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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谈农业部的预算问题[123]

(1914年5月28日〔6月10日〕以前)



  我国政府认为自己的新土地政策,在地方官的协助下加紧和加速破坏村社的政策,奖励独立田庄的政策,是它在同革命作斗争中获得的特别巨大的成就。贵族联合会[124]早在1906年,即革命刚发生不久,就呼吁政府培植农民土地私有制,以便更快地建立起能站在地主方面反对农民的富裕农民阶层。斯托雷平就立即走上了贵族联合会所指出的这条道路。第三届杜马中的地主政党即右派和十月党人,都全力支持这个新土地政策,认为它不仅是制止革命的最好手段,而且是向欧洲式经济制度发展的一个伟大进步,是在消灭农奴制残余方面前进了一步。
  大家知道,把新土地政策叫作“解放”事业的这种赞扬,至今仍然带着各种各样的调门不断出现在政府的、右派的和十月党人的刊物上。
  正是从这一角度出发,我准备在自己的发言中对政府在土地问题上的政策的依据作一评价。有人对我们大谈土地“固定”为私人所有的事例增加的情况,独立田庄数量增多的情况。但是关于我国农村中盘剥性的和农奴制的关系现在还具有何种规模,却连一个字也没有向我们吐露。而这一点正是问题的关键。有人向我们许下诺言,说在保持普利什凯维奇之流这个农奴主阶级在经济上和政治上的无限权力的条件下,也可以对我国落后的农业进行“欧洲式的”改造。但是诺言归诺言,目前,在已经有了政府所夸耀的那些进步以后,农村情况如何呢?目前,在现在这个时期,农民群众遭受盘剥和农奴制压迫的广泛程度如何呢??
  为了说明这个问题,我拿一份杂志作为证明,这份杂志的领导人不久以前受到过——完全应该受到——安东尼·沃伦斯基本人,当然还有象《新时报》的罗扎诺夫那些以自己的反动(和甘愿充当政府的奴仆)出名的作家们热烈的称赞。这不是什么“左派的”杂志,绝对不是!这是跟着反动派对革命进行各种攻击和辱骂的人们所办的杂志。这是一份尽力为一切僧侣主义和地主所有制的不可侵犯作辩护的杂志。大概,你们已经猜到我讲的是《俄国思想》杂志。
  这份杂志此次破例讲了真话,并且引用了一些关于对分制和冬季雇工制等现象在俄国盛行的确凿材料。大家都知道,这是我国农村里最普通最平常的事情。但是“大家”什么都愿意谈,就是不愿意谈这些平常的事情。
  这个杂志写道:“在我们这个世纪,在电力和飞机的世纪,竟存在着冬季雇工制,这岂不荒唐吗?然而这种奴隶制和盘剥制的形式至今依然盛行,就象吸附在人民机体上的水蛭。……冬季雇工制把‘义务’农民这个农奴制时代的名词在完整的意义上保留下来了。”
  对冬季雇工制下这种评语的不是我,而是以仇恨革命出名的杂志。奴隶制,盘剥制,农奴制——这就是那些非常“善良的”人们不得不给我们的农村“制度”所起的名称。
  在冬季雇工制下:
“农民要接受最苛刻的条件,工钱比春季和夏季少1/2到2/3。冬季干一俄亩地的活——翻耕三遍、播种、刈割、捆扎和运粮入仓——的报酬,大约等于夏季支付一次收割(刈割和捆扎)的报酬。”
  究竟有多少农民处在这种农奴制的、盘剥制的、奴隶制的状况下呢?
  “根据地方上的报道,西南地区的某些农村里,‘义务’农户截至1913年春季止仍达到48%,莫吉廖夫省达到52%,切尔尼戈夫省达到56%。
  请注意,这是指1913年春季的情况!!这是在1912年丰收以后的情况!!这是在政府向全世界大肆吹嘘所谓“土地规划”获得了令人头晕眼花的成就时的情况!!
  既然如此,除了把臭名昭著的“土地规划”叫作掩盖整个旧农奴制的粉饰的坟墓外,还能有其他叫法吗?
  半数农户是迫于极端贫困而受盘剥的“义务”农户。饥饿,甚至在收成最好的丰年也难幸免的饥饿,迫使他们不得不在冬季以低三分之二的价钱向地主出卖自己的劳动。实际上这完全等于徭役制、农奴制的继续,因为这种农奴制的真正实质都完整地保留了下来:还存在着贫穷的、饥饿的、破产的农夫,他们甚至在好年景也不得不在“冬季雇工制”的条件下用自己的简陋的工具和疲惫不堪的牲畜去耕种地主的土地。
  让土地固定为私人所有的事例增加吧。这甚至可能是对无产者很有利的办法,这样他们就能释下重负而更自由地为自由和社会主义而斗争。
  然而,私有制的任何“固定”和任何“福利”,对于离开农村就无处可去,不得不在冬季受地主盘剥的成百万农户或成千万农民,显然不会有什么帮助。
  这些农民必然要力求把全部地主土地无偿地转交给自己,因为这是他们摆脱终身受盘剥的唯一出路。这一点与村社土地占有制完全无关。个体农户和最地道的“私有者”同村社社员一样。如果他们靠自己的粮食只能维持“到米科拉节[125]”因而不得不在重利盘剥的条件下向地主借贷,那他们就依然是永远受压迫的奴隶。
  对于这几千万农民来说,谈什么经济“进步”、“文化提高”和改进土地耕作等等,那是可笑的!极端的贫困迫使他们以三分之一的代价受雇于地主,夏季,他们自己的庄稼将散失在地里,——夏季,警察和乡丁会用绳索把他们绑起来,牵到“老爷”那里去干活,因为他们以干活为交换条件向这些地主老爷预支了粮食或钱,——在这种情况下,哪里还谈得上什么改进呢!!
