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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马克思主义

〔法〕让·饶勒斯

(1900年11月17日)



  11月1日出版的这期《社会主义运动》杂志发表了几封很稀奇的书信。这是马克思的朋友、知己、合作者弗里德里希·恩格斯写给伯恩施坦的,以前没有发表过。伯恩施坦摘录了其中一些重要的部分交给《社会主义运动》。这些信写于1881年到1882年之间,涉及法国工人党的内部生活,它的宣传、它的理论观点、它的论战。
  这些信首先告诉我们的是:马克思根本不承认人们在法国以他的名义在学说和政策中表述的思想是他的。恩格斯在1882年写道,诚然法国的所谓马克思主义完全是这样一种特殊的产物,以致有一次马克思(对拉法格)说:“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不是马克思主义者”。[1]
  但是我要特别提请我们的法国工人党同志们注意恩格斯关于盖得和克列孟梭的那封信。他们有多少次指责我们支持“激进主义”,说我们原来只不过是“伪装的激进主义者”啊!每当我们说,完全的集体主义、共产主义的必然来临应当以民主和工人立法的蓬勃的渐进发展做准备,他们就声称我们背弃了社会革命的理想。如果是我们写了伯恩施坦发表的那封恩格斯的信,他们会怎样说我们呢?这封信是1882年9月22日的。

  “话又说回来,'工人党'的两派加在一起也只不过占巴黎工人群众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工人群众至今还追随克列孟梭这类人;盖得反对克列孟梭的论战也带有过多的个人性质,而且完全不是以正确的方式进行的。其实,克列孟梭是一个很可以发展的人,在一定条件下可以比现在走得更远,特别是如果他懂得了问题在于阶级斗争的话;当然,只有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他才会懂得这一点。盖得固执己见,认为对社会主义者来说,甘必大的‘雅典共和国’比起克列孟梭的‘斯巴达共和国’危险要小得多,因此想要预防后者,似乎我们——或者世界上任何一个党——可以阻止某个国家经历其必然的历史发展阶段。他也没有考虑,在法国,我们不经过克列孟梭式的共和国,未必能从甘必大式的共和国走向社会主义。而如果不这样理解必然的历史联系,以及事变发展的大致进程,就不可能有任何成功的党的政策。但是我已经对这些人不抱希望,随便他们怎么干算了。比利时人的劝告也没有得到什么结果”。[2]

