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列宁 -> 传记 -> 路易斯·费希尔《列宁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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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列宁和德国革命



  国际的形势发生着根本的变化。德国的局势在日益恶化。1918年7月18日,法国在苏瓦松附近发起的强大反攻使德军猝不及防,被迫退却。德国驻乌克兰的总司令赫尔曼·冯·艾希霍恩元帅和他的副官冯·德雷斯勒于8月1日在基辅被一个左派社会革命党人杀害。要把粮食从乌克兰运出去是更加困难了,而德国和奥匈帝国的饥饿情况却日甚一日。

  8月8日早晨,在漫天迷雾中,英国、澳大利亚、加拿大和法国这四国的师团突破了德国在法国的防线。鲁登道夫写道:“情况非常严重。在8月8日之后,德国战斗力的下降已经是无庸置疑的了……战争应当结束。”5天之后,鲁登道夫向兴登堡、首相以及国务秘书兼海军上将冯·欣策宣布:“要想用进攻来迫使敌人求和,看来已不再有可能了。而单靠采取防御行动是达不到这个目的的,因此只好通过外交途径来结束战争。”

  第二天,这几位忧愁的先生同恺撒威廉进行了磋商。欣策热泪盈眶地简单叙述了鲁登道夫的观点。“皇帝十分镇静。他同意国务秘书冯·欣策的意见,并委托他,在可能的情况下,通过荷兰女王开始和谈。”①

①《鲁登道夫自传。(1914年8月一1918年11月)》英文版第328一335页。

  德国军队战败了。德国在战场上遭到了失败。这是鲁登道夫本人所承认的。可是鲁登道夫和小小的上士阿道夫·希特勒知道,富于幻想的德国人是多么喜欢神话,于是他们便顺利地广为传播一种无稽之谈,说什么德国之所以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失败是由于共产主义者、社会主义者、和平主义者和犹太人在后方给了它一“暗箭”,即从背后给了它一击(这一“弥天大谎”对希特勒在1933年的上台帮了忙)。

  君主制的德国眼看就要进入棺材了,对黑尔费里希大使来说,开完政府会议(在政府会议上谈到了德军必然要被击溃的问题)后再回到莫斯科去,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德国大使馆迁到了彼得格勒,这里距离驻扎在波罗的海沿岸各国的德国的大兵们要更近一些。后来德国大使馆又迁到了霍夫曼将军的军队占领的俄国城市普斯科夫。在那里,德国大使馆已丧失了自己的外交职能,看来,这也是黑尔费里希所希望的。他和他的武官舒伯特少校强烈地仇恨布尔什维主义,强烈地希望他们的离去将导致布尔什维主义的垮台。

  马克斯·霍夫曼将军在一个寂静的、被一切人所遗忘了的、东方的战争小河湾里无所事事,他对鲁登道夫充满了嫉妒心,他不知道他所积蓄起来的精力该用于何处。他在1918年8月26日这天的日记中写道:“我认为,我们完全需要在俄国发起新的进攻。如果协约国没有我们参加而把一个沙皇安置在王位上的话。

  那我们在下半个世纪中就将被从东欧敢出去。”霍夫曼显然是想帮助协约国选择一个新的沙皇。

  霍人曼由由于陶醉在要获得成就的幻想之中,便不再去正式现实了。但是从西方传来的消息使他清醒了过来。1918年11月11日签订了停战协定。战争以德国的彻底失败而结束。

  霍夫曼指责德国的其他将军们,说失败是他们造成的。倘若按照史里芬计划②一开始就通过比利时进行突破,“那我们在西方就会于1918年8月极其迅速地取得战争的胜利”。但是没有这样作,而是为了加强左翼削弱了右翼。这是谁的过错呢?是德国最高统帅部的过错。德国人不应当停止在马恩。③这事毛奇的过错。当时不应当在四年之中一直隐蔽在战壕里,而应当给敌人以直接的、迅速的和沉重的迎头痛击。“第二大本营”错过了机会,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在东方来取得战争的胜利了,可是最高统帅部却没有抓住机会来击溃俄国,使比利时投降,于1917年在现状的基础上缔结和约。

①马克斯·霍夫曼《战争日记和其他文件》1929年伦敦英文版第1卷第232页。
②史里芬计划是德国元帅阿夫来得·史里芬制定的计划,他是德帝国主义者战略计划的鼓动者和制定者,他制定了在1914一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使两线(对法国和俄国)遭到失败的作战战略计划。——译者注
③马恩是法国的一个省。——译者注

  虽然出现了这种种失策,但是布尔什维克的革命却出平意外地给德国提供了第二次获得战争胜利的机会,因为德国“在俄国建立起了一种制度,同俄国的新政府签订了友好条约”。当时在西方本来可以采取等待的态度,这样的战略既不会带来胜利,也不会带来失败。而鲁登道夫“则想获得胜利。但是他却没有使用自己的全部兵力,而且也没有聪明地使用自己的全部兵力”。鲁登道夫既然未能突破敌人的阵线,那他最好是在西方进行防御战争,并在德国还强大的时候开始和平谈判。可是他却宁愿驱使疲惫不堪的残余军队去实行进攻,这样一来,他就在“英国人的仇恨心理、法国人的狂热复仇心理和心情不稳定的威尔逊面前”①使自己的国家处于无法自卫的境地。

  这就是霍夫曼根据对死者的解剖所作出的诊断。战争是打败了。鲁登道夫虽然把列宁送回了俄国,但他未能利用自己玩弄这一隐没所得到的结果。根据霍夫曼的逻辑来看,布列斯特和约是个错误。德国当时应该解散苏维埃,把俄国变成自己的仆从国。霍夫曼把这个错误的责任归罪于渴望在西方获得战争胜利和在欧洲建立绝对霸权的鲁登道夫。

  从更深刻的意义上来看,德国在两次世界大战中都遭到了失败,其原因在于它不知道它是一个东方国家还是一个西方国家,还在于它未能确定谁是它的主要敌人:是俄国,还是英国人和法国人。因此它既同前者作战,又同后者作战,于是便遭到了失败。历史上的类似事件往往是并不完全相同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在布列斯特和约(这个和约使鲁登道夫有可能准备一种打击,根据他的打算,这种打击定将使西方屈膝投降)同1939年8月23日签订的莫洛托夫-里宾特洛普条约②之间却有着家族方面的相似之处。③

①马克斯·霍夫曼《错过了机会的战争》德文版第231—232页。
②这个条约就是苏德互不侵犯条约,是苏联为击败英、法孤立苏联、唆使德国侵略苏联的阴谋,并争取和平以巩固国防而与德国签订的条约。——译者注
③所谓“家族方面的相似之处”意思是两个条约都是在德国和俄国之间缔结的。——译者注

  1918年11月的停战协定是在战争快结束时才签订的。德皇威廉退位了,永远迁居到荷兰去了(不过,他只活到希特勒入侵荷兰时为止)。德国成了一个共和国。德国发生了革命。但是布尔什维克却期望着更多的东西。

  斯巴达克派(他们是德国共产党的萌芽)的领袖克拉拉·蔡特金给列宁写信说:“我们的整个身心都和你们在一起。”1918年7月26日,列宁给她回信说:“这使我们确信,西欧工人阶级的优秀分子仍将排除重重困难支援我们。”①

