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第四国际 -> 中国托派运动文献 -> 赵芳举《夕阳忆语──时代的变迁和我的托派生涯》(2005)

9.抗日战争胜利后,重庆地区托派的情况



  1945年旧历的正月,重庆托派发动的一场反特斗争“胡世合事件”取得胜利之后,只过了半年即1945年8月14日,日本帝国主义即宣布无条件投降。从这时起,原重庆托派中的一些比较年轻的国立六中学生,又逐渐活动起来。王振华时期旧有的核心成员,被国民党蒋介石抓捕镇压和组织内部的倾压排挤之后,只剩张维良、刘振基二人了。据电力公司工人托派成员黎昌堃同志告诉我,刘振基在抗日战争胜利后的重庆托派组织中,已失去举足轻重的地位,而实权已掌权在国立六中来渝的托派学生手中。况刘振基在抗战胜利后,几乎以全部转力投入了个人的商业活动。就如梁贻在他的《回顾》中说的:“振基‘跑单帮’到了上海,子桂去美国也到了上海,都得到团圆叙旧”(《回顾》第108页)。就在他们三人聚首上海时,阎子桂从上海给我来了信,信上说:“我在上海书店巧遇老梁和振基……”(“巧遇”是说谎,约会是事实,他们三人无时不在联系,这时老梁在上海做鸡贩子生意)。这时是1946年春,阎子桂是经国民党蒋介石的宠将胡宗南保送美国留学的,路经上海与梁、刘约会。这时,我已经知道阎子桂的一些情况,他已经不是山东济南齐光中学和国立六中时代的阎子桂老师了,他已是胡宗南手下的亲信。他在离开国立六中去胡宗南手下之前,曾在重庆将介石的中央训练团当过一段时间的政治教官。这些情况,经李慎之、黎昌堃等证实是确凿的。前面已经谈过,中央训练团是将介石为改造那些不合自己时宜的高级将领而设立的。阎子桂这次由上海来信,是说:他去美国的路费不够,要我给他寄钱到上海。我认为阎的目的并不是真的要钱,而是耍的什么阴谋。难道胡宗南保送他去美国,能不给足够的路费?梁贻在上海做经商,刘振基又在渝沪之间“跑单帮”,都无钱帮补?而偏偏找到我这个靠工资养家糊口的小职员要钱。我完全怀疑梁贻、刘振基是否还在从事托派革命工作!?面对阎子桂的来信,我没有理他。我也没有理由再同这种人打交道了!
  阎子桂、梁贻、刘振基他们三人在上海的聚首中,刘振基对梁贻和阎子桂造了我许多谣言和诬陷,这些诬陷,我是读了梁贻的《回顾》才知道的。后面我还要详细地谈一谈。
  抗战胜利后,在国立六中来渝托派学生们的积极努力和拓展之下,成立了“四川地委会”。有人说:“地委会”也列上了刘振基的名字。对“四川地委会”的组织情况和工作情况,我更是一无所知。就连王振华、梁贻时期电力公司早一期的黎昌堃、刘有绶(两位都是早期在重庆发展的成员),也都成了“编外人员”,这不能说与刘振基没有关系。黎昌堃、刘有绶同我的关系比较好,刘振基是知道的。的确,抗战胜利前,在刘振基对我的封锁之下,黎昌堃、刘有绶经常对我透露一些组织内的消息,但在抗战胜利之后,组织内的情况,我就完全不知道了。因为黎昌堃、刘有绶也成了“编外”。
  时过境迁,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但我还是很想知道抗战胜利后到解放止,那段时间重庆托派的情况。1997年六、七月间,我曾写信询问早期的革命同志刘xx当年那段时间的情况,承蒙两次写信给我,谈到“四川地委会”和“地委会”中的“多数派”和“少数派”的情况。捧读来信,就如同云开雾散,重面天日,惊喜之情,难以抑制。现将两次来信的有关内容抄录于下:
  1997.6.19第一次来信:
  〔引者注:来信第一部分,系谈“胡世合事件”,已众所周知,略而不抄,只将第二部分关于“四川地委会”的情况,完全抄录于下〕
