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内斯特•琼斯

 我们的号召  宪章派之歌  我们的欢呼  工厂城
 皇恩浩荡    前 进     人民之歌    庞尼瓦
 牢房的铁栏杆 狱中有感    沉寂的牢房  收获节之歌
 自由神     贱民之歌    未来之歌    诗人的死



  艾内斯斯•琼斯(Ernest Jones,1819—1869),杰出的宪章派诗人、政论家、小说家和文艺评论家,同时是左翼宪章运动者的政治领袖。一八四六年琼斯参加宪章运动,成为第二期宪章运动者的代表人物。一八四七年起他和马克思、恩格斯取得联系;一八五二年参加共产主义者同盟以后,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直接影响下进行活动。恩格斯在一八五二年写信给马克思说:“琼斯完全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我们很可以说,没有我们的学说,他不能走上正确的道路……”(《马恩通信集》中译本第一卷第三七六页)
  一八一九年琼斯出生于德国柏林一个贵族家里,父亲是一个英国军官。琼斯在德国受贵族学校的教育。一八三八年他到达英国,开始写作。一八四六年参加宪章运动后,在宪章派机关报《北斗星》上发表一系列革命诗篇。同时他担任国内巡回宣传工作,很快成为最著名的演说家之一。
  一八四七年琼斯和另一位宪章派领袖奥康诺合作出版《劳工》杂志,宣传奥康诺空想的土地计划,发表革命诗歌和研究欧洲人民起义历史的论文、文艺评论和他第一部长篇小说《一个国王的自白》。所有这些作品都具有革命民主主义倾向。一八四八年,他因从事革命活动而被判处徒刑两年。出狱后,他再度加入宪章运动,出版《人民通讯》杂志,发表马克思的文章和他自己主要在狱中写成的作品。一八五二年后,他编辑《人民报》,连续出版了几年。一八五三至五四年间,琼斯试图通过工人罢工来恢复进入低潮的宪章运动,但没有成功。
  一八五五至六○年间琼斯脱离了工人运动,参加资产阶级急进派的议会集团,因此受到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严厉批评。一八六一年起,他定居于曼彻斯特,执行律师业务。第一国际在一八六四年成立时,琼斯参加了英国小组。一八六九年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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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号召




心眼老实的人们,
 双手有力的人们,
你们既乐意听命,
 也就能发号施舍。

剥夺了权利的人们
 成了权贵的奴隶,
有一天青春耗尽,
 便是被遗弃的工具。

葡萄园里的农民,
 我们叫你们上工!
虽然畦路一片黑,
 种子就在泥土中。

并不是为了造王宫,
 好让君王来住进,
也不是为教堂造地狱,
 收容幻灭的灵魂;

并不要转动机器,
 并不要耕耘田土;
你们既是白辛苦,
 尽可以弃置不顾!

并不要挖掘坟墓,
 让垂死的工人躺下去;
并不是为别个做工,
 而是为你们台己•

你们得到的报酬
 将高过国王的恩宠,
他雇用的那些凶手
 杀死该保护的弟兄。

没有闪光的勋章
 玷污朴素的胸襟——
荣誉是更亮的星星,
 正直的胸怀,勇敢的心。

没有多变的官衔
 遮盖英国人的姓名——
有的是英名远扬,
 做一个堂堂自由人!

葡萄园里的农民!
 做好准备去上工!
太阳照在畦路上,
 种子埋在泥土中。


——一八四六年五月十六日《北斗星》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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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章派之歌




滚吧,棉纱大王,小麦大王,
 滚吧,你们仗织机和田地谋生;
但给予者与接受者之间,
 也总得有法律才成。

滚吧,用十字架,宝剑,王冠
 保护守财奴的仓库!
我们要粉碎你们的束缚,
 把土地和果实夺取。

再休想铸造啷当的铁索,
 用铁链来捆缚我们,
我们不怕你——我们不理你,
 没我们,你们却不成。

来得太晚了,潮流巳改变,
 你的舵手是坏蛋;
过去我们驯服如奴才,
 如今自由而大胆。

我们的生命不是你的麦子,
 权利不是你的物品;
把一切给你们——从茅舍到王宫,
 宪章却一定属于我们!


