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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的决议

(1917年8月26日〔9月8日〕)



  策列铁里先生是一个最饶舌的“社会党人”部长和庸人的领袖。他那些数不清的演讲,那些言之无物、不负责任、毫无重要意义、真所谓是“部长式的”演讲是那样空洞庸俗,实在令人难以卒读。他那种登峰造极的妄自尊大使这些娓娓动听的“发言”(正因为这些发言空洞,策列铁里才成了资产阶级的宠儿)特别令人不能容忍。因此,很难断定这些圆滑动听的甜言蜜语掩盖下的究竟是超乎寻常的愚蠢呢,还是恬不知耻的政治上的实用主义。
  策列铁里的演讲愈空洞,就愈应该特别强调指出他8月18日在彼得格勒苏维埃全体会议上所做的那件简直令人难以置信的不平常的事情。[55]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但这是事实,策列铁里竟吐露了一句简单、明了、贴切、正确的话。这句话真实地反映了一个深刻而重要的政治真理,这个真理不是只有偶然的意义,而是表明了当前整个政局重大的根本的特征和这种局势的根源。
  根据《言语报》的报道,策列铁里说(读者当然记得,策列铁里是反对废除死刑的决议的):
  “……你们的任何决议都无济于事。这里需要的不是纸上的决议,而是实际的行动……”
  真话总是真话。聪明的话听起来也入耳……
  当然,策列铁里的这句真话首先是狠狠地击中了他自己。因为正是他,这位苏维埃最著名的领袖促使这个机关名誉扫地,使它沦为一种自由派会议的可怜角色,给世界留下了一份记载典型的毫无作用的善良愿望的档案。策列铁里通过被社会革命党人和孟什维克阉割了的苏维埃,作过几百个“纸上的决议”。现在,当通过一项狠狠打击他本人的决议的时候,正是他最没有权利叫喊什么“纸上的决议”。策列铁里使自己陷入了一个特别可笑的议员的境地:最热中于“议会的”决议,最爱把决议的作用说得天花乱坠,最爱为了决议劳碌奔走,而一碰到反对自己的决议,就拚命叫喊“葡萄是酸的”[56],说句老实话,决议本来就是纸上的。
  真话毕竟是真话,哪怕它是出自伪君子之口,哪怕它是用虚伪的口吻讲出来的。
  决议之所以是纸上的,并不是因为那位认为为了保卫革命(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必须采用死刑的前任部长策列铁里宣布它是纸上的。决议之所以是纸上的,是因为决议又在重复从1917年3月起就背得烂熟的、毫无意义地再三重复的死板公式:“苏维埃要求临时政府如何如何”。人们已习惯于“要求”,照例不断地重复,但是没有看到情况已经变了,力量已经消失了,没有实力作后盾,“要求”是可笑的。
  不仅如此,死板地重复“要求”,会给群众造成一种错觉,以为情况并没有改变,苏维埃还有实力,只要它说一声“要求”,事情就能办到,就可以躺下来大做其尽了自己职责的“革命”(请原谅……)“民主派”的美梦。
  也许有的读者要问:难道主张要有清醒的政治头脑、要估计实力,反对说空话的布尔什维克,不应当投票赞成这一决议吗?
  不,应当投票赞成,因为决议里有一节(第3节)包含着一个很好很正确的思想(基本的、主要的、有决定意义的思想):死刑是对付群众的手段(如果是对付地主和资本家的手段,那就又当别论了)。虽然社会革命党这班庸人改坏了马尔托夫原案的文字,不提“违背人民利益的帝国主义”目的,而添上“保卫祖国和革命”这种纯粹是虚伪的、欺骗人民的、掩饰掠夺性战争的词句,但是我们还是应当投票赞成。
  应当投票赞成,但要预先说明我们有个别地方不同意,并且声明:工人们!你们别以为今天的苏维埃还能够向临时政府要求什么东西。不要抱幻想。要知道苏维埃已经没有力量要求了,今天的政府完全成了反革命资产阶级的俘虏。好好地想一想这个令人痛苦的现实吧!只要苏维埃委员们用某种方式作了如上的保留,谁也不会阻止他们投赞成票。
  只有这样,决议才会不再是“纸上的”东西。
  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避开策列铁里如下的挑拨性的问题:苏维埃的委员们是不是想“推翻”临时政府。这跟卡特柯夫在亚历山大三世时问自由派是不是想“推翻”专制制度一模一样,一字不差。我们倒想回答前任部长说:亲爱的公民,你们刚刚颁布了苦役法来对付那些“图谋”或者仅仅是想要“推翻”政府(地主、资本家同小资产阶级民主派的叛徒们协商组成的政府)的人。我们完全懂得,如果你们再“拉”几个布尔什维克来受这个令人满意的(对你们来说)法律的制裁,所有的资产者会更加夸奖你们。可是,如果我们不来帮助你们找到运用这个“令人满意的”法律的机会,那也请你们不要感到奇怪。

※     ※     ※

  就象一滴水珠反映出整个太阳那样,8月18日的事件反映出俄国的整个政治制度。波拿巴主义的政府,死刑,苦役法,以及用路易-拿破仑到处宣扬的平等、博爱、自由、祖国的光荣和尊严、大革命的传统、镇压无政府主义等等词句来给这些“令人满意的”(对挑拨者来说)东西裹上一层糖衣。
  甜蜜蜜的、甜得腻人的小资产阶级部长和前任部长们捶着胸脯说,他们是有良心的,他们规定和采用死刑来对付群众是在毁灭自己的良心,他们是流着泪这样做的。这正是上一世纪60年代一位“教师”的更好的翻版。这位教师不是按老规矩平平常常地把平民百姓的子弟鞭打一顿了事,而是遵照皮罗戈夫的遗训,挥着仁慈的眼泪,“合法地”、“公正地”鞭挞他们。
  农民们受了自己的小资产阶级领袖的欺骗,还相信社会革命党人和孟什维克的联盟同资产阶级成婚后会生出……土地私有制的无偿废除。
  工人呢……工人想的是什么,在“人道的”策列铁里还没有废除新的苦役法以前,对此我们暂且保持沉默。


载于1917年8月26日(9月8日)《工人日报》第2号
译自《列宁全集》俄文第5版第34卷第94—97页



  注释:

 [55]七月事变后,俄国临时政府在前线恢复了死刑。1917年8月18日(31日),彼得格勒工兵代表苏维埃全体会议讨论这个问题时,孟什维克领袖伊·格·策列铁里坚决反对在前线废除死刑的决议案。会议以多数票通过了抗议实行死刑的决议。——[90]。
  [56]“葡萄是酸的!”一语出自俄国作家伊·安·克雷洛夫的寓言《狐狸和葡萄》,是狐狸吃不到葡萄时宽慰自己的话。——[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