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办公室工作人员（1）

　　如果我们观察一下从工业革命到现在这段长时期内叫做“办公室工作的”那些职业，就会立刻怀疑我们研究的是不是一个单一阶层的不断演变。就整体而言，十九世纪早期企业的办公室雇员，与其说是属于现在的办公室工作人员这一类，还不如说是看来更像现代专业管理人员的前身。那时有些办事员也许在职责和地位上同现代的办公室工作人员差不多，可是由于种种理由，把现在垄断资本主义时代的办公室工作人员看作实际上是一个新阶层则更准确些。这一新阶层是十九世纪末期产生并从那时起大大地扩充了的。明白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如果不明白这一点，如果我们把资本主义早期那个极小并早已消失的办事员阶层的“中等阶级”或半管理人员的职责，认为就是当代数以百万计的办公室工作人员的职责，那结果只能是对现代社会的极端误解。然而，不切实际的社会学和流行的新闻学正是如此。

　　从现在职责的分配来看，早期工业企业为数很少的办事员——一般地说，即使在最大的商行里也不到五六个人——，其地位是半管理人员的地位。洛克伍德在其所写关于英国办公室工作人员一书中提到十九世纪中期的情况时说，“上述较早时期的许多办事员所执行的任务，现在应属于‘管理人员的’任务。”（1）在十八世纪和十九世纪初，英国的一些工业、铁路和公用事业中的“办事员”或“主任办事员”，实际上就是经理人的称号。办事员的报酬往往由经理从他自己的薪金中支付。这就证明他们居于襄理或至少是经理助手的地位。他们之中有些人在工厂歇业时会得到一笔年金，或在厂主逝世时得到一笔遗产（机器制造者的先驱马修·博尔顿在他的遗嘱中就列入了这样一项条款）。经理和厂主把他们的亲戚安排在办事员的职位上，因为办事员往往能上升到经理的职位或成为合伙人。（2）克林根德在写道英国1840到1860年期间的情况时说道：“只要银行、商业或工业所需要的财力不超过家庭企业或小型合伙关系所具有的财力，办公室工作人员就不可能有很大的发展。在这一早期阶段，这些办公室中的少数办事员及其雇主之间的关系几乎是一种封建的关系。办事员与其说是雇佣劳动者还不如说是家庭仆役。”（3）刘易斯·科里在写到美国时说：“一百五十年前，办事员是受到尊敬的雇员，在更早一些的年代里尤其如此。办事员的职位是机要性的，雇主和他一起商量事务，并且信赖他的判断。他可能，而且往往确实变成合伙人，并成为雇主的女婿。办事员明显地是专业人员，并且无可争辩地是中等阶级的一员。”（4）

　　这种把办事员看作是襄理、家臣、知心人、经理实习生，以及未来女婿的说法，当然可能有些过分。有些办事员，例如法律事务所中勤勤恳恳的抄写员，他们的情况和生活前途并不比码头工人强。但是总的说来，从职责、权力、报酬、任职时间（办事员的职位通常是终身的）和前途来看——更不用说从地位以至从服装上来看——办事员则更接近于雇主，而不是接近于工厂工人。

　　十九世纪，办事员这一类人的数量很小，这就使得这一点显得更为突出了。美国1870年的普查仅把八万二千人——即所有“有收益的工作人员”的千分之六——列入办事员一类。^*英国1851年的普查中，办事员约有七万至八万人，即占有收益的职工人数的千分之八。本世纪初，在有工作的人口中，办事员所占的比率在英国上升到百分之四，在美国上升到百分之三。在其间的几十年中，办公室工作的工人阶级开始产生了。根据1961年的普查，英国有三百万办事员，几乎占有职业的人口的百分之十三。1970年，美国这一类别的工作人员上升到一千四百多万人，几乎占有收益的职工人数的百分之十八，这在职业等级的总分类中，和所有各种机械操作工人数量相等。

