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茨基:基督教之基础
第四篇 基督教之起源 >> 第一章 早代基督教会

三 共产主义

  观察这种教会之直陈无隐的无产阶级的性质,可知它自然要以共产主义组织为目的。即在事实上也有很多这样的陈述。我们在“使徒行传”(Acte of the Aposiles,“新约圣经”之一,专记耶稣的门徒之行事,故名——译注)中,找出下述的记载:“他们都恒心遵守使徒的教训,彼此交接(κοινωυτα),擘饼,祈祷。……信的人都在一处,凡物公用;并且卖了田产家业,照各人所需用的,分给各人。”(第二章,第四二、四四节)

  “那许多信的人,都是一心一意的,没有一人说,他的东西有一样是自己的;都是大家公用。……内中也没有一个是缺乏的:因为人人将田产房屋都卖掉了,把所卖的价银拿来,放在使徒脚前:照各人所需用的,分给各人。”(第四章,第三二——三五节)

  我们要记忆当时之亚拿尼亚(Ananias)及撒非喇(Sapphiara),他们夫妇两人,企图把他们的金钱,隐匿一部分,不把全数提到教会,而其结果,则这种罪恶,竟为神圣之干涉所惩罚,至于死亡。

  圣约翰克立索斯吞(意为“金口”,因为他有热烈之雄辩)是当时(他的生时是纪元后三四七到四〇七年)的一个大无畏的批评家,他在上引的原始基督教共产主义的文字之后,加入他自己的进一步的理论,这种理论,是有着一种非常现实主义的经济基础的,它和热狂的节欲主义,大不相同。我在他对于“使徒行传”的第十一次说教词(Homilies)中,找着了这样的理论。他的言词,如下所述:

  “他们是如何的荣幸啊,他们不感到穷贫的痛苦,理由是他们大方地把自己的东西贡献出去,所以便没有一个人处境贫困。他们并不是只把一部分贡献给教会,而自己留回一部分;他们施赠出去的时候,也不把这些一切当做是自己的产业。他们消灭了不平等,丰富地生活下去;而且他们处理这种事情时其态度是异常可赞的。他们不敢把施济的东西,放在贫乏者手上,他们也不敢骄傲地把赠物提出来,他们只把这些东西,静静地放在使徒的足下,把使徒当为主人,当为赠物的分配者。于是,每个人都是从公共供给品中,获得他的需用品,而不是从个人的私产上得来的。这样便防止了施赠的人们,获得了徒然而无效的沾沾自足了。

  “假如我们今日能够这样做法,则一切贫富的人,都必更为愉快。但贫人所得的快乐,也必不比富人所得的为更多。……因为施赠者不独不会成为贫乏者,而反令贫乏之人,成为富人啊。

  “让我们想象我们自己采用这种方法:一切人们,都把他们所有,贡献出来,成为公共的所有物。无论贫富,都不防阻这种计划,都来帮助。你晓得这样地收集的,有多少的金钱呢?我悬揣——因为这是不能够绝对确实地决定的——倘若每一个人都把他的一切金钱,他的土地,田舍,房屋(这里不提奴隶,因为我们可以相信第一代的基督徒是没有奴隶的,他们大抵都把奴隶释放了),尽提出来;则我以为总可以集合有一百万镑的黄金,或者,还会多过两倍或三倍。因为,让我们看罢,我们的城市(君士坦丁堡)包含有多少人呢?有若干基督徒呢?不是有十万个么?又有若干异族教徒和犹太人呢?然则可以收集若干千镑的黄金呢?又我们之中,有若干贫人呢?我不相信有多过五万贫人。然则需要若干,才可以供给他们每人之食用呢?假如他们在一个公共膳桌之中用膳,其费用必不会太多。我们怎样处置这巨额的金银呢?你会相信,它是能够用尽的么?上帝之祝福,岂不会降及我们,令我们有以前的千倍的丰富么?那岂不是在地上便成立了一个天国么?假如这种试验,在当日(第一代基督徒)的三五千人之中,有非常显著的成效,没有一个人感到缺乏,则今天我们在这么多人口中实际施行起来,其效果岂不是更伟大么?每一个新加入的人,岂不都会把他自己的东西,加入于其中么?

  “分离和划分必会产生极大的浪费,因而发生贫乏。现在假设一个家庭之中,有一夫一妻和十个儿童罢。妇人纺织,而男子则努力于市场中找他们的生活费;这样的分离居住的方式,难道会比他们互相合住于一个大屋中,能够更廉么?自然,分住之浪费是较多的。假如十个儿子分住,便要十所房子,十张桌子,十个仆人,而其它一切东西,都要十倍。奴隶之群众,是怎样生活的呢?他们不是同桌而食,以期节省浪费么?所以,分离时常便发生了浪费;联合便会节省。所以,现在便有很多人们,居于寺院,而敬虔信仰的人,也是这样生活。他们会饿死么?他们岂不是富有地满足么?但是人们知惧怕这种情境,比之惧怕跳入无边之海洋更甚。为什么我们不应该勇敢地努力,面向这种情境前进呢!倘能如此,我们的幸福,是如何地伟大呢!在当日,信徒之人数甚少,大概只有三五千人,而且当时的整个世界,都仇视着我们,没有地方,能够令我们平安地会集,然而我们的先驱者,还这样隆重地实行这种工作,然则我们现在,到处都为上帝的恩典所广布,信徒众多,我们应该具有怎样伟大的信心呢!哪一个人还愿意仍像一个异教徒一样呢?我想,没有一个人吧!我们应该把一切,都拿出来,一切都要为着我们。”①


