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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俄国

参观俄国军队(下)

约翰·里德

1918年
木易贺雄 翻译



原文链接:RED RUSSIA -- A Visit to the Russian Army


编者按:在上个月发表的上篇文章中,约翰里德描绘了在革命中俄国军队里新的民主组织。在这篇文章中,他会讲述普通士兵中的民主。


  伊斯科索尔的车被喷成了灰色,我们坐着车下山,离开了瓦登,穿过的德国中世纪风格的街道,穿过了大群士兵,经过了一条很长的卸货归来的牛车车队。在村庄的边上有一队士兵,他们的乐队在奏俄国版的《马赛曲》,举着一面红色的旗帜,上面用金色的字写着“和平与自由。”这些士兵从血腥的战壕中归来。他们穿越了三十英里的泥地。伴随着巨大的革命歌曲,他们僵硬地走着,他们手臂摆动的方法是俄国军队特有的动作,头向后仰着,紧绷着灰色的憔悴脸旁。刺刀像森林般在他们的头上立着,他们堆满了拥挤的街道-他们是一群泥巴色的人。几个人的大衣已经破烂不堪-有些人还光着脚。一个房子的窗户在高处打开着,一名黄发女孩靠在双边,一边笑一边挥手。
  下雨了,雨已经像这样持续且枯燥地下了好几天;接下来的几星期应该也是继续下雨……和我们同行的犹太班长讲述了一些零散的趣事。他告诉我犹太人必须服兵役。但是自从革命之后,好几千号人已经成了军官,尽管他们中的许多就开始希望继续留在军队里,但是还是有许多士兵不信任犹太人。革命之前,一个士兵一个月只能达到65戈比(大概13美分)-但是现在他们每三十天就能拿到半个卢布(大约1.5美金);有了这些钱,他们可以去买食物……然后还有奖章的问题。奖章有圣安,圣弗拉基米尔,和圣乔治三个等级,圣乔治级还能得到一小笔钱。革命之前,这些奖章都是由高级军官理事会颁发,由沙皇授权;现在这些奖章都是由士兵大会颁发。这些小细节可以展现出军队生活的各个方面中已经有了深刻的变化。
  他还和我们谈了谈从里加的车队,还讲述了他自己亲眼见到的一个罪恶的事情。“在溃败中,”他说,“军队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司令部完全失去了头脑,就像在塔诺波尔那次一样。他们消失了三天,只留下一位将军来指挥车队,军队在路上都散了,每个人都成了自己的将军。是伊斯科索尔决定坚守欧阵地,然后我们在瓦登搭建起了总部,组建了军队,自食其力地反抗。那是在是太糟糕了,”他接着说,“但是从里加这件事之后,士兵就开始不听从和我们意见相左的指挥官了……这样的结果也不错。”
  现在我们独自沿着荒凉的普斯科夫大道颠簸前行,原来这条路上铺满了鹅卵石,但是现在让军队运输轧的全是凹痕和大泥坑。这条路笔直有力地冲着西南方向,对着铁路线-然后在穿越过起伏的国土直达里加。农民,大多数都是家庭妇女,当我们经过时,他们对着我们愉快地笑。这些农民草率地往路上坏了的地方倒石头和土。一对一望无际的卡车和拉货马车经过,骑兵把长枪和步枪交叉地放在马背上,步兵在队伍后面前行。一个士兵在驱使着牛,他把步枪和一袋萝卜放在牛背上。还有几个伤兵,他们的胳膊上系着带血的布。很多人在冰天雪地里都没有鞋穿。几乎每一个人的制服上都有带血的西方;而且看起来每个人口袋里或手里都有报纸。
  我们离开大路,向南走了几英里,经过了一条由树干并排铺设而成的道路。穿越深邃的松树林,来到了总部坐在的小村庄。在一个房东早已不知去向何方的木屋里,指挥部的军官欢迎了我们,但是在看了我们社会党的证件之后,他们的态度明显凉了下来,甚至没给我们倒茶-这在俄罗斯是一种最不好的羞辱。但是,和我们同行的22岁班长开始讲话,说了一些他本不该说的话。
  “在我们中间,”他说,“我们认为里加的失败是由叛变造成的。当然,德国有重炮部队所以比我们强太多,而且我们的军队也被糟糕的官兵关系弄得四分五裂。尽管如此……你记得在莫斯科大会上科尔尼洛夫将军说:‘只有失去了里加才会让我们产生危机感吗?’好吧,里加的撤退和科尔尼洛夫事件是同时发生的。”
  “在第186师首次撤退道德维纳之后,所有人得军队都收到了来自将军的撤退命令-没说撤退到那里,就是说要撤退。然后司令部的人就消失了好几天。这产生了焦虑情绪。伊斯科索尔尝试过停止战争。在这里以北普斯科夫大道上,我遇到了混乱的第7师残部。一位军官给我看了看来自指挥部的手令-上面就写着-‘往北走,然后左转。’”
  在深邃的森林中,满身泥泞的士兵在挖洞,然后建造一半地下一半地上的书屋,用土和树枝做房顶-这就是冬季的宿舍。士兵们蜂拥而至地来到这偏僻的农村。每一篇森林里都有炮兵部队-木材和马,骑兵连在树下安营扎寨,天气阴沉。在倾盆大雨中,轻薄且弯曲的蓝色的烟直接冲进寒冷又安静的空气中。我们又一次沿着普斯科夫大道快速前行,穿过富饶的爱沙尼亚农村-这些有权势的德国地主是全俄罗斯里最反动的人。道路的两边都是大片的房产,几英里的田地最近刚被犁过,或是田里留些了黄绿色的不要了的庄稼;森林有深绿色的松树或是火色的桦树;还有湖泊,池塘,河流;以及富农们的大农场,或是当地贵族的城堡。偶尔还有几个士兵在田里劳作。地方自治联合会为所有的波罗的海省份犁地以及耕种,这样来年的丰收就可以喂饱军队,还能留下一百万蒲耳的余粮-不过现在这些都落入德国人手中了。
