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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恩格斯

国际在美国[128]



  我们的读者已经从我们的美国通讯中知道,合众国的国际会员中发生了分裂。最近几个月来在纽约发生的事情,在国际的历史上的确是不平常的,因此有必要详细报道。我们的报道是以马德里“解放报”(6月22日)上的一篇文章为基础的,并且用我们所掌握的真实文件对它做了一些补充。
  大家知道,在欧洲,资产阶级和各国政府都把国际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怪物,并用这个怪物来吓唬一切善良的公民,因此现在可以不必担心资产阶级分子会充斥国际并使国际背弃它原来提出的任务。在美国,情形完全不同。使欧洲资产阶级和各国政府害怕得要命的东西,在美国却恰恰相反,被认为是非常有趣的东西。对于一个没有土地贵族、没有君主制度,在纯粹资产阶级的基础上成长起来的社会说来,还没有摆脱君主制度和贵族的监护——甚至在法国,至少在精神方面也是如此——的欧洲资产阶级的幼稚恐惧是滑稽可笑的。因此,国际在欧洲显得愈可怕,美国报纸的记者们把国际描写得愈加骇人听闻(谁也不可能像这些先生们那样描绘得如此有声有色),在美国人们就愈相信,现在可以利用国际捞一笔资本——货币资本和政治资本。
  这首先是两位美国太太的发现,她们企图利用国际来做一笔赚钱生意,这个事实令人信服地证明,美国社会远远走在欧洲社会的前面。当欧洲资产阶级的男人们在国际面前发抖的时候,两位美国资产阶级的太太维多利亚·伍德赫尔女士和她的妹妹田纳西·克拉夫林女士(“伍德赫尔和克拉夫林周刊”[129]的两位发行人)却制定了一个利用这个可怕的团体的计划。她们的企图几乎成功了。
  这两姊妹,两个百万富翁,两个鼓吹妇女解放、尤其是“自由恋爱”的人,勇敢地参加了国际。在克拉夫林女士的领导下成立了第九支部,在伍德赫尔女士的领导下成立了第十二支部;接着,其他支部也在美国各地相继成立;这些支部都是这两姊妹的崇拜者所建立的。根据现行条例,每一个支部都有权向正在纽约开会的中央委员会派遣一名代表。结果,这个最初由德国工人、爱尔兰工人和法国工人组成的联合会委员会,很快就充满了一大堆形形色色的美国资产阶级男女冒险家。工人被排挤到次要地位;这两个姐妹冒险家的胜利看来是稳有把握的了。于是,第十二支部便挺身而出,向美国国际的创始人说明事情的原委。
  1871年8月30日第十二支部发表了一篇由书记威·威斯特署名的宣言。[130]这篇宣言说:
  “国际的最终目的很简单:通过夺取政权解放男女工人。这首先包括:男女的政治平等和社会自由。政治平等就是人人亲自参与一切人都必须遵守的法律的拟订、通过和实行。社会自由就是充分保障每个人在一切纯属个人性质的问题上,例如宗教信仰、男女关系、服装式样等等,不受任何无理的干涉。其次,它还包括建立一个全世界的总政府。不言而喻,这个纲领也要求消灭一切语言差别。”
  为了对这里所说的目的不致有任何误解,便要求建立这样一种组织,在这个组织下面,
  “尽可能在每个选区都要设有自己的支部来促进政治活动……在每个城市必须有一个相当于现存市议会的城市委员会;在每个州必须有一个相当于州立法机关的州委员会,而在全国范围内,则必须有一个相当于合众国国会的全国委员会……国际的任务不外是在现有形式内建立一种新的管理形式,以代替旧的管理形式”。
  由此可见,国际的使命不是推翻现存国家的基础,而是利用现存国家。的确,威斯特先生完全有权宣称:
  “第十二支部宣言的公布是国际历史上一个新时代的开端!”(1872年3月2日“伍德赫尔和克拉夫林周刊”)
  为了保证这一“新时代”的到来,首先需要摆脱至今一直具有无可争辩的法律效力的国际共同章程和国际历次代表大会决议的束缚。果然,第十二支部宣称(1871年10月21日“伍德赫尔和克拉夫林周刊”):
  “每个支部的自主权就是自由解释代表大会决议,以及总委员会的章程和决议〈即协会的共同章程和条例〉,因为每个支部都对自己的言行负责。”
  不久事情就变得更加不成体统了。继续出现的不是工人支部,而是形形色色的由资产阶级骗子手、自由恋爱的拥护者、降神术士、招魂的震教徒[131]组成的支部。于是,第一支部(德国人支部)这个在美国最先成立的国际支部,终于发表了一个呼吁书,呼吁书针对这一骗局,强调了协会的无产阶级实质。其他各美国支部的始祖——第十二支部,立即作了回答。它在1871年11月18日“伍德赫尔和克拉夫林周刊”上通过自己的书记威斯特宣称:
  “在对劳资关系进行任何总改变以前,应该先在全世界推行妇女的公民平等权……第十二支部还应当反对作为整个抗议〈第一支部的抗议〉基础的错误前提:似乎国际工人协会是工人阶级的组织。”