  “关于‘四川地委会’,全名是‘中国共产主义同盟(第四国际中国支部)四川地方委员会’。抗日战争胜利之后,重庆与上海中央恢复了关系。怎样恢复的,我并不清楚,但根据当时情况,可以肯定地说,是张维良同志进行的。此后,陆续收到公开出版的《青年与妇女》和《新旗》两杂志。《青年与妇女》曾以‘文聿出版社’(原是张维良与其他友人合伙搞的出版机构,后由张一人经营)的名义对外批发,交各书店发售(生活、读书、新知等书店经销,数日后即将杂志退回,拒绝代销),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四川地委会’组建成立。领导核心成员并未公开向大家宣布,因而也不详细知道。但从当时情况看,张维良、刘振基、隗宽、范文华肯定是主要成员,也可能还有其他人,就不清楚了。
  〔引者注:这时刘振基,只以张维良的旧关系挂个空名,实际,刘已“跑单帮”往来于渝沪、重庆海南之间,并未参予重庆托派工作了。〕
  谁是书记,如何分工,也不知道。给我的任务,就是保管少得可怜而又经常入不敷出的经费和为张维良同志做联络工作。因张有家庭子女,经营有印刷、纸张等业务,既是与上海中央的联系人,又是重庆财务的支持者,必须首先保证张的安全和隐蔽。最初就是由我来做他和其他同志联系时的中介,但后来证明无此必要。‘地委会’下分成几个小组,究竟是几个?彼此是互不知道的。在我的记忆中,这时的对外宣传仍是《工人呼声》,是以‘劳动者社’的名义刻印的,而对内是刻印或复写的《电光》供传阅。这与我(后来)的“判决书”中说的‘……刘犯在其领导下与隗匪宽等印发《劳动者》、《电光》等反动刊物,并亲自到民生机器厂等地散发、毒害当地青年群众……’略有出入,也可能是判决书中的《劳动者》而不是《工人呼声》。1946年,民生机器厂发生了特务枪杀工人栾春生的事件,民生厂工人为栾在该厂外江边沙滩上设了灵棚追悼,以示抗议。我曾前往灵棚内外散发传单,声讨和抗议国民党特务罪行,这也被列为我的‘罪状’”。
  “这一时期,隗宽等对外活动主要是在小龙坎渝鑫钢铁厂和豫丰纱厂等处活动,散发宣传品和发展成员。是谁在这两个厂工作,就不知道了。听隗宽说,在豫丰纱厂认识一名女工,关系较密切。当时在厂矿开展对敌斗争与C.P是联合行动的,解放后,就是因为这种关系,也可能与那位女工有关,以致隗宽早我等半年多先被投入监中。是否在几所学校有活动呢?详情不知道,只能说“可能有”。
  “其他如宣传品内容已无从记忆了”。
  1997.7.26第二次来信,主要是谈当时“地委会”中的“多数派”和“少数派”的问题,现将有关内容全文抄录于下:
  “x老信中问及‘四川地委会’的组织情况及分属支部这些情况,当时是保密的,在白色恐怖下不保密不行,其领导成员及分工情况,就难以说明了。隗宽、张维良可以肯定是主要成员(地委委员),范文华也可能是,是否还有其他人就不得而知。是否有其他支部,也没有听说过。这些情况,恐怕只有在官方的档案中才能弄清楚了”。
  “慎之兄来信中说到范文华自沪来渝,只有47年一次是准确的。我的记忆中也只有一次,只是记不清楚是47年还是48年了。范文华自渝去沪也应是在47年,记得他是到上海不久,只是两三个月时间就返回重庆了”。
  “关于渝地是否有‘多’(多数派)、‘少’(少数派)及分裂的事,我可以肯定地说没有造成分裂,见解不同是存在的。只是从倾向上说,象慎之兄信上说的那样:‘隗宽、郭毓英、高桓参等,可能也有你(指刘xx)是多数;我(指李慎之自己)和赵金声、王春禄等也可说是少数’。慎之兄此处说他们三人是少数,我也是看到他这封信后才知道的”。