 ——一八四六年六月六日《北斗星》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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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欢呼




同胞们!你们干吗消沉,
 仿佛大地上的流民?
你们干吗把生命的光荣
 泡在泪海中浸淫?
你们是生而自由的人民,
 你们是英雄的民族:
死去的是我们的自由人,
 活着的——倒成了羞辱。

你们在手铐脚镣下屈服,
 竟不敢蔑视敌人;
前进!迎接更高明的人,
 这已是转变的时分!
让自由的洪流奔放无阻,
 心灵是它神圣的源头,
信心,荣誉,权利和光荣
 是这条河水的支流。

要是死亡在那边等你——
 啊,死亡可以换自由!
自由人一旦不怕牺牲,
 恨你者就会发抖。
谁要是甘心情愿做奴隶,
 他就不算英国佬!
他就不是我们本国人,
 只配受勇士们嘲笑!

放下那还未饮过的酒杯!
 那酒并非为你备。
它那宏大强烈的酒劲,
 只有自由人才配!
奴才!快从圣坛走开,
 别碰那英国的新娘!
什么!你竟忍心看她
 为你羞得脸红涨?

懦夫!从教堂门口回来,
 伟大的死者已安眠,
每个座坟头的碑石上面
 都刻着自由的字眼。
试问历史的光荣属于谁?
 美丽的嘴唇谁来吻?
谁才配享有友谊的盛情?
 自由人!自由人!自由人!


  ——一八四六年八月八日《北斗星》报

注:本篇又题作《我们的集结》,曾屡次在宪章派报刊上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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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厂城




夜幕降落在城市的四周,
 好一片暗淡凄凉的时光;
寒冷的灰墙,阴暗的钟楼,
 听野风正呜呜地哀唱。

工厂放出可怕的火焰,
 它胸中怀着密封的地狱;
伊特那①的怒火已经消散,
 活人的火山却还喷着。

男人,女人,儿童在做工,
 被锁在狭小阴暗的地牢,
当今的刑台——车轮飞动,
 生命之线飞快地断掉。

天上的星星看着也发怔,
 烟雾弥漫,机器怒吼;
这城市就象热锅沸腾,
 煮沸的毒水横溢四流。

在那发臭的围墙里面,
 生命与死亡纠成一团;
工人和工人肩并着肩,
 血肉和钢铁进行殊死战。

车轮发出沉闷的噪音,
 厂里的空气沉重又闷人;
力量在哀鸣,工人在呻吟,
 还有人们绝望的叹息声。

尘土飞舞在他们的周围,
 那苍白、千裂、发热的嘴唇;
梭子不停地穿去又穿来,
 苦工葬送了短促的生命。

半裸的童工浑身打战,
 空气炎热,心头冰冷;
成年人萎缩的肌肉发颤,
 听那机器可怖的吼声。

女工们痛苦的心灵狂跳,
 想到孩子们受折磨真苦恼;
那财神伸出红色的魔掌,
 把她们天生的智慧灭掉。

老板把厂里的种种情景
 让外人瞧瞧,好不得意!
“这些是工人——那些是引擎”
 “我看到可只有——机器!”

听啊,这不见血的屠宰场,
 不时传来绝望的哀号:
“啊,给我一滴水喝吧,
 啊,让我透口气就好!

“摸一下那露珠盈盈的青草,
 凉一凉这干得皱缩的手掌!
吸一口吹来的清风多好,
 它来自来世幸福的天堂!”

不!这虽是夏天的夜里,
 新收割的干草吐出芬芳;
月儿当空照,神仙演哑剧,
 迷人的田野上落下月光。

草地上成群的牲口安眠,
 睡意沉沉,弥漫于丛林;
这时,财神发动的大战
 却叫人们相互蹂躏。

权贵们凭着不稳当的权力,
 压碎了穷人痛苦的心;
仿佛有钱人是阿倍尔②的后裔,
 穷人倒是该隐③的子孙!