  好几亩的卷心菜都烂黄在了地里,没有碰过,而且甜菜和胡萝卜也被雨浇毁了。阔绰的农村别墅也没了房顶,或是被烧毁;农村民房的窗户也被砸碎,战利品的踪迹为我们指路。经过这个安静的村庄,只有一片废弃和空虚,只有成群结队的乌鸦在雨中尖叫,远处有战争的声音依稀作响。这里唯一的生命就是那群战斗中歇斯底里的士兵们的生命。
  穿过平原四分之一英里,齐格瓦尔德村被轰炸了。除了几英里以外沉闷的炮弹声以外,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炮弹从灰色的天空呼啸地下来,一个又一个房子被炸毁,成了碎片和黑烟。我们的车进入了村庄。就在一个街区以外的地方,一个没人看见的东西突然咆哮着,把一栋建筑撕成碎片-半空中满是砖块。沿着街走,几个农民站在他们的小屋门前,一个长满胡子的男人和抱着孩子的女人安静地观看这一切。一些士兵手插口袋,漠不关心地穿过田地。他们对我们比对炮弹更有兴趣。我们几乎开了进去,然后向左转。班长笑了。就在我们后面,当我们经过的时候差点压上了一个大坑。弹片开始飞溅……
  我们在这荒废的路上爬行,这条路只能在晚上用-因为这是在敌军的视野之内。我们沿着雪松树爬行,此时在我们的头上就有呼啸而驰的炮弹在我们头上飞过。半英里的后方右侧,一个俄军六英寸口径大炮有条不紊地对着看不见的目标开炮,由于炮弹射的太远,所以爆炸声几乎听不见。我们穿过一个农场,我们在一个大房子和石头做的谷仓中间,房子和谷仓都没有房顶,里面全是士兵和战地厨房;顺着这里,有一个开阔的田野,可以抵达阿河上方种满了树的高地,俄军在那里挖了一线战壕。
  俄军士兵趴在可以防止炸弹的地方看着我们,他们就像一群恐怖的泥土色怪兽-他们是憔悴,面如菜色生物,穿着古怪的穿搭,既有军服也有平民的衣服,他们的脚部被碎布裹着。因为我们和军官在一起,所以他们就怀疑我们,还要求我们出示证件。穿过树林,我们可以看见敌军在虚张声势,德军躲在那里-但是雨还是一直地下,看起来双方已经达成默契,心照不宣地不去开枪。
  一个长满胡子的士兵占了起来,戴着士兵委员会的红袖章。
  “有彼得格勒的消息吗?”他没有敬礼直接问队长。所有人都聚集了过来。队长回答说他没看到报纸。“啊!”其他人抱怨道,然后慢慢地对我们转过身来。“如果这帮人是美国人,”他接着说,“问问他们为什么他的国家不接受俄国的和平协议。告诉他们,是他们在延长这场战争;成千上万的俄国人因此而死。”
  连队指挥官站在前方半英里的战壕里,他低声地向队长说现在绝望的状况。士兵们说他们马上就能回家了;四千人的军团只留一千人;没有食物,衣服和靴子;他们已经在战壕里待上了几个月,一刻不休;他们也不信任他们的军官。
  “告诉美国人,”一个军官喊道,“我们不是懦夫!我们没有从里加不战而逃。我们四分之三的人都战死了……”
  “是的!是的!”其他人聚在一起低声说,一个声音喊道,“里加被出卖了!”然后一片鸦雀无声。
  现在雨终于停了,高耸的云朵在西面的天空飘动,金色穿透了蓝色。肥沃的绿地上飘起了烟。小鸟在歌唱。一群士兵站起来望着天空,脸上充满了焦虑和疑惑;天气好转,战斗继续。然后几乎马上传来了飞机的声音,就像黄蜂一样,我们看见它慢慢地在树的上空盘旋。我们周围的士兵开始分散到各个战壕里。步枪炸裂。在我们身后的俄军炮兵发出了尖锐的声音,惨白的晴空中炮弹如花绽放。
  “没用的!”班长耸了耸肩。“我们没有高射炮,也没有飞机。第十二军就像瞎了一样。”
  头顶上方的东西低声呼啸,顺着一条线飞过。在它喷过漆的外壳上,阳光暗淡地照耀着。枪声在整个村子里回荡,炮弹在村子周围爆炸;它轻蔑地滑行着。在林子里,他们一边沙哑地骂一遍开火。
  “走吧,”队长说。“咱们离开这里,他们要轰炸这里了……”
  当这一切开始的时候,我们爬山了被毁的农舍后面的山-远处德军的三英寸机枪哒哒哒地扫射着,然后在我们站立的地方的上方就传来了三组尖锐的爆炸声。步枪在令人紧张的几英里内开火。战斗人员时远时近,躲在尸体下面,躲在墙后面,他们相互传话。看不见的导弹在天空中像织布一样,还发出致命的声音。飞机独自发出嗡嗡声,俯冲盘旋。
  在我们的后方,西面的天空快速地变成了金红色,晚霞从天空中撒了下来,破碎的云层堆积在一起,就像一座着火的城市,云层下面漂着德军香肠形的观测气球,它们越爬越高,然后待在那里,看起来有些邪恶,就像眼睛一样……夜幕降临,战火再次爆发,在到处大肆摧毁破坏。小鸟唱着令人发困的歌。一群乌鸦围着被炮兵摧毁的风车上访盘旋。远处传来了机关枪发出的哒哒声。
  回到齐格瓦尔德村里。寂静的黄昏中有充满了模糊的人影,这些人影在废墟中穿梭,沿着普斯科夫大道,穿过被摧毁村子,这里一片空旷,充满了怪异的景象。星星消失了。天气寒冷,在我们身后的战斗也停下了。火在平原上和森林中闪烁着-士兵的火,还有逃难者在这里生起的篝火,他们之中很多人都没有毯子,因为城镇已经水泄不通。歌声在我们耳边回荡,关于家乡,爱情,和平,丰收,以及革命的歌曲。我们的灯清楚地让我们见证了这一切悲惨且无休止的灾难的细节-无家可归,受伤,疲乏,没鞋穿,巡逻队和救济品……
  队长对现状给出了简明的细节。每个部队至少失去了百分之60的战斗力。250人组成的连队也少了不少人。现在营长变团长,来指挥一个团的战斗;他自己是班长,现在履行排长的职责。但他受了四次严重的伤。
  对于政治,班长笑着表示他没有什么看法。他只是一个愉快的旁观者,他说:“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我作为一个哲学家认为生活永远是一样的。总而言之,外在事物并不重要。”

