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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民主主义的宪政

——二月二十日在延安各界宪政促进会成立大会的演讲
毛泽东

(1940年2月20日)

〔《毛选》删节本〕新民主主义的宪政


录入者注:本文初刊载于《解放》刊物第101期第7-10页,后收入到《毛选》之中,删除、修正了大量讲话中所用的俗词俗句(鲜花插牛粪、狗屎堆)与错误的数据。


  同志们!

  今天延安各界开宪政促进会的成立大会,各界代表济济一堂,大家关心宪政,这是很有意义的。我们这个会是为了什么的呢?就是为了发扬民意,战胜日本,建立新中国。

民主的抗日


  抗日,大家赞成,这件事已经办了,问题只在于坚持。但是,还有一件事,叫作民主,这件事现在还没有办。这两件事,是目前中国的头等大事。中国缺少的东西固然很多,但是主要的就是少了两件东西,一件是独立,一件是民主。这两件东西少了一件,中国的事情就办不好。一面少了两件,另一面却多了两件。多了两件什么东西呢?一件是帝国主义的压迫,一件是封建势力的压迫。由于多了这两件东西,所以中国就变成了殖民地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国家。现在我们全国人民所要的东西,就是独立和民主,因此我们要破坏帝国主义的压迫,要破坏封建势力的压迫。要坚决的澈底的破坏这些东西,而决不能有丝毫留情之处。有人说,只要建设,不要破坏。那末,请问:汪精卫要不要破坏?日本帝国主义要不要破坏?封建制度要不要破坏?这些坏东西,这些狗屎堆,不去破坏,你就休想建设。只有把这些东西破坏了,中国才有救,中国才能着手建设,否则不过是讲梦话而已。只有破坏旧的腐朽的东西,才能建设新的健全的东西。不然,把一朵好花插在牛屎上,那是不像样子的。把独立和民主合起来,就是民主的抗日,或叫抗日的民主。没有民主,抗日一定要失败的。没有民主,抗日就抗不下去。有了民主,则抗他十年八年,我们也一定会胜利。

新民主主义的宪政


  宪政是什么呢?就是民主政治。刚才吴老同志的话,我都是赞成的。但是我们现在要的民主政治,是什么民主政治呢?是新民主主义的政治,是新民主主义的宪政。它不是旧的,过时了的,欧美式的,资产阶级专政的所谓民主政治;同时,也不是最新的,苏联式的,无产阶级专政的民主政治。

  那种旧式的民主,在外国行过,现在却已经没落,不适合时代要求了,变成反动的东西了,这种反动的东西,我们万万不能要。中国的顽固派,他们还要这种东西,但他们是要不来的,因为中国人民大家不要这种东西,中国人民不欢迎资产阶级一个阶级来专政。中国的事情是一定要由中国大多数人民作主,资产阶级一个阶级来包办政治,是断乎不许可的。最新式的社会主义民主怎么样呢?这自然是很好的,全世界各先进国都要实行社会主义民主。但是这种民主,在现在的中国,还行不通,因此我们也只得暂时不要他。到了将来,有了一定条件之后,才能实行社会主义的民主。现在,我们中国需要的民主政治,既非旧式的民主,又非新式的民主,而是合乎世界潮流,合乎中国国情的新民主主义。目前就要实行的宪政,应该是新民主主义的宪政。

  什么是新民主主义的宪政呢?就是几个革命阶级联合起来对于汉奸反动派的民主专政。黎元洪曾经讲过一句话,他道:“有饭大家吃”,我想这可以解释新民主主义,既然有饭大家吃,就不能由一党一派一阶级来专政。讲得最好的是孙中山先生在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里的话。那宣言说:“近世各国所谓民权制度,往往为资产阶级所专有,适成为压迫平民之工具。若国民党之民权主义,则为一般平民所共有,非少数人所得而私也。”同志们,我们研究宪政,各种书都要看,但尤其要看的,是这篇宣言,是这篇宣言中的上述几句话,应该熟读而牢记之。“为一般平民所共有,非少数人所得而私”,就是我们所说的新民主主义的具体内容,就是几个革命阶级联合起来对于汉奸反动派的民主专政,就是今天我们所要的宪政。这样的宪政也就是抗日统一战线的宪政,也就是孙中山革命三民主义的宪政。

有促进之必要


  我们今天开的这个会,叫做宪政促进会。为什么要“促进”呢?如果大家都在进,就用不着促了。我们辛辛苦苦来开会,是为什么呢?就是因为有些人,他们不进,躺着不动,不肯进步。他们不但不进,而且要拖尾巴,做封神榜上的申公豹,向后倒退。你叫他进,他就死也不肯进,这些人叫作顽固份子。顽固到没有办法,所以我们就要开大会,“促”他一番。这个“促”字是那里来的呢?是谁发明的呢?我昨天在青年宪政促进会上就讲过,这不是我发明的,而是一个伟大人物发明的,就是那位讲“余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的老先生发明的,是孙中山先生发明的。