　　为了避免同常用的但是毫无意义的“白领工人”这一术语相混淆，必须着重指出，这些数字所指的并且在本节中所讨论的办事员这一类别，仅仅包括诸如簿记员（一般地说是这一类人中的最高职业）、秘书、速记员、出纳员、银行出纳员、档案管理员、电话接线员、办公室机器操作员、编制工资单和计时办事员、邮务员、接待员、存货管理员、打字员，等等——而且这些办公室工作人员，无论是在私营企业还是在政府机构的办公室中工作，或是在制造业、贸易业、银行业、保险业等等行业中工作，全都包括在这一类别之内。

　　一种新工人阶级的产生（同过去人数不多而有特权的办事员阶层没有什么连续性），由于其他两个方面——性别组成和相对工资——的基本变化而更加明显了。

　　英国1851年的普查表明，在“商业工作办事员”项下有十九名妇女。总的说来，估计女办事员人数不超过总数的千分之一——换句话说，在不列颠诸岛国的所有办事员中，妇女还不到一百名。在美国，近至1900年，在不到九十万人的办事员类别中，男性仍占四分之三以上。英国1961年和美国1960年的普查表明，两国妇女所占百分比，增长到约占总数的四分之三。这表明女性办公室工作人员在仅仅七十年的时间内，就从1900年的二十万人略多一些增长到一千多万人！男性办公室工作人员，在比例上急剧下降，日益限于从事诸如邮局职工和邮递员、存货管理员和仓库管理员、装运和收货办事员的工作。（5）

　　如果我们考虑一下办公室工作人员的薪金等级，与生产工人的工资进行比较，其变化是同样显著的。据洛克伍德说，1850年至1880年期间，英国较低等级办事员的薪金是每年从七十五英镑至一百五十英镑不等。当时工人阶级中只有约百分之十至百分之十五的人的工资与此相同。洛克伍德把这一部分人叫做“精选的超级优秀的人”。（6）我们可以从此得出这样的结论：办事员薪金的起点约为生产和运输工人工资的终点。1900年美国铁路和制造业的办公室雇员，每年平均收入为一千〇一十一美元。同年，这些行业工人的每年平均收入是：制造业工人为四百三十五美元，铁路工人为五百四十八美元。（7）而其他方面也表明，办事员这一类别的平均薪金约为生产与运输工人平均工资的两倍。例如，1899年，所有邮局专职雇员的平均薪金为九百五十五美元。（8）

　　自从那时以来相对工资等级变化的程度，在一份关于美国专职工作人员每周收入的特殊劳动力的报告中写得很清楚。这份报告把工人按职业分类，并以1971年5月劳动统计局搜集的资料为根据。（9）按照这份报告，办公室专职工作的通常每周中等工资，比各种所谓蓝领工作的工资都低。实际上，除服务性职业外，它比一切城市职业类别中的中等收入都低。

　　表1

　　这些中等收入数字是一种平均数的形式，不过这一事实并没有歪曲相对工资的情况。实际上，收入的分布恰恰证实了中等收入所给人的印象。

　　从下表可以清楚地看出在办公室工作人员和机械操作工人这两类中，工资等级和分配状况是如何地相似。这两类的不同之处（在全部中等收入和在分配状况方面）则是机械操作工人较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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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把早期的办公室工作比做一种需要技艺的行业。（12）其相似之处，的确是很明显的。虽然这种行业的工具不过是钢笔、墨水、写字桌上的其他用具，以及写字纸、信封和分类帐簿，可是它却是一种总括的职业，其目的是及时记录企业的财务和业务情况，以及保持企业和外界的联系。技师——例如簿记员或主任办事员——控制着全部过程，而学徒工或才出师的技工——普通办事员、缮写员、勤杂员——在办公室见习期间学习手艺，并按照常规通过提升，逐步升级。除普通的复式或意大利式簿记（在十九世纪初还要加上初步的计算成本和损益的会计）外，这些工作还包括诸如计时和编制工资单、质量检查、商业旅行、草拟文件、手抄副本、准备几分账目等等工作。

