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马克思 - 恩格斯 ->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四卷

卡·马克思和弗·恩格斯合著

共产党宣言[217]



卡·马克思和弗·恩格斯写于1847年12月—1848年1月
1848年2月第一次以单行本在伦敦出版
原文是德文
俄文译自1890年德文版并曾与1848年、1872年和1883年版本核对


  一个怪影在欧洲游荡——共产主义的怪影。旧欧洲所有一切势力:教皇和沙皇,梅特涅和基佐,法国的激进党人和德国的警探,都为神圣地骗除这个怪影而联合起来了。
  有哪一个反对党不被它那些当权的敌人咒骂为共产党呢?又有哪一个反对党不拿共产主义这个罪名去骂更进步的反对党人和自己的反动的敌人呢?
  从这个事实中可以得出两个结论:
  共产主义已经被欧洲一切势力公认为一种势力了。
  现在,共产党人已经应该向全世界公开说明自己的观点、自己的目的、自己的意图,并且拿出自己的党的宣言来对抗那关于共产主义怪影的神话了。
  为了这个目的,属于各种不同民族的共产党人就集会于伦敦,拟定如下的宣言,用英文、法文、德文、意大利文、弗兰德尔文和丹麦文公布于世。

(一)资产者与无产者

  [注:资产阶级是指现代资本家阶级,现代资本家是占有社会生产资料、使用雇佣劳动的。无产阶级是指现代雇佣工人阶级,现代雇佣工人是没有自己的生产资料、不得不靠出卖劳动力来维持生活的。(恩格斯在1888年英文版上加的注。)]

