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独裁政治下的劳动组合

（节选自：《新生命》月刊，1930年，第三卷，第十二）

浩 然

一、法西斯主义的意义及其发达

　　1、浪漫派运动时代

　　意大利的人心在扰乱局面之下，个个抱着希求统一的热望，已不管为强力的实际政治统一，或者精神运动，都是一致的欢迎。此际首先发生的，不是实际政治的统一，而实为精神运动，这个精神运动，为欧战前所已存在的三大主义——即近世主义、协同运动、国民主义之一致团结。这就是所谓浪漫派运动。此后法西斯主义，谓其发生于这个精神运动之中，也不为过。

　　然而浪漫派运动，不是意大利所特有的，大家都知道在德国亚丹勒是这运动的先驱，唤起了历史经济学派，进一步成为国家社会主义，在英国有基尔特社会主义的主张；但是英德所以与意大利不同的地方，就是前者始终是单纯的精神运动，反之，后者则由时间的引续而达到实际的政治化。

　　“实际运动为第一位，思想次之”（Prima si agiscee poisi pensa）本是法西斯主义的标语，然把浪漫派的精神运动即可转变为实际政治化，确实看的出所谓意大利的精神的发露。这浪漫派的运动，如前所述，是近世主义、协同运动、国民主义所合成的东西。近世主义之一表现，是具有伯格森所谓生的飞跃（elan vital）或创造意识（conseien ce eriative）之一个飞跃精神。这是新兴精神的要素，而他方面必然的伴随着所谓个人优越的英雄主义，强者精锐的原理（Prinzip der Ellte der Starkon）则如影伴形的而出现。所以论者当中，有以尼杰为法西斯主义的先驱者的（Giancehetti Fascigmoliberatore P.50）。但是个人的优越，每与团体不能一致。在这个时候，则他种要素的协同运动抬头。即个人的优越，唯一的，要为团体所承认。若与团体利害相反，则个人必需服从于团体之下，于是有所谓英雄主义与团体主义的妥协。这个妥协点，再加以意大利的色彩，即以国民主义画龙点睛，就是法西斯主义的思想的内容。

　　在以上意义的法西斯主义，现在法兰西的二种社会运动，也有相似之处，即一以夏尔·莫勒士为中心的action francaise一派，高举Camelots du Roi之旗而进行的国粹运动；他方面以索列尔的工团主义之力而努力于把旧制度的破坏，新世界的建设都打成一片，并且把力的中心放在工团主义中的，结局并不是放在神秘之帐，而是有放在意大利的国粹之下那种特质的。

　　2、政党斗争时代

　　成为政党的法西斯主义，当面的问题第一就是对社会党斗争。社会党主张的阶级国家观，与法西斯蒂的国粹主义是极不相容的。然而无论你怎样高唱国粹主义和英雄主义，而不能救济劳动者阶级之现实的苦闷。劳动者阶级之悲惨状态，是现实的事实，这是不能抹杀的。然则，墨索里尼对之采取如何的态度呢？他在他的演说集中说：“劳动者阶级的利益，限于不与全国民利益相抵触，确尽力保护”。（Mussolini Discorat P.709697.181）

　　虽然仅仅像这样的声明，决不能买得劳动者阶级的满足。在墨索里尼以前，所有尼谛、觉理谛等之学识经验很丰富的大政治家组织的内阁，以及波诺密、法格达的内阁，对于极烈的阶级斗争都是束手无策。这个社会问题的高潮促成数次内阁之更迭，遂有墨索里尼之出现，但是如以上宣言，仅仅于不违反全国民利害的劳动者阶级之利益而确保之，是不容易使劳动者得着满足的。当前的任务，则是把阶级斗争，使其转向于他方面为必要。墨索里尼自身，也知道人间性的内部，深深有斗争心的存在，是不能否认的事实，因而努力的把这斗争心使之向着阶级斗争以外。原来在社会之内，个人常喜欢伸张自己的能力，而有lotta di capacita，在各种职业，则有lctta di categoria，因而极力转变阶级斗争性的方向，使之向着各生产业间的斗争，又排斥各种生产部门的旧有习惯之地位身份等的固定，使应其才能而讲求向上之途，绝灭各种生产部门的寄食阶级，使激烈行业生产部门间的斗争，因而使劳动者阶级斗争心向着于这个方面。结果，这个努力，是把横断的阶级斗争变成了纵断的产业斗争，这一点恰是奖励往昔的自由主义——即自由竞争。