  列宁在敌人企图谋害他的两天以前,曾向全俄教育工作第一次代表大会发表了演说,他说:“同志们!我们正处在一个最紧要、最重要、最有意义的历史关头,——世界社会主义革命日益成熟的关头。……一切迹象表明,奥地利和意大利正处在革命的前夜……在德、英、法这些比较稳定比较巩固的国家里,同样的过程也在进行,只是稍有不同,不那么显著罢了。资本主义制度和资本主义战争不可避免要完蛋。德帝国主义者没能把社会主义革命扼杀。”②

  列宁也没有忘记国内的政治问题。在敌人企图谋害他的事件仅仅过了18天之后,他就给无产阶级文化教育组织代表会议的主席团写了一封信,在这封信中他埋怨“在推举工人来管理国家方面”存在着过于缩手缩脚的现象。③第二天他在《真理报》上发表了一篇短文,认为必须在报刊上少谈些政治,多谈些经济。他说:“有些简单明了、众所周知、群众已经相当清楚的事情,如资产阶级走狗孟什维克卑鄙地背叛、英国和日本为了恢复资本的神圣权利而发动人侵……等等,为什么不用20一10行,而要用200一400行来报道呢?”列宁要求“多谈些经济”时,坚持不要泛泛地谈论经济,而要根据“新生活的实际建设”来谈论经济。还指出:“有些工厂在国有化以后仍然是混乱、散漫、肮脏、捣乱、懒惰的典型,揭发这些落后工厂的黑榜有没有呢?”④

①《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48卷第253页。——译者注
②同上,第35卷第75页。——译者注
③同上,第89页。——译者注
④同上,第91、92页。——译者注

  但是在列宁头脑中占首要地位的是德国问题。他在10月2日致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莫斯科苏维埃联席会议的信中流露出一种不平常的语调。过去他谈到世界革命不可避免时,目的是鼓舞自己的听众,现在他谈到世界革命不可避免时,目的则是激起人们的劳动热情。他说:“俄国无产阶级不仅……注视着事态的发展,而且提出了全力支援德国工人的问题……俄国无产阶级将会懂得,不用很久,就会要求它为国际主义的利益付出极大的牺牲。……我们要马上着手准备。我们一定会证明:……俄国工人就会拿出冲天的干劲进行工作……首先,我们要百倍努力做好粮食储备工作。……同样,我们要百倍努力做好组建无产阶级红军的工作。……我们原来决定到春天建立起一支100万人的军队,现在我们需要一支300万人的军队。我们能够有这样一支军队。我们一定会有这样一支军队。”①关于世界革命的口号从幻想交响曲开始变为进行曲。

①《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35卷第99、100页。——译者注

  为了对德国的事件施加影响,列宁准备写一本很长的抨击性小册子,来反对德国社会民主党的理论家卡尔·考茨基的徐缓的庸俗进化论。但是写这样一本小册子是需要时间的,而列宁则想使柏林的事件尽快达到沸点。因此他先初步写了一篇标题为《无产阶级专政和叛徒考茨基》的文章,发表在1918年10月11日的《真理报》上。列宁埋怨道:“欧洲最大的不幸和危险在于它没有革命的政党。有谢德曼、列诺得尔、韩德逊、维伯之流的叛徒的政党,有考茨基之流的奴才的政党,可是没有革命的政党。当然,强大的群众革命运动能够纠正这个缺点,但现在这仍然是一个大不幸和大危险。因此必须用一切办法揭穿考茨基之流的叛徒……”①列宁号召德国工人“不计较民族牺牲而起来革命(只有这样,才是国际主义)……要把国际工人革命的利益看得高于任何一个、特别是自己那个民族国家的完整、安全和安宁……”②列宁显然担心德国工人阶级中的爱国主义情绪,他考虑的是新的苏维埃国家的“完整和安全”。

①《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35卷第110一111页。——译者注
②同上,第110页。——译者注

  社会主义本身是在一系列国家中产生的。但是,现代社会主义的策源地是德国,它的创始人是马克思和恩格斯,这是两位有大量著述的德国人,他们在英国度过了自己最富有成果的年代。他们贪婪地阅读了英国的统计材料,创立了包罗万象的理论。马克思主义继承的直线是:从马克思、经过恩格斯传向考茨基。卡尔·考茨基(1854一1938)编纂了马克思主义的社会法典,系统化了马克思的思想,把社会主义教给了德国社会民主党,这个党是由奥古斯特·倍倍尔、威廉·李卜克内西和斐迪南·拉萨尔在1863年创立的。起初,这个党信奉和平主义和国际主义。倍倍尔这个有演说家才能的工人在1870年发表言论反对军事拨款,他支持巴黎公社。

  考茨基认为,爱德华·伯恩施坦(1850一1932)是敌人。伯恩施坦的关于进化的社会主义一书包含有如下一些论点:阶级斗争在熄灭,介于工人和企业主之间的中等阶级在日益发展,而资本主义没有濒于死亡的边缘;因此,要进行社会改良和经济改良是有现实可能的。考茨基和倍倍尔驳斥了伯恩施坦的理论,他们认为革命比改良好。列宁和克鲁普斯卡娅在西伯利亚流放期间,用了两个星期的时间把考茨基反对伯恩斯坦的一本抨击性小册子翻译了出来。列宁在1911年4月和10月间写给马克西姆·高尔基的一些信中,称赞了考茨基。1912年时,考茨基在巴塞尔宣言(它号召社会主义者在战争爆发的情况下埋葬资产阶级)上签了名。

  倍倍尔在1913年去世了,这使他摆脱了世界战争的开始必然使德国社会民主党遭受到的精神上的痛苦和政治上的分裂。马克思对俄国的沙皇制度怀着刻骨的仇恨,他认为,为了在世界舞台上与沙皇制度相抗衡,英帝国拥有强大的势力是必要的。倍倍尔对德国同英国在海上的竞争感到不满。德国社会民主党坚持总罢工,认为它是防止战争的工具。但是在1914年时,社会党的国会议员们,除了极少数人而外,都投票赞成军事拨款。感情战胜了理智,爱国主义赶走了和平主义,民族主义压倒了国际主义。

  但是,考茨基也和伯恩施坦一样。仍然坚持反战的立场,并同胡戈·哈阿兹①一起,加入了小小的德国独立社会党。

①胡戈·哈阿兹(1863一1919)是德国社会民主党主席之一,中派分子,1918年11月革命期间,参加了人民代表委员会。——译者注

  因此,本来可以期望:考茨基对布尔什维克这个反对战争和进行革命的党夺取政权是会持肯定态度的。卡尔·李卜克内西(他继承了父亲威廉·李卜克内西对君主制俄国的仇恨)对布尔什维克的革命就持这样的态度。但是考茨基却不是这样,他把无产阶级专政只不过是作为俄国专制制度的一种新形式来对待。

