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马克思 - 恩格斯 ->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十卷

卡·马克思和弗·恩格斯

战况的进展



  奥斯特尔利茨的太阳已经西沉了。在纪念十二月二日那天[306],塞瓦斯托波尔本应有一场大会战;这事是秘密透露出来的,巴黎也等候过这事的消息。但是,根据康罗贝尔将军12月3日的报告:
  “雨水成河,交通已经中断,堑壕积满了水,围攻作业和一切其他作业均已停止。”
  迄今是俄军在采取攻势,而联军采取守势,其中,前者在黑河占有数量上的优势,而在塞瓦斯托波尔城下则恰恰相反。换句话说,俄军在黑河有足够的力量掌握主动权,而联军则不然,虽然它们能够守住自己的阵地;然而,在塞瓦斯托波尔城下有足够力量进行围攻的联军却面对一支在数量上和自己相等的守备部队,因此围攻部队虽然没有停止军事行动,但是没有什么显著进展。看来,力量的对比会很快发生变化;显然,联军很快就会有足够的力量把俄军从黑河赶走。在这种情况下,丧失了自己在因克尔芒上游阵地的俄军只有两个办法可行。他们或者采取迂回,到北堡附近的有战壕防护的营地驻扎下来,或者将主力退入本国腹地,在那里联军不可能长驱直入地追击他们。联军在2月以前未必能集结必要的兵力包围北方营地或者追击向巴赫契萨赖以北退却的俄军。联军未必有力量对在辛费罗波尔一带进入战壕的军队发动第二次会战。无论在哪种情况下,联军都不能不退回黑河,而且只要塞瓦斯托波尔不因南区的强攻而陷落,这样的拉锯战大概要继续整整一冬。但是,因为“大西洋号”轮船给我们带来的有关围攻的消息十分贫乏,所以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只能说:塞瓦斯托波尔的陷落是不大可能的。实际上,从巴黎“通报”发表的和伦敦各报转载的12月7日的消息中,我们只知道联军突然占了上风并在洪水以后仅仅两天就“几乎完成了对城市的包围”。这个令人怀疑的消息显然是捏造的,为的是转变有关12月2日的未能兑现的预言所造成的印象。
  不久前,我们发表过关于俄军的总数和俄军配置的消息[注:见本卷第566—571页。——编者注]。当时我们指出,在这将近75万人的兵力中,目前未必有三分之一在作战,其余三分之二的绝大部分都用于威胁奥地利。从那时起,尽管向克里木派了增援部队,但形势并未发生大的变化;调去援救塞瓦斯托波尔的第四军,即丹年别尔格军,是从多瑙河军团中抽调的,在这之前,它在这里得到过补充。我们可以称之为军团的集结在奥地利边境附近的将近30万人的俄军西线主力部队在位置上发生的唯一重大变化就是:它的左翼向贝萨拉比亚和德涅斯特尔河中游延伸了一些;在这样的位置上,如果必要的话,它可以在多瑙河军团余部从贝萨拉比亚撤退的时候给予接应。此外,西线的主力部队或许派了两个师到克里木以及少数增援部队加强多瑙河军团,但是,总的说来,它的兵力依然如故;看来,从列维里抽调的第三近卫师和某些预备部队的开到,已经补上了这个缺额。
  然而,多瑙河军团可以说是完全瓦解了,并且降低为一支纯粹示威性的军队,它配置在贝萨拉比亚,是为了尽可能久地保持俄国占领的外观。由于利普兰迪以及随后的丹年别尔格被调走,这个军团失去了整个第四军(第十师、第十一师和第十二师);如果从余下的5个师(第七师、第八师、第九师、第十四师和第十五师)中除去驻守沿岸地区和守卫从本德雷和伊兹马伊尔到赫尔松和尼古拉也夫一带的要塞所必需的兵力,再算上两次多瑙河战局中所遭受的重大伤亡,可以推测,这5个师所能提供的作战兵力不超过15000人。他们配置在沿岸附近,而在沿岸的任何地方俄国防御力量(在大陆内部十分强有力)都显得非常薄弱。必须保卫为数众多的要塞和仓库不受敌军舰队的袭击,这也就是从这5个师的3万或35000人中未必能用一半来作战的原因。