  你们看,在他那个遗嘱上不是写着:“最近主张开国民大会,尤须于最短期间‘促’其实现,是所至嘱”吗?同志们,这个“嘱”不是普通的“嘱”,而是“至嘱”。“至嘱”者,非常之嘱也,岂容随随便便,置之不顾?说的是“最短期间”,一不是最长,二不是较长,三也不是普通的短,而是“最短”。要使国民会议在最短期间实现,就要“促”。孙先生死了十五年了,他主张的国民大会至今没有开,天天闹训政,把时间糊里糊涂地闹掉了,把一个最短期间,变成了最长期间,还口口声声假托孙先生,孙先生在天之灵,真不知怎样责备这些不肖子孙呢?现在的事情很明白,不促是一定不会进的,很多的申公豹在倒退,很多的人民还不觉悟,所以要“促”。

  因为不进,就要促。因为进得慢,就要促。于是乎我们就大开促进会。青年宪政促进会呀,妇女宪政促进会呀,工人宪政促进会呀,各学校各机关各部队的宪政促进会呀,蓬蓬勃勃,办得很好。今天我们再开一个总促进会,群起而促之,为的是要使宪政快些实行,为的是要快些实行孙先生的遗教。

  有人说,他们在各地,你在延安,你要促,他们不听,有什么作用呢?有作用的。因为事情在发展,他们不得不听。我们多开会,多写文章,多做演说,多打电报,人家不听也不行。我以为我们延安的许多促进会,有两个意义。一是研究,二是推动。为什么要研究呢?他们不进,你就促他,他若问你:为什么促我呀?这样,我们就得答覆问题。为了答覆问题,就得好好研究一下宪政的道理。刚才吴老同志讲了许多,这些就是道理。各学校、各机关、各部队、各界人民,都要研究当前的宪政问题。

  我们有了研究,就好推动人家。推动就是“促进”,向各方面都推他一下,各方面就会逐渐的动起来,然后汇合很多小流,成一条大河,把一切腐朽黑暗的东西都冲洗干净,新民主主义的宪政就出来了。这种推动作用,会是很大的。延安的举动,不能不影响全国。

事情不容易


  同志们,你们以为会一开,电报一打,顽固份子就不得了了吗?他就向前进步了吗?他就服从你的命令了吗?不,他们不会那么容易听你的。有很多的顽固份子,他们是顽固专门学校毕业的,他们今天顽固,明天顽固,后天还是顽固。什么叫顽固?固者硬也,顽者,今天、明天、后天都不进步之谓也。这样的人,就叫作顽固份子。要使这样的顽固份子,来听你的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世界上历来的宪政,不论是英国、法国、美国,也不论是苏联,都是在革命成功之后,在有了民主事实之后,颁布一个根本大法,去承认它,这就是宪法。中国则不然。中国是革命尚未成功,国内除我们边区等地而外,尚无民主政治的事实。中国现在的事实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政治,即使颁布一种宪法,也必然被封建势力所阻挠,被顽固份子所障碍,要想顺畅实行,是不会有的。所以现在的宪政运动是争取尚未取得的民主,不是承认已经民主化的事实。这是一个大斗争,决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

  现在有些历来反对宪政的人,也在口谈宪政了。他们为什么谈宪政呢?因为被抗日的人民逼得没有办法,只好也来应付一下。而且他们还提高嗓子在叫:“我很久以来就是一贯主张宪政的呀”,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在多年以前,我们就听到过宪政的名词,但是至今不见宪政的影子。他们是嘴里一套,手里又是一套,这个叫做宪政的两面派。这种两面派,就是所谓“一贯主张”的真面目。现在的顽固份子,就是这种两面派。他们的宪政,是骗人的东西。你们可以看得见,在不久的将来,也许会来一个宪法,再来一个大总统。但是民主自由呢?那就不知何年何月才给你。宪法,中国已有过了,曹锟不是颁布过宪法吗?但是民主自由在何处呢?大总统,那就更多,第一个是孙中山,他是好的,但被袁世凯取消了。第二个是袁世凯,第三个是黎元洪,第四个是冯国璋,第五个是徐世昌,可谓多矣,但是他们和专制皇帝有何分别呢?宪法也好,总统也好,都是假东西。像现在的英法等国,所谓宪政,所谓民主政治,实际上都是杀人政治。这样的情形,在南美洲,我们也可以看到,许多国家,都是挂起共和国的招牌,实际上却是一点民主也没有。中国现在的顽固派,正是这样,他们口里的宪政,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他们是在挂宪政的羊头,卖一党专政的狗肉。我并不是随便骂他们,我的话是有根据的,这根据就在于他们一面谈宪政,一面却不给人民以丝毫的自由。