　　就最一般的情况而言，办公室工作必须包括会计和记录、计划和安排、通信和会见、归档和抄写等等。但是随着现代公司的发展，这些职责采取了特殊形式由企业中许多不同部门分别掌管。

　　工厂办公室最初用计时员作为它的头一个工作人员，通常还要加上工头的办事员作为它的第二名工作人员——其任务是通过了解在进行中的工作及工作各个阶段完成情况来协助工头。这些办事员的职责是搞关于工人、材料和工作的各种记录。由这些基本的职责产生了现代的成本、计划与安排、采购，以及工程与设计等许多部门。

　　推销工作，以往主要是由业主本人担任，有时也许由一名兼做旅行推销员的办事员协助，后来变成销售部门的职责，这一部门又分为科、组，掌管旅行推销，与顾客、售货员和制造商通信，定货处理、委托、售货分析、广告、推销和宣传等工作。独立的财务办公室管财务报告、借款、贷款、收款，估价和控制现金流动等。还有其他办公室掌管其余的许多事务，其中最重要的是行政办公室，它制定公司方针并贯彻到所有部门中去。

　　上述的办公室指的是生产公司的那些办公室，这些公司制造和出售以货物或服务为形式的商品。因而这些办公室是附属于或补充着在同一公司内其他地方进行的生产劳动过程的。但是，随着垄断资本主义的发展，这类企业单位不同寻常地扩大了，它们完全与生产过程分开，或是主要、或是完全通过办公室工作人员来进行活动。

　　专营买进和重新卖出商品的商业公司，一般需要三类为数众多的工作人员：分配人员（管存仓、打包和装运）、推销人员和办公室工作人员。批发业中尤其如此。在批发业中，办事员是工作人员中人数最多的一类，甚至超过推销人员。但是即使在零售业中，有些企业，例如杂货业和邮购商行，办公室工作人员也占极大的比例。

　　在专搞办公室工作的行业中，这种趋势有更进一步的发展。银行和信贷机构只有一种工作人员，即办公室工作人员；在经理一级以下，雇用人员几乎完全是在办公室工作的办事员和在办公室搞清洁卫生工作的服务人员。同经纪业、投资公司以及保险公司的情况唯一不同之处是后者需要大量兜揽业务的人员。律师事务所和其他社会事业性质的事务所、广告社、自身不做制造工作的图书期刊出版社、慈善与宗教组织、函授学校、旅行社、职业介绍所等等，以及管理公众事务的政府机构，其劳动过程在较小程度上也带有同样严重的办公室工作的性质。

　　在所有这些行业中，资本的发展把资本家的经营职能从个人的活动转化为大批人的工作。资本家的职能是代表资本并扩大它。要做到这一点，或者是在生产的工业和活动中指挥剩余价值的生产，或者是从那些工业和活动的外部来占有剩余价值。工业资本家，即制造商，是前者的范例，而银行家则是后者的范例。^*这些指挥和占有的管理职能本身已经变成劳动过程。资本执行这些职能的方式和它进行生产劳动过程的方式是一样的，即用在劳动市场上大规模购买的雇佣劳动，并按照管理工厂劳动组织的同样原则把它组织成为巨大“生产机器”。在这里，社会的生产过程消失了，成为一连串纸面上的作业——而且，这一连串纸面上的作业，就像罐头食品厂作业线、肉类加工业作业线、汽车厂装配输送带连续不断地流动那样，由用差不多同样方法组织起来的工作人员来进行。