牧师喝得酩酊大醉,
 走过教堂,没人知晓;
长夜漫漫,一片沉寂,
 他那上帝自个儿布道!

大腹便便的商人走过,
 纺织大王!面粉大王!
众人在他的路上前进,
 他硬着心肠要他们灭亡。

一群甘心情愿的奴才,
 在同胞们的生命之路上,
驱赶着财主坐的金车,
 任黄金的刺棒驱使奔忙。

年青的身体——脉息巳停止,
 年青的头脑——老朽的脑筋,
年青的心灵——精神已毁灭,
 年青的生命——白做牺牲品!

他们躺着——干枯的尸体,
 没有一丝遗憾的心情,
凶恶的蒸汽机踩倒了他们,
 它是英国巨大的瘟神!

肃穆的苍天俯视万物,
 仿佛天主也责骂人类,
竟把那么些供品献给
 纺车和织机——地狱的祭台!

大风吹起,歌声震落,
 冲破云霄,震裂海洋,
它仿佛对着人民歌唱:
 “敲断链索,就象这样!”

人们的回音到处激荡,
 勇敢的心灵,别垂头丧气!
束缚你们的最强大的链索,
 就是你们自己的恐惧!

织工们!你们织自己的尸衣,
 工人们!你们掘自己的坟;
休管那厂主欺骗工人,
 奋起争自由!希望已来临!

万恶的统治还能保持,
 这得怪贵人,也得怪奴隶:
贵人的罪是杀害工人,
 工人的罪是戕害自己!

织布工起来!面粉工起来!
 自由的队伍越来越壮阔!
你们有上帝和造化保护。
 他们有什么?黄金和地狱!

不要怕你们的老板势力大,
 团结起来力量就足够;
不要怕刮来一阵暴风雨,
 众人团结紧,就不用战斗。④

于是,多少座快乐的村庄,
 平原上发出欢笑的声音;
绿色的麦田连成一片,
 富饶的果园相接成林。

屋顶腐烂,房檐倾颓,
 厂房倒坍,落瓦片片,
昔日成年人在这里呻吟,
 如今孩子们笑成一片!

开花的时节百花齐放,
 再不见牢门开关;
自由了,就不会再有罪犯——
 满足了,就不用警察来管。

那时候宫殿就要倒毁,
 再不能恣意榨取劳工,
各国人民增添了年岁,
 不甘心再被王室玩弄。

贵族老爷也就会逃散,
 皇袍马鞭也都是枉然,
王冠不过是欺骗的手段,
 好把该隐的印记遮掩!

大炮和刺刀,盾牌和利剑,
 原是干杀人勾当的工具,
如今变为铁锹和铁锄,
 深深耕耘肥沃的土地!

艺术招集它自己的信徒,
 商业有地位,也尽它本分;
它照例满足众人的需要,
 不是为少数人浪费金银。

云集的船队还会到来,
 雪白的风帆凌空招引;
输送财富,从港口到港口,
 不是为作战,为流放犯人!

起来啊,组成一支队伍,
 农场的奴隶,工厂的罪人!
记住吧,要保卫自己的土地,
 最好的办法——把宪章实行!


 ——一八四七年《劳工月刊》第一期

① 西西里岛上的火山。
②③ 伊斯兰教传说,该隐和阿倍尔是兄弟,该隐因欲与其学生姊妹结婚而将阿倍尔杀死。此处用典似有颠倒之误。
④ 此行照字面直译,但应指出,诗人在这里过于强调了团结就是力量和不战而胜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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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恩浩荡