　　像这样奖励自由竞争，打破地位向上的障碍，把斗争心的发露，由阶级斗争转向于这个方面，同时又缓和自由竞争的弊害，而鼓吹法西斯主义所固有的国粹主义团结主义，高举所谓协同collaborazione之旗，标榜国民全体利益，统制产业上的自由竞争。即社会目的达到Frreiciung der Gesellschaftazwecke 视为最高的目标。

　　意大利国粹主义之消长与意大利经济的发达相关联，经济基础若无健全发展，国粹主义的呼声无论如何响亮，仅仅止于一时的现象。廉价而又品质良好的舶来品侵入国内市场，必然的引起国粹主义的衰落；法西斯主义亦注意此点，而首先企图生产的振兴。他们都重视生产的方面，而排挤从来社会主义所主张分配的理论，——对于劳动阶级，向来视为消费者阶级而提倡其消费方面利益的，应把他们看做生产者阶级，而极力转移其利害的观点，于是经济界的不振，则可将其原因的一半使劳动者自身负起责任。劳动者阶级是生产者阶级虽似于法兰西的工团主义，但是工团主义的劳动者，除为生产者以外，与国民性或国家没有关系，劳动者阶级为国际的，然而在法西斯主义，劳动者阶级为生产者阶级同时又为国民，特别是夸为意大利国民。并且是生产者才有市民权。由经济即“生产”的“生产主义”（Piodutivismo）自然必更进一步而承认私有财产权与资本主义的经济组织。如有反对这个党纲者，极力加以排挤。

　　此外法西斯主义又高唱储蓄、劳动、训练、秩序等的标语。其结果，国家在法律上当然保护资本家，同时又改正税法尤其是关税政策，以迎合大的资本家。在一九二二年虽有一时反保护主义（Antiprotezionisns）的趋势，但以后纯然采取保护关税政策。其结果，一九二五年八月的谷物关税曾引起大多数国民的反对。这谷物关税，从来是对于二金列尔，征收七里拉半的、现在则增加至九里拉，因而谷价，一启罗而腾贵为二五桑吉姆，陷下层阶级于穷困的境地。

　　3、支配时代

　　一九二二年的总同盟罢工，曾由武装法西斯蒂的干涉，而归于大失败，由是全国法西斯蒂的军队组织愈见强固，而实行了所谓罗马的进军。改正议员选出的方法，以便彻底的选出自己的党员。一方以建设与振兴生产业为标语，他方以训练与秩序为标语，而维系国民的兴望，并以党的机关报Gerarchia造成排挤社会主义的声浪。

二、独裁政治下之劳动组合的发达

　　法西斯主义统治下之劳动组合分裂为共产党系的小团体与右翼大组合。右翼之中纯然包含国粹团体，大抵与法西斯蒂保持联络，不但如此，且又成为法西斯主义党员养成的机关。右翼组合最初是，以墨索里尼的亲友菲利普·可里脱利为首领，一九一七年死后，则以罗索黎所统率的Unionedel Lavore为最有力。这一组合在一九二二年更称为全国的Confederuzione delle Corporazion Sindacai受墨索里尼的支援，在他方面各地方左翼的小团体尚未完全解散，暴力的行为时常表现。政府所颁布的平和条令Ptto di tregua——禁止一切暴力行为与复仇行为——实以压倒左翼为其内容。墨索里尼要一切劳动者加入全国的组合，企图完全扑灭共产党。这个企图，法西斯中反对者很多。

　　右翼同盟渐渐发展，组合员亦有增加。他们为要伸张他的势力，更采取包括农业劳动者，小有产者各种职业的政策。然而这些包括多数利害关系不能一致的人们，必然形成不能统一而招致分裂的倾向；又因一般经济界此时已起了深刻化，而右翼组合一时兴旺的势力，也极形衰弱了。