  11月25日,第十二支部又提出了一个新的抗议。它说:
  “断言〈共同章程断言〉工人阶级只能自己解放自己,这是对的,不过,这只是从这样一种意义上说的,即工人阶级不能违背自己的意志而获得解放。”
  于是,以主张利用国家政权的人、钻营家、自由恋爱的拥护者、降神术士以及其他资产阶级骗子手为一方,以真诚认为国际工人协会在美国也是工人阶级的组织,而不是资产阶级的组织的工人为另一方,终于展开了公开的斗争。德国人第一支部要求中央委员会驱逐第十二支部,并把所有不是由三分之二以上的雇佣工人组成的支部的代表开除出去。这一要求引起了中央委员会的分裂;一部分德国人、爱尔兰人和一些法国人支持第一支部,而美国人以及大多数法国人支部和两个德国人支部(施韦泽的支持者)则成立了一个新中央委员会。
  旧委员会(我们称它为第一委员会)在12月4日发表了一个通告,对当前状况做了如下的描述:
  “在本应成为防止一切改良主义欺骗活动的屏障的中央委员会里,终于形成了由现在几乎已被遗忘的改革派和慈善家构成的多数;结果,宣传自由恋爱的福音的人们和那些想用全能语言来造福全世界的人亲密无间地坐在一起;经营农业生产合作社的投机商人、降神术士、无神论者和自然神论者,他们每一个人都力图各显其能。尤其是第十二支部(伍德赫尔)……为了我们运动的利益而必须迈出的第一步就是组织起来,同时使工人和资本家的对立利益中孕育着的革命因素活跃起来……第一、四、五、七、八、十一、十六、二十一、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支部以及其他支部的代表们鉴于一切制止这种胡作非为的努力都没有结果,因此决定,在旧中央委员会不定期地停止自己的活动(1871年12月3日)之后,建立一个由真正的工人组成的新委员会。”[132]
  然而,第二中央委员会(伍德赫尔)还在继续活动;它增添了很多所谓的新支部的代表,这些新支部主要是由第九支部和第十二支部建立的,但是,它们大部分人数很少,以致几乎难以凑够充任最必要职务(书记、财务委员等)的人员。
  两个委员会都向伦敦总委员会提出了申诉。这时,某些支部(如法国人第十支部和所有爱尔兰人支部)同两个委员会都断绝了联系,听候总委员会的裁决。
  3月5日和12日,总委员会先后通过了决议[注:见本卷第56—59页。——编者注],这些决议已在“人民国家报”(第37号)上发表。总委员会暂时开除了第十二支部,建议两个委员会联合起来,听候将从实质上解决这个问题的美国代表大会的处理,建议今后不接受任何不是起码由三分之二的雇佣工人组成的支部。尽管由于可以理解的原因,这些决议只是以建议的形式提出的,但是它们对国际在美国的命运具有决定的意义。这些决议实际上承认了第一委员会是正确的,这就使得第二委员会的资产者们不可能滥用国际的名义来达到他们自己的目的了。
  伦敦代表会议第十七项决议[133]要求,协会的一切内部事务只应在各支部和联合会之内讨论,决不能公开。但是从分裂的最初日子起,第二委员会就公然违反这一决议,邀请纽约报刊的记者参加自己的一切会议,并尽力使一切事情成为声名狼籍的资产阶级报纸的题材。现在,当这个委员会自以为已经用狡猾手法欺骗了总委员会,因而起来攻击它的时候,又发生了同样的情况。最下流的纽约报纸如“先驱报”[134]等依靠第二委员会的帮忙,把整个事情说成是德国人和法国人之间、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之间等等的冲突。纽约工人的敌人由于国际在美国的所谓瓦解而兴高采烈。
  同时,第二委员会始终想使全世界相信,国际不是工人的组织,而是资产阶级的组织。还在1871年12月16日,这个委员会的机关报“伍德赫尔和克拉夫林周刊”就宣称:
  “我们委员会无须说明,某一支部的三分之二或某一部分成员应当是雇佣奴隶,似乎做一个自由民,就是一种犯罪行为。”
  1872年5月4日,它又宣称:
  “总委员会在自己的指令中大言不惭地建议,今后不接受任何一个不是起码由三分之二的雇佣奴隶组成的美国支部。各支部的成员是不是也应该成为政治上的奴隶呢?二者没有什么区别。对于‘假改革派和慈善家、资产阶级骗子手和政治投机分子’的渗入最感到担心的,恰恰是那个由仅仅依靠雇佣奴隶的劳动所得的工钱过活而别无其他谋生手段的公民组成的阶级。”
  看来第二委员会已经把话说绝了。把国际工人协会看做工人的联合组织原来是一种绝大的蠢事;不仅如此,这个协会只有开除全体工人、全体雇佣奴隶,或者至少宣布他们是可疑分子,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在这种情况下,美国的(没有工人的)国际工人协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对于这个问题我们现在也得到了明确的回答。选举合众国新总统的日期临近了。
