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马克思 - 恩格斯 ->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一卷

再谈谈奥·弗·格鲁培博士的小册子
《布鲁诺·鲍威尔和大学的教学自由》1842年柏林版[122]



  如果在德国有人打算写一部门外汉的喜剧,那么奥·弗·格鲁培博士先生便是一个不可缺少的人物。命运使他这个人具有大人物,至少是大门外汉所不可缺少的铁一般的倔强劲。如果说格鲁培先生的奇遇像桑乔·潘萨的奇遇那样,多半是以获得模棱两可的赞许而告结束的,那么格鲁培先生赖以获得桂冠的那种喜剧式的纯朴和动人的天真,却使他的成功的这种单调色彩具有多样性并富于变化。甚至不能不承认,在指导格鲁培先生作出下述论断的彻底性中,不乏某种宏大的气魄。这个论断是:既然我被赶出了语文学课堂[123],那么我的任务就是也被赶出美学的舞厅和哲学的殿堂。这已经不简单了,然而还不是全部。我的角色要一演到底,直到我被赶出神学庙宇为止,格鲁培先生还十分认真卖力,非把他的角色一演到底不可。
  不过,在格鲁培先生最近的表演中,他所持的立场水准已有所下降。老实说,我们一分钟也不怀疑,他撰写最新著作《布鲁诺·鲍威尔和大学的教学自由》,决不是“替某个党派服务,或者受某个人的影响”。格鲁培先生感到了有被赶出神学领域的必要性,但是这里世故老练帮了他的喜剧天性的忙。到现在为止,格鲁培先生像真正的喜剧演员那样,一直以极其有趣的严肃态度和极其罕见的傲慢神情在表演。一知半解、浅薄无知、歪曲误解是他命中注定的东西,但不是他的意向。这位大人物表演了自己的本性,不过他是为自己,而不是为别人表演。他以演丑角为职业;但是我们毫不怀疑,他在最近的表演中,扮演的是奉人之命和可以领赏的丑角。他的叵测的意图、昧心的歪曲和卑鄙的阴险手段,对读者来说也是无庸置疑的。
  假如我们对格鲁培先生进行广泛而详尽的评论,那是同我们对喜剧角色的看法相抵触的。谁要听欧伦施皮格尔的真实故事呢?人们需要的是奇闻轶事,那我们就讲一件格鲁培先生的奇闻轶事,也就是他的小册子中的奇闻轶事吧。它涉及鲍威尔对马太福音第12章第39—42节的解释。我们请善良的读者原谅,暂时让神学问题打搅一下,不过读者不要忘记,我们的目的不是神学,而是格鲁培先生。既然鲍威尔的品格和学说已成了报刊上的神话,那么把对鲍威尔的论敌的评价公之于众,读者定会认为这是公正的吧。
  为此,我们把马太福音中有关的章节全文引录如下:
  “当时,有几个经学教师和法利赛人来对耶稣说:老师,我们希望你显个神迹给我们看,耶稣说,这一代人多么邪恶、多么淫乱哪!你们竟要求我显神迹吗?不,除了先知约拿的神迹,再没有神迹给你们看了。约拿曾经在鲸鱼的肚子里三天三夜,人子也要在地的深处三天三夜。在审判的日子,尼尼微人要起来控告你们这一代人,因为他们听见约拿的宣道就弃邪归正了。我告诉你们,这里有比约拿更重大的事呢!在审判的日子,南方的女王要起来控告你们这一代人,因为她从地极而来,要听所罗门王智慧的话。我告诉你们,这里有比所罗门更重大的事呢!。”
  新教神学家们注意到了一个矛盾:耶稣在这里否定了奇迹,而在其他地方他自己却又创造奇迹。他们注意到了一个更大的矛盾,即在同一瞬间,上帝既拒绝求看奇迹,又答应显示奇迹,而且是伟大的奇迹:他自己游地府三昼夜的奇迹。
  但是,因为新教神学家们根本不信神,以至不容许圣经同自己的理智发生矛盾;又因为这些神学家拚命假装虔诚,以至不容许自己的理智同圣经发生矛盾,所以他们就把圣经上的明明白白的话和简单的意思加以篡改、歪曲和曲解。他们断言,耶稣在这里并没有把他的教义和他的精神人格同求看神迹的事情对立起来。他们断言:
  “他说的是他的全部神通,他的神通比所罗门和约拿的神通都大,他的奇迹‘其实’是这种神通之一。”[124]
  鲍威尔通过对圣经进行细致入微的考证诠释,向他们证明这样的解释是荒谬的。鲍威尔给他们引证了路加福音,在那里根本没有什么鲸鱼和在地里三昼夜之类的瞎说。路加福音中是这样说的:
  “这一代人多么邪恶呀!他们竟要求看神迹,可是除了约拿的神迹,再没有别的神迹给他们看了。约拿怎样成为尼尼微人眼中的神迹,人子也要同样成为这一代人眼中的神迹。”[125]
  接着,据《路加福音》记述,上帝说,尼尼微人听见约拿的宣道就弃邪归正了,又说南方的女王从地极而来,要听所罗门王智慧的话。鲍威尔指出,马可福音中关于这一情节说得更简单。
  耶稣说:“这一代人为什么要求看神迹呢?我告诉你们,没有神迹给这一代人看。他就离开他们。”[126]
  鲍威尔奋起反对神学家们对圣经的错误解释和肆意歪曲,他向他们指出圣经记载的东西,同时再次把耶稣圣谕的意思作了如下的概括:
  “去你的吧,神学家!圣经记载,这里有比约拿更重大的事,有比所罗门更重大的事,这就是说,尼尼微人听见约拿的宣道就弃邪归正了,南方的女王从地极而来,要听所罗门王智慧的话;可是你们不相信我的话,我的圣谕,其实这些话是一个精神无限伟大的人说的,而约拿和所罗门却是有局限性的人。不过算了吧!只给你们看看约拿的神迹吧,其他的神迹除了我个人及其在言辞中的表现(尽管也是无限的)以外,就不给你们看了。”
  鲍威尔这样解释了耶稣圣谕之后,又补充说:
  “那么,奇迹究竟在哪里呢?”
  可是格鲁培先生说什么呢?格鲁培先生说:
  “最令人奇怪的是,鲍威尔用他的离奇的方式,把自己描绘成一个先知,在第296页上我们可以看到下面这句语气很重的话:‘去你的吧,神学家!”’(第20页)
  格鲁培先生无耻地妄想给读者造成一种印象,仿佛鲍威尔在对耶稣圣谕进行考证诠释的时候,是在谈他本人,是在把自己冒充为一个有无限神通的人。尽管我们非常愿意,但是我们不能因为格鲁培先生有名的生性愚钝和浅薄无知而原谅他的这种故意颠倒黑白的欧伦施皮格尔式的行径。这纯粹是一种欺骗。问题不单是格鲁培先生向读者隐瞒了争论的真相!我们还可以设想,这个门外汉偶然翻开鲍威尔的著作第296页,由于急忙全力炮制他的小册子,都没有时间去阅读他所援引的那个地方的上下文。但是,格鲁培先生隐瞒了那段“语气很重的话”的结尾,不会引起任何误解的结尾:
  “不过算了吧!只给你们看看约拿的神迹吧,其他的神迹除了我个人及其在言辞中的表现(尽管也是无限的)以外,就不给你们看了。那么,奇迹‘究竟’在哪里呢?”
  格鲁培先生明白,即使是持有偏见的读者,即使是十分愚蠢,愚蠢得不是到鲍威尔著作中而是到格鲁培先生著作中去寻找鲍威尔观点的读者,读到这句话也会确信,鲍威尔在这里谈的不是他本人,而是圣经记载的东西。至于其他一切荒谬之处就更不必说了,不然,“那么,奇迹究竟在哪里呢?”这句话还有什么用处呢?
  我们怀疑,在德国书刊中能否再找到与此相似的无耻的例子。
  格鲁培先生在前言中写道:
  “我在写作期间越来越相信,我们是生活在雄辩家和诡辩家的时代。”(第Ⅳ页)
  如果说这是一种自白,那么我们坚决反对这种自白。格鲁培先生既不是雄辩家,也不是诡辩家,在他撰写论鲍威尔的小册子以前,他一直是一个喜剧角色,他是一个天真的无赖;从那以后他只不过失去了他的天真,现在变成了——究竟变成了什么,还是让他的良心告诉他吧!不过,鲍威尔可以把下述情况看作是对他的精神优点的承认,即能够搬出来反对他的,只是一些既没有任何精神,又没有任何优点的人,他只有把自己降低到这些人的水平,才能与他们较量。