  列宁的愤怒是不难理解的。列宁在掌握政权11个月之后已经懂得,苏维埃俄国不可能轻而易举地完成它所面临的任务(而外国也不愿意它这样):在最短时期内建立起强大的国家。但是,现在马克思的祖国孕育着革命。人们自然都期望着这将是一场马克思主义的革命:它虽然是苏维埃革命的妹妹,但却是更有天赋的妹妹。反对这样一场革命的人引起了克里姆林宫的愤怒,而在反对的人们中就有考茨基。1918年考茨基在维也纳出版了一本书名为《无产阶级革命》的小册子(共63页)。用列宁不太客气的说法来说,“我们的这位废话专家几乎用了全书三分之一的篇幅……来大谈其空话,这些空话资产阶级听了很舒服,因为这些空话等于是粉饰资产阶级民主,抹杀无产阶级革命的问题。”接着列宁承认:“不要忘记,考茨基是一个几乎能把马克思著作背得出来的人。”①然后列宁就用了80多页的篇幅来证明考茨基对马克思一窍不通。②

  列宁的基本论据是,虽然民主国家一般说来是不可能有的,但是苏维埃国家比起资产阶级的国家来毕竟要更为民主。考茨基否认这一点。这样一来,就导致了列宁和考茨基在关于苏维埃制度的本质、优越性和缺陷等问题上的一场争论,关于这些问题的争论至今还在世界范围内进行着。列宁在书的开头部分叙述了考茨基观点的实质,然后就来阐述自己对资本主义自由的罪过和苏维埃政权的美德的看法。在后来的几十年中,列宁的拥护者们对列宁的论据除了一味重复外,并没有补充任何东西。

  考茨基断言:“按本义来讲,专政这个词意味着消灭民主。但是,就本义来讲,这个词自然还意味着不受任何法律约束的一个人的独裁。”③

①《列宁选集》中文第3版第3卷第591、592页。——译者注
②这本小册子列宁写于1918年10一11月之间。在1920年3月,列宁开始为这本小册子的英文版写篇序言,其目的是对詹姆斯·拉姆赛·麦克唐纳及其独立工党(“所谓‘独立’是口头上的独立,实际上则完全依附于资产阶级的偏见”)的活动进行分析和批判,但是在列宁写了一页半之后,由于没有时间便扔掉了(《列宁文集》俄文版第36卷对这一页半进行了复制,见该卷第100一101页)。(列宁的这本小册子见《列宁选集》中文第3版第3卷第587一682页。——译者注)
③《列宁选集》中文第3版第3卷第592页。——译者注

  列宁没有预见到斯大林实行的为期23年的独裁,便用“明显的谎话”来解释这些话。考茨基还断言,马克思认为“无产阶级专政”不是管理形式,而是“在无产阶级夺得了政权的一切地方必然出现的一种状态”。为了证明这一点,他引用了马克思的话:“英美可能以和平方式,即用民主方法实现过渡。”①在考茨基看来,马克思认为,专政是一种暂时的需要,而不是革命的目的;是一种与夺取政权直接有关的需要,而不是一种合乎愿望的管理形式。在英美这些国家里,向社会主义过渡可以通过民主方法来实现,专政是不需要的。

  列宁企图对考茨基使用致他于死地的论据和形容语:“读了很多马克思主义著作的考茨基竟这样骇人听闻地歪曲马克思主义……这是对机会主义者卑躬屈膝,归根到底就是对资产阶级卑躬屈膝。”②考茨基“忘记了”阶级斗争。“要把考茨基所有的谬论——列举出来,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的每句话里都充满了十足的叛徒精神。”③“叛徒精神”一词从列宁的嘴里讲出来,听起来是很重要的。这意味着考茨基忘记了马克思生义的基本教义——阶级斗争。列宁问道:“奴隶主专政消灭了奴隶主中间的民主,即对奴隶主的民主没有呢?谁都知道,没有。……专政不一定意味着消灭对其他阶级实行专政的那个阶级的民主,但一定意味着消灭……被专政的或者说作为专政对象的那个阶级的民主。”④

  考茨基抛弃了阶级专政的思想,因为“阶级只能统治而不能管理……能管理的是‘组织’或‘政党’。”列宁挖苦地评论道:“‘糊涂顾问’先生,你在胡说,完全胡说八道!”⑤

①《列宁选集》中文第3版第3卷第593页。——译者注
②同上,第592页。——译者注
③同上,第599页。——译者注
④同上,第593、594页。——译者注
⑤同上,第600页。——译者注

  无产阶级从来没有管理苏联。实行管理的是党,而在党内实行统治的是独裁者或寡头。

  愤恨使列宁忘记了1905年时他在《社会民主党在民主革命中的两种策略》这一抨击性小册子中自己说过的话:“从庸俗的资产阶级观点看来,专政和民主这两个概念是互相排斥的。”①当1917年列宁在写作《国家与革命》这本书时,他在马克思的《哥达纲领批判》一书的页边上写的一句评语对这句话作了说明,他的评语是:“其实,民主是排斥自由的。”②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专政和民主是相似的,根本不互相排斥。列宁在这里指的既是无产阶级民主,又是资产阶级民主,他说:“发展的辩证法是这样的:从专制制度到资产阶级民主;从资产阶级民主到无产阶级民主;从无产阶级民主到没有任何民主。”③当“没有任何”民主这种情况实现时,自由就会到来。

  在同一本抨击性小册子中,列宁指出了阶级专政和个人专政、民主主义专政和社会主义专政之间的区别。很明显,区别就在于无产阶级专政或者说社会主义专政具有暂时的性质。这里列宁所依据的是马克思于1848年9月14日在《新莱茵报》上写的一句话:“在革命之后,任何临时性的国家机构都需要专政,并且需要强有力的专政。”④“马克思的这些话向我们说明了什么呢?”列宁解释道:“它说明暂时性的革命政府应当以独裁的方式行事。”

①《列宁选集》中文第3版第1卷第103页。——译者注
②③《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31卷第156页。列宁的这句话和下面的一段话并不是如作者在这里说的,是列宁在马克思的《哥达纲领批判》一书的页边上写的,而是在《恩格斯给倍倍尔的信》的页边上写的。——译者注
④《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第1版第5卷第475页。——译者注

  这些话同考茨基的话并不矛盾,考茨基在引证马克思的活时说,无产阶级专政将不是一种“管理形式”,而是在夺取政权后的一种暂时状态。但是,在这里很多情况决定于对“暂时的”一词的解释。这个词意味着三个月?三年?三十年?半个世纪?在一定意义上讲,当然这一切都是暂时的……

  (列宁在发表于《共产国际》1919年11月号上的一篇文章中谈到了这一“暂时”阶段的长短问题,他:写道:“社会主义就是消灭阶级。为此,无产阶级专政已做了它能做的一切。但是要一下子消灭阶级是办不到的。在无产阶级专政时代,阶级始终是存在的。阶级一消失,专政也就不需要了。没有无产阶级专政,阶级是不会消失的。”①)

  专政要求最大限度地使用暴力。这是排斥自由的。列宁早在《两种策略》中就写道:“人民生活中的大问题只有靠使用暴力才能解决。”他从未放弃过这一原则,始终遵循着这一原则。列宁写道:“考茨基本人已经堕落到自由主义者的地步,因为只有自由主义者才会庸俗地说什么‘纯粹民主’……最害怕被压迫阶级的革命暴力。考茨基对‘无产阶级的革命专政’这个概念的‘解释’把被压迫阶级对压迫者的革命暴力化为乌有,他也就在对马克思的思想作自由主义的歪曲方面打破了世界纪录。叛徒伯恩施坦同叛徒考茨基比较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②列宁预言了英美两国依靠暴力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情况:“这种暴力之所以必要。特别是因为存在着军阀和官僚……但是,恰恰在马克思发表这个意见的19世纪70年代,恰恰在英美两国,恰恰这两种机构没有!(而现在,这两种机构无论在英国或美国都有了。)”③列宁在这里既修正了马克思的话,也修正了事实,因为在70年代,在英国和美国,既有官僚制度,也有强大的军队。但是列宁虔诚地坚信社会规律的普遍适用性,容不得例外情况,把个别情况剪裁得使之适合于他所作出的总的结论。由于这样的思想方法,他坚定不移地相信,既然俄国发生了革命,那全世界也避免不了它。