　　这种幽灵式的生产过程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的重要性越来越大。这不仅因为需要有组织生产的新方法，不仅因为越来越需要协调和控制，而且也因为有另一项更为重要的理由。在资本主义社会的社会形式中，一切劳动产品，除有形的特性外，还带有无形的所有权的标记；除有形的形式外，还有价值的社会形式。从资本的观点看，价值的表现比劳动产品的有形形式或有用的性质更为重要。出售什么种类的商品都无关紧要，而取得净利却是最重要的事情。因此，一部分社会劳动必须用在对价值的会计工作上。由于资本主义变得更复杂并发展到垄断阶段，对价值的会计工作也就变得无比复杂了。生产与消费之间的中间阶段的工作量增加了，因此一件商品的价值的会计工作在许多阶段中是重复的。实现价值的斗争，即把价值变成现金，需要它自己的一套特殊会计工作。正像在有些工业中用在销售上的劳动开始接近用在生产所售商品的劳动量一样，在有些工业中，单单用在改变价值形式（把商品形式变为货币或信用形式）——包括监督管理、出纳与收款工作、记录、会计等等——的劳动，开始接近或超过生产基本商品或服务所用的劳动。最后，正如我们上面提到的，就出现了各种整个“行业”，它们的活动只与价值的转移以及由此造成的会计工作有关。

　　由于这种记录价值运动的工作一般是由一家资本主义公司为了达到其特殊目的而做出的，它自己的会计工作得不到其他机构的信赖。这就导致大量的重复。公司之间往来通常被认为是不诚实的，而不是诚实的。未经核实的记录，被认为除对做出这些记录的组织的目的外，对任何其他目的都是不合适或不可靠的。这样两个公司，在彼此的买卖交易、信贷与支付等等的来往中，各自保有一套完整的记录，每一份记录是对方所保有的记录的镜象。在这家公司账本上是贷方，在那家公司账本上就是借方。遇有争端，双方就根据现有的证件互相推诿举证责任，因此，每套记录通常都成为一种保密的东西，不是用它来协调工作，而是用它来作为一种武器。

　　而且，每一公司的内部记录，都是在假定它所雇用的每一个人都可能不诚实、不忠诚或粗心大意的情况下做出的。实际上这是现代会计学的首要原则。除了别的理由以外，正是由于这个理由，复式簿记证明对资本主义会计是最合适的。根据这种制度，每项交易在一发生时就记录在两个地方，而通过企业的整个价值运动则反映在彼此互相检测核对的一套连锁的账目之中。只在一笔帐上弄虚作假，通常马上会看出谁是作假的人；一般地说，只有许多人勾结在一起，才能使伪造的许多账目彼此保持平衡。这种使各笔账目互相呼应的制度还有种种独立的复核和检验的办法。总的说来，现代财务制度，虽然不能绝对防止作假或错误，却是一个防范严密的结构，其中大部分是为了达到自身安全的目的。一般地说，如果发现其中有弄虚作假的地方，那并不是事出偶然，而是按照管理部门的方针来做的。

　　这还不是事情的全部。由于公司为了筹措资金必须向外界提出财务报告，也由于存在着公开透露财务情况的其他各种需要——例如银行贷款，根据和外界所订合同同缔约当事人清理账目，等等——，还提供了证实记录真实性的另一种办法。这就是由会计师事务所来担任的独立审计工作。这种事务所，或是临时应约，或是常期受聘，以审查各种记录并“证明”其结果为“专业”。所有公司都不诚实的假定，为这种审计员的特殊职能所抵消。这些审计员被认为从事诚实的职业，尽管通常并非如此。不管怎么说，这却造成了另一套记录和另一种重复的办公室工作。此外还要加上政府管理和税务机构的许多工作，这些机构从不同的立场处理同样的材料。