卡·马克思大约写于1842年10月底—11月初之间
载于1842年11月16日《德国科学和艺术年鉴》杂志第273期
署名:卡·马·
原文是德文
中文根据《马克思恩格斯全集》1975年历史考证版第1部分第1卷翻译



  注释:

  [122]1842年6月底,格鲁培在他的小册子《布鲁诺·鲍威尔和大学的教学自由》中,以哲学的超党派性和中立性作幌子,攻击鲍威尔的著作《符类福音作者的福音史批判》(1841年莱比锡版第1—2卷),同时表示赞成波恩大学解聘鲍威尔,并为这种作法辩护。青年黑格尔派对格鲁培的言行进行反击,在《德国年鉴》上针对格鲁培的小册子发表了一系列维护鲍威尔的文章。马克思这篇文章大约写于1842年10月底和11月初之间,刊登在1842年11月16日的《德国科学和艺术年鉴》杂志第273期。这篇讽刺性文章是他发表在该杂志上的唯一的一篇文章。——300。
  [123]大概是指格鲁培的语文学功底差。他的两篇文章《关于阿契塔的残篇》(1840年)和《关于赫西俄德的神谱》(1841年)曾受到学术评论界的贬斥或否定。——300。
  [124]马克思从布·鲍威尔《符类福音作者的福音史批判》第2卷第296页转引的新教神学家奥·奈安德的话。见奈安德著作《耶稣传》1837年汉堡版第265页。——302。
  [125]马克思从布·鲍威尔《符类福音作者的福音史批判》第2卷第297页转引的新约中的话,参看《新约·路加福音》第11章第29—30节。——302。
  [126]马克思从布·鲍威尔《符类福音作者的福音史批判》第2卷第299页转引的新约中的话,参看《新约·马可福音》第8章第12—13节。——3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