①《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37卷第275页。列宁的这段话并不是如作者说的是发表在(共产国际)1919年11月号上的一篇文章中,而是发表在《无产阶级专论时代的经济和政治》一文中,该文载于1919年11月7日的《真理报》上。——译者注
②《列宁选集》中文第3版第3卷第600页。——译者注
③同上,第597页。——译者注

  但是,列宁担心德国人不去进行无产阶级革命,而要保存资本主义的基础。因此他特别起劲地抨击资本主义的自由:“考茨基无耻地粉饰资产阶级民主,闭口不谈美国或瑞士最民主最共和的资产者对付罢工工人的种种行为。啊,聪明博学的考茨基对于这一点是闭口不谈的!他,这位博学的政治家不知道,对这一点默不作声就是卑鄙。……多么渊博啊!向资产阶级献媚是多么细致入微啊!在资本家面前卑躬屈膝、舔他们的皮靴的样子是多么文质彬彬啊!假如我是克虏伯或谢德曼,是克列孟梭或列诺得尔,我一定会用百万酬金酬谢考茨基先生……①

  “博学的考茨基先生‘忘记了’(大概是偶然忘记了……)一件‘小事情’,就是资产阶级民主国的统治党仅仅对其他资产阶级政党才保护少数,而对无产阶级,则在一切重大的、深刻的、根本的问题上,不仅不‘保护少数’,反而实行戒严或制造大暴行。”接着列宁表述了自己的规律:“民主愈发达,在发生危及资产阶级的任何深刻的政治分歧时,大暴行或内战也就愈容易发生。资产阶级民主的这个‘规律’,原是博学的考茨基先生在共和制法国的德雷福斯案件中,在民主共和国美国对黑人和国际主义者的私刑中。在民主英国的爱尔兰和北爱尔兰事件中,在1917年4月俄罗斯民主共和国对布尔什维克的迫害和大暴行中,都可以看到的。……

  “就拿资产阶级议会来说吧。能不能设想博学的考茨基从来没有听说过,民主愈发达,交易所和银行家对资产阶级议会的操纵就愈厉害呢?”②

①《列宁选集》中文第3版第3卷第603、604页。——译者注
②同上,第604页。——译者注

  另一方面,列宁断言:“无产阶级民主(苏维埃政权就是它的一种形式)在世界上史无前例地发展和扩大了的,正是对大多数居民即对被剥削劳动者的民主。”苏维埃的对外政策也是民主的和“公开的”,但与此同时,“到处都是欺骗群众,而在民主的法国、瑞士、美国和英国,这种欺骗比其他国家更广泛百倍,巧妙百倍。”“劳动群众参加资产阶级议会(在资产阶级民主制度下,议会任何时候也解决不了极其重大的问题;解决这些问题的是交易所和银行)的门径被千百道墙垣阻隔着,所以工人们都十分清楚地知道和感觉到,看到和觉察到:资产阶级的议会是别人的机构,是资产阶级压迫无产者的工具……”①

  “苏维埃政权比最民主的资产阶级共和国要民主百万倍。……全世界的工人只要从资产阶级报纸上看到承认真实情况的片断报道,就本能地同情苏维埃共和国,正因为他们看到它是无产阶级的民主,是对穷人的民主,不是对富人的民主,而任何的、甚至最完善的资产阶级民主,实际上都是对富人的民主。……在俄国,则完全地彻底地打碎了官吏机构,赶走了所有的旧法官,解散了资产阶级议会,建立了正是使工农更容易参加的代表机关……②

  “考茨基不理解每个工人都理解都清楚的这一真理,因为他‘忘记了’提出、‘已经不会’提出这个问题:究竟是对哪一个阶级的民主?……他正像夏洛克③那样来论证:只要‘一磅肉’,别的什么都不要。公民一律平等,不然就没有民主。”④

①《列宁选集》中文第3版第3卷第605、606页。——译者注
②同上,第606、607页。——译者注
③夏洛克是莎士比亚的喜剧《威尼斯商人》中的人物,残酷的高利贷者,他根据借约,要求不如期还债的安东尼奥割下一磅肉。——《列宁选集》中的原注。本书作者在这个地方加了个脚注,说列宁提到夏洛克的这句话,在英国社会党(英国共产党的前身)当时出版的列宁著作中给删去了。
④《列宁选集》中文第3版第3卷第608页。——译者注

  列宁称考茨基是一个“带有十岁女孩幼稚表情的、书呆子气十足的傻瓜”,他猛烈地抨击了考茨基对解散立宪会议所作的分析。用列宁的话来说,立宪会议的选举是在布尔什维克的威望达到最高程度以前过早地进行的。列宁引证了如下的统计数字:在1917年6月召开的全俄苏维埃代表大会上,布尔什维克所得的票数占13%;1917年11月7日——51%;1918年1月23日——61%;1918年3月——64%;1918年7月——66%。①

  这些数字是非常引人注目的。因为据列宁说,1918年6月14日已将孟什维克和右派社会革命党人从苏维埃中开除出去了。②左派社会革命党人是在1918年6月初被开除出苏维埃的。这样看来,在1918年3月到7月之间布尔什维克的票数只增长了两个百分点,这说明布尔什维克威望的提高处于停滞状态。使用国家机器来镇压竞争者和“说明”选举者必定能使苏维埃更早地达到“团结一致”。

①《列宁选集》中文第3版第3卷第629页。——译者注
②同上,第634页。——译者注

  列宁肯定地说,立宪会议之所以被解散,是因为布尔什维克在选举中战败了,而选举如果能晚些进行的话,那它就会使布尔什维克获胜。因此,按照列宁的逻辑来看,对事态产生影响的是预期要发生的事件,而不是实际上已经发生的事件。

  列宁欢迎那些雨点般降落到苏维埃俄国头上来的“痛骂的话”,他说:“这样很好,因为这会加速和加深欧洲革命工人同谢德曼和考茨基之流、列诺得尔和龙格之流、韩德逊和拉姆赛·麦克唐纳之流的分裂,同社会主义的老领袖和老叛徒的分裂。被压迫阶级的群众,他们的觉悟的忠诚的领袖革命无产者,一定会赞成我们。……布尔什维主义在实际上十分有力地促进了欧美无产阶级革命的发展……不仅全欧洲而且全世界的无产阶级革命都在成熟,这是人家都看到的;俄国无产阶级的胜利则帮助了它,加速了它,支援了它。”①

  列宁于1918年11月9日写完了这本反对考茨基的抨击性小册子。9日夜里他收到了柏林发生革命的消息,说革命已将政权转到了苏维埃手中,于是第二天早晨他对这本小册子补写了最后一句话:“本来还要给这本论述考茨基和无产阶级革命的小册子写个结束语,现在也就多余了。”②

