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罗章龙 -> 京汉铁路工人流血记(1923年3月)

第七章 献媚军阀的北政府及奸商



  当军阀演此惨剧,一般人民莫不怒发冲冠之际,事实的北政府(即违法的政府),平日标榜约法,倡言和平统一,至此乃一任军阀的跋扈,不惟毫无正义的主张,反借此机会,希图献媚军阀,苟全禄位,所以就有种种压迫工人及与工人表同情的学生市民的荒谬行动。他们的办法对于京汉路工人,则采严酷的对待,发布临时取缔章程二十几条,凡工人同盟罢工,不服军队命令者,即以煽乱行为论罪,随时并得逮捕枪毙,于是路局方面,更敢大胆横行,毫无忌惮,甚至修怨寻仇,睚眦必报,白昼杀人,无人过问。此外更命令全国交通机关,断绝传递关于工人的消息。京中某报因据实登载此项消息,几遭封闭。又恐本京工人有所援应,因饬令军警(薛之珩等)从严取缔,其办法如下:

  “(一)人民本有集会结社之自由,但有妨碍政府及地方治安者,当然解散;(二)散布传单,须呈警庭盖章许可,否则没收之;(三)近来铁路工人罢工后,潜行来京鼓动风潮者,据查有三百余人,倘寄居人力车厂及各项工人处,最易施行煽惑,宜极力取缔;(四)停止工人的出版物发刊;(五)通告各学生寄宿所,不准代学生印刷传单,否则罚办;(六)由各区通知各岗警,各应注意本段职务,如有火警等事变,自有消防队等救护,不得擅离岗位;(七)如有散布鼓动风潮传单,或张悬旗帜,当立即没收实行逮捕。”

  由此看来,他们所想助桀为虐讨好军阀的方法,可谓极其周到了。但是同时他们也知道,表同情于工人的实在不少,尤其有许多进步的学生,对于劳动运动很是尽力的。这班学生在他们眼中便是所谓“过激党”所谓“马克思派”,更是他们的心腹大患。他们本“擒贼擒王”的意思,所以决定对于这些青年加以重创。他们第一步的办法,就是先发表一道命令,以后军警方面就可竭力摧残有所张本了。果然二月九日黎元洪发了一道乱命,其词如下:

  “近来士习嚣张,风化凌替,少数教职员及在学生徒等,聚众干政,倡言脱离政府,解散国会。甚至飞腾异论,不审国情。借口研究学说,组织秘密团体,希图扰乱公安。种种越轨行为,危及教育前途及社会秩序至深且巨。国家兴学,重在育才,岂能任令少数党徒,肆其蛊惑。使我青年士子,荒废最好之求学时间,盲从妄动,误入岐趋,近则破一时之纪纲,远则酿将来之变乱。本大总统维持教育,爱护青年(!),断难坐视,应即责成内务教育两部及京外地方长官依法严加取缔,不得稍涉宽纵。至国立各校,尤应随时纠正,以端趋向。倘仍发生上项情事,该办学人员,责有攸归,定当从严彻究,此令。”

  这个命令里面所称“研究学说”,所称“组织秘密团体”,自然是指从事劳动运动的团体了。所谓“飞腾异论”,自然是指马克思派的学说了。最后所说“严加取缔不得稍涉宽纵”,便是给杀人行抢的军警一套护身符。

  此命令一出,接着就有军警抄查铁路工人罢工后援会的事。因该会发起后,竭力为工人筹经济的援助,并且又是公开的团体,故首当其冲。九日下午三时,中一区巡警即往拘捕该会职员,幸该会职员,事先走避,未及于难。然会中一切什物,被劫殆尽,该会亦遂因此不能进行。此时正当群猪向北政府调停工潮声浪最高的时候,然所演者竟为使工人援尽粮绝之事,黎元洪奸猾至此,也就在北京劳动群众中留下了一个不灭的印象。

  后援会被封后,黎氏复召集军警授以四项办法:(一)预防工人与学生联合;(二)禁止散布未备案之印刷品;(三)各区戒严;(四)严查行旅。一面下令搜捕从事劳动运动有名之十一人,并于车站密布暗探,妨其逃逸。于是年来最活动的北京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遂在此严密搜捕之下,失其公开活动的势力。他们的活动便天天在军警包围之下了。据实说来,此赤手空拳的青年,纵一时为黎氏高压,失去他们公开活动的机会,然偷生于武人鼻息下面的黎元洪,究竟不能与这班青年的前途无限的活动同其寿命,这是无论谁人,都能断定的,只有利禄薰心的黎氏不知道罢了。