  同志们,真正的宪政决不是容易到手的,是要从艰苦斗争中才能取得的。因此,你们决不可相信,我们的会一开、电报一拍、文章一写,宪政就有了。你们也决不可相信,国民参政会做了决议案,国民政府发了命令,十一月十二日召集了国民大会,颁布了宪法,甚至选举了大总统,就是百事大吉,天下太平了。这是没有的事,不要把你们的脑筋闹昏了。这种情形,还要对老百姓讲清楚,不要把他们弄糊涂了,事情决不是这么容易的。

大有希望


  这样讲来,岂不是呜呼哀哉了吗?事情是这样的困难,宪政是没有希望的了。那也不然。宪政仍然是有希望的,而且是大有希望,中国一定要变为新民主主义的国家。为什么?宪政的困难,就是因为顽固份子作怪。但是顽固份子是不能永远顽固下去的,所以我们还是大有希望。天下的顽固份子,他们虽然今天顽固,明天顽固,后天也顽固,但是不能永远顽固下去,到了后来,他们就要变了。比方汪精卫,他顽固了许多时候,就不能再在抗日地盘上逞顽固,只好跑到日本怀里去了。比方张国焘,他也顽固了许多时候,我们就开了几次斗争会,七斗八斗,他也溜了。顽固份子,实际上是顽而不固,顽到后来,就要变,变为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也有变好了的,也是由于斗,七斗八斗,他认错了,就变好了。总之顽固派是要起变化的。顽固派,他们总有一套计划,其计划是如何损人利己,以及如何装两面派之类。但是从来的顽固派,所得的结果,总是和他们的愿望相反。他们以损人开始,以害己告终。我们曾说张伯伦“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现在已经应验了。张伯伦过去一心一意想的是搬起希特勒这块石头,去打斯大林的脚,但是,从去年八月二十三日苏德订立协定的一天起,张伯伦手上的石头却打到张伯伦自己的脚上了;一直到现在,这块石头,还继续在打张伯伦哩。中国的故事也很多,袁世凯想打老百姓的脚,结果打了他自己,做了三天的皇帝就死了。段祺瑞、徐世昌、曹锟、吴佩孚等等,他们都想镇压人民,但是结果都被人民推翻。凡有损人利己之心的人,其结果都不妙。

  现在的反共派顽固派,如果他不进步,我看也不能逃此公例。他们想借统一的美名,要取消进步的陕甘宁边区,要取消进步的八路军新四军,要取消进步的共产党,要取消进步的人民团体。这一大套计划,都是有的。但是我看将来结果,决不是顽固取消进步,倒是进步要取消顽固。顽固份子要不被取消,除非他自己进步才行。所以我们常劝那些顽固份子,不要进攻八路军,不要反共反边区。如果他一定要的话,那他就应该做好一个决议案,在这个决议案的第一条上写道:“为了决心消灭我顽固份子自己起见,我有反共反边区之任务。”顽固份子的“剿共”经验,是相当丰富的。如果你现在又想“剿共”,那也有你的自由。因为你吃了你自己的饭,你又睡足了觉,你要剿,那也随你的便。不过,也要请你做好一个决议案,这决议案就是:“为了共产党太小了,有大大发展之必要,八路军枪枝太少了,有大大增加之必要,因此我顽固派就有剿共之任务。”这是不可移易的决议,过去的十年剿共,都是照此决议案行事的,今后如再要剿,又得重复这个决议案,因此,我劝他们还是不剿为妙。因为全国所要的是抗日、是团结、是进步,不是“剿共”。因此凡剿共的,就一定失败。

  总之,凡属倒退现象,结果都同主持者的原来愿望相反。古今中外,没有例外。

  现在的宪政,也是这样,要是顽固派仍然反对宪政,那结果一定同他们的愿望相反。这个宪政运动的方向,决不会依照顽固派所规定的路线走去,一定同他们的愿望背道而驰,它必然是依照人民所规定的路线走去的。这是一定的,因为全国人民要这样,中国的历史发展要这样,整个世界的趋势要我们这样做,谁能违拗这个方向呢?历史的巨轮是拖不回来的。但是,这件事,要办好,却需要时间,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成就。需要努力,不是随随便便所能办到。需要动员人民大众,不是一手一足的力量所能收效。我们今天开这个大会,很好,会后还要写文章,拍电报,送到各地去。并且要在五台山、太行山、华北、华中、全国各地,到处去开这样的会。这样的做下去,做他几年,也就差不多了。我们一定要把事情办好,一定要争取民主自由,一定要实行新民主主义的宪政。如果不是这样做,照顽固派的做法,那就要亡国灭种。为了避免亡国灭种,就一定要这样做。为了这个目的,就要大家努力。只要努力,我们的事业是大有希望的。还要懂得,顽固派到底是少数,大多数人都不是顽固派,他们都是可以进步的。以多数对少数,再加上努力,这种希望就更大了。所以我说事情虽困难,却是大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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