  至今所有一切社会的历史[注:即有文字可考的全部历史。在1847年的时候,关于社会的史前状态,即关于全部成文史以前的社会组织,几乎还完全没有人知道。后来,哈克斯特豪森发现了俄国的公社土地所有制,毛勒证明了这种所有制是一切日耳曼部落的历史发展所由发源的社会基础,从而逐渐搞清楚,土地公有的村社乃是或者曾经是从印度起到爱尔兰止各地社会的原始形态。最后,摩尔根发现了氏族的真正的本质及其在部落中的地位,才把这个原始共产社会的典型的内部结构弄明白了。随着这种原始公社的解体,社会开始分裂为各个独特的、终于彼此对抗的阶级。关于这个解体过程,我试图在《Der Ursprung der Familie,des Privateigentums und des Staats》,2.Aufl.,Stuttgart,1886〔“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1886年,斯图加特,第二版〕一书中加以探讨。(恩格斯在1888年英文版上加的注。)[218]]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
  自由民和奴隶,贵族和平民,地主和农奴,行会师傅[注:行会师傅就是在行会中享有全权的会员,他是行会内部的工匠,而不是行会的首长。(恩格斯在1888年英文版上加的注。)]和帮工,简短些说,压迫者和被压迫者,始终处于相互对抗的地位,进行不断的,有时隐蔽,有时公开的斗争,而每一次斗争的结局,不是整个社会受到革命改造,就是斗争的各阶级同归于尽。
  在过去的各个历史时代,我们几乎到处都可以看到社会完全划分为各个不同的等级,可以看到由各种不同的社会地位构成的整个阶梯。在古代的罗马,有贵族、骑士、平民和奴隶;在中世纪,有封建领主、陪臣、行会师傅、帮工和农奴,并且几乎在每一个阶级内部,又有各种特殊的等第。
  从灭亡了的封建社会里产生出来的现代资产阶级社会,并没有消灭阶级矛盾。它不过用新的阶级、新的压迫条件、新的斗争形式代替了旧的罢了。
  但是,现今的这个时代,即资产阶级时代,却有一个特点,就是它使阶级矛盾简单化了:社会日益分裂为两大敌对的阵营,即分裂为两大相互直接对立的阶级: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
  从中世纪的农奴中间产生了初期城市的自由居民;从这个市民等级中间发展出最初的资产阶级分子。
  美洲和环绕非洲的航路的发现,给新兴的资产阶级开辟了新的活动场所。东印度和中国的市场,美洲的殖民化,对殖民地的贸易,交换资料和一般商品的增加,给予了商业、航海业和工业空前未有的刺激,因而也就促进了崩溃着的封建社会内部所产生的革命因素的迅速发展。
  以前封建的或者行会的工业组织已经不能再满足随着新市场的扩大而增加的需求了。于是,就有工场手工业取而代之。行会师傅被工业的中层等级排挤掉了;各个同业公会间的分工也就从此消失,由各个作坊内部的分工所代替了。
  但是,市场总是在扩大,需求总是在增加。工场手工业也不能再满足这种需求了。于是,蒸气和机器就引起了工业中的革命。现代的大工业代替了工场手工业;工业中的百万富翁,一批批产业军的统领,即现代的资产者,代替了工业的中层等级。
  大工业建立了由美洲的发现所准备好的世界市场。世界市场引起了商业、航海业和陆路交通工具的大规模的发展。这种发展又反转过来促进了工业范围的扩大,同时,随着工业、商业、航海业和铁路的发展,资产阶级也越发发展了,它越发增加自己的资本,越发把中世纪遗留下来的一切阶级都排挤到后面去了。
  由此可见,现代的资产阶级本身是一个长期发展过程的产物,是生产和交换方式多次变革的产物。
  资产阶级这样每发展一步,都伴随有相应的政治上的成就。它在封建主统治时期是一个被压迫的等级,在公社[注:在法国新兴的城市,甚至在它们还没有从封建领主手里争得地方自治权和“第三等级”各项政治权利以前,就已经称为“公社”了。一般说来,这里是把英国看成资产阶级经济发展的典型国家,而把法国看成资产阶级政治发展的典型国家的。(恩格斯在1888年英文版上加的注。)
  意大利和法国的市民,从他们的封建领主手中购买或争得了最初的自治权利以后,把自己的城市团体称为公社。(恩格斯在1890年德文版上加的注。)]
里面是一个武装的和自治的团体,在一些地方组成为独立的城市共和国,在另一些地方又组成君主国中纳税的第三等级[注:在经恩格斯校订过的1888年的英文版中,“独立的城市共和国”后面加有“(如在意大利和德国)”,在“君主国中纳税的第三等级”后面加有“(如在法国)”。——编者注];后来,在工场手工业时期,它是等级制的君主国里或专制的君主国里与贵族相抗衡的势力,并且是一切大君主国的主要基础;最后,从大工业和世界市场确立的时候起,它在现代的代议制国家里夺得了独揽的政治统治权。现代的国家政权只不过是管理整个资产者阶级共同事务的委员会罢了。
  资产阶级在历史上曾经起过非常革命的作用。
  凡是资产阶级已经取得统治的地方,它就把所有封建的、宗法的和纯朴的关系统统破坏了。它无情地斩断了那些使人依附于“天然的尊长”的形形色色的封建羁绊,它使人和人之间除了赤裸裸的利害关系即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别的联系了。它把高尚激昂的宗教虔诚、义侠的血性、庸人的温情,一概淹没在利己主义打算的冷水之中。它把人的个人尊严变成了交换价值,它把无数特许的和自力挣得的自由都用一种没有良心的贸易自由来代替了。总而言之,它用公开的、无耻的、直接的、冷酷的剥削代替了由宗教幻想和政治幻想掩蔽着的剥削。
  资产阶级抹去了一切素被尊崇景仰的职业的庄严光彩。它使医生、律师、牧师、诗人和学者变成了受它雇用的仆役。
  资产阶级撕破了笼罩在家庭关系上面的温情脉脉的纱幕,把这种关系变成了单纯的金钱关系。
  资产阶级揭示了,中世纪那种深受反动派称许的蛮悍勇武举动,自然是和怠惰因循习气相辅相成的。它首次证明了,人类的活动能够取得怎样的成就。它创造了同埃及金字塔、罗马水道、哥德式教堂根本不同的艺术奇迹;它举行了同民族大迁移和十字军东征完全异趣的远征。
  资产阶级如果不使生产工具经常发生变革,从而不使生产关系,亦即不使全部社会关系经常发生变革,就不能生存下去。相反,过去一切工业阶级赖以生存的首要条件,却是原封不动地保持旧的生产方式。生产中经常不断的变革,一切社会关系的接连不断的震荡,恒久的不安定和变动,——这就是资产阶级时代不同于过去各个时代的地方。一切陈旧生锈的关系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素被尊祟的见解和观点,都垮了;而一切新产生的关系,也都等不到固定下来就变为陈旧了。一切等级制的和停滞的东西都消散了,一切神圣的东西都被亵渎了,于是人们最后也就只好用冷静的眼光来看待自己的生活处境和自己的相互关系了。
  由于需要不断扩大产品的销路,资产阶级就不得不奔走全球各地。它不得不到处钻营,到处落户,到处建立联系。
  资产阶级既然榨取全世界的市场,这就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不管反动派怎样伤心,资产阶级还是挖掉了工业脚下的民族基础。旧的民族工业部门被消灭了,并且每天都还在被消灭着。它们被新的工业部门排挤掉了,因为建立新的工业部门已经成为一切文明民族的生命攸关的问题;这些部门拿来加工制造的,已经不是本地的原料,而是从地球上极其遥远的地区运来的原料;它们所出产的产品,已经不仅仅供本国内部消费,而且供世界各地消费了。旧的需要为新的需要所代替,旧的需要是用国货就能满足的,而新的需要却要靠非常遥远的国家和气候悬殊的地带的产品才能满足了。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闭关自守和自给自足状态已经消逝,现在代之而起的已经是各个民族各方面互相往来和各方面互相依赖了。物质的生产如此,精神的生产也是如此。各个民族的精神活动的成果已经成为共同享受的东西。民族的片面性和狭隘性已日益不可能存在,于是由许多民族的和地方的文学形成了一个世界的文学。
  资产阶级既然把一切生产工具迅速改进,并且使交通工具极其便利,于是就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蛮的都卷入文明的漩涡里了。它那商品的低廉价格,就是它用来摧毁一切万里长城、征服野蛮人最顽强的仇外心理的重炮。它迫使一切民族都在惟恐灭亡的聂惧之下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在自己那里推行所谓文明制度,就是说,变成资产者。简短些说,它按照自己的形象,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
  资产阶级已经使乡村屈服于城市的统治。它创立了规模巨大的城市,使城市人口比农村人口大大增加了起来,因而使很大一部分居民脱离了乡村生活的愚昧状态。正象它使乡村依赖于城市一样,它使野蛮的和半开化的国家依赖于文明的国家,使农民的民族依赖于资产阶级的民族,使东方依赖于西方。
  资产阶级一天天地消灭生产资料、财产和人口等的分散状态。它使人口密集起来,使生产资料集中起来,使财产聚集在少数人的手里。由此必然产生的后果就是政治的集中。原先各自独立的、几乎只是由联盟关系联系起来的,各有其不同利益、不同法律、不同政府、不同税则的各个地区,现在已经结合成为一个拥有统一的政府、统一的法制、统一的民族阶级利益、统一的税关的民族了。
  资产阶级争得自己的阶级统治地位还不到一百年,它所造成的生产力却比过去世世代代总共造成的生产力还要大,还要多。自然力的征服,机器的采用,化学在工农业中的应用,轮船的行驶,铁路的通行,电报的往返,大陆一洲一洲的垦殖,河川的通航,仿佛用法术从地底下呼唤出来的大量人口,——试问在过去哪一个世纪能够料想到竟有这样大的生产力潜伏在社会劳动里面呢?
  由此我们可以看到,资产阶级赖以形成的生产和交换资料,都是在封建社会里面造成的。在这些生产和交换资料发展到一定阶段上,封建社会的生产和交换在其中进行的关系,封建的农业和制造业组织,一句话,封建的所有制关系,就不能再同已经发展的生产力相适应了。这种关系已经不是促进生产而是阻碍生产了。它们已经变成了束缚生产的桎梏。它们必须被打破,而且果然被打破了。
  起而代之的是自由竞争和与自由竞争相适应的社会政治制度,即资产阶级在经济上和政治上的统治。
  现在,在我们眼前又发生着类似的运动。现代的资产阶级社会,连同它的资产阶级的生产和交换关系,连同它的资产阶级的所有制关系,曾经象魔术一样造成了极其庞大的生产和交换资料,现在它却象一个魔术士那样不能再对付他自己用符咒呼唤出来的魔鬼了。所以,几十年来的工商业历史,只不过是现代生产力反抗现代生产关系的历史,即反抗那作为资产阶级及其统治的存在条件的所有制关系的历史。要证明这一点,只要指出周期性的而且愈来愈凶猛地危及整个资产阶级社会生存的商业危机就够了。在商业危机期间,每次不仅有很大一部分制成的产品被毁灭掉,而且有很大一部分已经造成的生产力也被毁灭掉了。在危机期间,发作了一种在过去一切时代看来好象是荒唐现象的社会瘟疫,即生产过剩的瘟疫。社会转瞬间回复到突如其来的野蛮状态,仿佛是一次大饥荒、一场毁灭性的大战争,完全吞噬了社会的全部生活资料;仿佛是工商业全被毁灭了,——这是什么缘故呢?就因为社会文明过度,生活资料太多,工商业规模太大。社会所拥有的生产力已经不能再促进资产阶级的所有制关系的发展;相反,生产力已经增长到这种关系所不能容纳的地步,资产阶级的关系已经阻碍生产力的发展;而当生产力一开始突破这种障碍的时候,就使整个资产阶级社会陷入混乱状态,就使资产阶级的所有制的存在受到威胁。资产阶级的关系已经太狭窄了,再容纳不了它们本身所造成的财富了。——资产阶级是用什么办法来克服这种危机的呢?一方面是破坏大量生产力,另一方面是夺取新的市场,更加彻底地榨取旧的市场。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办法呢?这不过是资产阶级在准备更全面更猛烈的危机的一种办法,不过是使防止危机的手段愈来愈少的一种办法。