  黎元洪见武人确能战胜各地徒手的工人,他在北京所施的压力,也有些效力,顾盼自雄,其得意自不可名状。然犹以为未曾表示颂扬武人屠戮工人之意见,自觉还未对军阀尽十分的孝顺,于是二十二日复发长令一道。替惨杀工人的军阀大保其镖,其大意云:

  “迩者京汉铁路工人偶因集会细故,率尔罢工,竟与军警冲突,致有死伤,罢工为刑律所不容,何得遽以罢工为要挟,置身咎戾,所有此次肇事情由,著由内务交通两部会同查明,呈候核办,并著主管部妥拟工会法案,咨送国会议决,克期公布,俾资遵守。”

  明明是军阀破坏约法,工人为保障共和国民应享的自由而抗争,他反说成是“细故”;明明是军阀任意惨杀工人,他反说是工人“竟与军警冲突”。照此命令,不但将军阀一场残杀的罪恶替他轻轻遮掩了过去,且将保障“约法”的工人说成了罪戾,且要制造出新的桎梏,让军阀去做更大的残杀,这样助桀为虐的心事,可算是无微不至了。最可怪者,他同日又发布一尊重约法的命令,他要国民遵守约法,不要摇动他的总统(其实就谈约法也并无此种论理,不过是他的妄想)。自己却违了约法还不够,还要颂扬违反约法的武人。所以这种行为,在理论上说他是发疯,在人格上说他是无耻。以这样无耻发疯的人,盗窃中华民国的总统,我们的国家,早就该亡了!

  与北庭沆瀣一气同恶相济的便是北京的总商会。(严格说来该会所代表的自然不是多数真正的商人,不过是腐败官僚的化身)。他们为逢迎官宪起见,竟率先发表一攻击工人的很荒谬的齐电。(报载郑州、长辛店亦曾有商界列名通电反对工人,但事后调查,都是军阀捏造的)。本来全国各商会对于这次军阀的暴行,不肯仗义执言,还不免有凉血之诮,今北京商会竟犯天下的大不讳,首先为军阀张目,是其罪恶又远驾消极为恶者之上,所以此处将他们的通电载出,第一,使全国国民知道有此献媚军阀自绝于众的奸商;第二,使北京商民看了,知道他们拥戴这样的商会实在是奇耻大辱,应亟图洗涤才是,附北京总商会齐电:

  “各报馆均鉴,前次京汉路因有小冲突致起风潮,本总会当以事关全局,未忍坐视,曾有劝告通电一则,其文曰:比年以来,民生困苦,百业萧条,市井惊心,闾阎蹙额,所以致此者无一不由于误会。一倡百和,莫知其非,询厥由来,莫明所自,而一经鼓动,遂相率盲从,迨祸患酿成,悔亦无及,孰知为人所利用,宁出于自动之本道乎。现年关在即,百般货物往来营运,迥异平时,而关于市面金融之周转,百货之流通,莫不待此数日铁路之运行,以为生活之命脉。今者京汉铁路以罢工而停车,路线所趋,三省商业陡生障碍,而关于联运各省,亦皆受影响,为害岂有涯矣?从来铁路事业,一有纠葛发生,在局中者均能竭力维持,相安无事。从来未有以铁路为业之人,自阻交通害及自身之举者。此次罢工缘起,或谓由于郑州工人集会,军警阻止而起。今无论其缘因是否在此,第就开会一事而言,颇有商榷之余地。乃因一时误会,迅行停车,不但百业蒙害,而铁路自身先受大害矣。本会为工商业荟萃之机关,断不忍我正当工人,因受人欺蒙,而罹此大害。夫铁路者我工人所托命之业也,何可抛弃本业,为此出位之思。今日之事,纵不为铁路计,独不为自身计乎,更不为沿路线上商贾诸同胞计乎。今为我工人竭诚相告,郑州之事,应就当日真情另行提出研究办法,公道自在人心,无难解决。对于自身托命之铁路,亟当先行复业。以免运输停顿,害及大多数之同胞。今特本和平调剂之主旨,保全大局之忠言,务望我工人静气平心,纳此敦劝。不但京师一隅商务受其益,从此铁路不再演阻害运输之举,其裨益中国全局者实大。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幸望我亲爱之工业同胞,谅解斯言。

京师总商会齐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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