  多瑙河军团的解散,就像俄军所采取的多数重大的战略措施一样(因为通常只是在实行这些措施时才开始发生错误),是非常成功的一步。自从英军和法军深深陷进克里木起,多瑙河上就没有任何力量与俄军对峙了。奥美尔-帕沙的军队,由于两次战局的伤亡,现有兵力已不到4万人,又没有得到过一次补充,它已经被西欧的外交活动瓦解到这种地步,以至未必足以用来包围伊兹马伊尔;它更不能调出一个军去充分掩护这次围攻或在野战中击退俄军。此外,对贝萨拉比亚的进攻,几个月前曾是非常有效的牵制行动,现时在军事上将毫无意义,因此,奥美尔-帕沙的军队现在被调到克里木。这样一来,唯一能够在西南威胁俄军的力量,是为数将近27万人的奥地利军队;它占领着加里西亚、特兰西瓦尼亚和莫尔达维亚。对这支军队必须特别留意,因为如果它起而反对俄国,那末俄国就不得不放弃贝萨拉比亚,甚至是布格河以西的整个地区,并且从波兰要塞区的进攻基地或者从基辅和德涅泊河地区的防御基地出发作战。在这两种情况下,在多瑙河的军队都有可能被截断并不得不在南部草原上为自己寻找基地,而这在能够饲养大批牛羊但不能供养很多人的地方是难以做到的。另一方面,如果奥地利站到俄国方面或者将它的中立的刺刀指向阿尔卑斯山和莱茵河,那时,或者波兰的军队预先把一个强有力的军调到多瑙河,然后作为奥地利人的预备部队开进德国,或者奥地利的大批兵力开向多瑙河并大胆向君士坦丁堡进军。无论是哪种情况,在多瑙河上保持一支比单纯的示威性军队更加强大的独立的军队都是多余的。
  至于奥地利是否参战,那末我们当然只能说不一定。大肆宣扬的同盟条约(据说奥地利是在12月2日和英法两国缔结的)不过是为英国议会设下的圈套,这是当这个条约一公布我们就向读者们指出的。
  女王在御前演说中谈到这个条约时指出:
  “我满意地告诉诸位,我和法国皇帝一起同奥地利皇帝签订了一项条约。我预期它会给共同事业带来莫大的益处。”
  但是,阿伯丁迫于得比勋爵的再三质问,只好说:
  “我们只想指出,议院满意地获悉女王陛下签订条约一事。她〈显然,应当是指老阿伯丁〉期望条约会带来重大的好处。”
  阿伯丁的答复并没有能给人更大的满足。在下院,迪斯累里先生迫使约翰·罗素勋爵向前跨了一步,坦率地承认:被说得天花乱坠的同盟条约既不是条约,也不是同盟。他公开承认,这个条约没有让奥地利承担任何义务,却要西方强国与奥地利结成攻守同盟,如果后者想对俄宣战的话;此外,还要西方强国承担必须在年底前根据著名的四项条款向俄国提出媾和条件的义务。这样一来,奥地利最后可以“毫不背信弃义地”摆脱同盟,只要“在最后时刻”宣布它不同意西方强国对四项条款所作的解释。约翰·罗素勋爵对12月2日的著名条约作了这番解释之后,伦敦和巴黎的股票即刻跌价了。
  一年以前,联合内阁硬说它容忍西诺普大屠杀是为了取得同德意志各邦的联盟。现在,同它们之中的一个邦签订一个假条约,作为对不列颠军队的复没,而不是对土耳其舰队的复没的赔偿。最近几天的德国报纸甚至向我们证明,不列颠议会的开会是维也纳会议的幽灵再现的信号,维也纳会议准备再次开动它的笨重的机器。
  然而,按约翰·罗素勋爵的说法,既然奥地利宣布它可能参加对俄国的战争,既然俄军陈兵奥地利边境附近的事实也指出了这种可能性,我们也就可以暂且认为,奥地利和德意志其他各邦,甚至包括普鲁士,有意参加到西方强国这边来。俄国对这种可能性有多少准备呢?
  如果1812年进攻俄国的大陆军队比俄国在4月或5月在它的国境上可能看到的军队要软弱得多;如果那时英国是它的盟国,而不是它的敌国,那末俄国现在可以安慰自己的是这种想法:深入它的国土的军队越多,他们迅速复没的可能性就越大;另一方面,它现有的作战部队为当时的3倍。
  我们完全不是想用这点来说明“神圣的俄罗斯”是不可摧毁的。相反,我们认为,就军事力量来说,光一个奥地利就完全可以和俄国较量,而奥地利和普鲁士一起,如果光从军事胜利的可能性来看,完全能够迫使俄国接受不光彩的和约。像德意志这样面积不大、但人口稠密到有4000万人的国家是能够赛过幅员辽阔但人口分散、只有6000万臣民的俄国的。拿破仑当年十分明确地规定了从西面进攻俄国的战略计划,如果他不是迫于各种非战略性的情况而放弃了这个计划,俄国的统治和它的完整便会在1812年受到严重的威胁。这个计划就是:向德维纳河和德涅泊河挺进,在该地构筑一道防线(包括修筑工事、仓库和交通线),夺取德维纳河上的俄国要塞,而把进军莫斯科推迟到1813年春天。由于政治上的考虑,他在年底就被迫放弃了这个计划,这是因为军官们不满冬季驻扎在立陶宛,同时也是因为他盲目地相信自己是不可战胜的。于是他向莫斯科进军了,而结果是人所周知的。