  资产阶级用来推翻了封建制度的那个武器,现在却对准资产阶级自己了。
  可是,资产阶级不仅锻造了置自身于死地的武器;同时它还造就了将运用这武器来反对它自己的人——现代的工人,即无产者
  资产阶级即资本愈发展,无产阶级即现代的工人阶级也就愈发展;现代的工人只有当他们能找到工作的时候才能生存,但是他们又只有当他们的劳动还能增殖资本的时候才能找到工作。这些不能不把自己零星出卖的工人,如同其他任何货物一样,也是一种商品,所以他们也不免要受到竞争方面一切偶然情况的影响,也不免受到市场方面一切波动的影响。
  由于机器采用范围的扩大和分工程度的增加,无产者的劳动已经失去了任何独立的性质,因而也就失去了对工人的任何吸引力。工人已变成机器的简单附属品,他所担任的只不过是一些极其简单的、极其单调的和极容易学会的操作。因此,花在工人身上的费用,也就几乎只限于维持工人生命和延续工人后代所必需的生活资料。但是,一切商品的价格,从而劳动[219]的价格,都是同它的生产费用相等的。因此,劳动愈使人感到厌恶,工资也就愈减少。不但如此,机器的采用范围愈广,分工愈细,劳动量也就愈增加,这或者是由于工作时间的延长,或者是由于在一定时间内所要求的劳动量的增加,机器操作过程的加速,等等。
  现代的工业已经把宗法性的师傅的小作坊变成工业资本家的大工厂。挤在工厂里的工人群众就象士兵一样被编制起来。他们是产业军的小兵,受着整批士官和将校的层层监视。他们不仅是资产者阶级的奴隶,不仅是资产阶级国家的奴隶,并且他们每日每时都受机器,受监工,首先是受各本厂厂主资产者本人的奴役。这种专横制度愈是公开表示自己的目的是发财,那末它就愈显得刻薄、可憎和令人痛恨。
  手工劳动所要求的技巧和气力愈少,换句话说,现代的工业愈发达,那末男工劳动也就愈受到女工劳动和童工劳动的排挤。对于工人阶级来说,性别和年龄的差别已经没有什么社会意义了。他们都是劳动工具,仅仅因为他们性别和年龄的不同而需要有多寡不一的费用罢了。
  当厂主对工人们的剥削告一段落,工人们终于领到了用现钱支付的工资的时候,马上就有资产阶级中间的另一部分人——房东、店主、高利贷者等等,纷纷奔向工人们了。
  中层等级的下层,即小工业家、小商人和小食利者、手工业者和农民——所有这些阶级都降落到无产阶级的队伍里来了,有的是因为他们的小资本不够经营大工业,经不起大资本家竞争;有的是因为他们的专门技艺已经被新的生产方法弄得一钱不值了。无产阶级的队伍就是这样从居民中间的各个阶级补充起来的。
  无产阶级经历了各个不同的发展阶段。它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是从它开始存在的那一天开始的。
  最初是个别的工人,然后是某一工厂的工人,然后是某一地方某一劳动部门的工人,同那直接剥削他们的个别资产者作斗争。他们攻击的对象不仅是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并且是生产工具本身;他们毁坏那些来竞争的进口货,捣毁机器,放火烧毁工厂;他们力图用强力恢复已经失去的中世纪工人的地位。
  在这个阶段上,工人们还是分散在全国各处、因为相互竞争而联合不起来的人群。这时候,工人群众的团结,还不是由于他们自己的联合,而仅仅是资产阶级联合的结果,当时资产阶级为了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曾经不得不发动、并且暂时还能够发动整个无产阶级投入运动。所以,在这个阶段上,无产阶级还不是同自己的敌人作斗争,而是同自己的敌人的敌人作斗争,即同君主专制的余孽、地主、非工业资产者和小资产者这些人作斗争。因此,这时的全部历史运动都操在资产阶级手里;在这种条件下取得的每一个胜利就都成了资产阶级的胜利。
  然而,随着工业的发展,无产阶级不仅人数增加了,而且它集合成为广大的群众了。它的力量日益增加,它自己也日益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机器使各种劳动之间的差别越来越少,使工资几乎到处都降到同样低的水平,因而无产阶级的利益和生活条件也越来越趋于一致。资产者彼此间变本加厉的竞争以及由此所引起的商业危机,使得工人们的工资愈加摇摆不定;由于机器日益迅速的发展和继续不断的改良,使得无产者的生活地位越来越没有保障;个别工人同个别资产者之间的冲突愈益成为两个阶级之间的冲突。工人们开始成立反对资产者的同盟[注:在1888年的英文版中,“同盟”后面添了“(工会)”。——编者注];他们一致起来保卫他们的工资。他们甚至建立了经常性的团体,以便一旦发生冲突时使自己有所保障。有些地方,斗争转变成为起义。
  工人们有时也得到胜利,但是这种胜利只是暂时的。他们斗争的真实成果并不是直接得到的成效,而是工人们的越来越大的团结。促进这种团结的,是由大工业所造成的愈益发达的交通工具,因为这种交通工具使各地工人彼此有了联系。只要有了这种联系,就能把许多只在地方范围内发生而性质又都相同的斗争汇合成为一个全国性的阶级的斗争了。本来一切阶级斗争都是政治的斗争。中世纪的市民因为交通梗阻而需要几百年才能达到的团结,现代的无产者因为铁路交通便利而只消几年就可以达到了。
  无产者这样组织成为阶级,从而组织成为政党这件事,不断地因工人们自相竞争而受到破坏。但是,这种组织总是一次又一次地重新发生,并且每一次都显得更加强大,更为坚固,更有威力了。它乘资产阶级各个阶层互相争执的机会,迫使他们用立法手续承认工人们的个别利益。英国颁布过十小时工作日法律就是一个例子。
  一般说来,旧社会内部的冲突在许多方面都促进了无产阶级的发展。资产阶级进行不断的斗争:最初是反对贵族,后来又反对其利益同工业进步相抵触的一部分资产阶级,并且经常反对一切外国的资产阶级。在这一切斗争中,资产阶级都不免要向无产阶级呼吁,不免要向无产阶级求援,因而不免要把无产阶级卷进政治运动里。于是,资产阶级自己就把自己的一部分知识[注:在1888年的英文版中,“自己的一部分知识”改为“自己的一部分政治知识和普通知识”。——编者注]授予了无产阶级,也就是把反对自身的武器授予了无产阶级。
  其次,我们已经看到,工业的进步把统治阶级中的整个整个的阶层抛到无产阶级队伍里去,或者至少也使他们的生活条件受到威胁。他们也给无产阶级带来了大量的知识。
  最后,在阶级斗争接近决战的那些时期,统治阶级内部的分化过程,整个旧社会内部的瓦解过程,就显得非常强烈,非常尖锐,这就使得统治阶级中间有一小部分人分化出去而归附于革命的阶级,即归附于未来主人翁阶级。所以,正象过去贵族中间有一部分人曾经转到资产阶级方面一样,现在资产阶级中间也有一部分人转到无产阶级方面来了,这就是已经提高到在理论上认识全部历史运动进程的一部分资产者思想家。
  在当前同资产阶级对立的一切阶级中,只有无产阶级才是真正革命的阶级。其余的一切阶级都随着大工业的发展而日趋衰落和灭亡,无产阶级却是大工业本身的产物。
  中层等级,即小工业家、小商人、手工业者、农民,他们同资产阶级作斗争,都只是为了挽救他们这种中层等级的生存,以免于灭亡。所以,他们不是革命的,而是保守的。不仅如此,他们甚至是反动的,因为他们力图把历史的车轮扭向后转。如果说他们是革命的,那是指他们将转入无产阶级的队伍里来,那是指他们维护的不是他们目前的利益,而是他们将来的利益,那是指他们抛弃自己原来的观点,而接受无产阶级的观点。
  流氓无产阶级是旧社会最下层腐化的消极产物,他们虽然间或被无产阶级革命卷进运动里,但是他们的全部生活条件却使他们更甘心被人收买,去干反动勾当。
  旧社会的生活条件在无产阶级的生活条件中间已经被消灭了。无产者是没有私产的,他们和妻子儿女的关系是同资产阶级的家庭关系完全不同的;现代的工业劳动,现代的资本压迫,无论在英国或法国,也无论在美国或德国,都是一样的,都已经使无产者失去任何民族性了。法律、道德和宗教,在他看来全都是掩蔽资产阶级利益的资产阶级的偏见。
  过去一切阶级在争得统治权之后,总是力图把已经获得的生活地位巩固起来,使全社会都服从那保障它们的占有方式的条件。无产者只有消灭自己现有的占有方式,从而消灭全部至今存在的占有方式,才能获得社会的生产力。无产者本身并没有什么必须加以保护的东西,他们必须打破至今保护过和保障过私有财产的一切。
  至今发生过的一切运动都是少数人的运动,或者都是为少数人谋利益的运动。无产阶级的运动是绝大多数人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自主的运动。无产阶级是现代社会的最下层,它如果不摧毁压在自己头上的、由那些组成官方社会的阶层所构成的全部上层建筑,就不能抬起头来,挺起腰来。
  如果不就内容而就形式来说,那末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最初总是民族的斗争。每一个国家里的无产阶级首先当然应该打倒本国的资产阶级。
  在叙述无产阶级发展的最一般的阶段的时候,我们探讨了现存社会内部多少隐蔽的国内战争,以及这个战争转变为公开的革命,无产阶级用暴力推翻资产阶级、建立自己的统治的过程。
  我们已经看到,至今有过的一切社会,都是建立在压迫阶级和被压迫阶级的对抗上面的。但是,为了有可能压迫某一个阶级,就必须保证这个阶级至少有能够维持它那奴隶般生存的条件。农奴制度下的农奴曾经挣扎到公社社员的地位,正如封建专制制度束缚下的小资产者曾经挣扎到资产者的地位一样。相反,现代的工人却并不是随着工业的进步而上升,而是每况愈下地降到本阶级的生存条件的水平以下。工人变成赤贫者,贫困比人口和财富增长得还要快。由此可以非常明显地看出,资产阶级再不能做社会上的统治阶级了,再不能把自己阶级的生存条件当做支配一切的规律强加于全社会了。资产阶级再不能统治下去了,因为它甚至不能再使自己的奴隶维持奴隶般的生活的水平了,因为它不能不让自己的奴隶们落到这样的地步,以至它必须养活奴隶,而不是由奴隶来养活它了。社会再不能在它的权力下面生活下去了,也就是说,它的生活再不能同社会相容了。
  资产者阶级赖以生存和统治的基本条件,是财富积累在私人手里,是资本的形成和增殖。资本的生存条件是雇佣劳动制。雇佣劳动制是全靠工人们的自相竞争来支持的。但是,资产阶级所无意造成而又无力抵抗的工业的进步,却使工人们因成立团体而达到的革命团结,代替了他们因相互竞争而引起的分散状态。于是,随着大工业的发展,资产阶级借以生产和占有产品的基础本身,也就从它的脚底下抽掉了。它首先生产的是它自身的掘墓人。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同样是不可避免的。