※     ※     ※

  回到瓦登……在我们看见布尔什维克开会通知的前一天。彼得斯同志想要讲话。但是和指挥官不同意。不过我们听说会议开始照常开了。伊斯科索尔发话这次会议不能召开,但是伊斯科索尔被无视了。这个城镇的指挥官派遣了骑兵-但是骑兵没有参加会议。
  露天市场里满是士兵,还有几个来自附近村庄的留守农民。农民们有卷心菜,苹果,奶酪,还有一些稀缺的手工制作的腰带;士兵们得到的战利品主要都是旧银表,就是农民戴的那种,还有戒指。用鹅卵石铺成的地方到处都是棕灰色的士兵,他们衣衫褴褛,有时还没有鞋子。可以做鞋底的一点皮革,售价五十卢布。铝制脸盆和手风琴价格很贵。我还看见了破损的背带裤卖了十卢布。

死亡进行曲


  一队哥萨克人,把枪背在后面,在街上骑着马,他们的尖顶帽子盖在一只耳朵上。他们的头领在演奏手风琴;每过几分钟他们就会一起唱歌。然后一个拉脱维亚连队也过来了,他们挥舞着胳膊,唱着缓慢的拉脱维亚死亡进行曲,庄严且勇敢。当他们走的时候,同志们和人行道上跑出来亲吻了他们,并和他们道别。他们即将上前线。
  市政厅里坐着难民委员会,里面挤着几千人,他们都是在德军进军或俄军撤退时逃走的。他们无家可归,一无所依。这个委员会最初是由沙俄政府建立的。但是革命之后,所有的成员都是由难民选举产生。秘书带我们走进了这个肮脏还满是水的地下室,在这里,他们每天要给七百名女人孩子和老人提供伙食。