　　这样，商品的价值形式和其物质形式分离开来，成为一个庞大的文书工作的帝国，它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变得和物质世界一样的真实，并且吞没了日益增多的劳动力。就是在这个世界里，价值被记录下来，也就是在这个世界里，人们转移、争夺并分配剩余价值。以价值形式为基础的社会把越来越多的劳动人口交给要求价值所有权的很复杂的分支部门。虽然无法计算这些人口或检验这个问题，办公室工作人员迅速增加的主要原因可能就在于此；毫无疑问，销售的需要，连同价值会计工作的需要，消耗了大部分办公室工作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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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十九世纪后几十年办公室的猛增，以及办公室工作从仅仅是管理部门的附带工作变成为本身就是一种独立的劳动过程，人们开始感到有对它加以系统化和控制的必要。当这种工作在仅仅有几张用栏杆和业主隔开的办公桌的办公室中进行时，实际上它是自我监督的，只需要有些平常的审慎的防止贪污盗窃等等事件的防范措施。在工业企业中，办公室开支为数很小，并且附属于生产开支。在商业和金融业的办公室中，这些开支在大规模推销、“消费者”银行和集体保险的时代以前，也是为数很小并且是附带性的。这些企业都还没有感到它所取得的成绩主要取决于这种办公室劳动过程的效率。

　　由于这种情况发生变化，作为小办公室特征的密切联系、相互负责的气氛，以及忠诚程度，不再是非此不可的东西，而变为明确的不利因素；管理部门开始割断这些联系，并代之以一种所谓现代组织的不受个人情感影响的纪律。当然，这样做时，管理部门在整个过渡时期都是仔细地、尽量久地保持传统养成的责任感和忠诚感；但是管理部门本身对办公室工作人员所承担的许多特殊义务随着办公室的发展一个一个地被割断了。这个时代的特点是簿记员统治时期的结束和作为较高级管理部门主要工作人员与代表的办公室管理人员的兴起。办公室管理人员的职位是资本主义垄断时期的产物，它发展成为一个专业化的管理部门，有它自己的学校、专业学会、教科书与手册、期刊、标准和方法。

　　从它发生时期的前后关系来看，这自然意味着把科学的管理方法应用到办公室中去。到本世纪的头几十年，在这方面着实作了一番努力。1917年，在纽约、芝加哥和伦敦出版了一本书，书名是：《办公室的科学管理》，副标题是：《关于把泰罗科学管理体系应用到办公室中的成果的报告，附：关于如何取得这些成果中最重要部分的讨论》。作者威廉·亨利·莱芬韦尔，在十年前开始采用泰罗体系，并在像柯蒂斯出版公司那样的一些办公室中积累了相当多的经验。次年，在纽约大学担任多年教授的李·盖洛韦发表了他的权威著作：《办公室管理的原理及实践》。除了别的以外，这些书还清楚地阐述了办公室管理的要领：办公室的目标是控制企业，而办公室管理的目标是控制办公室。盖洛韦这样写道：

　　企业的办公室越大，管理的问题就显得越困难和越重要。管理人员必须给雇员下命令，完成工作的报告必须记录下来。检查员、管理员、工头、高级办事员和办公室管理人员的人数增加了——他们的职责是使雇员同机器协调地工作。起先，这些监督人员之一可以口头发指示并把许多细节记在心里，但是由于工作越分越细，各级领导之间不断联系的需要就增加了。为了跟上企业越来越复杂的情况，为了节省行政人员和工人的时间，函件与便笺、生产命令与工作指示单、通话管与传真电报机、成本统计与控制帐、上下班计时钟与传递员也就成倍地增加了。（13）

　　这段话的重点在于生产过程中的办公室工作增加了。但是盖洛韦却立即把他的想法扩大开来，包括资本主义企业办公室的全部职能：

　　执行意味着控制，即对工厂组织的控制，对金融组织的控制和对销售组织的控制。在办公室管理人员的监督下，设计一些记录、方法和体系来执行控制的职能和协调一个部门同另一个部门的活动，这就是办公室组织的工作。（14）