(二)无产者与共产党人


  共产党人同一般无产者的关系是怎样的呢?
  共产党人并不是同其他工人政党相对立的一个特殊政党。
  他们并没有任何同整个无产阶级的利益不同的利益。
  他们并不提出什么想用以限制无产阶级运动的特殊的[注:在1888年的英文版中,“特殊的”改为“宗派的”。——编者注]原则。
  共产党人同其他无产阶级政党不同的地方,只是:一方面,在各国无产者的斗争中,共产党人特别重视和坚持整个无产阶级的不分民族的共同利益;另一方面,在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斗争所经历的各个发展阶段上,共产党人始终代表着整个运动的利益。
  所以,在实践方面,共产党人是世界各国工人政党中最坚决的、始终鼓舞大家前进的[注:在1888年的英文版中,“始终鼓舞大家前进的”改为“最先进的”。——编者注]一部分;在理论方面,他们比其余的无产阶级群众更善于了解无产阶级运动的条件、进程和一般结果。
  共产党人的最近目的是和其余一切无产阶级政党的最近目的一样的:使无产阶级形成为阶级,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由无产阶级夺取政权。
  共产党人的理论原理,决不是以某一个世界改革家所臆想或发现的思想或原则为根据的。
  这些原理不过是当前进行着的阶级斗争的真实关系的总的表述,不过是现在我们眼前进行着的历史运动的表现。消灭先前存在的所有制关系,并不是共产主义所独具的特征。
  一切所有制关系都遭到了经常发生的历史的更替,都遭到了经常发生的历史的变更。
  例如,法国革命废除了封建的所有制,而代以资产阶级的所有制。
  共产主义的特征,并不是要废除一般的所有制,而是要废除资产阶级的所有制。
  但是,现代的资产阶级的私人所有制是那种建筑在阶级对抗上面,即建筑在一部分人对另一部分人的剥削[注:在1888年的英文版中,“一部分人对另一部分人的剥削”改为“少数人对多数人的剥削”。——编者注]上面的生产和产品占有方式的最后而又最完备的表现。
  从这个意义上说,共产党人可以把自己的理论用一句话表示出来:消灭私有制。
  有人责备我们共产党人,说我们要消灭人们亲自获得的、用自己的劳动获得的财产,消灭那种构成一切个人自由、活动和独立的基础的财产。
  好一个劳动所得的、自力挣得的、用自己的劳动获得的财产!你们说的是资产阶级所有制以前的那种小资产阶级的、小农的所有制吗?那种所有制用不着我们去消灭,工业的发展早就把它消灭了,而且每天都还在消灭它。
  或者,你们说的是现代的资产阶级的私有制吧?
  但是,难道雇佣劳动,无产者的劳动,会给无产者创造出什么财产来吗?没有的事。这种劳动所创造的是资本,即剥削雇佣劳动的财产,亦即只有在不断产生出新的雇佣劳动来重新加以剥削的条件下才能增加起来的财产。现今的这种财产是在资本同雇佣劳动的对立中演进的。让我们来看看这种对立的两方面吧。
  做一个资本家,这就是说他在生产中不仅占有一种纯粹个人的地位,而且占有一种社会的地位。资本是集体的产物,它只有通过社会许多成员的共同活动,而且归根到底也只有通过社会的全体成员的共同活动,才能动作起来。
  由此可见,资本不是一种个人的力量,而是一种社会的力量。
  所以,把资本变为属于社会全体成员的集体财产,并不是把个人财产变为社会财产。这里所改变的只不过是所有制的社会性质。它将失掉它的阶级性质。
  现在,我们再来看一看雇佣劳动。
  雇佣劳动的平均价格是最低限度的工资,即工人为维持其为工人的生命所必需的一份生活资料。所以,雇佣工人靠自己劳动结果所占有的东西,只能勉强维持他的生命的再生产。这种直接供生命再生产用的劳动产品的个人占有,我们决不打算消灭它,因为这种占有并不会留下任何剩余东西能为什么人造成支配别人劳动的权力。我们要消灭的仅是这种占有的悲惨性质,它使工人仅仅为增殖资本而生活,并且只有在统治阶级的利益需要他生活的时候才能生活。
  在资产阶级社会里,活的劳动只不过是增殖已经积累的劳动的一种手段。在共产主义社会里,已经积累的劳动只不过是扩大、丰富和促进工人的生活过程的一种手段。
  所以,在资产阶级社会里是过去支配着现在,而在共产主义社会里则是现在支配着过去。在资产阶级社会里,资本拥有独立性和个性,而劳动的个体却被剥夺了独立性和个性。
  但是,资产阶级却硬说消灭这种关系就是消灭个性和自由呢!它说对了。的确,正是要消灭资产阶级的个性,要消灭资产阶级的独立性和资产阶级的自由。
  在现今资产阶级生产关系的范围内,所谓自由只不过意味着贸易的自由,买卖的自由。
  可是,买卖一旦消灭,自由的买卖也就会随之消灭。我们的资产者高谈自由买卖的论调,也如同他们其他所有一切高谈自由的大话一样,本来仅仅对于不自由的买卖来说,对于中世纪被奴役的市民来说,才是有些意义的,而对于共产主义要消灭买卖、要消灭资产阶级生产关系和消灭资产阶级本身这一点来说,却是毫无意义的。
  你们一听到我们要消灭私有制,就惊慌起来。但是,在你们的现今社会里,私有制在十分之九的成员中间已经被消灭了;这种私有制之所以存在,正是因为它在十分之九的成员中间已经不存在。可见,你们责备我们,原来是说我们要消灭那种以社会上的绝大多数人没有财产为必要条件的所有制。
  总而言之,你们责备我们,原来是说我们要消灭你们的那种所有制。是的,我们确实要这样做的。
  你们声明说,从劳动不能再变为资本、货币和地租的时候起,简单地说,从劳动不能再变为可以垄断的社会力量的时候起,即从个人的所有制不能再变为资产阶级的所有制的时候起,个性就被消灭了。
  那末,你们自己承认,你们所认为个性的,不外是资产者,即不外是资产阶级的私有者。这样的个性确实应该被消灭。
  共产主义并不剥夺任何人占有社会产品的机会,它只剥夺利用这种占有去奴役他人劳动的机会。
  有人反驳说,私有制一旦消灭,一切活动都会停止,懒惰之风就会代之而兴。
  这样说来,资产阶级社会应该早就因为懒惰而灭亡了,因为在这个社会里是劳者不获,获者不劳的。所有这一切顾虑,都归结为这样一句同义反复语:一旦没有了资本,也就不会再有雇佣劳动了。
  所有这些对于共产主义的物质产品占有方式和生产方式的责备,同时又推广到精神产品的占有和生产方面。消灭阶级性的所有制,在资产者看来就是消灭生产本身,同样,消灭阶级性的教育,在他们看来,就等于消灭一切教育。
  资产者唯恐其灭亡的那种教育,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不过是把人变成为机器的附属品罢了。
  然而,你们既然用你们资产阶级的关于自由、教育、法等等的见解来衡量我们要废除资产阶级所有制的主张,那末就请你们不要同我们争论吧。你们的观念本身是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和资产阶级的所有制关系的产物,正象你们的法不过是奉为法律的你们阶级的意志,而这种意志的内容是由你们这个阶级的物质生活条件来决定的。
  你们的偏颇观念,驱使你们把自己的生产关系和所有制关系从生产发展过程中暂时的历史性的关系夸大成为永久的自然规律和理性规律,而你们的这种偏颇观念原是过去一切灭亡了的统治阶级所共有的。一谈到资产阶级的所有制,你们就再也不敢去理解你们在谈到古代的所有制和封建的所有制的时候能理解的那种道理了。
  消灭家庭!连极端的激进党人也对共产党人的这种可恶的意图表示愤慨。
  现代的、资产阶级的家庭是建筑在什么基础上的呢?是建筑在资本上面的,建筑在私人发财的制度上面的。这种家庭的完全发展的形态,只有在资产阶级中间才存在着,而它的补充现象却是无产者的被迫独居生活和公娼制。