  温德莎宫传奇 我们从最近一期的《朝廷记事》获悉,女王
考虑到捱饿的子民的疾苦,“欣然同意”不再将王室餐桌上的面
包屑投入垃圾箱,而将它赐给穷人。


为女王歌唱:仁慈的女王,
 她赐给子民以面包!
穷汉们!把帽子往空中一抛,
不要再为济贫法①苦恼,
 女王保管你吃饱。

温德莎宫中杯盘重重,
 压得餐桌也呻吟;
女王酒喝足,饭吃饱,她想到
(念头来了,不管你要不要)
 饥饿的儿童在哀号。

这一想,叫人太伤心,害得
 女王消化不好;
那一夜,她连觉也没睡成,
到天亮,算有了时间思考;
 穷人被“王国”吞掉。

第二天,副主教还没做祷告,
 谢主赐予鱼和肉,
女王站起身,满脸喜悦,
她说:我们更大的恩典
 是赐给穷人食物。

她陛下倒不转弯抹角,
 一开口来就直说:
“庶务局长,你切肉太大手大脚,
而我们的子民正饿着,老天爷,
 看你怎么砍排骨!”

“王宫里有哪一头猎狗
 不爱啃这鲜美的骨头?
也许有人还不能糊口,
赤着身子,又黄又瘦,
 也许——想吃这骨头!”

“王宫里不论哪一条猎狗
 都喂得肥胖胖,光溜溜;
没问题,温德莎城里准有,
苦难重重的穷汉们。”女王说:
“就把面包给他们!”

“狗爱吃肉;给它们面包皮,
 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我知道,有些人专喝稀粥,
他们要是上门来要什么,
 你就给他们面包皮。”

女王一下令,多少手就在
 地上大抢面包皮:
胖狗子睡一旁,朝廷的小官吏
把面包屑扫聚在一起
 抛给门外的穷东西。

报上说,一天过了又一天,
 皇恩浩荡真无边,
仁慈的女王也真是热心,
衷心关怀穷人的生计,
 叫奴隶们感恩不尽。

有人会怀疑,温德莎宫的
 呼声到得了天堂?
这位女王有慷慨的度量:
从穷人手里大抢特抢,
 还他们半钱一两。

据说有一位大胆的旅客,
 路上找不到粮食,
吃了他那条狗的尾巴,
把骨头还了它,说也怪,
 那畜生一点也不谢他!


  ——一八四七年《劳工月刊》第一期

① 指英国国会于一八三四年通过的处置贫民的法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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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 进




谁叫我们后退——站住,落后者!
倒不如把白昼的阳光赶回!
我们还没有走多远的路程,
怎么就能象个胆小鬼
向过时的贵族、教士、君主投诚。

去叫苍鹰折断翅膀,
去叫风暴停止歌唱,
溪涧不泛滥,海潮不奔腾;
即使这召唤,它们全听从,
我们还是前进,准对着你们!

我们征战久,一片忠心;
别以为我们人少你们多,
坚固的铁链我们能击破,
别以为你们那脆弱的丝线
能把前进的巨手缚住。

去把山岩下的地震止住,
去把喷发的火山熄灭,
去把汹涌的瀑布锁住;
你们无法筑起墙来囚禁
勇敢的精神,无畏的心灵。

你们禁止花朵盛开,
一年年,暴君的坟墓倾颓,
你们说我们命该当奴才!
就如时光静静地流过,
把堡垒的巨石化为尘土,
进步势力的稳健的步子
将击破你们,把你们清除。

  ——一八四七年《劳工月刊》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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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民之歌




为人民歌唱——为工人歌唱,
 他们在长期囚禁中呻吟;
放债者对人民怒目——国王和贵族,
 还有骄横贪婪的教士们。

团结有力量——自己掌命运,
 只要我们好好使气力,
傻蛋和恶棍的阶级统治,
 就不可能再延续片刻。

   打倒贪婪的权贵人物,
    打倒万恶的黄金大王;
   全世界看到,我们自由了,
    姊妹岛①也将获得解放。

古老的时代,勇敢的心灵
 伴着自由的巨翅高飞;
脚下的尘土,也就是尸衣
 裹住一个个断头皇帝。

如今幸福吗?黑暗统治下,
 千百万人民更抬不起头;
我们向前进,力量更壮大,
 要把那些坏蛋们赶走。

   打倒贪婪的权贵人物,
    打倒万恶的黄金大王;
   全世界看到,我们自由了,
    姊妹岛也将获得解放。

他们满以为——我们会垂着手
 捱饿,看他们狼吞虎咽?
他们会明白——转错了念头,
 原来这里还有男子汉。

我们不好争——我们爱生活,
 但是只爱自由的生活;
我们决不给恶棍当奴才
 不管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打倒贪婪的权贵人物,
    打倒万恶的黄金大王;
   圣世界看到,我们自由了,
    姊妹岛也将获得解放。