  但是,真正的结束语是由现实生活本身写出的,它使列宁的期望变成了失望。起初,一切都进行得很好。10月23日,卡尔·李卜克内西被释放出狱。3天之后,鲁登道夫提出了辞职。一时间人们似乎觉得李卜克内西有可能成为他的继承人。11月3日,基尔的水兵举行了起义。11月9日,李卜克内西在皇宫的阳台上宣告了德意志苏维埃共和国的成立。由于有发生混乱的危险以及很多城市的政权已被苏维埃所夺取,所以德国首相马克斯·巴等亲王把自己的职位移交绐了帝国战时内阁成员、社会民主党人弗里德里希·艾伯特。内阁的另一位社会民主党成员菲力浦·谢德曼得知李卜克内西的行动后,则宣告了民主共和国的成立。艾伯特担任首相职务刚一天——11月9日,当天夜里,威廉·格赖纳将军就打电话同他进行联系,代表最高统帅部提出要绐他以武力方面的支持。艾伯特接受了将军们的提议。这个“电话同盟”,正如格拉尔德·弗赖恩德所说的,③拯救了共和国,而使革命注定要遭到失败。

①《列宁选集》中文第3版第3卷第636、651页。——译者注
②同上,第675页。——译者注
③《非神圣同盟。(从布列斯特-里托夫斯克条约到柏林条约的俄德关系)》(附有J·w·惠勒-贝内特的导言)1957年伦敦一纽约英艾版第33页。

  第二天,艾伯特向柏林工兵苏维埃发出了呼吁,从而预先得到了它的支持,稍后,艾伯特被选为人民委员会主席——他的政府模仿苏维埃俄国也起了这样一个名称。但这只不过是对已经消退的革命风暴所作出的一种让步而已。组成艾伯特政府的是一些温和的社会党人。

  德国苏维埃准备结束战争。然而战争的结束也结束了它自身,它不能够再斗争下去了。1918年12月19日,苏维埃代表大会定于1919年1月19日进行立宪会议的选举。4天之后,革命的士兵、水兵和武装的斯巴达克派闯进了皇帝的办公室,逮捕了艾伯特。第二天,正规军的士兵遵照兴登堡和政府的命令,释放了他。那些独立社会党人由于看到了反革命的幽灵,便退出了内阁。在柏林,激烈的巷战开始了。在一些区域里,革命派获得了胜利。但是在1月16日,军队在社会民主党的领袖古斯塔夫·诺斯克的指挥下开进了柏林,在各个具有战略意义的十字路口架起了机枪和大炮,占领了首都。当天晚上,一些政治匪徒(大概是纳粹分子的第一代)杀害了卡尔·李卜克内西和罗莎·卢森堡,并把他们的尸体扔进了运河。在这之后,革命的火焰就开始迅速熄灭。1919年2月6日,在哥德市的魏玛召开了国民议会。艾伯特被选为总统,谢德曼被选为联合政府的首相,这个政府受到了社会民主党、天主教中派党和民主党的支持。从此魏玛共和国便开始走上了一条曲曲折折的道路,这条道路有时健康茁壮、充满朝气、富有创造性,有时又忧愁悲伤。

  德国的共产主义革命遭到了失败,这是因为工人和知识分子不相信革命,农民不需要革命,而军队、中等阶级和温和的政治家们又反对革命。列宁应当知道,德国革命的命运并不决定于“叛徒考茨基”,也不决定于社会民主党人的“背叛行为”。共产主义教导说,伟大的事件是服从于“历史的铁的逻辑”和“历史的客观必然性”的。仅只这两条标准就应当预先决定德国革命和俄国革命的根本区别。布尔什维主义之所以取得了政权,是因为世界战争导致了俄国社会制度的崩溃和俄国军队的瓦解。而德国的军队虽然在战斗中损失了1834534人,但在1918年11月11日时还仍然有3403000人,等于183个师。尽管出现一些个别的不服从和叛乱情况,但是这些武装力量还是奋起保卫了新生的共和国。此外,虽然战争也使德国内部发生厂很多变动,但是德国的社会结构却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德国后来诚然产生了希特勒的极权政治,但那是战后的德国、西欧和莫斯科经过了14年的丧失理智和混乱不堪的情况才出现的。

  除了这些客观因素外,还有一些主观因素,这就是德国社会民主党由于受到战争时期各种妥协所产生的腐蚀性影响,它已经不再是倍倍尔当时的那个党了。在战争结束时,它的领袖们面临着同资产阶级分掌政权这一难以克服的诱惑。再就是,布尔什维克在俄国11个月的专政打消了社会民主党人和考茨基还剩下的那点对革命的兴趣。布尔什维克需要共产主义的德国,但是它无法建立这样的德国。

  为使共产主义的德国能够建立起来,列宁作了一切努力。他在对考茨基进行了文字上的攻击之后,接着对一些事实作了美好的描绘。10月22日列宁在敌人企图谋害他的事件发生后发表了第一次公开讲话。他在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莫斯科苏维埃、工厂委员会和工会联席会议上所作的40分钟的报告中,指出了欧洲革命的很多证据。他在引证意大利资产阶级报纸关于美国工会领袖塞缪尔·冈珀斯在意大利旅行的报道时说:“意大利工人的行动使人觉得,他们只准列宁和托洛茨基到意大利旅行。”①列宁肯定地说,在德国,苏维埃的建立和独立社会党内左的路线的加强,是革命日益迫近的可靠证据。

①《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35卷第116页。——译者注

  看来,列宁已恢复了体力。由于受到国际革命前景的鼓舞,他每天都要在两三个群众集会上发表讲话。11月6日,他在一个群众集会上说:“你们都知道,德国把我们的大使赶出了柏林,借口是我们驻德国的代表处进行革命宣传。德国政府似乎从前不知道我们的大使馆会带来革命传染病。德国以前对这一点没有吭声,那是因为它还强大,不怕我们。现在战败了,就觉得我们可怕了。”①

①《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35卷第134页。——译者注

  列宁是知道真情实况的:这不是传染病,而是有组织的破坏活动。苏维埃大使阿道夫·越飞为德国的革命者购买了武器,并拨给资金供他们进行宣传之用。这是我在多年之后从他本人那里亲自听到的。1927年在莫斯科,我从一位大家都熟悉的、保加利亚籍的苏共党员格奥尔吉·安德列伊钦那里听说,越飞想会见我。以前我从未见过越飞,但他听说我在写一本苏维埃对外政策方面的书,因此,看来他想同一个局外人(对过去所经历的事件来说是局外人)谈谈。过后不久我才清楚,他为什么要同我谈话,原来在1927年11月17日,即在我们见面后过了几个星期,越飞为了表示对斯大林政策的抗议,他自杀了。他由于没有力量来防止新的镇压时期的到来,便只能以自己的死来表明他拒绝接受斯大林的政策。在会见时他对我说,斯大林的政策使他感到非常痛心。他直截了当地谈到了这一点,但好像是为了表明他是一位战斗的共产党员,而且正因为这样,他才无法容忍斯大林,他慢慢地从床上站起来(他当时有病),从他的文件中拿出了关于苏维埃驻柏林大使馆1919年的活动报告。越飞肯定地对我说,大使馆“是德国革命的主要参谋部。我从德国官员们那里买到了一份秘密情报,把它交给了一些激进的活动家,”(这些人多半都是独立社会党的党员)“他们在自己的演说和文章里便利用这份情报来反对恺撒政府。我花了10万马克为革命者购买武器。好几吨反对君主制的书籍和反对战争的书籍都是由我们大使馆出钱刊印出来的。因为我们想要推翻君主制度并结束战争。而你们的总统威尔逊则用另一种手段来追求同样的目的。几乎每天在天黑以后,就有一些独立社会党人偷偷地来到大使馆同我商量事。”越飞是一个有经验的阴谋家,所以社会党人纷纷来找他出主意,向他要钱,向他请示。他表示遗憾地说:“我们实现的事情毕竟太少了。要实行重大的变革,要进行胜利的革命。我们的力量是不够的。”思考片刻后,他又补充说:“不过,看来我们把战争缩短了一个月,从而拯救了很多生命。”