  以干活为交换条件在冬季出借粮食或钱的地主,根本不象“欧洲的”雇主,也根本不象任何的企业资本家。他们不是企业家,而是高利贷者或农奴主。改进生产在这种“经济制度”下不仅不需要,而且从这种制度的观点来看,也是根本不愿意的,这对它是不需要的和有害的。破产的、贫困的、饥饿的农夫和他的挨饿的牲畜、简陋的工具——这就是想永远保持俄国的落后状况和农民的受压迫地位的这种地主经济所需要的东西。既然大批的农民群众陷入了农奴制的依附地位,那么,这种情况就可能再延续整整几十年,直到农民能够从这种羁绊下解放出来为止,——因为极少数富裕的“独立田庄主”分化出去或者土地的固定以及无产者的出卖土地,丝毫不能改变农民群众的受盘剥的状况。
  这就是称赞斯托雷平新土地政策的人所忘却的,或者确切些说,想尽量忘却、掩盖和隐蔽的事实。他们齐声高唱这个政策是一个“进步”,但是他们却绝口不谈这个进步只涉及极少数人,并且慢得象乌龟爬行,而多数人仍然处在过去的受盘剥的农奴地位。
  独立田庄主的数目在增长,运入俄国的机器更多了,牧草种植业在不断发展,农村的合作社愈来愈多。这些都是事实。替政府辩护的先生们!但是相反的一面你们却隐瞒了。尽管有了这一切轰轰烈烈的进步,多数农民仍然处在农奴制的奴隶地位。因此,所有的“进步”都是非常狭窄和不稳固的,因此,饥荒是不可避免的,因此,整个国内市场是薄弱和空虚的,因此,横行不法的现象是如此牢固地保存下来了,因此,新的土地革命就愈发不可避免。这是因为飞机、电力和汽车的世纪同“冬季雇工制”或“对分制”的矛盾更大了。
  这里我可以举出为安东尼·沃伦斯基所称赞的同一份杂志提供的关于俄国的对分制的最新材料。农民的对分制播种面积同他们自己的土地的播种面积相比,在中部各省达到21%,在沿湖各省达到42%,在西北各省达到68%!!而对分制割草场面积,在中部各省达到50%,在沿湖各省、伏尔加左岸各省和西北各省达到110—185%!!
  这就是说,在俄国的三个大的区域里,对分制割草场面积超过了私有的割草场面积!!
  什么是“对分制”呢?
  “使用地主土地的农民,用自己的种子,担负土地的全部耕作过程和全部收割工作,一直到把收割物运入粮仓,在这种条件下,自己只能获得收成的一半。而割草是按‘三分制’来分配的——对分制佃农只拿割草的1/3,其余2/3归地主。”
  而且还不仅如此。
  “有些地区(特别是在明斯克省和切尔尼戈夫省),对分制佃农除了用一半收成交地租或用三分之二的草料交草场租,还必须在农庄里无偿地劳动一两个星期,而且往往要带上自己的马匹或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难道这不是地地道道的徭役制吗?难道这不是古老的农奴制的经营方式吗?
  在这些材料里根本没有一点新的东西。相反地,这是同“新”土地政策并存的、原封不动保留下来的一种畸形的老古董。凡是接触过农村生活的人,早就知道这种老古董了。农村的统计学家和观察家曾经写过几十本、几百本关于这种老古董的书。而这种老古董到现在为止还占着统治地位,巩固着俄国的极端落后和毫无法制的状况。
  只要大量土地掌握在具有无限权力的地主手里,任何法律也不能终止这种农奴制,在这方面,无论怎样用“私人土地占有制”来代替受压迫农民的“村社”,都是无济于事的。
  根据内务部出版的关于1905年土地占有情况的政府统计材料,在欧俄,不到3万个地主占有7000万俄亩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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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们根据同一统计材料看一下贫苦农民群众的情况,那就可以看出,1000万户也只有约7000万俄亩土地。
  最大的地主都属于最显赫的贵族。50名二等文官有284000俄亩,平均每人5500俄亩。
  194名三等文官有3103579俄亩,平均每人2万俄亩。
  只要情况还是这样,千百万农民的极端贫困就不可避免;经常的饥馑就不可避免;盘剥现象和农奴制依附关系就不可避免。农民的所谓“地少”就是地主拥有的土地多。农民“地少”就是显贵和官僚拥有的土地多。
  一些人认为,把地主土地转交给农民就是社会主义措施。这是错误的。这里根本没有社会主义。但是为了真正消灭盘剥和农奴制压迫,把土地转交而且是无偿地转交给农民是唯一可行的措施,它完全合理,符合农民利益,符合整个国家发展的利益,符合进步和文化的利益。
  没有这个措施,农民的极度饥馑和极端无权就不可避免,因为大地主-农奴主的统治既是阶级的经济统治,又是阶级的政治统治。只要这个阶级的统治(我们的老熟人普列什凯维奇和马尔柯夫第二非常清楚地向全国提供了这样的样板)还保存下来,任何“改革”就不可能进行,即使进行了,那也是空的、骗人的,是为了转移视线。正因为如此,俄国觉悟工人揭露自由派所谓在保存上述阶级的条件下可能进行改革的这种空洞的、骗人的信念,广泛宣传把所有地主土地无偿地转交给农民和民主共和国的口号,也就是表达了真正全民的需要和要求。


