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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众的大联合(一)

(一九一九年七月二十一日)



  国家坏到了极处,人类苦到了极处,社会黑暗到了极处。补救的方法,改造的方法,教育,兴业、努力、猛进。破坏,建设,固然是不错,有为这样根本的一个方法,就是民众的大联合。

  我们竖看历史,历史上的运动不论是那一种,无不是出于一些人的联合。较大的运动,必须有较大的联合。最大的运动,必有最大的联合。凡这种联合,遇有一种改革或一种反抗的时候,最为显著。历来宗教的改革和反抗,学术的改革和反抗,政治的改革和反抗,社会的改革和反抗,两者必都有其大联合,胜负所分,则看他们联合的坚脆,和为这种联合基础主义的新旧或真妄为断。然都要取联合的手段,则相同。

  古来各种联合,以强权者的联合,贵族的联合,资本家的联合为主。如外交上各种“同盟”条约,为国际强权者的“联合”。如我国的什么“北洋派”、“西南派”,日本的什么“萨藩”“长藩”,为国内强权者的联合。如各国的政党和议院,为贵族和资本家的联合。(上院至元老院,故为贵族聚集的穴巢,下院因选举法有财产的限制,亦大半为资本家所盘踞)至若什么托辣斯(钢铁托辣斯,煤油托辣斯……)什么会社(日本邮船会社,满铁会社……)则纯然资本家的联合。到了近世,强权者、贵族、资本家的联合到了极点,因之国家也坏到了极点,人类也苦到了极点,社会也黑暗到了极点。于是乎起了改革,起了反抗,于是乎有民众的大联合。

  自法兰西以民众的大联合,和王党的大联合相抗,收了“政治改革”的胜利以来,各国随之而起了许多的“政治改革”。自去年俄罗斯以民众的大联合,和贵族的大联合,资本家的大联合相抗,收了“社会的改革”的胜利以来,各国如匈、如奥、如捷,如德,亦随之而起了许多的社会改革。虽其胜利尚未至于完满的程度,要必可以完满,并且可以普及于世界,是想得到的。

  民众的大联合,何以这么厉害呢?因为一国的民众,总比一国的贵族资本家及其它强权者要多。贵族资本家及其他强权者人数既少,所赖以维持自己的特殊利益,剥削多数平民的公共利益者,第一是知识,第二是金钱,第三是武力。从前的教育,是贵族资本家的专利,一般平民,绝没有机会去受得。他们既独有知识,于是生出了智愚的阶级。金钱是生活的谋借,本来人人可以取得,但那些有知识的贵族和资本家,整出什么“资本集中”的种种法子,金钱就渐渐流入田主和老板的手中。他们既将土地和机器,房屋,收归他们自己,叫作“不动的财产”。又将叫作“动的财产”的金钱,收入他们的府库(银行),于是替他们作工的千万平民,仅只有一佛朗一辨士的零星给与。做工的既然没有金钱,于是生出了贫富的阶级。贵族资本家有了金钱和知识,他们即便设了军营练兵,设了工厂造枪。借着“外侮”的招牌,使几十师团,几百联队地招募起来。甚者更仿照抽丁的办法,发招牌,明什么“征兵制度”o于是强壮的儿子当了兵,遇着问题就抬出了机关枪,去打他们懦弱的老子。我们目看去年南军在湖南败退时。不就打死了他们自己多少老子吗?贵族和资本家利用这样的妙法,平民就不敢做声,于是生出了强弱的阶级。

  可巧他们的三种法子,渐渐替平民偷着学得了多少。他们当作“枕中秘”的教科书,平民也偷着念了一点,便渐渐有了知识。金钱所以出的田地和工厂,平民早已窟宅其中,眼红资本家的舒服,他们也要染一染指。至若军营里的兵士,就是他们的儿子,或是他们的哥哥,或者是他们的丈夫。当拿着机关枪对着他们射击的时候,他们便大声地唤。这一阵唤声,早使他们的枪弹,化成软泥。不觉得携手同归,反一齐化成了抵抗贵族和资本家的健将。我们且看俄罗斯的貌貅十万,忽然将惊旗易成了红旗,就可以晓得这中间有很深的道理了。

  平民既已将贵族资本家的三种方法窥破,并窥破他们实行这三种是用联合的手段。又觉悟到他们的人数是那么少,我们的人数是这么多。便大大地联合起来。联合以后,有一派很激烈的,就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办法,同他拚命的捣蛋。这一派的首领,是一个生在德国的,叫作马克思。一派是较为温和的,不想急于见效,先以平民的了解入手。人人要有点互助的道德和自愿的工作。贵族资本家,只要他回心向善能够工作,能够助人而不箐人,也不必杀他;这一派人的意思,更广、更深远,他们要联合地球的一周,联合人类作一家,和乐亲善一一不是日本的亲善一一共臻盛世。这派的首领为一个生于俄国的,斗作克鲁泡特金。

  我们要知道世界上的事情,本极易为。有不易为的,便是因子历史的势力一一习惯一一我们倘能齐声一呼,将这个历史的势力冲破,更大大的联合,遇着我们所不以为然的,我们就列起队伍,向对抗的方面大呼。我们已经得了实验。陆荣廷的子弹,永世打不到曹汝霖等一班奸人,我们起而一呼,奸人就要站起身来发抖,就要拚命的飞跑。我们要知道别国的同胞们,是乃常用这种方法,求到他们的利益。我们应该起而仿效,我们应该进行我们的大联合!

  ——原载《湘江评论》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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