  后来我在苏维埃的一本杂志①中找到了刊印出来的越飞的一个讲话,这个讲话证明了他上面说的那些话是真实的。越飞在这个杂志里写道:独立社会党的十多份报纸都是在苏维埃驻柏林大使馆的监督下并由它出钱来出版的。同时,越飞以不容反驳的语气肯定地说,在准备革命期间,苏维埃大使馆始终是在同德国社会党人保持着密切接触的情况下工作的。

  列宁认为越飞在柏林有重大的意义。一位不亚于卡尔·拉狄克的权威人士的话证实了这一点,他说:“独立党人要我们拒绝缴纳布列斯特和约规定我们要缴纳的贡品。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对此表示反对。他说:为了使越飞还能够留在柏林,缴纳贡品是值得的。于是我们把黄金送了去。”就在这时,即在1918年秋,列宁把拉狄克派到德国去领导革命。8年之后,拉狄克公布了他在德国的奇异经历的回忆材料。②

①《生活通报》杂志1919年莫斯科俄文版第5期。
②卡尔·拉狄克《11月。一页回忆》,载于《红色处女地》1926年11月莫斯科俄文版第139一175页。

  虽然卡尔·拉狄克曾陪同苏维埃代表团去过布列斯特-里托夫斯克,但他从未在苏维埃政府中担任过什么职务,①他只是一位政论家,不仅是俄国的一位优秀的政论家,而且在他风华正茂时期,也许还是全世界的一位优秀的政论家呢。他极其机智而其貌不扬。他长了一头浓密的、蓬松的、乌黑的卷发,看来他梳头时用的不是梳子而是毛巾;他那一对微笑的近视眼戴着一副很厚的眼镜片;他撅着一张湿润的嘴;没有髭须的脸上却长着鬓毛,一直长到下巴下边;略带黄色的皮肤显得不够健康。但是拉狄克那机智的语言、出色的幽默和他报道的消息的可靠性,使人们忘记了他的外貌。他的几个房间——先是在克里姆林宫内,后来在莫斯科河岸街的熏黑了的政府大楼里——堆满了一捆捆来自世界各地的报纸。他一面以极快的速度阅读着报纸和杂志,同时却在同来访者进行交谈,并对读过的东西进行评论,不时地开个玩笑,或者骂上几句。在20年代初,当我对俄语还掌握得不好时,我们是用德语谈话的(拉狄克是一个波兰的犹太人,在德国受的教育)。后来我们便换用俄语来谈话了。有时候我给他打电话时,接电话的是他的妻子,她代表丈夫给我指定拜访的时间。有时候接电话的是拉狄克本人。我说:“拉狄克同志”。他回答说:“拉狄克同志不在”。于是我便说出自己的名字。接见我的时间通常总是由他指定的。我看到他时,见他躺在床上,身上放着一大堆资本主义的报纸,报纸几乎把他全盖住了,他没有梳头,看来也没有洗脸,两只眼睛肿胀着。拉狄克喜欢讲话。拜访开始时,他在既想谈话又想继续看报纸之间进行着明显的斗争。当前一种愿望战胜时,那就无法把他阻止住。我从美国、德国、英国或西班牙回来时,他往往向我提一些问题,例如,他曾向我提出过罗斯福的经济政策问题。可是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他自己就回答起自己的问题来。这使我感到十分满意。因为我知道的东西我固然知道,但我想知道他对问题是怎么看的。他这个人开始时充满了革命的热情,到后来他却成了一个厚颜无耻的人,既不相信任何人,也不相信任何事。

①作者对拉狄克的这个评价不符合实际情况。实际上拉狄克在十月革命后曾历任外交人民委员部中欧司司长、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书记、俄共(布)中央委员、莫斯科中山大学校长等职。他在1936年被开除出党。——译者注

  有一次,他在克里姆林宫自己的住宅里请我喝茶,喝的是中国茶,这茶是“基督将军”冯玉祥从中国给他寄来的,冯玉祥并向他致以“革命的小弟弟对革命的老大哥”的问候,——拉狄克对中国进行过详细的研究,所以他当了莫斯科中山大学的校长。喝茶期间,突然他的电话响了。在打电话时听到了一个咔嚓声,于是拉狄克向对方说:“有个特务接通了我们的电话,让他去偷听吧!”——接着他就满不在乎地继续骂起斯大林的行政当局来。对他的这种行为的必然奖赏就是把他流放到西伯利亚去。后来他像其他托洛茨基分子那样,悔过后又回到了莫斯科,并把自己的高嗓门加入了个人迷信的不和谐的声音中。虽然如此,在1937年1月著名的莫斯科审判案中的第二个审判案进行期间,斯大林还是让他坐上了被告席。拉狄克被判处监禁。关于他的命运流传着一些离奇的谣言:一会儿有人说,他由于告密出卖同志,被牢房中的其他囚犯掐死了;一会儿有人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被释放出来后又被派往波兰去进行共产主义宣传;一会儿又有人说,他又成了斯大林的顾问;如此等等。所有这些传奇性的传说说明,人们普遍认为他是一个不平常的人物。在1961年苏联发表的一份出版物中指出,他于1939年死去,看来他是在服刑期满时死去的。

  拉狄克编造了很多政治笑话——这是极权政治产生的一种秘密通货。下面举两个这种政治笑话的例子:

  1·斯大林邀请了一些作领导工作的共产党员来商量:怎样才能够轻而易举地、迅速地和不付出多大代价就使人民过上幸福生活。拉狄克向身旁的一位同志低声地说了些什么,那位同志为了不使自己笑出声来连忙用一只手把嘴捂住,斯大林问:“拉狄克,这是怎么一回事?”拉狄克说:“没有什么事,没有什么事,不过是个笑话,这个笑话您是不喜欢的。”斯大林请他讲出来,并事先保证讲出来决不会对拉狄克有什么过不去的。拉狄克便说:“要使人们过上幸福生活,最简单、最迅速和最不付出代价的办法就是把您绞死在红场上。”2·拉比诺维奇把自己要干的新工作讲给列宁听:他将坐在一个高塔上瞧着西方——注视着世界的烈火何时燃烧起来。列宁问:“为什么你要干这样的工作呢?难道这能得到好的报酬吗?”拉比诺维奇回答说:“虽然得不到好的报酬,但这个工作却是固定的。”