  我并不想利用恩格斯1882年关于盖得对克列孟梭激进主义的策略所作的判断。毫无疑问,盖得并不缺乏为自己辩护的理由。在我看来,最有力的理由会是这样的:正是因为在法国的革命传统和工人运动传统中,一个世纪以来一直存在着极端民主主义和共产主义之间的接近和混同,正是因为巴贝夫曾和最后一批山岳党人结成同盟,因为布朗基、卡贝曾加入民主主义运动,所以现在已到了需要使集体主义脱离它周围的激进主义环境、使它在无产阶级眼中显得更加纯粹的时候。
  由此可见,在这一点上,盖得的纯粹论战性策略会是暂时有益的。但是这里并不涉及对1882年的社会主义论战和宣传作出事后回顾的批评。重要的是要注意到恩格斯的话中的指导思想和他对方法的肯定。马克思常常宣称,认为除了无产阶级之外只有清一色的反动一帮的说法是荒谬和危险的。恩格斯坚决把这一思想应用于法国的政策。他决没有笼统地谴责全部资产阶级,决没有拒绝作出区分,而是如此深刻地把机会主义和激进主义、机会主义的共和国和激进主义的共和国区分开来,并且因此认为能够直接导致社会主义的是激进主义的共和国,而不是机会主义的共和国。
  我们这样说决不是宣扬认为对于无产阶级说来,所有资产阶级的、反动的、机会主义的、激进的政党都是一样的那种所谓马克思主义的和革命的空话,这是对马克思主义本身的否定。这也是对革命精神的否定,而革命精神决不会忽视敌人的社会中明显表现出来的差别,相反,是要利用这些差别来瓦解敌人的力量,推动无产阶级前进的。
  但是恩格斯走得更远,他明确地认为,存在一种不可避免的进化的次序,我们只有经过确定的政治和社会形态才能达到社会主义的完全实现。
  当恩格斯说激进主义必然是机会主义和社会主义之间的中间阶段时,他肯定是把一种很复杂、很混乱的进化简化成一些非常简单的形式了。但是其中具有深刻真实性的、我们有义务加以保留的内容是:资产阶级共和国在发展中要经过一系列愈来愈民主和愈来愈受民众喜爱的、政治的和社会的形式,这些形式是社会主义共和国必不可少的、至少是可能的先行形式。
  这一进化将不会仅仅是受民主主义思想的内在逻辑支配,但是组织成阶级政党的无产阶级的行动可能会日益深刻地给处于向社会主义转变过程中的资产阶级共和国打上烙印,这毫无疑问是恩格斯1882年说下面这番话时的想法。当时他说,克列孟梭是有可能发展的,如果他甘心接受阶级斗争思想,他是有可能走得很远的。如果我没有完全忘记恩格斯的思想,那么他是想说,社会主义的无产阶级在未能把激进的民主主义者完全引导到自己一边的情况下,仍旧能迫使他们接受自己的阶级力量的协助并且使他们至少在行动方面不得不承认这一力量。
  他想让集体主义者对克列孟梭派的激进资产阶级这样说:“你们面对的是资产阶级的最强有力的、组织得最好的利益的反抗;如果你们不依靠无产阶级,那么,甚至从纯粹民主主义的观点看来你们都将一事无成。但是不要企图从无产阶级那里拉出一小部分来并且加以吞并。无产阶级只有当它保持自己的阶级的统一性,只有当它作为一个阶级并且凭自己的社会主义觉悟而行动时,才能以持久的方式帮助你们从事民主主义的工作。”[3]
  恩格斯1882年向工人党建议的就是这一政策,这是一种很复杂和很有分寸的,很有革命性而同时又是包容很广的政策,今天在法国社会主义中占优势的正是必然是以多种多样的形式表现出来的这种真正的马克思主义政策。
  人们可以预感到我们很快就将进入一个很重要的社会时期,在这一时期,强有力地组成阶级政党的无产阶级将在民主制中深入地展开行动。
  这将是一个混合时期,那时,曾经使资产阶级的占优势的影响中立化的民主制萌芽将在无产阶级的行动之下发展起来。这将是一个过渡和准备的时期,那时,组织起来的工人阶级将开始分享经济权力,但资本主义所有制的法权形式却并未直接受到触犯。工人阶级将通过以集体契约为根据的无数种组合形式参与指挥生产并且完成自己的受到的有关共产主义制度的经济学教育。
  我要说,我们可以预感到这一时期,而且毫无疑问我们会很快进入这一时期。尽管社会党精力充沛,尽管它的议会行动不断发展,尽管一些重大事件已经把他们的一个成员推进资产阶级政府,但是资产阶级的经济和政治行动仍旧是很微弱的和很表面的,议员们的影响是很不稳定的,社会党人部长的影响是很不牢靠的,而且受到很多反对,因此今天还谈不上真正为社会主义制度直接准备。
  但是已有很多迹象表明人们可以把这称为前社会主义时代。我们愈是进入这个时代,就愈有必要重提恩格斯这句如此重要的话:“如果不这样理解必然的历史联系,以及事变发展的大致进程,就不可能有任何成功的党的政策。”

(译自《饶勒斯全集》第6卷,1933年巴黎法文版第182—185页,殷叙彝译)





[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5卷,人民出版社中文第1版,第385页。——编者注

[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5卷,人民出版社中文第1版,第362页。引文中的黑体字都是饶勒斯用的。——编者注

[3] 此处应是引自恩格斯给伯恩施坦的信,但未查到。——译者注




感谢 秋越 录入及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