前一部分载于1924年《无产阶级革命》杂志第3期;后一部分载于1980年《列宁文集》俄文版第39卷
译自《列宁全集》俄文第5版第25卷第171—176页和《列宁文集》俄文版第39卷第127—128页



  注释:

  [123]《谈谈农业部的预算问题》是列宁为国家杜马中的布尔什维克代表拟的发言稿,由杜马代表格·伊·彼得罗夫斯基于1914年5月28日(6月10日)杜马讨论预算委员会关于国有地产司1914年预算的报告时宣读。——178。
  [124]贵族联合会是农奴主-地主的反革命组织,于1906年5月在各省贵族协会第一次代表大会上成立,存在到1917年10月。成立该组织的主要目的是维护君主专制制度,维护大地主土地占有制和贵族特权。贵族联合会的领导人是阿·亚·鲍勃凌斯基伯爵、Н.Ф.卡萨特金-罗斯托夫斯基公爵、Д.А.奥勃苏菲耶夫伯爵、弗·米·普利什凯维奇等人。列宁称贵族联合会为“农奴主联合会”。贵族联合会的许多成员参加了国务会议和黑帮组织的领导中心。——178。
  [125]米科拉节即尼古拉节,这里是指俄历12月6日的冬天尼古拉节。尼古拉是宗教传说中的圣徒,俄国农民把他奉为耕种和收获的庇护神。——1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