  不过在1918年时,拉狄克还没有丧失自己的信念。德国危机的日益迫近使他对革命感到精神振奋,因为,在俄国人中他是“第1号的德国人”。他作为列宁在德国问题上的顾问,享有很高的威信。拉狄克在自己关于德国革命的《回忆录》的开头部分写道:“我们的全权代表越飞把我叫去,让我用直通电话告诉莫斯科:刚刚接到消息说,德国政府决定向盟国建议停战和和谈……我自然立即把这个消息转告给了政府。这个消息就像是关于解放的消息一样对我们产生了影响。最后几个月的局势恶化得很厉害。我们侦察到的情报说明,套在苏维埃俄国脖子上的那个绳圈每天都在越拉越紧。”当时带着“贸易代表团”在柏林的布哈林把德国工人中日益加剧的动荡向莫斯科作了报告。1918年10月23日,卡尔·李卜克内西被释放出狱。拉狄克写道:“我们感觉到德国革命有了领袖。”不久,奥地利爆发了革命(起码拉狄克认为这是革命)。“伊里奇和斯维尔德洛夫要我写个号召书。‘但是我们到什么地方把它印出来呢?排字工人已经没有了。’贝拉·库恩说:‘会有的。只是请发给面包和香肠。’说罢他就带着匈牙利党校的学生立即到俘虏中去寻找能排字的人。”

  第二天早晨,工人们听到奥地利爆发了革命的消息后,便到莫斯科苏维埃的大楼前去游行。工人们一浪接一浪地前进着,把广场挤得水泄不通。拉狄克回忆道:“突然间传来一阵喊声,这声音像台风似地越来越大。我们猜想,可能是伊里奇在克里姆林宫里忍不住了,便在自己受伤后第一次出了克里姆林宫。我和库恩跑上前去迎接他。他的面容很激动……男女工人们和红军士兵们一长列一长列地游行,一直到晚上很晚的时候才结束。世界革命来到了。人民群众听到了它那铁的步伐。我们的孤独状况结束了。”

  奥地利的这场“革命”发生在1918年11月12日,这时君主制为共和制所代替。在匈牙利议会前的人群中有少数几个共产党员喊着本党提出的口号。不知在什么地方有一些共产党员士兵在放枪。但是民主革命的浪涛淹没了那枪声。

  拉狄克继续回忆道,几天之后,“德国大使馆打电话通知我,说柏林那里唤我们接电话”。拉狄克同契切林便去了大使馆。起初他们经直通电话同国会的独立党议员奥斯卡尔·柯恩谈话,后来又同“人民全权代表政府”(拉狄克在谈到当时的德国政府时没有使用“人民委员会”这个说法——俄文版译者注)“的第二个代表”格奥尔格。哈阿兹①谈话。哈阿兹对苏维埃俄国提议要送给德国粮食一事表示感谢,但他没有接受这个提议,他说“因为我们知道俄国也在挨饿,所以我们请你们把准备捐献给德国革命的那些粮食用于俄国的饥民吧……美利坚共和国总统威尔逊保证让德国得到在冬天用来养活德国居民所必需的粮食和油脂。”

①这里的格奥尔格·哈阿兹恐系胡戈·哈阿兹之误。——译者注

  “德国革命的领袖哈阿兹从美国金融寡头的领袖威尔逊那里得到了粮食和油脂。他不需要俄国革命的援助。”拉狄克评论道:

  “加略人犹大第二次……进行了叛卖活动。”①

①指犹大为三十块银币而出卖耶稣的故事,出典于《圣经》。——译者注

  几天之后,柏林拍来了电报:邀请苏维埃代表团出席德国苏维埃代表大会。代表团由越飞、拉柯夫斯基、布哈林、拉狄克和伊格纳托夫组成。拉狄克回忆道:“我们集合起来同伊里奇和斯维尔德洛夫商谈关于在代表大会上的行动路线问题。商谈后,伊里奇把我留了下来……

  “他说:‘最严重的时刻开始了。德国被打败啦。协约国进入俄国的道路被打开啦。’

  “我回答说:‘怀念和平生活的那些军队未必想同我们打仗。’

  “他说:‘将要调来一些有色人种的军队。您将怎样对他们进行宣传鼓动呢?’

  “我回答说:‘我们将利用一些小型图片来进行宣传鼓动。但是有色人种的军队未必能经得住我们的气候。如果盟国不能很快发生革命,而它们有可能把自己的军队派往发生了革命的国家的话,那这些军队在这里就要瓦解。’

  “伊里奇说:‘我们看看再说……’”

  “对于我如果继续留在德国这种情况,伊里奇指示我说:‘您要记住,您将是在敌人的后方进行活动。武装干涉是不可避免的,而很多事情将决定于德国的局势。’

  “我警惕地回答道:‘德国革命这件事太大啦,不能把它看作是在敌人后方进行的一种破坏活动。…但是列宁考虑的只是俄国本国的安全。

  拉狄克、伊格纳托夫和布哈林向西方出发了,他们来到了德国的前线。在那里,德国人和红军正在进行一些小的战斗。德国人不让苏维埃代表团通过。拉狄克同斯维尔德洛夫进行了联系。斯维尔德洛夫同列宁进行了磋商,然后他们指示拉狄克要通过秘密的方式进入德国,代表俄国共产党出席德国的苏维埃代表大会。

  拉狄克的想像力、机智、勇敢和毅力帮助他在去往柏林的路上避免了一切险境,排除了一切障碍。他终于来到了柏林。他说:“我买了一张弄脏了的沾满污垢的《红旗报》”(这是德国共产党的报纸)。拉狄克找到了报社编辑部,当即就见到了范妮·叶泽尔斯卡娅、罗莎·卢森堡、卡尔·李卜克内西、保尔·莱维及其他一些担任领导工作的共产党员。当由于拉狄克突然来到编辑部而引起的惊讶刚一平息下来,他就问他们:“柏林苏维埃的情况怎么样?”

  ——“我们在那里没有任何有组织的力量。”

  ——“那么,我们在柏林有多少组织起来的力量呢?”

  ——“我们刚刚在聚集力量。革命开始时我们在柏林聚集起来的力量还不到50个人。”

  当天晚上,莱维把拉狄克引到了一个工人小餐馆。“争论首先围绕着恐怖展开。罗莎·卢森堡感到痛心的是,全俄肃反委员会的领导人竟是捷尔任斯基,她说:‘要知道恐怖并没有置我们于死地。怎么能够对恐怖抱什么希望呢?’”