战利品


  “为什么俄军要抢夺战利品?”他深思熟虑地重复着。他自己是一名拉脱维亚人。“好吧,每个军队都有犯罪分子,也有饥饿的人。考虑到目前普遍混乱的状态,他们抢的东西并不算多。而且你必须要理解,俄国士兵们被灌输了在撤退时要把所有平民迁走,并且破坏掉所有东西,以免落入敌人手中的观念,并且他们还认为这是爱国的行为。但是最重要的理由是俄罗斯人不信任拉脱维亚人,因为他们认为拉脱维亚人亲德国,而且反动的军官还故意鼓励这种不满情绪。反革命煽动者做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作为阶级问题的战争


  俄国士兵把波罗的海的省份当作了外国领土,他们也不理解为什么要保卫这里。所以他们就开始在这里掠夺。但尽管如此,只有德国的领主才想让德军进来,而布尔乔亚正好要依赖于他们。其余的人口都是满肚子德国文明的人,以及工人,士兵和失去土地的工人,他们长久以来都是社会民主党人,他们对革命有着彻底的同情。这就是为什么在拉脱维亚,对抗德国人的战争是如此的一致-这是一个阶级问题。

工人阶级军队


  伊斯科罗斯特雷,即拉脱维亚狙击手执行委员会,证实了这一点。九个战斗团,15000人属于第十二军。拉脱维亚人几乎全部都是布尔什维克,他们也几乎全部依靠自己的组织,他们真的是一群革命的年轻斗士。他们最初是一只布尔乔亚的志愿军,这支队伍后来被重组,把包括所有入伍的拉脱维亚人都整编进了俄国军队,直到他成为了一支工人阶级为压倒性多数的组织。

参观者


   美国人到达城里的风言风语传了出去-这是当地人第一次听说他们有参观者了。第一个听说的人是一个学校老师,他会说法语,他是一个矮小的人,胡须修理得整整齐齐,戴着一副金框眼镜,他说他是智库的成员,支持革命,但是不支持阶级斗争。他说他是受到了农民委托,让他问我们应该如何结束战争……然后有一个肥胖的德裔美国人,他是个面包师,名字叫威特,他有美国护照,以前住在辛辛那提。他说他非常崇拜威尔逊总统,不过他对俄国革命的态度很模糊。他向我们咨询一些移民的建议;西伯利亚的面包生意利润高不高?最后,一个光滑油腻,看起来不错的农民,他是拉脱维亚独立运动的代表。他向我们讲述了一些悲惨的历史以及一些可疑的数据来向我们证明拉脱维亚应该成为一个独立的国-这个诉求太普遍了,以至于大家都开始无视它。

伊斯科罗斯特雷调查


   第二天清早,伊斯科罗斯特雷的秘书皮特森敲了我们的门。第二拉脱维亚军士兵委员会抱怨,说只有十六个军官不够;一个来自伊斯科索尔和伊斯科罗斯特雷的代表团去前线查看;他问我们想不想一起去?
  这次我们和救护车一起去的,与我们同行的有纳胡姆森医生,他是一位军医代表,有几个德国大学的学位证,资深革命家,以及布尔什维克中的知名人物。我们的车上还有大约半吨重的布尔什维克报纸-《军人报》和《工人真理报》,这些都会被发往前线。我们不需要通行证,也没有人敢截停这样一位有权利的大人物。
  “军队的情况?”医生耸了耸肩,然后不悦地笑道。“你想要什么呢?我们的法国,英国和美国同志还没有派送他们所承诺的物资。你们觉得他们想饿死革命是可能的事吗?”

死刑


  我们问了问关于在军队里死刑的问题,这个问题颇具争议,而且激进派和反动派吵得不可开交。
  “想一想,”他说,“军队里的死刑意味着什么。今天我告诉你们团,布尔什维克的人数经历了一个月的战斗后,从四千就剩下了现在的七个人。自从里加沦陷,整个第十二军只有60个人被正式宣布为逃兵。不,我的朋友。克伦斯基先生的死刑不适用于懦夫,逃兵和叛徒。俄国军队的死刑是给布尔什维克准备的,因为他们是‘煽动者’,他们可能在不经审判的前提下就被长官的左轮射死。幸运的是这里还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他们也不敢。”
  每当我们经过一队士兵时,皮特森都会扔出去一摞报纸;他把报纸放在他的腿上,一个接一个地分发给路人。上千份报纸上都印着和临时政府联合的反动纲领-打压苏维埃,军队铁的纪律,战争到了极限……

反动军官


  旅队司令部在一个农场砖房里,位于一个草木繁茂的小丘上。在大厅里,军官们围着一个长桌子坐下,其中有一位上校,一位中校,和一群聪明的年轻人,他们带着绶带,在香烟散发出的雾里吃着野味,没完没了地喝着茶。他们以极大的热情招待了我们。十五分钟后,纳胡姆森博士和上校因政治问题激烈地吵了起来。
  上校是个诚实的反动派-他向碾碎德国,而且依然对沙皇尼古拉二世忠诚,认为这个国家已经被革命毁了,极端反对军人委员会。
  “军队里的问题,”他说,“是对政治问题的关心。士兵们用不着去思考。”
  其他人都跟随着上级的指引。中校是一个圆润且快乐的人,他的眼睛闪闪发光,自信地告诉我“任何有品格,有尊严的军官都不会与士兵委员会来往。”
  “委员会里没有军官吗?”我问道。
  他轻蔑的耸了耸肩。“有几个。不过我们把他们称之为‘煽动者’军官,而且我们自然不会和他们打交道。”