  ——一八四八年三月四日《北斗星》报

① 指十九世纪中叶民族独立运动高涨的爱尔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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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庞尼瓦




犀龙的地牢阴湿而深沉,
 永远有惊涛骇浪相守,
自由之神长久地守候:
 忠诚的庞尼瓦已被拉走。

在那古老的石堡之中,
 他们想制服孤独的囚徒!
囚徒出狱了,仍不改初衷,
 石板地上踏出了一条路。①

他们用了该死的铁索,
 一心想将他的雄心摧毁;
他那颗雄心并没有屈服——
 倒是那一条铁链子先碎。

犀龙的地牢阴湿而深沉,
 永远有惊涛骇浪相守;
墙垣上攀满了遗忘的蔓藤——
 庞尼瓦却活在世人心头。

  一八五一年《人民通讯》第一期

注:一八四八年七月,琼斯在狱中赋此明志。庞尼瓦是十六世纪瑞士的一位共和党人和爱国志士,因为图谋推翻封建统治被囚于犀龙古堡(位于日内瓦湖北部悬崖上)达六年之久。拜伦曾作诗咏之,誉犀龙为自由的圣地和神坛。

① 相传一条长链把庞尼瓦拴在墙上,他在狱中徘徊数载,竟在石板地上踏出一条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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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房的铁栏杆




怒目而视的铁栏杆,
 环列在我的四周,
我把你铸成枪炮,
 和外面的世界战斗。

我的壮志如熔炉,
 它的热把你烧化;
我的决心如铁锤,
 捶打你一下又一下。

我的经验如铁砧,
 承受灼热的铁料;
我的耐心如巨指
 精确地塑造弹道。

现代的武器抗上肩,
 老伤疤就在下面;
向敌人我奋力冲击,
 手持牢房的铁栏杆。

  ——一八五一年《人民通讯》第一期

注:一八四八年十一月琼斯作于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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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狱中有感



  一八四九年五月作于单人牢中。当时以面包清水度日,无书
可读,亦无纸张可资写作。


有时我坐在监牢之中,
 恼人的幻想来缠扰:
想到同志朋友忘了我,
 敌人却记得牢牢。

想到筹划周密的计谋
 也许成了肥皂泡;
那些希望经不起考验,
 倒成了失望的根苗。

我也许怀疑别的人们,
 我自己坚定如铁钉;
不管什么坏命运来临,
 别怀疑自己的心。

疾病可以摧毁壮士心,
 时间把精力耗尽,
怯懦的时代居然不承认
 人类的创造和发明。

主啊,可别让我放弃
 我所热爱的真理!
如果失去坚毅和勇气,
 倒不如早些死去。

我的头也许埋在土中,
 坏蛋们庆幸我死去;
对他们,我只想含笑而逝,
 正义终究是正义!

   ——一八五一年《人民通讯》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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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寂的牢房



  一八四九年八月作于病中。被囚于单人牢房已达六日,以面
包清水为生,苦无书读。


他们对我说,这事真可怕,
 独个儿在监牢中憔悴:
头脑变枯萎,象一团绉纸
 心灵如活着的石块。

既不是孤独,也不是监牢,
 能制服汹涌的思想;
坚贞的石井不用人赞美,
 烈火不需要食粮。

读不到别人思想的果实,
 不能写自己的思想;
希望和回忆象亲爱的姊妹,
 为我捎来好文章。

我们拿起笔,在空中描绘
 许多崇高的词汇;
时间会过去,自由会到来,
 它们会发出光彩。

他们对我说,脉息会停止,
 我的热情会下降;
还有沉重的手铐和脚镣,
 吸走青春的力量。

大理石的宫殿射出寒光,
 征服者飞奔疾走;
壮丽的赤水河①滚滚奔落,
 成千上万条川流!