  拉狄克证明说:“我们把希望寄托在世界革命上。需要争得几年的时间。在这种情况下怎么能够否定恐怖的作用呢?”李卜克内西赞同他的意见。但是罗莎·卢森堡还感到不满足,她说:“也许您是对的。但是,优素福①怎么能够表现得那么残酷无情呢?”她从来不是一位正统的共产主义者,所以她在很多问题上都同列宁有分歧。

①“优素福”是费利克斯·捷尔任斯基在党内的化名。

  善于观察问题的拉狄克很快就对局势作出了估计。在小餐馆里吃饭的几个马车夫对他讲:“威尔逊是个好人。是他迫使恺撒这个坏蛋跑掉的。他现在把粮食供给德国。他将来还会让我们有一个好的世界呢。”

  这就是人民的声音。连李卜克内西本人也对拉狄克说:“谁要是企图谈论保卫革命而反对协约国,那大伙就会把他吃掉的。”德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使拉狄克感到失望,他说:“我没有感觉到,在这里,在我的面前的是一个党。”

  在这种情况下企图在德国进行无产阶级革命是极端不负责任的。列宁对形势估计得太高了:他的预言是一种幻想。他劝说自己的德国同志们要举行暴动,要依靠革命来夺取政权。而关于人民的起义和群众的支持则是根本谈不上的。克里姆林宫傻头傻脑地希望单凭俄国革命的要求,幻想就将在国外变成现实,但是在德国,一个连是战胜不了整整一个军的。在历史上,单靠希望是走不远的。

  在罗莎·卢森堡和卡尔·李卜克内西被杀害之后,拉狄克在街上见到了贴着一张告示,上面规定:向官方告诉他的地址者有赏。他在一个军医遗孀的住宅里租了个房间,在那里书写革命的号召书和小册子。2月13日,有几个警察特务闯进他的房间,叫喊着“举起手来!”接着就把他带进了莫阿比特监狱。拉狄克被戴上了镣铐。

  审讯继续了很长时间,那是极其不愉快的。拉狄克不知道,被他惹恼了的看守监狱的那几个士兵是否会当场对他进行私刑拷打。审讯终于结束了,但是拉狄克并没有被释放。因为在莫斯科拘留了一些德国的人质。于是开始了关于交换的谈判。拉狄克被暂时允许在狱中接见来访者。他的牢房变成了一个政治沙龙。拉狄克回忆道:“在第一批客人中,有泰拉特帕夏和他的陆军大臣、保卫特里波利斯的英雄思维尔帕夏①,我劝说他们到俄国去看一下。恩维尔帕夏后来真的去了。”②(泰拉特帕夏于1921年3月15日在柏林被一个亚美尼亚人杀害了)

①泰拉特帕夏和思维尔帕夏是所谓“青年土耳其党的三雄”中的两雄。‘帕夏”是旧土耳其高级军政长官的称号。——译者注
②关于思维尔在俄国的奇遇,见路·费希尔的《世界政治中的苏维埃国家》一书英文版第1卷第382一390页。

  拉狄克接下去写道:“事先没有经过任何商谈,拉特垴就来了。”瓦尔特·拉特垴是德国电器总公司理事会的主席,后来担任德意志共和国的外交部长,他是一位作家和思想家,据拉狄克说,一见面他就表现出了自己的“基本品质:巨大的抽象智慧,没有任何的直觉,并表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自命不凡。他跷起二郎腿,请允许他发挥自己对世界形势的看法。他谈了一个多小时,一面谈一面细听着自己的嗓音。”爱讲话的拉狄克对其他爱讲话的人是无法容忍的。拉特垴发挥自己的思想说:“问题在于你们能否建立起一个新制度。苏维埃俄国将是不可战胜的。现在整个世界都处在十字路口。回到旧的资本主义制度去的路是没有的。社会关系将被摧毁。但是工人群众自己只会破坏。建设工作是动脑子的事;工人阶级只有在精神贵族的领导下才能建立起新的社会。这不会是一个平等的社会,因为平等是不可能的……马克思只是提供了一种破坏的理论。在我的著作中,你们将看到一种建设性的社会主义的理论。”

  拉狄克写道:“他看到我面带笑容,便继续夸夸其谈地谈下去:

  “‘在德国,在很长的年代里,革命是不可能胜利的。德国工人是一种庸人。大概几年之后,我将作为一位技术人员到你们那里去。而你们,苏维埃的大官们,将穿起绸缎衣服在克里姆林宫接待我这位老相识。’

  “‘为什么要穿起绸缎衣服呢?’我问他。

  “‘因为在你们过了多年地下革命者的清心寡欲的生活之后,胜利啦,你们想在生活上享受享受。’”

  来看望这位被监禁人的还有马克西米利安·哈尔登,他是一位激进的新闻工作者,是资产阶级德国的拉狄克。后来,拉狄克关于他评论道:“从社会观点来看,他是卡莱尔①和尼采②的混合体。”哈尔登作为一位政论家,他的力量在于他反对恺撒德国的政府。当拉狄克把自己的笔杆出卖给斯大林的时候,他的笔杆也就背叛了他自己。

  乔治·B·冯·莱布尼茨男爵也来莫阿比特的牢房探望。“莱布尼茨是鲁登道夫在士官武备学校③学习时的同学……是获得‘民族布尔什维克’称号那一类型人的第一个代表,我同这些人曾经打过交道。”当德国政府把拉狄克释放出狱时,他由于人质方面的事务以及与直达运输有关的一些困难而未能立即回国,于是他在莱布尼茨的住宅里住了下来。他在那里住了八个星期。到莱布尼茨这里来的有瓦尔特·鲍威尔上校,用拉狄克的话来说,他是鲁登道夫的左右手,他向拉狄克示意,他们,也就是德国的军官们“懂得,我们是不可战胜的,我们在同协约国的斗争中是德国的同盟者”。来到莱布尼茨住宅的还有海军上将保尔·冯·欣策,他是恺撒政府的外交秘书和鲁登道夫的忠实战友。拉狄克回忆道:“他拥护同苏维埃俄国缔结的协定。”

①托马斯·卡莱尔(1795—1881)是英国政治家、历史学家和哲学家。——译者注
②弗里德里希·尼采(1844一1900)是德国哲学家,唯意志论和非理性论的代表人物。——译者注
③上官武备学校(或译“陆军幼年学校”),主要训练军官的子弟,使他们将来任军官或升人军官学校。——译者注

  拉狄克是作为一位国际革命家被关进监狱的。但是那些来访问拉狄克的人却忽视了他的这个方面,而认为他是一位民族国家的代表,是一位可能的伙伴。在这里会晤的既有右派,又有左派,那些右派后来消灭了魏玛的民主共和国,而那些左派则仇恨资产阶级的民主。虽然左派和右派之间有很多分歧,但他们却找到了共同的语言,后来在反对共和国的选举中采取了一致的行动。拉狄克是为了发动革命而到德国来的。而现在他却是作为苏维埃俄国的外交代表留在德国。在拉狄克的牢房里和鲁登道夫助手的客厅里,已经表现出了1922年的拉巴洛条约①以及苏维埃政府和德国军队的协同动作的迹象。

  拉狄克离开德国时深信,“革命将是一个相当长久的过程,甚至欧洲范围的革命也是如此。”

  他带着这个想法和4箱政治书籍及经济书籍(以及“俄国当时还不知道的爱因斯坦的一些著作”)回到了莫斯科。

  被驱逐出苏联的托洛茨基把1914年以后的德国工人运动史称之为“现代史上最悲惨的一章”。这是一种个人见解。这一章对他和列宁来说是悲惨的。对列宁来说,德国革命的被击溃是一种致命的失望。在拉狄克使命的变化中已经包含着苏维埃制度的变化。布尔什维主义只好自己干自己的事了,不得不自己为自己而打仗了,并开始逐渐地与俄罗斯母亲融合起来。

①拉巴洛条约是苏联政府同德国于1922年4月16日签订的条约。条约规定建立两国间的外交关系,双方放弃赔偿战费的要求。同时德国政府收回了把苏联政府收归国有的企业归还德国原业主的要求。——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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