  这家什么事情都要管的妇女报纸“伍德赫尔和克拉夫林周刊”1872年3月2日发表了一篇题为“即将举行的联席会议”的文章,其中说:
  “全国各种改革派人士的代表目前正讨论5月间在这里举行一次全体大会的建议……的确,如果这个大会开得巧妙的话,也许已经消逝的民主主义的〈即对奴役制抱有好感的〉党派的残余还会出现并参加这个会呢……必须使一切激进派都有代表出席大会”,等等。
  同一家周刊一期接着一期地向全世界的革新家,
  “向工人问题和土地问题方面的改革家,向一切和平主义者和禁酒运动的拥护者,向国际的拥护者和妇女投票权的保卫者以及向一切认为实现真正的道德和宗教〈!〉准则的时候已经来临的人”发表呼吁书。
  首先在呼吁书上签名的是维多利亚·伍德赫尔,然后是西·H.班克斯、罗·威·休谟、乔·艾伦、威·威斯特、G.W.马多斯、T.米洛特,总而言之,是第二委员会的首脑人物。所有这些呼吁书都直接指出,代表会议应提出合众国总统和副总统候选人。
  这个非常特别的代表会议终于在5月9、10和11日在纽约阿波罗大厅举行了。所有美国的男女狂徒们济济一堂。第二委员会全班人马都出席了。维多利亚·伍德赫尔女士被提名为合众国总统候选人,并且还是以国际的名义提出的!
  整个美国对此报以哄然大笑,当然,这并没有使那些企图从这桩生意中捞一把的美国投机商人感到难堪。可是,让人把自己拖入这场丑剧的德国人和法国人的反应却不一样。第二支部(法国人支部)从第二委员会召回了自己的代表并服从总委员会的决议。第六支部(德国人支部)也从第二委员会召回了自己的代表格罗塞博士(他一度担任柏林的施韦泽的私人秘书),并且退出了第二委员会,直到第二委员会服从总委员会的决议时为止。5月20日,又有八个支部(法国人支部和德国人支部)退出,这样一来,第二委员会现在所代表的仅仅是那些在加入国际以前实际上就已经结成一伙的美国的可疑分子——维多利亚·伍德赫尔女士及其周围的人们。现在他们宣称,他们要建立一个特殊的,完全由美国人组成的国际;自然,他们完全有这样做的自由。
  同时,总委员会在回答圣路易斯的德国人支部和新奥尔良的法国人支部的询问时宣布,总委员会只承认第一委员会(现在是合众国临时联合会委员会)。[135]维多利亚·伍德赫尔女士对国际的讨伐就这样告终了。
  “解放报”补充道:
  “任何一个公正的人面对这些事实,都应该反躬自问:如果没有总委员会,如果总委员会没有维护国际的基本原则的充分权利,没有开除那些企图把国际变成实现自己的政治目的或个人目的的工具的支部和联合会以听候应届代表大会裁决的充分权利,这件丑事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并且将怎样结束呢?”


弗·恩格斯写于1872年7月9日左右
载于1872年7月17日“人民国家报”第57号
原文是德文
俄文译自“人民国家报”



  注释:
  [128]“国际在美国”一文是恩格斯为“人民国家报”写的。恩格斯利用了马克思在1872年2—5月期间从报纸上以及国际会员的来信中摘录下来的有关北美联合会的分裂的资料。这些资料阐明了1871年10月至1872年5月期间国际工人协会美国各支部中所进行的内部斗争。恩格斯也利用了1872年6月22日马德里“解放报”第54号上的一篇文章“美利坚合众国的资产阶级和国际”。——第106页。
  [129]“伍德赫尔和克拉夫林周刊”(《Woodhull and Claflin's Weekly》)是资产阶级女权主义者维·伍德赫尔和田·克拉夫林于1870年至1876年在纽约出版的一家美国报纸。——第107页。
  [130]第十二支部1871年8月30日的宣言发表在1871年9月23日“伍德赫尔和克拉夫林周刊”第71期上。——第107页。
  [131]震教徒(震动者)是美国的一个教派的名称。——第108页。
  [132]临时联合会委员会1871年12月4日的通告,发表在1871年12月9日“纽约民主主义者报”(《New-Yorker Demokrat》)上。马克思为了向总委员会做关于北美联合会的分裂的报告而收集准备材料时从该报上摘录了通告中的一些话。——第109页。
  [133]1871年伦敦代表会议的第十七项决议“关于瑞士罗曼语区的分裂”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17卷第459-460页。——第110页。
  [134]“纽约先驱报”(《The New-York Herald》)是美国的日报,共和党的机关报;1835年至1924年在纽约出版。——第110页。
  [135]指总委员会1872年5月28日的决议。决议全文保存在马克思所做的有关北美联合会分裂问题的摘录中。——第1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