  资产阶级的家庭,自然会随着它的这种补充现象的消逝而消逝,两者都要随着资本的消灭而消灭。
  或者你们责备我们,说我们要废止父母对子女的剥削吧?我们甘愿承认这种罪状。
  但是,你们却硬说,我们用社会教育代替家庭教育,就是要消灭人们最亲密的关系。
  难道你们的教育不是由社会决定的吗?不是由你们借以进行教育的那种社会关系决定的吗?不是由社会通过学校等等进行的直接的或间接的干涉决定的吗?共产党人并没有臆造什么社会对教育的影响;他们仅仅是要改变教育的性质,要使教育摆脱统治阶级的影响。
  无产阶级中间的一切家庭联系,愈是因为大工业的发展而陷于破坏,他们的子女愈是被变成简单的买卖对象和劳动工具,那末资产阶级的关于家庭和教育、关于父母和子女之间的亲密关系的那一套大话,就愈是令人听来作呕。
  但是,你们共产党人是要实行公妻制的啊,——整个资产阶级异口同声地向我们这样叫喊。
  资产者原来是把自己的妻子仅仅当作一种生产工具看待的。他们听说生产工具将要公共使用,自然就不能不联想到妇女也会遭遇到同样的命运。
  他们连想也想不到,问题正在于要消灭妇女被当作简单生产工具看待的这种地位。
  其实,我们的资产者装出道貌岸然的样子,对于共产党人要实行莫须有的正式的公妻制表示惊骇,那是再可笑也没有的了。公妻制无须共产党人来实行,因为它差不多是一向就有的。
  我们的资产者不以他们的无产者的妻子儿女受他们支配为满足,正式的娼妓就不必说了,他们还以互相诱奸妻子为其特别的享乐呢。
  资产阶级的婚姻实际上是公妻制。所以至多也只能这样责备共产党人,说什么他们想用正式的、公开的公妻制来代替伪善地掩蔽着的公妻制。可是,只要现代的生产关系一消灭,那末从这种关系中产生出来的公妻制,即正式的和非正式的娼妓制,自然就会随之而消灭。
  其次,有人责备共产党人,说什么他们要废除祖国,废除民族。
  工人没有祖国。决不能剥夺他们原来没有的东西。既然无产阶级首先必须取得政治统治,上升为民族的阶级[注:在1888年的英文版中,“上升为民族的阶级”改为“上升为民族的主导阶级”。——编者注],确立为民族,所以它本身暂时还是民族的,不过这完全不是资产阶级所理解的那个意思。
  随着资产阶级的发展,随着贸易自由和世界市场的确立,随着工业生产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生活条件的一致化,各国人民之间的民族孤立性和对立性日益消逝下去。
  无产阶级的统治将更加快它们的消逝。联合的努力,至少是各文明国家的联合的努力,是无产阶级获得解放的首要条件之一。
  人对人的剥削一消灭,民族对民族的剥削就会随之而消灭。
  民族内部的阶级对抗一消失,民族之间的敌对关系就会随之消失。
  从宗教、哲学和一般思想的观点对共产主义提出的种种责难,都不值得我们详细地探讨了。
  人们的观念、观点、概念,简短些说,人们的意识,是随着人们的生活条件、人们的社会关系和人们的社会存在的改变而改变的,——这一点难道需要有什么特别的深奥思想才能了解吗?
  思想的历史,岂不是证明,精神生产是随着物质生产的改造而改造的吗?任何一个时代的统治思想都不过是统治阶级的思想。
  人们说,思想能够促使整个社会革命化,其实人们这样说只不过是说明了这样一个事实:在旧社会内部已经形成了新社会的因素,旧思想的解体与旧生活条件的解体是同时进行的。
  当古代世界走向灭亡的时候,古代的各种宗教就被基督教击败了。当18世纪基督教思想在启蒙思想的打击下陷于灭亡的时候,封建社会曾经同当时革命的资产阶级进行了你死我活的斗争。信仰自由和宗教自由的思想,不过表明自由竞争在知识领域里占统治地位罢了。
  “然而”,——有人会说,——“宗教的、道德的、哲学的、政治的和法的等等观念,当然在历史发展过程中是改变过的了。但是,宗教、道德、哲学、政治和法本身,在这种不断的改变的过程中却是始终保存着的。
  “此外,还存在着一些永恒的真理,如自由、正义等等,这些真理是社会发展的一切阶段所共有的。但是,共产主义却要废除永恒的真理,它废除宗教、道德,而不是把它们革新;可见,共产主义是同过去的全部历史发展进程背道而驰的。”
  这种责难究竟有什么意思呢?至今所有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在阶级对立中演进的,而这种对立在各个不同的时代又是各不相同的。
  但是,不管这种对立具有什么样的形式,社会上的这一部分人对另一部分人的剥削却是过去一切世纪所共有的事实。所以,毫不奇怪,各个时代的社会意识,尽管形形色色、千差万别,总是在一定的共同的形态中演进的,也就是在那些只有随着阶级对立的彻底消逝才会完全消逝的意识形态中演进的。
  共产主义革命就是要最坚决地打破过去传下来的所有制关系;所以,毫不奇怪,它在自己的发展进程中要最坚决地打破过去传下来的各种观念。
  不过,我们还是把资产阶级对共产主义的种种责难撇开不谈吧。
  前面我们已经看到,工人革命的第一步就是无产阶级变成为统治阶级,争得民主。
  无产阶级运用自己的政治统治,一步一步地夺取资产阶级所有的全部资本,把一切生产工具集中在国家手里,即集中在已组织成为统治阶级的无产阶级手里,并且尽可能更快地增加生产力的总量。
  要做到这一点,当然首先必须对所有权和资产阶级生产关系实行暴力的干涉,即采取这样一些措施,它们在经济上似乎是不够充分和没有效力的,但是在运动进程中它们却会越出本身[注:在1888年的英文版中,在“越出本身”后面添了“使进一步向旧的社会制度举行进攻成为必要”。——编者注],成为变革全部生产方式所不可避免的手段。
  这些措施在各个不同的国家里当然会是各不相同的。
  但是,在各个最先进的国家里几乎到处都可以采取下面的办法:
  1.剥夺地产,把地租供国家支出之用。
  2.征收高额累进税。
  3.废除继承权。
  4.没收一切流亡分子和叛乱分子的财产。
  5.通过拥有国家资本和独享垄断权的国家银行,把信贷集中在国家手里。
  6.把全部运输业集中在国家手里。
  7.增加国营工厂和生产工具数量,按照总的计划来开垦荒地和改良土壤。
  8.实行普遍劳动义务制,成立产业军,特别是在农业方面。
  9.把农业同工业结合起来,促使城乡之间的差别[注:在1848年的版本中是“城乡之间的对立”。在1872年的版本中和以后的历次德文版本中,“对立”改为“差别”。在1888年的英文版本中,“促使城乡之间的差别逐步消灭”改为“通过全国各地居民更加平均的分布,逐步消灭城乡之间的差别”。——编者注]逐步消灭。
  10.对一切儿童实行公共的和免费的教育。取消现在这种工厂童工劳动。把教育同物质生产结合起来,等等。
  在发展进程中,当阶级的差别已经消灭和全部生产集中在由各个成员组成的一个团体手里的时候,公众的权力就失去自己的政治性质。原来意义上的政治权力,是一个阶级用以镇压另一个阶级的有组织的暴力。如果说无产阶级在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中一定要团结成为阶级,如果说它通过革命使自己成为统治阶级,并以统治阶级的资格运用暴力消灭旧的生产关系,那末它在消灭这种生产关系的同时,就消灭阶级对立存在的条件,就根本消灭一切阶级,从而也就一并消灭它自己这个阶级的统治。
  代替那存在着各种阶级以及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一个以各个人自由发展为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的联合体。

