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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马克思致恩格斯



曼彻斯特
1856年12月2日于[伦敦]哈佛斯托克小山梅特兰公园格拉弗顿坊9号

亲爱的弗雷德里克:
  我的妻子还在病中,因此家里仍然混乱不堪,使我难以动笔。
  同梅洛斯拉夫斯基[注:路·梅洛斯拉夫斯基《欧洲均势中的波兰民族》。——编者注]发生了似乎是命数注定的“分手”,就是说,大部分为你作的摘录(大约写了满满的两张)大概都从稿纸本上撕下当点烟的纸捻了。但是你损失的不多。我后来看了列列韦尔的《论昔日波兰的政治状况及其人民的历史》——要和他的通俗的历史区别开来。[95]他和马策约夫斯基(?)(这个姓是我凭记忆叫的)实际上提供了曾经成为梅洛斯拉夫斯基的深刻推理的依据的材料。另外,我在最近研究波兰的历史时,使我决心坚决同情波兰的,是这样一个历史事实:1789年以来一切革命的强度和生命力,都可以由它们对待波兰的态度相当准确地测量出来。波兰是这些革命的“外在的”寒暑表。这一点可用法国历史详尽地说明。在我们德国的短短的革命时期,以及在匈牙利的革命时期,这一点都表现得非常明显。在包括拿破仑第一在内的所有革命政府中,只有公安委员会[96]是例外,而且只是在它拒绝干涉这一点上,不过它拒绝干涉并不是由于软弱,而是由于“不信任”。1794年,他们把波兰起义者的代表请去,对这个“公民”提出了下列问题:
  “你们的考斯丘什科是一个人民独裁者,但是竟容忍一个国王[注:斯塔尼斯拉夫·奥古斯特。——编者注]在身旁,况且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国王是由俄国捧上宝座的,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的独裁者,由于害怕那些不愿失去‘人手’的贵族,竟不敢对农民实行征兵,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进军路线使他离开克拉科夫愈远,他的宣言就愈失去革命色彩,这是怎么回事?他对华沙的造反的人民立即处以绞刑,而让‘背叛祖国’的贵族们逍遥法外,或者用拖延起诉的办法去庇护他们,这是怎么回事?请回答!”
  这位波兰“公民”对此只得默不作声。
  你对纽沙特尔和瓦兰壬[97]有什么看法?这一事件促使我去充实我在普鲁士历史方面的极端贫乏的知识。的的确确,世界历史还从来没有产生过更加卑鄙的东西。法国的名义上的国王怎样变成了真正的国王这一漫长的历史,也充满了卑劣的斗争、背叛和阴谋。但这是一个民族兴起的历史。关于德意志帝国的一个诸侯怎样建立起自己家族势力的奥地利历史之所以令人感到兴趣,是因为这个诸侯一跃而为皇帝,因为这一历史同东方、波希米亚、意大利和匈牙利等等有错综复杂的关系,最后还因为这个家族势力大为扩张,以致全欧洲都耽心它要变成一个世界君主国。而在普鲁士就根本没有这种情况。普鲁士不曾征服过任何一个强大的斯拉夫民族,它在五百年当中甚至连波美拉尼亚也没有能得到,直到最后通过“交换”才得到它[98]。总之,勃兰登堡边区侯国从它被霍亨索伦王朝继承以来,除了征服西里西亚以外,根本没有实行过真正的征服。因为西里西亚是它的唯一的征服地,所以弗里德里希二世也堪称“唯一王”了!卑劣的盗窃、贿赂、直接收买和对遗产的猎取等等,全部普鲁士历史就归结为这一类流氓无赖行径。封建历史中通常令人感到兴趣的一切:君主同诸侯的斗争、对城市施展的阴谋诡计,等等——所有这一切在这里表现为侏儒式的可笑模仿,因为城市卑劣而无聊,封建主可恶而低微,君主本身也微不足道。在宗教改革时期,也同在法国革命时期一样,是怯懦的背信弃义、中立、单独媾和、追求俄国在进行瓜分时扔给它某些残羹剩饭(就象俄国对瑞典、波兰和萨克森所做的那样)。加之在当权者的名单里始终只有三类人物,他们象白昼和黑夜那样互相更替,只是在次序的更换上才出现不规则的现象,但从来没有插入一个新的类型;这三类人物就是:伪君子,军士和小丑。如果说国家尽管如此还是维持下来了,那只是由于中庸——aurea mediocritas——簿记准确、避免极端、军事条例精确以及某种低劣的庸俗见解和“教会规则”。所有这些令人讨厌![99]
  目前曼彻斯特的情况怎样?你不能告诉我一些工厂区的详情吗?
  我还没有告诉过你,可尊敬的海泽从乌得勒支来,曾路过这里。现在又住在伊曼特处。看上去比以往健康和丰满了。
  格茨曾再次突然在这里出现。又同样突然不见了。弗莱里格拉特十分满意自己的工作和自己。特利尔的瓦德涅尔——不走运的妥协派暂时呆在这里。关于他来的目的,下次再告诉你。
  最后,我必须再向你提出一个困难的问题。12月底我要付一大笔钱。到时候你能不能给我想点法子?我的妻子的钱大部分都用在购置日常用具和弥补收入的巨大亏空上面了。
  你什么时候来?鲁普斯近况怎样?

你的 卡·马·




  注释:
  [95]指列列韦尔《波兰史》1844年巴黎—利尔版第1—2卷(《Histoire de Pologne》.Tomes Ⅰ—Ⅱ.Paris - Lille,1844)的一部分。它的标题是:《论昔日波兰的政治状况及其人民的历史》(《Considérations sur l’état politique de l’ancienne Pologne et sur l’histoire de son peuple》)。——第83页。
  [96]公安委员会是1793年4月建立的法国革命政府的中央机关。在雅各宾专政时期(1793年6月2日—1794年7月27日),委员会在与国内外反革命的斗争中,在依靠下层阶级解决资产阶级革命的任务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热月九日反革命政变以后,委员会丧失了领导作用,并于1795年10月被解散。——第84页。
  [97]指1856年秋天普鲁士和瑞士之间发生的所谓纽沙特尔冲突。1707年到1806年,纽沙特尔公国及其领地瓦兰壬(德国称作:诺恩堡和瓦连迪斯)是普鲁士所属的一个小邦。1806年,在拿破仑战争时期,纽沙特尔并入法国。1815年根据维也纳会议的决定,纽沙特尔并入瑞士联邦,成为瑞士联邦的第二十一州,但同时继续保持它对普鲁士的藩属关系。1848年2月19日,纽沙特尔爆发了资产阶级革命,最终结束了普鲁士的统治,宣布成立共和国。但是根据英法俄1852年5月24日签订的协定,普鲁士国王对纽沙特尔的权利重新得到承认。1856年9月,公国爆发了保皇派的暴乱,参加者被瑞士政府逮捕。普鲁士国王要求释放被捕者。而瑞士则要求普鲁士国王放弃对纽沙特尔的权利。冲突一直继续到1857年春,最后在法国政府倡议召开的1857年3月5日的欧洲国家关于纽沙特尔的会议上才得到解决。——第84页。
  [98]马克思看来暗示的事实是:根据1815年维也纳条约,普鲁士得到波美拉尼亚的一部分——所谓瑞典的波美拉尼亚,但是被迫放弃它对1813年莱比锡会战后由普鲁士总督管辖的南萨克森的要求。——第84页。
  [99]马克思在他的文章《霍亨索伦王朝的神权》(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12卷第104—111页)中发挥了他在这封信中表达的他研究普鲁士历史后所产生的思想。——第8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