　　随着控制职能的增加，随着这些管理职能自然而然地转化为独立的劳动过程，就有了按照工厂中使用的那些原则来控制这些新劳动过程的需要。莱芬韦尔在他著作的开头这样写道：

　　对时间和动作的研究，正如在工厂一样，在办公室工作的一般细节方面也显示出惊人的成果。既然手或身体的每一动作、每一种思想，不管它是多么简单，都有体力的消耗，那么，正如在工厂中一样，对这些动作的研究和分析，为什么不能在办公室工作中发现大量毫无效果的努力呢？（15）

　　这些早期采用科学管理的人，把泰罗体系的基本想法应用于办公室，开始打破每一办事员（通常是簿记员）按照传统方法，独立判断和在一般的轻微监督下作他（或她）的工作这样一种安排。此后，工作就照办公室管理人员的规定进行，工作方法和持续时间是由管理部门根据它本身对每一工作的研究来加以检验和控制的。莱芬韦尔举柯蒂斯出版公司采用泰罗体系为例，该公司办理大量邮购业务，对邮件开封的工作重新加以组织，结果是一个办事员每小时可以处理五百件，而以前则仅能处理一百件。同样也尽力使五百多种其他办公室工作标准化。

　　对速记效率和其他形式的打字工作做了极为细致的研究。“有些打字机公司在打字机上安装一种机械装置，自动计算敲击字键的次数并把它记录在标度盘上。”这种仪器和生产记录钟一起使用，打字员在每件工作开始和结束时都打一下钟片。这种计量办法被用来作为支付计件工资的基础（经过相当时间，管理专家才发现在这样的办法下，打字员为了增加计数，总是不用打字机的制表键，而使用间隔棒）。使用没有这种先进装置的打字机公司，直到现在还用许多教科书上所说的平方寸法：把一张带有格子（每格一平方英寸）的赛璐珞板铺在打好的纸页上，在最后一行的末端就表明版面内所打的字母数。“如隔行打字时，”盖洛韦用那学派所特有的精密科学精神补充说，“平方英寸的数目当然要除去一半。”使用计量长度和行数的线规可以取得同样的结果。但是这些器件对记录每个打字员每天和每星期工作量的精密体系来说仅仅是初步的。因此根据口授打下的和从其他文件誊过来的行数等等，都需要不断地加以检查。（16）口授的时间也要加以记录，起先按页数，后来随着口授机器的推广，就改用机械方法了。目标是得出说明每一速记员工作时间的报告。整套图象就像工厂的生产记录一样，同样用来规定生产的最低标准和提高平均标准。

　　且不谈办公室工作方法的改变，正如在工厂里的情况一样，生产记录制度本身就是一种提高工作效率的方法。莱芬韦尔写道：“作为了解每一个办事员能力的方法，也作为刺激他更加努力的方法，计划部门每天记录每一个办事员完成的工作量及其相对效率。大家都知道，仅仅保持这样的记录就可以大大提高许多办公室的效率。”尽管装腔作势说，进行这种研究是为了方法上的改进，可是科学管理所取得的许多效果都是由此而来的。例如，当莱芬韦尔说“一个办事员的工作效率仅仅由于重新安排办公桌上的工作就翻了一番”时，我们可以认为这是严密而使人害怕的监督管理的效果，而不是效率的奇迹。这一点管理人员也是理解的，不过被一种“科学”的神秘气氛所掩盖起来罢了。（17）

　　从一开始，办公室管理人员就认为一切形式的——不仅是例行或重复的——办公室工作，都可以标准化和“合理化”。为此，他们甚至对那些没有什么常规、每天有几十种不同作业和要运用判断力的职业都进行了精心的研究。这种努力的基本特征是使不管哪种办公室工作人员都要汇报整天的工作。其效果是使每一名办公室雇员（不管多么有经验）的工作成为管理部门干预的对象。这样，管理部门开始在办公室里行使它以前未曾使用过或偶尔运用的控制劳动过程的权利。