宽恕军官


  其他人还提供了一些有趣的消息。他们说最开始军队里没有布尔什维克-除了委员会以外。拉脱维亚的军队都很无知而且还不识字。委员会深刻地介入了军事行动。而且士兵们都十分嫉妒城镇里的工人们,工人们拿到了不错的工资,而且一天只工作八小时,但与此同时“我们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要待命。”
  这是我们已经在桌子旁做了两个小时了,一边喝茶一边抽烟,这段时间里司令官们除了谈话以外什么都没做。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他闪亮的头发上带着一股润发油的味道,做到了钢琴边上,开始轻松地弹奏华尔兹。有时两个驼背且年迈的农民,一男一女。他们光着脚,偶尔穿过房间,去小衣柜傍边……一个小时之后,我们离开这里,前往士兵委员会,第二拉脱维亚军士兵委员的长官依然“一天工作二十四的小时,”然后坦诚地对莫斯科和彼得格勒的工厂工人表达不满……

称兄道弟


  去委员会的路要穿过一条小溪,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穿过红黄相见的树林,然后来到茂盛的草地上,在这里往西看,就可以看到这个国家富饶的景色。一个憔悴且沉默的年轻人骑着马给我们带路,我们越行越远时,他开始露出了微笑,并让我骑他的马。然后他说话了,他说五月份的时候,这条前线的俄国军队就和德国人称兄道弟了。
  “德国人派了间谍,”他说,“但是我们军官也派间谍了。叛变的事情时有发生,无论你是哪个国家的人。有时候他们让我们去攻击我们的德国同志,但是我们都拒绝了。他们也拒绝攻击我们;我知道有一个连队,我在那里有很多朋友,他们被指控叛变,然后被重组了,12个人被枪决。然而他们现在仍然拒绝和俄军打仗。所以他们被送到西线了。事实上,为了我们,他们最后不得不对撒谎。”

一个苏维埃委员会


  前方半英里,有一个低矮,宽阔,被茅草覆盖的农舍,傍边的大粮仓光秃秃地建立在一小块凸起的土地上。炮兵把炮车放在了那里,马也被牵去喝水,那里还有一点做饭时用的火,还有许多士兵。一个巨大砖砌的路子把房子里面分隔开来。一边住着农民和他的妻儿,他们的所有家眷都堆在了墙角;另一边除了自制的长椅和一个大桌子以外什么都没有,桌子上报纸,报告,和小册子堆积的很高-其中我注意到了列宁的《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桌子旁做了六个人,其中有一个是没有授衔的军官,其他的都是列兵-他们都是来自第二拉脱维亚军苏维埃的常务委员团。他们除了干草堆以外没有任何地方可以睡觉,也没有冬天的衣服,食物也不够。委员们一直坐着,他们在这里坐了一个月,一直在做本该是由司令做的工作。
  我说的话句句属实。要是想证实我的话,那就去问问任意一个士兵,问问他的食物和衣服是从哪里来的?谁找到并给他们分配了住处,在政治上代表了他们,以及是谁捍卫了他们的利益?他们都会异口同声地说,“委员会。”如果俄国军队中的最高指挥官命令第二拉脱维亚军去进攻或是撤退,在得到了委员会批准前,没有一个人会行动。这可能会带来两件让他们害怕的后果:一个是他们可能会被送到彼得格勒去镇压革命,另一个是他们可能被戏耍,然后被派去进攻,就像在六月他们被戏耍了那样。
  他们很友好地欢迎了我们,还把长椅擦干净之后让我们坐下,给我们递烟,帮我们脱大衣;其他的士兵挤在这里或是站在门旁,静静地看着。

“良好的训练”


  主席是一个阳光的年轻人,他有着开心的脸庞的凌乱的头发。他告诉我么拉脱维亚军队已经在前线坚持了六个月没有休息了,然后他们还会告诉彼得格勒的战争部,如果在十月一日之前不下令撤退,他们就自行离开。一个团以前有四千人,现在就剩下七人了,而且还没有足够的食物和衣服。
  “人们怎么承受得住呢?”我问。
  “军官说他们有着良好的训练,”他回答道,然后大家都笑了。一位在门边上的士兵大喊,“你是不知道有多少军官连鞋都没有!”然后他们又笑了。
  看起来委员会被军官的话逗得很开心。
  “他们说我们嫉妒城里的工人。当战争结束后,我们回到城里也会成为工人,而且他们也为我们争取到了得到更短的工时和更高的工资。我们大多数都是工会成员……军队里没有布尔什维克吗?好吧,这个委员会上个月才选出来的,而且这个旅里的每个选举出来的成员都是布尔什维克……我们并不是文盲;相反,只有百分之二的人不会读书写字。所有的拉脱维亚人都上过学。只对干涉军事事务,我们与植物馆,除了事先安排好的军队大规模调动以外。”

