的形势将怎样进一步复杂化呢?无论如何,法国人应当继续斗争下去。

载于1870年12月8日“派尔-麦尔新闻”第1816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