  “关于‘多’、‘少’之分歧,我的印象中,主要是对未来革命的性质和当前的行动纲领、口号上的不一致。‘多’认为是以‘国民代表大会’及土地革命的民主口号,是由无产阶级以民主革命的内容推翻旧政权,然后过渡到社会主义革命。而‘少’则认为即将到来的革命是社会主义革命。两种看法乃是策略上的分歧而不应导致分裂。那么,是否还有其他原因,例如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而成为分裂的另一因素呢?(这种想法也许是错误的)”。
  “范文华之离渝,有与隗宽不和之处,隗等不同意范去沪,最后对范是这样说的:‘既然你一定要去,那么只能以个人身份,不能以组织代表的名义去’(大意)。老范回渝时对我也说过,他对彭老(彭述之)不满的话,如同慎之兄信中说的,说是彭老有‘家长作风’。我想,可能是由于隗等向彭老写了信,说明范不能代表重庆,因而导致范文华有不满的流露。范回渝时已是‘少’的一员”。
  “前面说过,重庆没有出现‘多’、‘少’分裂,与上海的双方都有联系。48年上海‘多’中央建党(中国革命共产党)时,情况可能出现了变化,也就是慎之兄信中说的,隗宽、我(刘xx自己)及其他一些人表示拥护,有的人,可能就是范和慎之等几个人不赞成,认为最好是双方磋商一致,先统一再建党。但此时战争(解放战争)已迫近长江,此后情况就没有什么发展。至于x老信中说的‘多’、‘少’双方各自成立党组织,这个情况就不知道了”。
  以上就是经与当年“四川地委会”成员而今健在的刘xx联系了解的情况。事隔几十年,有些情况难以回忆得十分全面。在这里顺便一谈刘xx的家庭情况:刘xx于解放后“52.12.22”被捕判刑五年。父亲先已亡故,妻子与之分手另嫁,不满两岁的女儿同她的祖母患难相依。1959年三年灾荒开始,八岁的女儿跟随难民流亡鲁东、东北转而南下安徽。后在安徽被人强行留作童养媳,受尽虐待。嗣经好心亲友几经艰难周折,终于将孩子要回。不久,祖母去世,孩子成了孤儿。孩子的父亲是“托匪反革命”,谁敢收留这个孤儿!后来,经由家乡原籍地段派人带上孩子和户口,先是在重庆找到了早已嫁人的生母,生母坚决拒绝收留,连挂个孩子的户口都不答应。后又把孩子带到远在西南的边陲的她的父亲所在的劳改营,劳改单位更不能收留“犯人”的家属。为了能有碗饭吃,这时只不过十来岁的女孩子,只有参加修公路陲石子儿。不久,筑路单位知道她父亲是“托匪反革命”,又把她辞退了。就这样依旧是在灾难艰苦中成长。敢问:即使父亲有罪,孩子何辜?!何况,父亲是有功无罪的,我倒要看,最终谁被绑在历史耻辱柱上?!
  由于刘振基对我和黎昌堃、刘有绶(两人均为重庆电力公司工人)的排挤与封锁,我对抗战后托派的情况可谓一无所知,直到接读以上刘xx同志的两次来信之后,始对抗战胜利后以隗宽、范文华、刘xx等为主要成员的重庆托派组织,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这些同志们,崇高的革命精神和执着的革命意志,令人无比敬仰和钦赞。他们为中国托派革命事业的史实,写下了光辉的一页。
  当时“四川地委员”有可能写上刘振基的名字,但据我所知,这时的刘振基对重庆托派只不过挂个空名,而他的全部时间和精力,都已放在他的私人商业活动。就如同梁贻在《回顾》中说的:“振基‘跑单帮’到了上海。”那时抗战刚刚胜利,重庆与上海之间商业贩卖是最赚钱的。他在于渝沪之间“跑单帮”的同时,也到广州和海南跑来跑去搞单帮经营。解放前夕,刘振基逃往海南,在一家电力公司工作。刘的妻子和父亲依旧留在重庆。解放后,“52.12.22”刘振基被捕,就是从他父亲那里得到线索。事情是这样的:刘的父亲是地段居民,在居民小组学习时,他就说:“说俺振基这样问题、那样问题,现在俺振基被选为海南先进工作者代表来广州开会了,有啥问题”。地段代表反映到派出所,刘振基被捕了。





上一篇 回目录 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