革命法庭


  这个旅里没有处决反动军官的事情,即使是在科尔尼洛夫时期-尽管克鲁斯金上校那时到处走来走去,公开地为反革命的胜利而祈祷。不过,几个残暴的军官被迫提前退休了,其中有一位军官因殴打士兵而被带到了革命法庭;但是他在审判前就战死了。
  第十二军的军事法庭被革命军事法庭取代了。每个连队选举出五个人-士兵或是军官组成一个小法庭;在这之上是团法庭,由28个士兵和14个军官组成,他们是有全团选出产生;还有一个6名由大会选举出来的成员组成的常务委员团,永久地坐在轻罪法庭(例如盗窃)的审判席上。如果士兵对军官不满,他们首先可以向军队政委上诉,如果政委也没办法,就可以向中央军队执行委员会上诉。
  “我们知道,”主席说,“哪些军官支持我们,哪些军官反对我们。我们知道里加是被出卖了。在八月一日,我们有飞机和重炮;但是当德军进攻时,这些飞机重炮都被派到了别的地方。”他耸了耸肩。“我们能做什么呢?我们必须保卫革命,保卫彼得格勒。我们必须监督他们,让他们战斗……”
  他向展示我了司令部的所有命令,这些都是在这里小心翼翼地保存起来的;上面有旅队位置的表格,这些表格是委员会绘制的;征用或购买食品,衣服,炮弹和枪的记录;士兵政党政治事务的记录-有和苏维埃往来的记录也有和临时政府往来的记录。“我们是才战争部门!”一个成员打趣地说。
  “战争部门?我们简直就是整个政府!……”

“西伯利亚没人了”


  在外面粮仓的阁楼里停止几个轻型炮车,一些是属于西伯利亚军团的,他们刚刚从伊尔库茨克抵达至此。他们穿着巨大的羊绒鞋,外面是由野兽的毛皮制成。他们还穿着新的衬衫,面色红润,他们看起来简直就像不同人种的人。他们强烈地抱怨他们的食物。与我同行的人找了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岁的男孩。
  “你当兵是不是太小了?为什么,你这岁数之后只够找个小女朋友。”
  “如果我到了相爱的年纪,那么我也到了可以打仗的年纪,”男孩回答道。“当战争爆发的时候,我只有十五岁,但是现在我是一个真男人了。”
  “你不怕有人在你离开的时候,把你的女朋友撬走吗?”
  男孩耸了耸肩,说“西伯利亚没人了,所以也没人可以把她撬走了,”他简单地说。
  俄罗斯在前线已经损失了七十万人-后方的损失是这个数字的两倍。四年。孩子成为了大人,穿上军装,前往战壕……“西伯利亚没人了。”

※     ※     ※

战利品市场


  周日在瓦登。那天刮风,薄薄的云在被雨洗过的天空中展开,一些苍白的太阳骑在云上。碍脚的黑泥被上千只靴子踩来踩去。城镇居民和农民已经走了好几英里,他们在赶往路德宗教堂。他们之中夹杂着好奇且有礼貌俄国士兵。在露天市场,以物换物的战利品交易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城镇的上空一架飞机向西南方向驶去,整个天空布满了白色和黑色的烟雾。然后传来了低沉的爆炸声和发动机声。人们漫不经心地抬头,说:“德国人!”
  到了中午,广场的角落里出现了几张桌子,还有旗帜-革命的旗帜,这些旗帜是红色的,上面还有金色,银色和白色的字母。这些旗帜鲜明且雄伟地穿过人群。发言人站在了桌子上。两批人都来开会了,俄罗斯人站在一个角落,拉脱维亚人站在另一个角落。这次会议被指挥官禁止,但是伊斯科索尔不同意。镇上所有人都来了,15000名士兵中的大多数也都来了。毫无疑问,观众们也是有情绪的-桌子后面的旗帜上写着“权利属于人民!和平万岁!”另一个旗帜上写着“面包,和平和自由!”在雷霆般的呼声中发言人慷慨激昂地发话,他谴责了临时政府不召开和平大会,谴责他们竟敢镇压苏维埃,谴责他们在战争中和协约国蛇鼠一窝。