　　各种形式的计件工资制——固定的计件工资，奖励工资，或泰罗工资级差制——，自然紧跟在其他改革之后被采用了。“迫使工商业者修改他们关于工资制度的看法的主要变化之一，是企业业务方面的巨大增长。这变得必须雇用数以百计的、而不是五、六名左右的办事员、打字员、和簿记员。管理部门面临一种新情况，不可能断定雇员是否达到足足干了一整天活的标准。”（18）

　　早期“科学的”办公室管理人员主要关心的是关于现行程序的理论而不是办公室的机械化。像泰罗一样，他们认为现有的技术发展水平是既定的。虽然办公室劳动的基本工具——打字机已经普遍使用，而且计算机、听写器和机械登账工具已经发明，可是办公室的机械化仍有待于很远的将来。由于办公室管理人员处理办公室劳动的工具和材料，他们主要关心的是安排现在可能作的事情和从中进行选择这样一些琐事。对于办公室的布局，他们给予过分的注意；因此使用气动管来进行办公室之间和办公桌之间的通讯联络，以及使用循环传送带来传送在进行中的作业就变得很流行。试举一个例子来说明在大量劳动的组织中，应如何力求经济节省。莱芬韦尔计算出，如把饮用喷泉装置在使每一办事员每次喝水时平均要走一百英尺的地方，那就会使某企业办公室里的工作人员为了喝适量的水，每年合计要走五万英里的路。对雇主来说，它就损失了相应的时间。（这是一千名办事员用在走路上的时间，其中每人每天只走几百码。）为了避免这种“浪费”，雇主苦心地作出了安排；这就造成了像束缚工厂工人那样束缚办公室工作人员的需要久坐的传统——把每件东西都放在近便的地方，好使办事员不但不需要、而且也不敢离开办公桌走的太远。^*

　　“要是书写纸的质量优良，而且用的是好笔而不是秃笔，就可以免于使用吸墨具以及因此造成的成千次无效动作。这种节约远远超过多年来供应笔的代价。笔杆的粗细和样式也必须加以细心研究并使之标准化。”有一位管理人员对墨水的蒸发作用进行了“时间研究”，他发现不蒸发的墨水池每池每年可节省一美元。这是很认真作出的报告，其中还提出这样的意见：“当然，蒸发率随着湿度的不同而异，其结果并不是经常不变的。”对于在归档或在销毁以前、从函件上摘下大头针或回形针的时间研究“表明摘下一磅回形针和大头针需要十分钟。……的确，大头针必须插在针孔上，可是这项工作可以由办公室传递员在来往行走的时间中来做”。莱芬韦尔用一种难得有的不那么精确的口气接着说：“在十五到二十分钟内可以在针孔上插上一千根大头针。”他结束这项论述时劝人们说：

　　关于有形的办公室怎样可以标准化这一概念，将使你对于要加以考虑的许多细节有一个大致的概念。但是，在科学管理下，标准化的工作决没有完了。为了跟上时代，新的和改进的方法是会经常产生并加以试验的。今天认为是标准的东西，明天或许要完全加以改革。这并不是不要标准化的理由，而是应当标准化的一种论据。例如，有些钢铁公司的管理人员就不愿画蛇添足，认为他们对设备的投资足以应付一切需要、而没完没了地改来改去是愚蠢的。反之，卡尼基却把所有老设备都废弃不用，安装上现代化的机器和使用现代化的方法。其结果是众所周知的。具有像卡尼基这种勇气的办公室管理人员一定会像这位钢铁大王那样取得成功。（20）

　　按照新近的标准，早期卡尼基办公室管理的设备和方法是粗糙的，只是对大规模办公室的问题的第一步反应。就像在工厂里一样，解决问题的办法首先在于技术分工，其次在于机械化。虽然今天这些是同一过程的若干方面，可是从历史上说，它们是分阶段发生的；现在最好把它们分别开来，首先讨论办公室工作过程的分工。

　　1．戴维·洛克伍德（David Lockwood）：《职员阶层：对阶级觉悟的研究》（The Blackcoated Worker: A Study in Class Consciousness, London, 1958），第22页。

