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马克思 - 恩格斯 ->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十五卷

卡·马克思

英国工人的贫困



  此间报刊上的论战已经进行两个月了,这方面的资料,对于未来的研究英国社会的历史学家来说,恐怕要比世界展览会[337]的带说明和不带说明的所有目录都有价值。
  我们记得:在议会闭会前不久,在大工业家们的压力之下,两院以十分匆促的方式通过了一项增加捐税以救济郎卡郡和约克郡的穷人的法案。这项本身意义很小的措施,主要是触犯工厂区的小资产阶级,几乎碰不到landlords(大地主)和cottonlords(棉纺大王)。在讨论法案时,帕麦斯顿攻击了棉纺大王们,说他们让工人们饿死街头,而自己却做棉花投机生意大发横财。他还用“投机的”动机来解释他们在危机时期的《masterly inaction》(巧妙的停工)。得比勋爵早在会议开幕的时候就说,棉花不足对厂主们来说业已成了一种deus ex machina[注:直译是:“从活动装置里出来的神”(在古代希腊罗马的剧院里,扮神的演员借特殊的机械装置之助出台);转义是:突然出现的解救急难的人物或情况。——编者注],因为,即使不是美国内战突然打断了原料的运输,惊人的市场膨胀现象反正也是要引起最可怕的危机的。科布顿以工业家代表的身分作答复,他发表了三天演说狠狠地攻击了帕麦斯顿的对外政策。
  议会会议闭幕以后,斗争在报刊上继续进行。要求英国公众援助贫苦工人的呼吁书,以及各工厂区中不断增长的贫困,每天都为继续斗争提供越来越多的理由。“晨星报”和其他的工业家机关刊物告诉人们:得比伯爵和整个贵族集团从工厂区的地产中每年得到30多万英镑的地租,那里的本来没有任何价值的地产像魔术一样达到了现在的价格,这一切仅仅归功于他们本身并不参加的工业活动。“晨星报”甚至确定了得比和别的大地主应该捐助多少救济费。例如,它规定得比的救济费为3万英镑。议会散后不久,得比勋爵果然就在曼彻斯特召开了一个捐募救济费的大会。他本人施舍了1000英镑;别的大地主也认捐了相应的数目。结果并不怎样,但是土地贵族总做了那么一点事情。它拍着胸膛大喊:《Salvavi animam meam!》〔“我拯救了自己的灵魂!”〕
  但是,棉纺织工业的巨头们却顽固地保持“斯多葛派”的姿态。在任何地方也无法找到他们——无论在地方上为了周济穷人而建立的委员会里,或者在伦敦的委员会里。伦敦一家报纸写道:《They are neither here nor there,but they are on the Liverpool market》(“他们既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他们是在利物浦的市场上”)。托利派各报和“泰晤士报”现在天天都在大肆攻击棉纺织业的暴君们,说他们从“工人的血肉中”榨取了数百万,而现在竟拒绝捐助一文钱来维持“他们财富的来源”。“泰晤士报”派记者去工厂区:记者们的非常详细的报道是根本不会有利于《cottonlords》的威信的。所以工业家的报纸——“晨星报”、“经济学家”、“曼彻斯特卫报”等等——都指责“泰晤士报”挑起阶级斗争以掩饰政府的罪过,掩饰政府在印度的专权,等等。而且,“泰晤士报”还被指责有“共产主义倾向”。“泰晤士报”显然很高兴有这个恢复自己名声的机会,它用辛辣的讽刺语调回答说:《cottonlords》利用目前棉花不足的情况进行投机,从经济观点来说很有头脑,但在另一方面,他们却是头号的共产主义者,而且是“最劣等的共产主义者”。这些有钱的先生们很希望英国承担一切费用,为他们维持他们资本中的最宝贵部分,而自己却不破费分文。要知道,他们的资本不单单是工厂、机器和银行存款构成的,而且在更大程度上还是郎卡郡和约克郡的有良好训练的工人大军构成的。这些先生关闭自己的工厂,以五倍利润出售原料,同时仍然要求由英国人民来养活这支被他们溃散的大军。
  在土地贵族与工业贵族之间的这次不寻常的吵闹——争论他们当中谁较多地榨取了工人阶级的血汗,谁应该最少地援助贫困的工人——期间,在最穷困的工人那里发生了一些大陆上的《great exhibition》〔“大展览会”〕崇拜者们根本不能理解的事件。下面我要叙述的这个事件,是曾经官方证实的。
  离帕德蒙登(约克郡西区)不远,在哥克斯霍尔姆的一间小屋里,住着一位老大爷和两个女儿;老大爷已经年迈,而且身体很弱,女儿靠在哈利韦耳先生的棉纺织厂做工谋生。他们住在底楼的一间可怜的小屋里,离脏水沟只有几步;他们窗户上面是个楼梯,供楼上的人行走。这个楼梯夺去了他们这间可怜小屋的阳光。在最好的时候,他们也只能挣到“仅得不死”的工资,但是在最近的15个星期里,唯一的工资来源也没有了。工厂关闭了;全家生活费用完全断绝。贫困一步一步地把他们拉进它的深渊。时间每小时都在逼他们走进坟墓。一点微薄的积蓄很快花光了。接着就把破烂的家具、衣服和衬衣——一切可以卖掉或当掉的东西,全都换了面包。别人都知道,他们在14个星期内没有挣到一法寻,但一次也没有找教区求过帮助。
  祸不单行,老大爷又病了已经一个月,不能起床。乌哥利诺和他儿子们的悲剧在帕德蒙登的小屋里又重演了,只不过是没有吃人的场面罢了。8天以前(12日),两个姑娘中身体比较好些的一个在极端绝望中最后决定去找济贫所监督,向他讲述了这个悲惨的故事。而这位先生竟然令人难以置信地回答说,他在下星期三以前为这家人什么也不能做。三个不幸的受难者在这个有力的刽子手最后开恩给予帮助以前,还得忍受5天。全家只好等待,没有任何别的办法。盼望很久的星期三终于到了,官方救济机关应该给挨饿的一家人扔下一点面包渣了;这时,村里的居民就被一个消息震动:一个姑娘已经饿死了。这个可怕的消息得到了证实。饿死的姑娘的尸体直僵僵地躺在一张破板床上,周围是一片可怕贫困的象征,她的虚弱无力的老父在自己床上痛哭;那个还活着的姑娘几乎没有力气讲述他们的苦难。我们根据经验知道,这个在现代决不是绝无仅有的可怕事件将怎样结束。将进行一次验尸。Coroner(验尸官)将大谈英国济贫法的慈善精神,将再次称述执行机关的完美,举出prima facie〔初步〕证据说明法律对这个悲惨事件决不能负责。济贫所监督也能找出理由为自己辩护;就算法庭不对他说一堆恭维话,至少他也将很欣慰地听到人说他没有丝毫罪过。最后,陪审官们将用这样一句庄严的判决词来结束这出法庭喜剧:《Died by the visitation of God》(遵上帝旨意而死)。


卡·马克思写于1862年9月20日左右
载于1862年9月27日“新闻报”第266号
原文是德文
俄文译自“新闻报”



  注释:
  [337]指1862年5月到11月在伦敦举行的第二次世界工业展览会。——第57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