　　即刻一大转机到来，在一九二四年选举期，法西斯采取了对劳动组合大压制政策，这不仅是单纯对于左翼组合，就是对于右翼组合，对于没有任何色彩的天主教劳动组合也采取弹压政策。不仅捕获组合的首领，而且稍有色彩的组合员亦彼牵连，不仅搜索组合的本部，并焚烧组合的房屋。

　　暴风雨时间一过，所残存的劳动组合，仅有法西斯蒂的组织，现在依据一九二五年的统计，其组合员的数目如次表：

三、劳动组合的组织

　　关于法西斯统治下的劳动组合，墨索里尼他自己宣布下列四条纲领：
　　一、法西斯主义不属于任何政党宗派，以维持绝对的独立。
　　二、协调主义与自治主义；
　　三、尽量排除领薪水的职员；
　　四、无论任何组合员的投票，若预先有利害关系的，不准有何种运动。

　　从来不能充分统一的法西斯主义的大劳动组合（Confederazione delle Corporazioni Sindacali Fagciste）于一九二六年确实开始了新的组织。他的目标是为着意大利全国民的利益。墨索里尼他自己说：“为要实现国民的连带，一切劳动者——无论是精神的劳动与肉体的劳动——有相互辅助协和的必要”。（Mussolini Discorsi P.128）墨索里尼的企图，是要把雇主编入组合员之中，绝灭从来只袖手以吸取利润的资本家阶级，使之成为真企业者。他先从旅馆营业买卖人等的商业分子着手，一直包含制蜡制灰等的小工业者。次再扩张农业上所包含的三个农业组合：（一）地主、借他人、农业制品加工者等的组合（Federazione Italiana dej sindacatitecnicie），组合员约八万人；（二）农业技术家，土地改良家，从来于农业知识阶级的组合（federazione Italiana dei simdicati tecnicie peritiagricoli）组合员约一万一千人；（三）佃作人、农业劳动者的组合（Federazione Italiana dei lavoratori agricoli）他的组合员之多约七十五万人。可是利害关系不一致的人们之组合，表面虽是大同团结，而实行力却甚缺乏，其内部已隐藏着分裂的危机，不过因有墨索里尼的胆力，得以在困难问题中而维持着现状。

　　对于这个大劳动组合，另有一个有力的组合，就是产业总同盟（Confederazion Generale dell industria）与前面标榜建设、生产振兴、阶级主义的打破的大组合相对立，与一九二三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有现在外交部下院的东邻之Palazzo Chigi 由两党首领会和结成协定，称为Pottodi Palazzo chigi。自这个会和以后，虽有两组合各选出委员五名，讨论劳资问题，然大体上是和政府所允许的劳资会议一样，不过在这个时候，确实著著的企图劳动者地位之向上。

　　法西斯主义的劳动组合，事实上以前者的范围广大而有力，以下试就前者述之。组合章程第一条，规定组合员的资格时很宽泛的，在意大利国旗的象征之下，不问男女凡能从事于智的及肉体的活动（attivita）者都结合起来。第十三条列记这组合的事务：（一）宣传：（二）社会各阶级间之利益的调和；（三）同盟罢业的解决；（四）根据统计的调查而谋劳动问题的解决；（五）新的各组合的建设与支配；（六）对政府代表劳动阶级的利益；（七）劳动之合法利益的拥护；（八）对于议会的立法行为加入组合的势力。