(三)社会主义的和共产主义的文献


1.反动的社会主义

  (甲)封建的社会主义


  法国和英国的贵族,由于他们所处的历史地位,自然要写出一些讽刺的小品来攻击现代的资产阶级社会。在法国1830年七月革命和英国议会改革运动中,他们再一次被可恨的暴发户打败了。从此就再谈不到什么严重的政治斗争了。他们还能进行的,只是文字上的斗争了。然而就是在文字方面,也不可能重弹复辟时代[注:这里所指的不是英国1660—1689年间的复辟时代,而是法国1814—1830年间的复辟时代。(恩格斯在1888年英文版上加的注。)]的老调了。为了激起同情,贵族们不得不装模做样,似乎他们已经不关怀自身的利益,仅仅是为了被剥削的工人阶级的利益,才向资产阶级声罪致讨了。他们引为快事的是:写出一些刺激的文字来讥讽自己的新统治者,并向他低声细语地说出一些不祥的预言。
  这样就产生了封建的社会主义,其中半是哀怨,半是讥讽;半是过去的余音,半是未来的恫吓;它有时候固然也能用辛辣、俏皮而尖刻的评判刺中资产阶级的心,但是它由于自己完全不能理解现代历史进程的劣根性,却常常使人感到可笑。
  这班贵族为了笼络人民,往往把无产阶级的乞食袋当做旗帜来挥舞。但是,人民每次跟着他们走的时候,发现他们的臀部盖有旧的封建印章,就哈哈大笑,哗地一下子散去了。
  一部分法国正统主义者和“青年英国”[220],就都排演过这种滑稽剧。
  如果封建主说他们的剥削方式是和资产阶级的剥削方式不同,那只是他们忘记了他们本来是在完全不同的、目前已经过时了的情况和条件下进行剥削的。如果他们说在他们的统治下并没有出现过现代的无产阶级,那只是他们忘记了现代的资产阶级正是他们那个社会制度的必然产物。
  不过,他们很少隐讳自己那一套批评的反动性质:他们控告资产阶级的主要罪状,恰好是说在资产阶级统治下有一个将把整个旧社会制度根本推翻的阶级发展起来。
  他们责备资产阶级,与其说是因为它产生了一般性的无产阶级,倒不如说是因为它产生了革命的无产阶级。
  所以,在政治实践上,他们总是参加反对工人阶级的一切暴力措施,而在日常生活中,他们又不顾自己所吹嘘的那一套堂皇动听的论调,却总是毫不放过机会,拾取黄金果[注:在1888年的英文版中,“黄金果”前面加有“从工业树上落下来的”。——编者注],不惜信义、爱和名誉,靠经营羊毛、甜菜和烧酒生意获取暴利[注:这里主要是指德国说的,那里的土地贵族和容克地主通过自己的管事自行经营自己的大部分地产,他们还开设大规模的甜菜糖厂和酿酒厂。较富有的英国贵族还没有达到这种地步;但是,他们也知道怎样让人家用他们的名义创办颇为可疑的股份公司,以补偿地租的下降。(恩格斯在1888年英文版上加的注。)]
  正如僧侣总是同封建主携手同行一样,僧侣的社会主义也总是同封建的社会主义携手同行的。
  要给基督教禁欲主义涂上一层社会主义色彩,是再容易也没有的了。基督教不是曾经竭力表示,它是反对私有制,反对婚姻,反对国家的吗?为了代替这一切,它不是提倡过积德和行乞,独身和绝欲,修道和信教吗?基督教的社会主义,只不过是僧侣用来涤除贵族肝火的一种圣水罢了。

(乙)小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


  封建贵族并不是唯一的被资产阶级所推翻、生活条件在现代资产阶级社会里已经渐渐恶化和消失的阶级。中世纪的市民等级和小农等级是现代资产阶级的前辈。在工商业不很发达的国家里,这个阶级至今还在兴发着的资产阶级身旁过着苟延残喘的生活。
  在近世文明已经发展的国家里,已经形成了——并且作为资产阶级社会的补充部分而经常重新形成着——新的小资产阶级,它动摇于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但是,竞争经常把这一阶级的成员扔到无产阶级队伍里去,所以他们已开始觉察到,随着大工业的发展,他们很快就会完全失去他们作为现代社会中一个独立部分的地位,在商业、工业和农业中他们很快就会被监工和雇员所代替。
  在农民远远超过人口半数的国家里,例如在法国,自然要出现一种作家,他们虽然站在无产阶级方面反对资产阶级,但是他们在批评资产阶级制度的时候,总是用小资产阶级和小农的尺度来衡量资产阶级制度,他们在维护工人事业的时候总是从小资产阶级的观点出发。这样就产生了小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西斯蒙第不仅在法国而且在英国,就是这类文献的头面人物。
  这种社会主义很会揭示现代生产关系中的矛盾。它揭穿了经济学家的伪善的辩护伎俩。它确凿地证明了机器生产和分工的破坏作用,资本和地产的集中,生产过剩,危机,小资产者和小农的必然没落,无产阶级的贫困,生产的无政府状态,财富分配的极不平等,各民族之间的歼灭性的工业战争,以及旧道德、旧家庭关系和旧民族性的解体等。
  可是,按其积极内容来说,这种社会主义不是力谋恢复旧的生产和交换资料,从而恢复旧的所有制关系和旧的社会,就是力谋重新把现代的生产和交换资料硬塞进已被这些资料突破而且必然要突破的那种旧的所有制关系的框子里去。在前后两种场合,它都既是反动的,又是空想的。
  行会式的工业组织和宗法式的农业,——这就是它的最后结语。
  这一思潮在它以后的发展中已经变成了一种胆怯的怨声[注:在1888年的英文版中,“这一思潮在它以后的发展中已经变成了一种胆怯的怨声”改为:“最后,当确鑿不移的历史事实使幻想的安慰作用消灭无余的时候,这种社会主义就变成了一种可怜的怨声”。——编者注]

