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罗章龙 -> 京汉铁路工人流血记(1923年3月)

第四章 惨杀以后



  辛店和江岸大惨杀均在二月七日,所以这天是我们劳动界最悲痛的纪念日,我们简称它作“二七惨变”。“二七惨变”发生后,京汉工人战线便被军阀冲破。军阀的瓜牙便在腥风血雨中,大唱其战胜同胞的凯旋歌了。总工会当日曾发表一宣言:声明此次惨变的经过和责任,并指示工人们今后应有的态度,内容极关重要,记载于后:

  “亲爱的工友们!我们全路工友被枪杀的竟有百余人,我们的总工会及各分工会均被封禁,我们的工友被杀伤的更不知多少。我们工友都被兵士捆绑上工,事到如今,我们工友当然不能不忍痛上工了。我们这次开成立会,原来事先得了吴佩孚的允许的,但是他后来居然大施压力,压迫我们。赵继贤,冯沄二人或给我们代表以免票,或用专车送我们代表去开会,同时却运动曹吴屠杀我们。他们这样压迫我们,我们还再三让步,派代表向吴佩孚求情,勿停止开会。不料他的爪牙黄殿辰等,竟占踞我们的总会,驱逐我们的代表,我们到这步田地,忍无可忍,才罢工要求。不料吴佩孚一面打电报给我们说好话,并派代表诡言和我们议和,一面却用大队兵士包围江岸总会办事处,开枪袭击,意欲杀尽总会代表,遂致江岸分会委员长林祥谦等被捕,未加审问,毫无罪名,竟与其他四工友同遭斩首。故以江岸一处而论,杀人竟至三十七人之多,重伤者数十人,断手断脚残废者数十人。同时同日曹锟也派了他的爪牙在长辛店捕去工会会员十一人,枪毙工人十余人,伤者无算!事后他们自知此种万恶行为,必为全国人民所深恶痛绝。尤复诬蔑我工人为匪徒,捏造我工友先枪击军官,冀掩尽天下人耳目。唉!曹锟、吴佩孚、萧耀南、杜锡均等用心之险毒,诚非人类可比呀!
  我京汉工友都是有血性的男子汉大丈夫,能够让军阀随便杀死我们的兄弟么?我们两年来血汗造成的工会,能够随便让他们封闭么?我们真正就是这样上工了么?我们决不要灰心,决不要怕死,这口气是必定要争的,杀我们弟兄的仇是必定要报的。曹锟、吴佩孚、萧耀南等军阀,都是杀我们弟兄的凶犯,我们从此总是要安下决心打倒军阀的。亲爱的工友们!我们总工会的委员长、秘书等还没有尽被仇人杀死,所以我们的总工会还存在,我们工友还要服从总工会的命令,维护总工会,总工会现在正在计划和进行一切复仇的办法呢!我们各站的会所,虽然被封了,但是我们工友还要团结一致,秘密组织,以图再举。现在全国各工团及各界都起来援助我们,我们自己更应紧紧团结,并秘密举出代表与总工会接洽。
  工友们!我们这次的耻辱,是永远不能忘记的,我们许多弟兄被杀害,更是我们不能忘记的,我们大家都要下决心誓必报仇雪恨,誓必恢复工会,誓必打倒军阀。我们如果能下决心,如果团结一致,我们一方才可以对得住死者,一方才可以打倒我们的仇人,夺回我们的自由呀!

  此时工会领袖死亡被捕之外,在南段的则东走上海,设立京汉工会办事处。在北段的则北赴京津,并向津浦各路活动(参看第五章津浦响应情形)。麋集北京者当曾召集一六路联合会议,秘密进行一切,兹将该会议当日通电录下,亦足见工人虽遭惨杀,尚有如虹的气焰是永远不能消磨的!电云:

  全国各工团、各学校、各报馆并转各界同胞公鉴:集会自由,载在约法,国无纪纲,此区区自由,遂亦被强梁劫持。工人等见举国梦梦,莫知所届,故不惜赤手空拳以与此残民以逞之军阀作战。连日以来,长辛店之役,保定之役,汉口之役,郑州之役,信阳之役,我工人肝脑涂地,前仆后继,为自由而死,亦已大白于天下矣。在工人以饥饿之躯,既蒙兵队之摧残,复受奸商之封锁,死生祸福,早置度外,惟自由未得虽万死不足以馁其志,此则须为我父老兄弟痛切陈之者,现我们已决定仍遵前议进行,昔人有云:“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愿我同胞,其互勉之。

津浦、京奉、正太、京汉、道清、粤汉六路驻京代表联合会议叩元


  同时各代表等复向国会陈诉此次事变的经过真相,虽在黎元洪高压之下,尚能不稍畏怯,冷酷的北京市民至此亦不能不受感动了。上国会书云:

  “为请愿事,查人民有集会结社之自由、人民之身体,非依法律不得逮捕拘禁处罚,载在约法,决不容妄加侵犯,工人亦人民一份子,当然享有此等权利。以事实而言,两三年来,我国工人,到处成立工会,任南方一带,官厅皆承认之为法定团体。而助其发达,同一国家之下,待遇胡可两岐,是按之国法,证之实例,我工人之应享有集会结社等自由权,丝毫不容疑者也。乃近因京汉铁路工人拟于本年二月一日,在郑州开全路总工会成立大会,竟致横遭当局百般摧残,以武力压迫,欲根本剥夺工人之自由。于二月一日,郑州警察局长黄殿辰率警捣毁工人牌匾等物,占据工会房屋,命令饭铺不得卖与工人等食物,命令旅馆不容留工人等住宿,勒令工人及来宾等,忍饿出境。京汉工人以受此种蛮横,惨苦相逼,愤不欲生,仍出于不得已之罢工行动,而车务段长何开成、警务段长胡鸿章等,又乘机为虐,骗捕工会职员王宗培等五人,加以手镣脚铐之非刑,吓以不上工即立予枪毙。强迫发电。捏造谣言,强迫工人打手印,负使工人上工之责,种种惨无人道之举,不可胜言,事后调查,始知此次祸端,完全为京汉局长赵继贤所激发。盖工人等于筹备开会之前,曾经禀明赵局长,而得其许可者计有数端:(一)改放一月二十八日之假期于二月一日;(二)自北段来郑州者,请由赵局长发给免票数十张,自南段来郑州者,请由局长冯沄许挂头二等车一辆,是工人等非秘密私行集会可知,不料赵局长一面准许各工团代表集于郑州,一面电告吴巡阅副使,谓工人等未经地方官厅许可集会,竟明目张胆,聚众招摇,不特影响所及,隐患堪虞,即此目空一切,将来群起效尤,愈演愈烈,务祈麾下,迅饬预为防范,切实监视等语。是赵局长对我吴副使之措词,似不知其有发免票挂车辆之事者,工人等尚在梦中为赵局长一人所播弄,致演罢工数日,杀人数百之惨剧。不知赵局长究是何居心,人或谓京汉路局舞弊太多,恐为工人所发觉,是否属实,则非工人等所忍言。罢工后,工人等请来调和,亦是据理求平,苟当局稍有顾念国家交通,尊重人民权利之意,则应立允工人之要求恢复工作,早已无事。乃路局立意与工人为敌,竟于各站调兵遗将,一若以屠尽我工人为快心者,致南北同有枪杀工人之惨剧发生。曾于六日深夜捕我长辛店职员十一人,赤身提送保定,至今生死未卜。据闻已经枪毙二人,次日以重兵迫工友上工,竟敢开枪轰击,工人赤手空拳,躲避不及,被击死者五人,受伤者六十余人,现在长辛店为重兵包围,出入不能自由,死者不得葬,伤者不得医,生者不得购食,光天化日之下,竟演战场地狱之行。同时武汉工人,亦被萧耀南派兵枪杀三十八人,伤及二百余人,种种横暴惨酷,言之骇人听闻,血气之伦,莫不愤慨。津浦铁路工人,亦纯为此不平,而决行罢工援助,各省工界,亦群情激昂,不愿工作。工人等为自由为国法,不得不作困兽之斗,非敢妄动,致罹法纪,苟得其平,工人等又谁不愿和平哉。工人等不善笔墨,语无伦次,意多不尽,即上所陈,亦可见民权之被蹂躏已尽。工人之冤枉,殆达极点矣。诸君关心民瘼,于此空前之惨剧,必已注意察悉。此事非但京汉津浦两路工人之关系,乃系我工界全体之关系,乃民权被蹂躏之关系,乃国法被破坏之关系。长此进演,民难为民,国将不国矣。我国会有保障国家大法之责,议员系人民之代表,务请诸君对于此毁法残民之当局,请政府与以相当之制裁,为此被蹂躏之数万工人,求一安全之途径,工人等所请愿之件,谨列于下:
  一、集会结社之自由,载在约法,工会设立,政府再不得非法干涉。
  二、政府应从速释放非法逮捕之京汉路各总分会一切职员及工人。
  三、请政府立即撤退长辛店等处监围工人之军队警察。
  四、请政府严惩赵继贤、冯沄、黄殿辰、何开成、胡鸿章及在郑州、长辛店、武汉、肇事之军警。
  五、请政府从速抚恤死伤工人及其家属。
  六、请政府从速运粮赈济京汉全路工人,并不得禁止长辛店工人及其家属自由购买粮食。
  七、要求政府赔偿汉口工团联合会被警察焚毁房屋之损失,及各处被军警抢掠捣毁物品之损失。
  上列七条,皆工人等不得已之请求,愿我议员诸君,速为议决,咨达政府照行、则我工人等自当感激无穷,安心作工。倘政府不自觉悟,而仍继续压迫,则人非木石,谁肯坐毙,虽牺牲全工界之生命,以争人格自由,亦所不惜矣。悲愤哀惨,竭诚请愿,万望国会政府,勿使工人失望,工人幸甚,国家幸甚。伏乞鉴核公决施行。谨呈众议院。请愿者王宗培、姚佐棠等四十八人,介绍议员吴昆等。

  过了几天,京汉铁路总工会驻沪办事处组织就绪,遂与湖北全省工团联合会会衔发表下列宣言。以后进展的形势,这里也就暂不多记了。

  京汉铁路总工会湖北全省工团联合会驻沪办事处宣言:

  军阀吴佩孚、萧耀南禁止京汉工人集会结社,乃是军阀剥夺一切人民自由的先声;他们惨杀京汉工人,乃是惨杀他处工人的先声。所以“二七”事件,(即曹吴萧屠杀京汉工人事件)发生以后,我们都很明白,这不仅是京汉工人的事体,乃是全国工人的事体;不仅是全国工人的事体,乃是全国各界同胞的事体。可是,在吴萧高压之下的鄂豫直,此时已然没有我们公开活动的机会了!我们后死者,要为全国同胞争生存与自由,要联合全国同胞来完成打倒军阀的任务;更须找一个较妥的地方来策划进行,因此京汉铁路总工会与湖北全省工团联合会特在沪上设了一个办事处。它的任务是:(一)宣布军阀压迫惨杀工人的真相;(二)联合各界同胞向军阀下总攻击,各界同胞诸君!各地工友诸君!乱亟矣!民惫矣!“军阀不死,大乱不止”。尚望齐仗正气,共殄妖氛,工人幸甚,各界同胞幸甚。谨此宣言,毋任迫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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