有时在狱中,激情如暴风,
 要想睡觉睡不成;
想象的船队,迎着风驶来,
 铁锚下在头脑中。

从来不打算卑鄙地后退,
 或者做个不肖种;
只要我心中脉息在跳动,
 勇敢自豪向前冲。

监禁一解除,他们会发现,
 我坚强而没有改变;
我不是恨哪一个,而是
 为他们全体感到可怜。

  ——一八五一年《人民通讯》第一期

① 指革命的队伍。作者以征服者直奔王宫的情景与革命者向目标前进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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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节之歌




快快磨镰刀,田里亮晃晃,
 收获节终于来到。
收割的人们,天亮就起床,
 趁朝霞尚未隐消。
干吗站路上,门口闲逛逛,
 夏收工作还未了;
你要雇人割,你会等得久,
 等到黑夜起风暴。

快快磨镰刀,麦田多骄傲,
 金色麦穗真英豪!
镰刀齐飞舞,还不到中午,
 麦秆仆倒有多少?
水沟虽然宽,篱笆虽然高,
 自有胆量纵身跳;
上帝决不要人民饿死掉,
 跟看收成这么好。

快快磨镰刀,麦穗多丰满!
 孩子哭着讨面包;
孤儿的眼泪灌溉了土地,
 父母的尸体当肥料。
葬了的希望,碎了的心灵,
 深埋于可贵的土壤:
收割庄稼吧,象暴风骤雨,
 看人类上帝的面上!


  ——一八五一年《人民通讯》第一期

注:英国的收获节一般在每年八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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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神




年轻的自由神,你的故乡在哪里?
 在墓里,英雄的骨灰之中。
可爱的自由神,你的住处在哪里?
 在心里,自由的血液汹涌。

亲爱的自由神,最好的希望在哪里?
 在那迅速飞跃的时代!
骄傲的自由神,最强的力量在哪里?
 在于压迫者的滔天大罪。①

迷路的自由神,你的安全在哪里?
 在于团结一致的人民;
光明的自由神,你的光荣在哪里?
 在于普照世界的和平。


  ——一八五一年《人民通讯》第一期

① 意谓反动统治阶级残酷压迫人民的结果,必使人民奋起反抗,争取自由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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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民之歌




[重唱] 我们低贱——低贱——十分低贱,
      我们低贱得不能再低贱,
     富人们高贵——是我们使然——
      我们这一群多么可怜!
      我们这一群多么可怜,可怜!
       我们这一群多么可怜!

我们耕地播种——十分低贱,
 我们用手挖肮脏的泥沼,
直到金色的麦子长满了平原,
 山谷里长满芬芳的干草。
我们的地位——十分十分低贱,
 就在地主的双脚下边:
我们虽低贱——还配种种庄稼,
 我们太低贱,不配吃面包片。

   我们低贱——低贱——十分低贱……

我们降下去,降下去——降得很低,
 落入深陷的矿井的地狱,
我们采集贵重的发光的珍珠,
 它在暴君的王冠上闪耀;
随时他需要——他就敢于在
 我们头上摊派新债款,
我们太低贱,不配表决捐税,
 我们虽低贱,却配纳税付捐。

   我们低贱——低贱——十分低贱……

我们低贱,低贱——象贱民一样,
 但我们的创造力量一用上,
老爷们脚下的泥土就会成长,
 变为宫殿、炮楼和教堂——
我们走进富人的厅堂,趴在地上,
 瑟瑟缩缩,站在他门口;
我们虽低贱,还配筑屋造房,
 我们太低贱,不配在地板上走。