① S.P.N.Joanni Chrysostomi opera omnia quoe exstant ,Ed.Migne,巴黎,一八五九年版,第九卷,第九六——九八页。

  最初的基督徒是不能够作出这么一种清楚而安详的陈述的。由于这些短短的观察,威叹,要求,咒诅,在各种情境之中,都已清楚地指明基督教会在第一个阶段之统一的共产主义之性质。

  “圣约翰福音书”(Gospel of Saint John,为耶稣言行录之第四种,亦列于“新约圣经”中——译注),普通都以为其著作之时间,决不会早到在第二世纪的中叶。而在第二世纪的中叶,耶稣及其门徒之共产主义的团体,是被承认曾经存在的。他们所有人都只有一个钱袋,而掌钱袋者,则为以色加略人犹大(Judsa Iscariot,“新约”指此人为卖耶稣于其仇敌者——译注)。约翰在这一件事情中和在其它的事情一样,都企图着超过他的前驱者,这就是,他总增加对于犹大厌恶之描写,他证毁这一个卖师的犹大,是盗用公共款项的人。约翰对于妇人马利把宝贵之香膏涂抹于耶稣之足时,其描写如下:

  “有一个门徒,就是那将要卖耶稣的以色加略人犹大,说,这香膏为什么不卖三十两喂子,来周济贫人呢?他说这话,并不是挂念贫人,乃因他是个贼,又带看钱袋,常窃取其中所存的。”①


① “约翰福音书”,第十二章,第四―六节。

  在最后之晚餐时,耶稣对犹大说:“你所要做的,就去做罢。”

  “同席的人没有一个知道是为什么对他说这话。有人因犹大带着钱袋,以为耶稣是对他说,你去买我们过节所应用的东西;或是叫他拿什么周济贫人罢。”①


① ”约翰福音书“,第一三章,第二七——二九节。

  耶稣在各本“福音书”中,都反复叮咛地对他的门徒说,每一个人都要尽舍其所有之产业。

  “这样,你们无论什么人,若不撇下一切所有的,就不能作我的门徒。”①


① ”路加福音书“,第一四章,第三三节。

  “你们尽变卖所有的,周济人。”(“路加福音”,第一二章,第三三节)

  “有一个官问耶稣说,良善的夫子,我该作什么事,才可以承受永生呢?耶稣对他说,你为什么称我是良善的呢?除了上帝一位之外,再没有良善的了。诫命,你是晓得的。不可奸淫,不可杀人,不可偷盗,不可作假见证,当孝敬父母。那人说,这一切我从小都遵守了。耶稣听见了,就说,你还缺少一件:你要变卖一切所有的,分给贫人,就必有财宝在天上;你还要来跟从我。他听见这话,就很忧愁;因为他是很富足的缘故啊。” ①


① ”路加福音书“,第一八——二三节。

  这一件事情,便令耶稣说出骆驼之譬喻,骆驼穿过针孔,还较容易,而富人之入天国,则较困难。所以,天国是独为那些与贫人均享其财富的人们的。

  所谓“马可福音书”也清楚地表现同样的观点。

  但“马太福音书”中之修正派的观点,便不同了,它把原始的要求之严肃性,加以冲淡了,它把它一变而为假设的形式。于是耶稣在“马太福音书”中,便对富人说道:“你若愿意作完全人,可去变卖你所有的,分给贫人。”(第一九章,第二一节)

  耶稣原来所表示的,是他的一切信徒和教会的分子都要尽舍所有,但是现在呢,却一变而为只是那些想“完全”的人才要求尽舍所有了。

  这种结果是很自然的,因为在这一个组织之中,最初是纯粹的无产性质的,但后来却渐渐吸收有钱人为会员了。

  不过,也有一部分神学家反对原始基督教中有一种共产主义的性质的。他们以为在“使徒行传”中,对于这种事实的报告是后来才加入的;它不过像在古代中所常常有的一样,作者把他梦想中理想情况,放入过去的时代而已。但是这些神学家,却忘记了原始基督教的共产主义的性质,对于后来几个世纪的国家教会,是很不方便的,因为在那个时候,教会总多多少少是要把它的态度,适合于富人的。假如这种原始基督教会的描写,是根据于后来的伪造,机会主义倾向的拥护者,必会毫不迟疑地加以攻击,而且但凡包含有这种描写的书籍必被严禁,不得加入于为教会所承认的经典之中了。教会除了那些能够和它的政策充分地谐合外,其它一切伪造品,都是不能宽容的,而对于共产主义之教条,尤其如此。假如共产主义,竟为正式所承认,是原始教会的最基础的要求,则这种承认的理由,必是不得不然的,因为对于这件事情的传统,植根太深,而且传播太广的缘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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