　　2．西德尼·波拉德（Sidney Pollard）：《现代管理的起源》（The Genesis of Modern Management, Cambridge, Mass., 1965），第137－139页和第153－155页。

　　3．F.D.克林根德（F. D. Klingender）：《英国办公室工作人员的情况》（The Condition of Clerical Labour in Britain, London, 1935），第2页。

　　4．刘易斯·科里（Lweis Corey）：《中等阶级的危机》（The Crisis of the Middle Class, New York, 1935），第249－250页。

　　5．关于美国：阿尔巴·M.爱德华兹（Albe M. Edwards），第十六次人口调查报告，《1870－1940年美国比较职业统计》（Comparative Occupation Statistics in the United States, 1870 - 1940, Washington, 1943），第112页；戴维·M.卡普兰与M.克莱尔·凯西（David M. Kapland and M. Claire Casey）：《1900至1950年美国的就业趋势》（Occupational Trends in the United States 1900 to 1950），美国人口普查局工作报告书，第5号，华盛顿，1958年版，表1；美国人口普查局：《人口普查：1970年，总结报告，PC(2)-7A，职业特征》，华盛顿，1973年，表1；美国人口普查局：《1960年人口普查》，第1卷，华盛顿，1964年，表201，第523页。关于英国：洛克伍德：《职员阶层》，第36页；乔治·S.贝恩（George S. Bain）：《白领工会主义的发展》（The Growth of White Collar Unionism, Oxford, 1970年），第191页。

　　6．洛克伍德：《职员阶层》，第28页。

　　7．贝尔顿·M.弗莱谢尔（Belton M. Fleisher）：《劳动经济学：理论和证据》（Labor Economics: Theory and Evdence, Englewood Cliff, N. J., 1970），第219页。

　　8．斯坦利·莱伯戈特（Stanley Lebergott）：《经济增长中的人力：1800年以来的美国记录》（Manpower in Economic Growth: The American Record Since 1800, New York, London, 1964），第500页；关于1900年生产工人的工资等级，参看第525－527页。

　　9．保罗·O.弗莱姆与尼古拉斯·I.彼得斯（Paul O. Flaim and Nicholas I. Peters）：“美国工人通常的每周工资”（Usual Weekly Earnings of American Workers），载《劳工每月评论》，1972年3月号，第28－38页；特别是表4，第33页。劳工统计局的这份劳动力的特殊报告包括每周工作三十五小时或更多一些的五千七百六十万工人，不包括每周工作不到三十五小时的百分之十五的挣工资和薪金的工人。

　　10．洛克伍德：《职员阶层》，第49页。

　　11．戴维·M.戈登（David M. Gordon）：“从响汽笛到喝咖啡的休息时间”（From Steam Whistles to Coffee Breaks），载《异议》杂志，1972年冬季号，第197－200页。

　　12．乔恩·M.谢泼德（Jon M. Shepard）：《自动化和厌倦：对办公室工作人员和工厂工人的研究》（Automation and Alienation: A Study of Office and Factory Workers, Cambridge, Mass., 1971），第41－42页。

　　13．李·盖洛韦（Lee Galloway）：《办公室管理的原理与实践》（Office Management: Its Principles and Practice, New York, 1918），第vii页。

　　14．同上，第3－4页。

　　15．威廉·亨利·莱芬韦尔（William Henry Leffingwell）：《办公室的科学管理》（Scientific Office Management, New York, Chicaco, and London, 1917）；参看引言。

　　16．盖洛韦：《办公室管理》，第222－226页。

　　17．莱芬韦尔：《办公室的科学管理》，第27页和第32页。

　　18．盖洛韦：《办公室管理》，第569页。

　　19．斯坦利·万斯（Stanley Vance）：《美国工业》（American Industries, New York, 1955），第160页。

　　20．莱芬韦尔：《办公室的科学管理》，第20－2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