   我们低贱——低贱——十分低贱……

我们低赅,低残——十分低贱,
 我们的手里出丝产绸,
还有各色袍服光彩闪闪,
 裹着那些贵人的脚和头。
我们得了啥——我们给了啥,
 我们知道——有我们的一份:
我们虽低贱,还配织布纺纱——
 我们本低贱,不配穿它们。

   我们低贱——低贱——十分低贱……

我们低贱,低贱——十分低贱,
 但是军号一旦吹鸣,
穷人们就会伸出手,一拳头
 击碎那狂妄君主的心!
我们低贱,低贱——有自知之明,
 我们不过是一卒一兵,
我们虽低贱,还配去杀敌效命,
 我们太低贱,不配分赃品。

   我们低贱——低贱——十分低贱……


   ——一八五二年《人民通讯》第二期

注:根据初版本,又名《下层阶级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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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之歌






土地,它被地主霸占,
 海洋,它在商人手头;
矿藏充实了债主的钱柜,
 还有什么归我所有?

机器飞旋,老板发财,
 钢铁发出保卫的光芒;
工人双手所创的财富,
 却被自己的敌人花光。

军营,教坛,还有法庭,
 富贾之子来去自由;
文武技艺都属于他们,
 还有什么归我所有?

未来的日子,降临的希望,
 不义终将在公理前折腰;
鼓起一点点勇气,弟兄!
 把那个明天变成——今朝。



他们的学问全仗我付钱,
 他们的安逸全靠我做工;
他们报答我,一文还一文,
 给我贫困,愚昧和病痛。

做工——做工——回到家中,
 一家人饥饿的烈火燃烧;
那帮人永远有利可图,
 他们给我的却总是损耗!

欢乐的时刻,闲散而安逸,
 只有富人们才能享受,
顽皮的孩子,微笑的妻子——
 但又有什么归我所有?

未来的日子,降临的希望,
 不义终将在公理前折腰;
鼓起一点点勇气,弟兄!
 把那个明天变成——今朝。



那些有钱人,他们还给我

注:本篇又名《赚工资的奴隶之歌》,或《工人之歌》。
 一个叫化子的一星半丁;
也许是监狱——接着是坟墓,
 他们就算把债还清;

才不管你的爱妻心儿碎,
 不管穷人的孩儿早死亡;
不管我们的双颊深深陷,
 也不管我们低沉的眼光;

那本账我们一会面就看到,
 到头来人人都要问根由:
既然富人占有了土地,
 还有什么归我所有?

未来的日子,降临的希望,
 不义终将在公理前折腰;
鼓起一点点勇气,弟兄!
 把那个明天变成——今朝。



我们默默地忍耻受辱,
 我们把一切记在心里;
把我们当蠢人,把我们当死人,
 可我们还要挺身奋起。

号角将要响彻大地,
 群众间激起一片动荡;
大步踏过他们的宫殿,
 他们象玻璃破碎,灭亡。

我们不再在坟旁流泪,
 我们从孤寂的家庭脱逃;
千万人前进,浩浩荡荡,
 喊出这样勇敢的口号:

未来的日子,降临的希望,
 不义终将在公理前折腰;
鼓起一点点勇气,弟兄!
 把那个明天变成——今朝。


    ——一八五二年《人民通讯》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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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的死




诗歌界一位英勇的老兵,
 头发灰白还拨弄竖琴;①
他的头脑里藏着火花,
 他的心里关着自由神。

暴君休想缚他的神翼,
 敌人休想灭他的奇想;
铁栏杆后面天使歌不绝,
 闪电透过那地牢的厚墙。

他心中的深情象汹涌的巨流,
 流向外边寒冷的人间,
象火山边缘裂开了口,
 岩浆飞舞在冰雪上面。

向诗人欢呼,他歌唱正义!
 欢呼那滚过沙漠的洪涛!
向战士欢呼,他与巨神战斗!
 欢呼他那颗心,它死而不老!

岁月飞逝,就象流水,
 他可敬的身影掠过水旁;
别为他流泪,他从不叫人流泪,
 唱一曲他的歌为他安葬。


① 喻写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