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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格·策烈铁里

(一九一七年八月二十六日《统一报》第一二五号)



  伊·格·策烈铁里因病离开彼得格勒到高加索去。社会活动家有时也会得一些可疑的病。至于策烈铁里同志,可惜的是他的病根本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长期的监狱生活严重地损害了他的肺,所以值得奇怪的只是我们这位有才能的和奋不顾身的同志居然能够长期地留在彼得格勒。为了履行自己的革命职责,他曾经自觉地让自己的健康状况恶化下去。这一点俄国无产者是不会忘记的。
  策烈铁里同志不仅奋不顾身地进行工作,而且取得了不少的成就。我永远不会忘记大多数参加工兵代表苏维埃六月代表大会的社会民主党人曾经怀着何等兴奋的同情注意地听了他的演说。俄国东南部(如果我没有弄错)的一位代表对我说过:“他比所有别的演说者更好地表达了我们的观点”。这是完全正确的。那时,伊·格·策烈铁里的演说最鲜明地表现了孟什维克派中最大一部分人所追求过的理想。所以这个时候他的声望达到了最高点。往后它就开始下降了。
  为什么呢?这是一个具有社会意义的、很有趣味的问题。
  策烈铁里同志完全不是可以称做一个政党的理论家的那种人。我不知道他对理论有没有深切的需要。假使有,他也未必有机会可以大大地满足这种需要。无论如何我对他的理论工作是毫无所知的。格鲁吉亚社会民主党的理论家过去是、现在仍然是诺·饶尔丹尼亚。但是,就象伊·格·策烈铁里本人某次在自己的一篇演说中指出过的那样,他有某种可以帮助他分析政治实践的种种问题的本能。他应该把很多事情都归功于这个本能,——苏格拉底可能会说:魔鬼[1]由于有这种本能,他即使从错误的前提出发,也能够避免会使他同生活的要求发生明显矛盾的那些结论。策烈铁里同志的“魔鬼”使他这个按其个性是坦率的和直爽的人变成了相当精明的外交家。后面这种情况决定了他的巨大的声望,同时也使得他的这种巨大的声望现在趋于没落。
  问题就在这里。当策烈铁里同志虽然把错误的前提当作出发点,但是感到从这些前提中得出的结论会同生活最明显的启示背道而驰的时候,他在自己的演说中就或多或少坚决地牺牲这些结论,并且估计到上述启示。而且他用如此机灵的手法完成这种对政论家和演说家来说总有些冒险的逻辑动作,以致他的大部分听众根本看不出他同自己、即同已的错误前提所发生的那个矛盾。当他们自己赞成错误的前提,而同时自己又对从前提中得出来的那些实在过于荒谬的结论感到某种不安的时候,他们就对这位使他们摆脱不安心情的演说家充满着说不出的感激,他们就对他报以“暴风雨般的、经久不息的掌声”,并且热情地说道:“他比所有别的演说者更好地表达了我们的观点”。
  有时无论对演说者或者对听众说来,一切都进行得顺利。但是,这只不过是有时而已。
  外交是非常好的事情。然而客观现实的逻辑是不会听凭任何外交诡计摆布的,也不会满足于放弃荒谬的结论。它迟早要提出一个严峻的要求:“放弃错误的前提吧,否则我就要好好地收拾你的全部实际计划”。策烈铁里同志已经听到客观逻辑的这个严峻要求了:他的魔鬼比他的许许多多的崇拜者的魔鬼具有更加灵敏得多的听觉。因此我们这位同志开始赞成他两三个月以前所不会赞成的那些措施来了。但是这吓坏了他的崇拜者。他们模糊地认识到,他们的这位领袖已经开始放弃他们所认为暂时还完全不能放弃的那些宗教信仰,——在这里就是放弃对齐美尔瓦尔得—昆塔尔派的教条的信仰。于是他们起来反对他,否决他提出的决议,并且全部暴露出跟随另一个领袖(或另一些领袖)走的愿望。
  策烈铁里同志感到不安,并且(他的魔鬼没有白白地使他变成了相当精明的外交家!)作出让步。
  他一看到昨天还友好地和热情地对他鼓掌的人们已经落在他后面,就急急忙忙向后退。在所谓俄国社会民主党统一代表大会上,他提出一项决议草案,根据最宽的评价,这项草案乃是——这里可以借用恩格斯一句有力的话——一碗折衷主义的贫乏的稀粥,末尾还指出必须继续“为和平而斗争”。你会承认,在当前俄国所处的战时状态下,在向俄国的齐美尔瓦尔得—昆塔尔分子让步方面,绝对不能走得更远了。所以俄国的齐美尔瓦尔得—昆塔尔分子很重视策烈铁里同志这种最大限度的让步。绝大多数参加“统一代表大会”的人都通过了他的决议。崇拜者们又同自己这位领袖互相谅解了。这种谅解会长久吗?我想,不会长久。
  为了长期保持自己的崇拜者的爱戴和同他们一致,策烈铁里同志本来应该完全抛弃自己的魔鬼。而这一点他未必能做得到:因为他的魔鬼就是他的自我,不过这个自我有时也企图从自己身上丢掉那个极不现实的教条的枷锁,并且按照客观现实的逻辑行动。放弃自我象抓住自己的头发把自己举起来一样困难。我觉得,策烈铁里同志本人也懂得这个道理。
  我又觉得,正是由于他不愿意折磨自己,徒劳无益地同自我搏斗,所以他终于听从了医生们的劝告,准备去恢复他那受到严重损伤的健康了。
  如果我的假定是正确的,那么我只有赞成他到高加索去。不用说,我衷心地希望他恢复体力,我希望在高加索他可以摆脱那对他有害的鼓掌所造成的疯狂状态,并彻底弄清楚领袖的作用完全不在于迎合群众的偏见,而在于勇敢地同这些偏见进行斗争。
  最后,策烈铁里同志呼吸了高加索故乡的空气以后也许会不再以本能为满足,而达到对当前迫切任务的清楚的认识。他的魔鬼坚持一种显然不能令人满意的方法。他曾经感觉到,不能不考虑现实情况,但是由于他把孟什维克的主观情绪当成客观现实,所以老是陷入谬误。




[1] (Daemon)苏格拉底在受审判时辩解说,当他即将犯错时会听到的一种内心的声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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