　　这劳动组合的组织有五个机关

　　一、国民大会（Congressonationale）每二年召集一次。各地参加代表的数目，在大会前由组合长决定。

　　二、总裁（Presidenza）的任期为两年，由国民大会选举委任，代表组合。

　　三、秘书（Segretaria）辅助总裁处理记录统计等事务。

　　四、组合会议（Consiglio）至少每年召集一次，议定组合运动的方针。

　　五、月次会议（Direttorio）为组合事务的执行机关，每月开一次会议。

　　此外，还发行他的机关报Cavoro Italia，此种组合的财政状态在一九二四年度资产有千三百六十万里拉，负债由千二百三十万里拉。

四、劳动组合的目的与手段

　　劳动问题的中心点是赁银问题，所以法西斯的劳动组合，也确保劳动者可以过着适当生活（esistenza civlie）的劳动契约，那么，首先就要把雇银或工资的最少额，适当各时期而为之决定。法西斯主义根本的目的，如前所述是要振兴生产的，所以主要的是在怎样增加劳动生产力，而劳动生产力又与赁银多少密不可分，所以把赁银政策放在第一，又为当然的。我们试看意大利的劳动雇银与物价的关系，较之当前劳动者的收入，并没有进到良好的状态。若把战前即一九一四年的物价作为100，则一九二五年末即为580，而雇银，则不过由100而腾贵到485。又根据其他的统计，一九二五年——物价指数是680，而赁银在战前的一日平均为三里拉54，现在是一七里拉八一，若与物价同一步调则应当是二四里拉零七。一九二六年我们知道物价更腾贵，然劳动者的收入在实际上却反减少；尤其是失业者的数目显著的增加。于是法西斯主义劳动组合的赁银政策，主要的是追求赁银与物价妥当的比率，而要求雇主依著劳动协约，常常更改其最低赁银额，不消说，这个要求，“为了所谓振兴意大利全国民的生产力”的目标，也是常常能得到胜利的。

　　私有权的确立是法西斯主义的一纲领，也是劳动运动最后的目标，由劳动者进于所有权，这与社会主义正相反的。这一事在农业劳动者方面特别显著。由劳动者进于所有权，其最适当的方法是产业组合的建设。即将生产、贩卖、消费不隶属他人支配之下，由自己直接进行，而把其利润，归于劳动者所有。考查这个法西斯主义奖励产业组合的建设，其结果在一九二七年秋消费组合全国有三千三百八十所，而一年中卖出；九十二万五千里拉，生产组合有千二百七十六所，当年生产了三亿七千里拉。此外全国有三百八十二建筑组合，建筑了五千百户的住所，九百五十四农业组合，其卖出额，达于三亿三千万里拉。总之最近数年，我们可以看得见意大利产业组合的发达，这是法西斯主义之反社会主义的倾向的主张，是由共产到私有财产权的孤立，并且是由劳动者进于所有权的目标。在一九二六年十一月已构成了这些产业组合的连合机关（Ente nationale della cooperaZion E.N.C）

　　再者，法西斯主义劳动组合的其他目的，则为政治活动，而企图立法上承认自己组合的主张。但据定章第十一、十二两条所规定，此种组合在政治上的主张决不能陷于一阶级的利害，必须以关于国民全阶级的利害者为限，并且反对一切非国民的倾向与其政治主张，遂从法西斯主义纲领而活动。在这一意义上，有人说劳动组合不过是法西斯主义的手足，是法西斯主义的国民操纵政策之一，也是正确的。

　　前意大利的经济学者加比亚特氏于法西斯与劳动组合对于劳动市场的态度，提出下列的疑问：若是法西斯主义直接独占劳动市场，则劳动组合将完全化为无用了。在法西斯主义是以劳动组合视为自己的手足，而为一种国民操作策略，一一兼顾是不必要的，因之将来自己独占著劳动市场，所有劳动的供给只限于法西斯蒂的党员，于是其他的劳动组合之设立，也将不甚需要，而成为无用的废物了。反之，若是劳动组合独占劳动市场，则劳动组合如何能成为法西斯主义的手足？因为组合本身的机能，是经济的，动辄不免脱离政治活动，组合的自身努力支配劳动市场，终将渐渐排除政治的努力。

　　劳动组合在法西斯主义的统治下，其机能本来是经济的，不是存在于政治上。若经由本来的道路而逢著所谓劳动市场独占的问题，则必然的与法西斯蒂的党员的独占相冲突。这个问题今后意大利如何解决，尚无方法判断。那是将来的事实，只有留作我们将来的问题罢了。

　　墨索里尼说：有计划的同盟罢业，乃是苏维埃式的，非意大利式的，故不得不予以抑压（Discorsi P.74）可是劳动组合的定章，对于同盟罢业显示二个相异的态度：（一）同盟罢业是局部的，有直接利害关系的劳动者，因经济上的理由，而作罢业的时候，是容忍的；（二）罢业不是局部的，而是大规模的超出了经济的范围之外，是不能容忍的。然同盟罢业之承认与否认，却没有正确的标准，唯视规模的大小与是否出于经济的原因而定。在意大利罢业数之增减，我们知道一九二零年达到顶点后，又渐次低落。

工业

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