(丙)德国的或“真正的”社会主义


  法国的社会主义的和共产主义的文献是在居于统治地位的资产阶级的压迫下产生的,并且是同这种统治作斗争的一种文字表现,这种文献被搬到德国的时候,那里的资产阶级才刚刚开始进行反对封建专制制度的斗争。
  德国的哲学家、准哲学家和一班爱说漂亮话的人们,贪馋地抓住了这种文献,不过他们忘记了:在这种作品从法国搬到德国的时候,法国的生活条件却没有同时搬过去。在德国的条件下,法国的文献完全失去了直接实践的意义,变成了纯粹著作界的一个流派。它必然表现为一种关于实现人性的无谓冥想。例如,第一次法国革命的要求,在18世纪的德国哲学家看来,不过是一般“实践理性”的要求,而法国革命资产阶级意志的表现,在他们心目中,只不过是意味着纯粹意志即正当意志、真正人类意志的规律的表现。
  德国著作家的全部工作,只是要把法国的新思想同他们自己的旧的哲学良心调和起来,或者正确点说,只是要从他们自己的哲学观点出发去领会法国的思想。
  这种领会,如同一般领会外国语一样,是通过翻译的。
  大家知道,天主教的僧侣曾经在古代异教的经典著作原稿上面写了一些荒诞的天主教圣徒传。德国著作家用正相反的态度对待了法国的不信神的作品。他们在法文的原文下面添进了自己的一套哲学胡说。例如,他们在批评货币关系的法文原稿下面添上了“人性的异化”,在批评资产阶级国家的法文原文下面添上了所谓“抽象普遍物的统治的废除”等等。
  这种用自己的哲学辞令赝造法国理论的戏法,他们叫做“行动的哲学”,“真正的社会主义”,“德国的社会主义科学”,“社会主义的哲学论证”等等。
  法国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文献就这样被完全阉割了。既然这种文献在德国人手里就不再表现一个阶级反对另一个阶级的斗争,于是德国人就满以为自己克服了“法国人的片面性”,就满以为自己不是坚持真实的要求,而是坚持对于真理的要求,不是代表无产阶级的利益,而是代表人性的利益,即一般人的利益,这种人是不属于任何阶级,并且根本不存在于现实界,而只存在于哲学冥想的渺茫太空。
  这种德国的社会主义曾把自己那一套笨拙的小学生作业看得极为郑重庄严,并且大言不惭地加以吹嘘,现在它却渐渐失去了它那种自命博学的天真了。
  德国的特别是普鲁士的资产阶级反对封建主和君主专制的斗争——简短些说,自由主义的运动——已愈来愈严重了。
  于是,“真正的”社会主义就有了盼望已久的机会,把社会主义的要求同政治运动对立起来,因循惯例地诅咒自由主义、代议制国家、资产阶级的竞争、资产阶级的出版自由、资产阶级的法、资产阶级的自由和平等,并且向人民群众大力鼓吹,说什么在这个资产阶级运动中,人民群众不仅一无所得,而且还有失掉一切的危险。德国的社会主义恰好忘记了,法国的批评(德国的社会主义不过是这种批评的可怜回声)原是以现代的资产阶级社会和与它相适应的物质生存条件和相当的政治机构为前提的,而这一切前提当时在德国正是尚待争取的。
  因此,这种社会主义就成为德意志各邦专制政府及其一班随从——僧侣、学监、顽固守旧的容克和官僚顺手抓来吓唬那来势汹汹的资产阶级的一个稻草人。
  因此,这种社会主义不过是德意志各邦专制政府用鞭子枪弹给德国工人起义苦头吃的时候所加的甜味罢了。
  既然“真正的”社会主义就这样成为德意志各邦政府手中用以对付德国资产阶级的一种武器,那末它同时也就成为直接表现反动的利益,即表现德国市侩的利益的一种手段。在德国,16世纪遗留下来的、从那时起经常以各种形态再三出现的小资产阶级,是现存制度的真实的社会基础。
  保全这个小资产阶级,那无异就是保全德国的现存制度。这个阶级胆战心惊地从资产阶级的工业统治和政治统治那里等候着自己无可幸免的灭亡,这一方面是由于资本的集中,另一方面是由于革命的无产阶级的增长。在它看来,“真正的”社会主义能够一箭双雕。于是“真正的”社会主义就象瘟疫一般地流行起来了。
  德国的社会主义者给自己的那几条干瘪的“永恒的真理”披上这件用思辨的蛛丝织成的、绣满辞令花彩和浸透甜蜜温情之泪的神秘外衣,只是使他们的货物在这班顾客中间增加销路罢了。
  同时,德国的社会主义自己也渐渐地认识到自己的使命就是要充当这班市侩的堂皇的代表。
  它把德国的民族标榜为模范的民族,把德国的市侩推崇为人的模范。它给这班市侩的每一种丑行都加上一种奥秘的高尚的社会主义的意义,使之变成一种完全相反的东西。它既然一贯到底,就公然来反对共产主义的那种“横蛮破坏”的倾向,并且肆口扬言,说什么它自己是不偏不倚地超乎任何阶级斗争之上的。所有现时在德国冒充为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作品而流行的东西,除了极少数的例外,都是这一类卑鄙龌龊、令人萎靡的作品[注:1848年的革命风暴已经把这个可恶的流派扫除净尽,并且使这一流派的代表人物再也不高兴拿社会主义来投机了。格律恩先生就是这一派的主要代表者和典型人物。(恩格斯在1890年德文版上加的注。)]

2.保守的或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


  资产阶级中间有一部分人要想把社会的疾病治好,以求巩固资产阶级社会的生存。
  这一部分人中间有经济学家,博爱主义者,人道主义者,劳动阶级生活改进派,慈善事业组织者,动物保护会会员,禁酒运动协会发起人以及形形色色的微小改良主义者。这种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甚至被制定成一些完整的体系了。
  我们且举蒲鲁东的“贫困的哲学”一书为例。
  社会主义的资产者要保全现代社会的生存条件,但又不要有这些条件必然产生的斗争和危险。他们要保全现代社会,但是不要有那些使这个社会发生革命和陷于解体的因素。他们只愿有资产阶级而不要无产阶级。在资产阶级看来,资产阶级统治着的世界当然是最美好的世界。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把这一种安慰人心的观念加工,制定成或多或少完整的体系。它号召无产阶级来实现它的体系,走进新的耶路撒冷,其实它只不过是要无产阶级始终停留在现今的社会里,但要他们抛弃把这个社会看成是一种可恶东西的观念。
  这种社会主义还有一种比较不完整、但是更为实际的形式,它力图使工人阶级对一切革命运动持否定态度,硬说能给工人阶级带来好处的并不是这样或那样的政治改革,而仅仅是物质生活条件即经济关系的改变。但是,这种社会主义所说的物质生活条件的改变,绝对不是只有通过革命才能实现的资产阶级生产关系的消灭,而是一种行政上的改良,这种改良是在这种生产关系的基础上实行的,因而丝毫不会使资本和雇佣劳动间的关系有所改变,至多也只能替资产阶级缩减它的统治费用和简化它的国家事务。
  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只有在它变成仅仅是一套演说辞令的时候,才算给自己找到了最适当的表现。
  自由贸易!——是为了工人阶级的利益;保护关税!——是为了工人阶级的利益;单身囚室!——是为了工人阶级的利益。——这就是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唯一认真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归结起来就是这样一个论断:资产者之为资产者,是为了工人阶级的利益。

3.批判的空想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


  这里我们且不谈在近代一切大革命里代表过无产阶级要求的文献(巴贝夫的著作等等)。
  无产阶级试图在普遍激动的时代和推翻封建社会的时期直接实现自己阶级利益的一些最初尝试,都不可避免地遭到了失败,这是由于当时无产阶级本身还欠发展,同时也是由于无产阶级解放所必需的物质条件还没有具备,因为这些条件只是资产阶级时代的产物。随着这些初期无产阶级运动而出现的革命文献,按其内容来说,不免是反动的。这种文献所鼓吹的是普遍的禁欲主义思想和粗鄙的平均主义。
  本来意义上的社会主义的和共产主义的体系,如圣西门、傅立叶、欧文等人的体系,是在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之间的斗争尚未发展的最初时期出现的,关于这个时期,我们在前面已经叙述过了(见“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
  这些体系的发明家们虽然曾经看出阶级的对立,看出统治着的社会本身内部的破坏因素的作用,但是他们没有看出无产阶级方面的任何历史首创作用,没有看出无产阶级所特有的任何政治运动。
  既然阶级对抗是随着工业的发展而发展的,所以这些发明家同样也还不可能发现无产阶级解放的物质条件,于是他们就去探求那应该能够造成这种条件的社会科学、社会规律。
  这样,社会的活动就要由他们个人的发明活动来代替,实现解放的历史条件就要由幻想的条件来代替,无产阶级逐步向前组织成为阶级的进程就要由按照他们臆想出来的方案组织社会的努力来代替。在他们看来,今后全世界的历史都归结为他们那些社会计划的宣传和实现。
  诚然,他们也意识到他们在这些计划中主要是拥护工人阶级这一受苦最深的阶级的利益。在他们的心目中,无产阶级只是作为这个受苦最深的阶级才存在的。
  可是,不大发展的阶级斗争形式以及他们本身的生活地位,却使他们自以为是高高超出这种阶级对抗之上的人物。他们要改善社会一切成员的生活,甚至连那些处境极优的成员也包括在内。因此,他们总是不加区别地向整个社会呼吁,甚至主要是向统治阶级呼吁。根据他们的意见,人们只要理解他们的体系,就会承认这种体系是建设最美好社会的最优良的计划。
  因此,他们拒绝一切政治行动,特别是拒绝一切革命行动;他们想用和平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并且企图通过一些细小的、当然不会成功的试验,用实例的力量来为新的社会福音开拓道路。
  这种幻想的未来社会方案,是在无产阶级还处于很不发展状态,因而对本身所处地位还抱着一种幻想的时候产生的,是从无产阶级希望社会总改造的最初的充满预感的激动中产生的。
  但是,这些社会主义的和共产主义的著作也包含有批判的成分。这些著作抨击现存社会的全部基础。因此,它们提供了启发工人意识的极为宝贵的材料。它们关于未来社会的一些积极的结论,例如消灭城乡之间的对立[注:在1888年的英文版中,这一处改为“它们所提出的一些实际措施,例如消灭城乡之间的差别”。——编者注],消灭家庭,消灭私人发财制度,消灭雇佣劳动制,提倡社会和谐,把国家变成单纯的管理生产的机关等,——所有这些原理无非都是表明消灭阶级对立的必要,但是由于这种阶级对立在当时还刚刚开始发展,它们当时所知道的只是这种对立的最初的无定形的模糊表现。因此,这些原理也就还带有完全空想的性质。
  批判的空想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意义,是与历史的发展进程成反比例的。阶级斗争愈发展和愈具有确定的形式,那末,这种幻想超出阶级斗争的意图,这种用幻想办法克服阶级斗争的态度,就愈失去任何实际意义和任何理论根据。所以,虽然这些体系的创始人在许多方面也曾经是革命的,但是他们的信徒却就总是组成一些反动的宗派。这些信徒无视无产阶级在历史上继续向前发展的事实,还是死守着他们的老师们的一些陈旧观点。所以,他们一贯地一再企图削弱阶级斗争,调和对立。他们还在梦想用试验办法来实现自己的社会空想,梦想创办单个的“法伦斯泰尔”,梦想建立所谓“国内移民区”,梦想创立小“伊加利亚”[注:法伦斯泰尔是傅立叶所设计的社会主义移民区的称呼;伊加利亚是卡贝给自己的理想国和后来他在美洲创立的共产主义移民区所起的名称。(恩格斯在1888年英文版上加的注。)
  国内移民区(Home colonies)是欧文给他的示范性的共产主义社会所起的名称。傅立叶所设计的社会宫叫做法伦斯泰尔。卡贝所描绘的那种建立了共产主义制度的空想臆造国叫做伊加利亚。(恩格斯在1890年德文版上加的注。)]
即创立袖珍版的新耶路撒冷,——而为了建造这一切空中楼阁,他们就不得不去央求资产阶级放软心肠,解囊施舍。他们渐渐地堕落而与上面讲过的那些反动的或保守的社会主义者成为一丘之貉了,不同处只在于他们更为一贯迂腐,更加狂信自己那一套社会科学能奏奇功异效罢了。
  所以,他们就忿怒地反对工人的一切政治运动,认为这种运动只是由于盲目地不相信新的福音才发生的。
  在英国有欧文主义者,在法国有傅立叶主义者,前者反对宪章派,后者反对改革派[221]。