和平会议


  在历史上肯定从来没有军队一边打仗一边召开和平会议的事情发生。俄国士兵从沙皇手里赢得了自由,他们不相信任何使战争继续下去的理由,而且他们还把战争是视为有帝国主义性质的。他们强烈笃信国际社会主义-而且为此而战。
  在冬日的阳光下,旗帜随着微风飘摇,生机勃勃,光芒四射。上千名棕灰色士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仔细聆听任何想要发言的人。伊斯科罗斯特雷主席拿着一个小白旗主持着会议。头顶上方总有飞机飞来飞去,有的时候还在附近绕圈。远处还有重炮的声音-今天的天气是和打仗。一群乌鸦在教堂的尖顶周围发出嘶哑的叫声。穿过广场的尽头有着川流不息的卡车和马车。
  这里太吵了。人们听不见发言者的话。每次德军飞机经过时,人们都会不安地伸长脖子-村子已经被轰炸三次了,许多人都被炸死了。主席用小旗子给大家发信号,演讲者跳了下来,桌子搭在肩上,巨大的红旗低垂飘动。首先是拉脱维亚人,他们由一群唱着哀伤的本国革命歌曲的女人带领着;他们还带着写着拉脱维亚语的旗帜;然后是俄罗斯的旗帜,几千面旗帜跟在后面,就像一条满是泥巴的河流顺着狭窄的街道倾斜而下。我们穿过了大门,穿过了西弗斯家族的男爵庄园,这个家族曾是瓦登的封建领主。中世纪日耳曼骑士城堡的大片废墟上有一块大岩石,穿过满是秋叶的黄红色古树,我们来到了一个满是百合花的池塘。透过高处的窗户,人们能看见绵延数里沃土,乡村,树林,湖泊,城堡,巧克力色或绿色的农田,金色和血红色的树叶;太美丽了。
  拉脱维亚人的旗帜随着悲伤的歌声像激流一样穿过了树林,走向了城堡下面的小丘;与此同时,俄罗斯人在斜坡的中央停了下来,把桌子放在了一棵大橡树下面。人们挤在两个讲台周围,有人骑在树上,还有的人站在旧棚屋的屋顶上……在这个漫长的午后,发言者一个接着一个。开会的五个小时里,这一大群人站在那里仔细聆听,全身心地投入进去。就像冰川一样,耐心且缓慢的移动着,在这个陡峭的山坡上覆盖着一大群棕灰色的帽子和褐色的脸庞。自发鼓掌山呼海啸,有时还有怒吼声。几乎所有的发言者都是布尔什维克,他们不间断地重复着:“一切权利归苏维埃,农民得土地,立即实现民主和平……”
  在最后,有人发表了一片老式的“爱国”演说-但是愤怒的呼声很快地把他赶下了台。然后,一个瘦小且带着金框眼镜的教授上台,试图发表一篇关于拉脱维亚民族独立的演说;然而丝毫没有人注意到他……

旧时代的残骸


  穿过湖泊的小丘上有一座黑色的大理石坟墓,墓碑上着:
  “故显考卡尔. 西弗斯男爵。孝子参议院以马内利.西弗斯男爵敬立。卡尔.西弗斯男爵是这座公园的创立者,为了纪念他,这座山被命名为卡尔山。他是瓦登城邦的最后一位贵族。在此地,他经常与达克森农民理事会成员以及他们的妻子们一同吃饭,农民的孩子们就在附近的平地上跳舞。”
  “他有他自己的艺术品位,也有自己的创作天赋。他曾设想在达克森的的小溪中挖一个大坑,在这里建一个大池塘,这样古老的奥登斯-施洛斯的遗迹就会倒映在水中。”
  两名士兵懒洋洋地过来了。其中一个慢慢地说。
  “男爵!”他惊叹道,然后吐了口痰。“好吧,他死了,就像许多我们的同志那样。他也许是个好人……”
  一群衣衫褴褛且瘦弱的人在纪念碑周围漫步,在粗木桥边有一个大池塘,人们在老旧的贵族公园中的人工石窟里进进出出出。古老的草地被踩成了泥。碎布,报纸,烟蒂被扔的满地都是。山上有一大批无产阶级,他们在社会革命的旗帜之下。奥登斯-施洛斯跌宕起伏的历史肯定没经历过这些奇怪的事!
  穿过公园,音乐传到了路上,指向路德教派的小墓园。他们在为三名拉脱维亚狙击手下葬,他们昨天战死了。首先来了两个推车,每个推车上都躺着一个死去的士兵;人们在路上撒满了常青树的树枝。在墓园的大门旁,有一个士兵在擦了擦他的手,叹了声气,点了一根烟,然后哭了起来。整个城镇的人都在沿着大街走去,农妇们穿着礼拜日的头巾,老人们则穿着锈迹斑斑的黑衣服,其中还有士兵。他们中间还有一支军乐队,慢慢地演奏拉脱维亚的《死亡进行曲》,不过他们演奏时却带有些胜利且欢快的感情色彩。然后我们看见了白色棺材,铝片上写着“永远安息。”
  和平,安息-你在前线上听到过多少遍?革命意味着和平,人民政府意味着和平,不幸的是,除此之外,死亡也意味着和平。在前线,没有这些庄严肃穆的葬礼。几乎这里的所有人都在战争中失去了一些亲人;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死亡。这几百个士兵脸上麻木,武力;他们知道这死去的三人在炮弹从天上呼啸而下并把他们的身体撕碎之前,可能以前和他们谈过话,听过他们的笑声和笑话。士兵们也知道下次被埋葬的很有可能就是他们自己。
  伴随着牧师安静低沉的声音,人们低声痛哭,人们把棺材降了下来,砰的一声落在了湿润的土地上,这声音就像远处的大炮。伊斯科罗斯特雷的主席在坟墓附近进行着革命演说。乐队演奏着,然后他们演奏了一首令人颤抖的乐曲。九声枪响打破了宁静的空气。
  头顶上方有着飞机的轰鸣声。森林里微弱地传来了一阵鼓掌声。这里是死亡-那里是生命。当我们慢慢散开的时候,一个委员会兴奋而急切地召集了乐队……他们还在公园里讲话,临时主席问,“有人想对布尔什维克提反对意见吗?”鸦雀无声。看起来没有对布尔什维克有意见。“工人们马上就到,”一声大喊,“然后我们就去镇里游行!”