法国军需部的组织不善和兵士缺乏寒衣分外加重了这次惨败。如果当时对这些事情予以更多的注意,拿破仑在败退时仍然会在维尔诺集结起一支在数量上比俄国能用来追击他的军队多一倍的军队。他的错误是明显的;这些错误并不是注定不可避免的。他到达了莫斯科的事实以及查理十二世向波尔塔瓦的进军都证明,这个国家是能够攻入的,虽然攻入这个国家是困难的。至于说到在俄国维持一支常胜军的问题,那全要由作战线的长短,基地的远近和安危而定。从莱茵河到埃劳和弗里德兰德的拿破仑的作战线,如果从漫长的作战线给军队的积极活动带来的损失的观点来看,则相当于从布列斯特-里托夫斯克(我们假定在第一年内就占领了波兰的各个要塞)到莫斯科的作战线。而在这一假定中还没有算进直接作战基地将推进到维切布斯克、莫吉廖夫和斯摩棱斯克的情况;没有这些准备工作,向莫斯科进军当然是冒险的。
  俄国无疑是一个人口稀少的国家,但是我们不应当忘记,中心省份——俄罗斯民族的心脏和支柱——的人口和欧洲中部的人口相等。在波兰,也就是在组成俄属波兰王国的5个省内,人口的平均密度也是同样的。俄国人口最稠密的部分——莫斯科省、土拉省、梁赞省、下新城省、卡卢加省、雅罗斯拉夫里省、斯摩棱斯克省和其他省——构成大俄罗斯的心脏并组成一个紧密的整体;继续向南,是人口同样稠密的小俄罗斯的一些省份——基辅省、波尔塔瓦省、切尔尼果夫省、沃龙涅什省和其他省。这样的省共有29个;这些省份的人口密度比德国小一半。人口稀少的只是东部和北部的一些省份和南部草原,在西部,即在旧属波兰的一些省份——明斯克省、莫吉廖夫省和格罗德诺省——的部分地区,由于布格河(波兰的)和德涅斯特尔河之间的广阔的沼地,人口也很稀少。但是进攻军队在后方有波兰、沃伦和波多利亚的盛产粮食的平原,在前面和战场上有俄罗斯中部的田野,只要把供应工作安排得稍微好一点并从俄国人那里学会怎样使用当地的运输工具,给养是丝毫不用担心的。至于1812年所发生的退却军队实行坚壁清野的问题,这样的事只能发生在沿作战方向一带及其紧邻地区;如果拿破仑当时不企图在极短时期内结束战局,不是仓忙地从斯摩棱斯克发动进攻,他就会在他的四周找到丰足的粮食。但是,因为他操之过急,所以未能在距离进军线路不远的地方取得足够的粮食,而当时他的粮秣队看来的确害怕深入到村落稀少的针叶树的大森林里去。他的军队只要派出强大的骑兵部队去筹集粮食并利用当地为数众多的各种兽力车,就可以保证自己有各种必要的粮食;这样,莫斯科也未必再次焚毁。但就在后一种情况下,也不妨碍向斯摩棱斯克撤退,而在那里军队会找到一个有着一切必要供养的准备良好的作战基地。
  但是这里必须研究的不仅是军事问题。类似的战争必定由政治活动来收尾。德国向俄国宣战可能是俄国重建波兰的信号。尼古拉当然不会放弃立陶宛和白俄罗斯各省;但是,波兰王国、加里西亚、波兹南,也许还有西普鲁士和东普鲁士可以组成一个幅员相当大的王国。但是谁敢说这样重建起来的波兰会有多长的寿命呢?有一点毋庸怀疑:所有自命为自由主义的和进步的活动家的人近40年来所夸耀的那种对波兰的表面的热情是会完结的。继之而来的必定是俄国对匈牙利的呼吁;即使马扎尔人会动摇,我们也不应当忘记,匈牙利的三分之二的居民是斯拉夫人,他们把马扎尔人视为当政的和独揽大权的贵族。另一方面,奥地利在这种情况下会毫不动摇地恢复匈牙利的旧宪法,以便把匈牙利从革命欧洲的地图上勾销。
  这一切充分说明,奥地利加入西方同盟和发生全欧反对俄国的战争的可能性会打开多么广阔的具有军事和政治意义的前景。如果作相反的设想,那末明年春天也许会看到整队向西方强国进军的一支150万的大军,以及用行军队形向法国边境挺进的奥普军队。而那时,战争必将不再是它的现在的领导者所能掌握的了。


卡·马克思和弗·恩格斯写于1854年12月14—15日
作为社论载于1855年1月1日“纽约每日论坛报”第4276号
原文是英文
俄文译自“纽约每日论坛报”



  注释:
  [306]1854年12月2日是路易·波拿巴政变三周年和他称帝的二周年;路易·波拿巴把以上事件正好安排在拿破仑·波拿巴宣布为法国皇帝的纪念日(1804年12月2日)和同它重日的奥斯特尔利茨会战纪念日(1805年12月2日)。——第60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