(四)共产党人对各种反对党派的态度


  看过了第二章之后,就可以明白共产党人对于已经形成的各个工人党派的态度,即他们对于英国宪章派和北美土地改革派的态度了。
  共产党人为着工人阶级的最近目的和利益而奋斗,但是他们在当前的运动中同时还坚持着运动的未来。在法国,共产党人联会社会主义民主党[注:当时这个党在议会中的代表是赖德律-洛兰,在著作方面的代表是路易·勃朗,在报纸方面的代表是“改革报”(《Réforme》)。他们所发明的名称——社会主义民主党,是他们曾经用以表明民主党或共和党中一部分多少涂上社会主义颜色的人的。(恩格斯在1888年英文版上加的注。)
  法国以社会民主党自称的政党,在政治生活中的代表是赖德律-洛兰,在著作方面的代表是路易·勃朗;所以,它同现代德国社会民主党的不同有如天渊之别。(恩格斯在1890年德文版上加的注。)]
去反对保守派的和激进派的资产阶级,但是他们并不因此放弃对于那些从革命的传统中产生出来的空谈和幻想采取批判态度的权利。
  在瑞士,共产党人支持激进党人,但是,他们并不忽略这个政党是由互相矛盾的分子组成的,其中一部分是法国式的民主派社会主义者,另一部分是激进派的资产者。
  在波兰人中间,共产党人支持把土地革命当做民族解放的条件的政党,即支持曾经发动过1846年克拉柯夫起义的那个政党。
  在德国,当资产阶级还采取革命的行动的时候,共产党就同它一起去反对君主专制、封建土地所有制和反动市侩。
  但是,共产党一分钟也不停止培养工人尽可能更加明确地认识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间敌对情形的意识,以期德国工人能立刻利用资产阶级统治所必然带来的那种政治的和社会的条件,作为反对资产阶级本身的武器,以期在推翻德国各反动阶级之后,立即就开始进行反对资产阶级本身的斗争。
  共产党人现在把自己的主要注意力集中在德国,是因为德国正处在资产阶级革命的前夜,是因为德国将在整个欧洲文明更进步的条件下,具有比17世纪的英国和18世纪的法国更发展得多的无产阶级去实现这个变革。所以,德国的资产阶级革命一定要成为无产阶级革命的直接序幕。
  总之,共产党人到处都支持一切旨在反对现存社会政治制度的革命运动。在所有这些运动中,他们最为注重的是所有制问题,把它作为运动的基本问题,不管这个问题当时的发展程度怎样。
  最后,共产党人到处都努力争取世界各国民主主义政党之间的团结和协议。
  共产党人认为隐瞒自己的观点和意图是可鄙的事情。他们公开宣布:他们的目的,只有用暴力推翻全部现存的社会制度才能达到。让那些统治阶级在共产主义革命面前颤抖吧。无产者在这个革命中失去的只是自己头上的锁链。而他们所能获得的却是整个世界。

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注释:

  [217]“共产党宣言”是科学共产主义最伟大的纲领性文献。“这虽然是一个薄薄的小册子,但是它的价值却不下于整整的好几卷书:它的精神至今还鼓舞并推动着文明世界整个有组织的和战斗的无产阶级”(列宁)。卡·马克思和弗·恩格斯作为共产主义者同盟的纲领而写成的“共产党宣言”,最初于1848年2月在伦敦用共有23页的单行本发表。1848年3月至7月,“共产党宣言”又在德国流亡者的民主派机关报“德意志伦敦报”(《Deutsche londoner Zeitung》)上连载。德文原本也是1848年在伦敦再版的,这是一个共有30页的小册子;这次更正了第一版中一些印错的字,并改进了标点符号。这一原本后来被马克思和恩格斯规定为以后各个经作者同意的版本的基础。1848年“宣言”同时又被翻译成许多种欧洲文字(法文、波兰文、意大利文、丹麦文、弗拉曼特文和瑞典文)。在1848年的各个版本中未提“宣言”作者的名字。1850年宪章派的机关刊物“赤色共和党人”(《Red Republican》)登载“宣言”的第一个英文译文时,该杂志的编辑乔·哈尼在序言中第一次指出作者的名字。
  1872年“宣言”出版了新的德文版,作者作了某些不大的修改,马克思和恩格斯合写了一篇序言。这一版本以及后来在1883年和1890年出版的各个版本,都是以“共产主义宣言”为题出版的。
  “共产党宣言”的第一个俄文译本是由巴枯宁翻译的,1869年在日内瓦出版,他在许多地方歪曲了“宣言”的内容。1882年在日内瓦出版的普列汉诺夫的译本消灭了第一个版本中的缺陷。普列汉诺夫的译本给“宣言”的思想在俄国广乏传播奠定了基础。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在俄国宣传马克思主义具有重大的意义,他们特地给这一译本写了一篇序言。
  在马克思逝世之后,“宣言”出版了许多种曾经由恩格斯校阅过的版本,例如在1883年出版了附有恩格斯写的序言的德文版;在1888年出版了由赛·穆尔翻译的英文版,这一版本是由恩格斯校订过的,并附有恩格斯补写的序言和附注;在1890年出版了附有恩格斯写的序言的德文版。在最后的这一版本中,恩格斯也曾加上了几个附注。1885年,在”社会主义者报”(《Socialiste》)上发表了“宣言”的法文译文,这是马克思的女儿劳拉·拉法格翻译的,并由恩格斯校阅过。恩格斯曾给1892年的波兰版“宣言”和1893年的意大利版“宣言”分别写过序言。——第461页。
  [218]恩格斯也曾经把这一个附注加在1890年出版的德文版“共产党宣言”中去,只是省去了最后的一句话。——第466页。
  [219]在比较后期的各种著作中,马克思和恩格斯用“劳动力价值”和“劳动力价格”等等比较确切的概念(这是由马克思开始采用的)分别代替了“劳动价值”和“劳动价格”等等概念(见本卷说明第Ⅺ页)。——第473页。
  [220]法国正统主义者和“青年英国”见本卷注32。——第492页。
  [221]改革派见本卷注31。——第50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