同一个民族,同一个时刻


  工人们穿过树林来到了这里,《死亡进行曲》继续演奏。在池塘附近的一个空旷地方突然走向了《马赛曲》。总共上千名穿着棕灰色衣服的人开始唱歌,雷霆般的歌声上树颤抖。几面旗帜在前方飘扬。主席举着他的白色旗帜。我们开始缓慢地用脚踩过落叶,然后我们聚在一起。后来我们越来越快地穿过了树林,无法阻挡的人山人海咆哮着……乐队演奏的有些累了-乐曲中开始有停顿和出错的地方,让歌声有些混乱。每个人都意气风发,脸上容光焕发-我们挽着臂共同前进……这就像是革命的头一天一样。再次吹响革命的号角,在经过了大风大浪之后,我们不断浴火重生,每次都变得更加勇敢,更加聪明……我们急躁地经过了城镇上所有的街头巷尾,此时这个城镇再次属于人民,就像俄国会再次属于人民……
  但这只是一小会儿。周一,小苏维埃休会。大门紧闭,灯光照向了抗议人群的脸。一个接一个的代表使得这悲伤的场景更加混乱。侦察队已经公开地反抗,因为他们没有了面包补给;另一个连队的军官要求随身携带全部行李,不允许把野战电话留下;一些先线的士兵拒绝搭建冬天的住所,他们说占领农民的房子更容易;第五师的苏维埃通过了一项法案,要求不惜一切代价追求和平;这里的士兵已经有些冷漠了,甚至对政治毫不关心;他们说“我们为什么保卫国家呢?国家已经把我们都遗忘了!”

※     ※     ※

  我们坐在月台上等待着去彼得格勒的火车,然后威廉姆斯突然想到我们应该把多余的香烟分给别人。然后他就坐在行李箱上,拿着一大盒香烟,慷慨地给了别人。这附近至少有几百名军人。一些士兵犹豫地拿走了烟,但是其他人还是无视了他。然后威廉姆斯就坐在了一个越来越大圈子的中间。士兵们聚在一起,低声交谈。
  忽然,他看见迎面走来有三个士兵组成的委员会,拿着挂有刺刀的步枪,看起来很危险。“你是谁?”领头的问。“你为什么把香烟分给别人?你是不是德国间谍?想收买俄国革命军人?”
  整个月台上的人都围了过来,他们慢慢地围在了威廉姆斯和委员会周围,还愤怒地嘟囔着-准备把他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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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在火车上被挤得动弹不得。在一个六人的隔间里挤进去了12个人,过道里还堵满了人,没人能走过去。在寒冷的晚上,一百多名士兵在车厢里一边跺脚一边唱着刺耳的歌。里面的车窗都关上了,所有人都在吸烟,而且大家都在聊着天。

与此同时,生活还要继续


  在瓦尔克,一些俊俏的护士和年轻军官趴在窗边,拿着糖果,几瓶伏特加,奶酪,香肠和其他准备宴会的材料。他们奇迹般地挤到了我们中间,并且开始使气氛愉快了起来。他们变得情意绵绵,开始互相接吻和抚摸。在我们的隔间里,两对情侣相互拥抱,半躺在座位上。有人把遮光板拉了起来,另一些人关上了门。这有些放荡,因为我们能看到这一切。
  上铺躺着一位年轻的班长,他不停地咳嗽。每过一会儿,他就会抬起他无力的头,对着一个手帕吐血。过了一会儿他喊道:“俄罗斯人都是畜生啊!”
  这里有火车的轰鸣声,咳嗽声,狂饮时发出的叫声,争吵声,这些声音整宿都没有停下。人们可以听见衣衫褴褛的士兵用脚跺地板的声音,有节奏地伴随着他们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