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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谈谈奥·弗·格鲁培博士的小册子《布鲁诺·鲍威尔和学院的教学自由》1842年柏林版[67]



  如果在德国有谁打算写一本门外汉的喜剧,那么奥·弗·格鲁培博士先生便是一个不可缺少的人物。命运使他这个人具有大人物,至少是大门外汉所不可缺少的铁一般的倔强劲。如果格鲁培先生的奇遇象桑科·判扎的奇遇那样,多半是在受到模棱两可的赞许的情况下结束的话,那么格鲁培先生赖以获得桂冠的那种喜剧的朴实和动人的天真,却给他这些成功的单调带来某种多样化。甚至不能不承认在指导格鲁培先生作出下述论断的彻底性中,不无伟大的精神。这个论断是:既然我已被开除出语文学班,所以我的任务就是被开除出美学的舞厅和哲学的殿堂。这样的事情可多了,然而还不是全部。我的角色只演到我被开除出神学庙宇时为止,——而格鲁培先生则十分认真,非把他的角色演到底不可。
  可是,格鲁培先生在最近的表演中,已经有点从他所持的立场的顶峰降下来了。老实说,我们一分钟也没有怀疑,他撰写最新著作《布鲁诺·鲍威尔和学院的教学自由》,不是“替某个党派服务,或者受某个人影响”的。格鲁培先生感到了被开除出神学庙宇的绝对需要,但是这里处世本领出来帮了他的喜剧天性的忙。格鲁培先生象真正的喜剧演员那样,用极其可笑的严肃和极其罕见的夸张一直表演到现在。一知半解、浮光掠影、歪曲误解是他命中注定的东西,但不是他的倾向。这位大人物表演了自己的本性,不过他是为自己,而不是为别人表演。他以演丑角为职业;但是我们毫不怀疑,他在最近的表演中,扮演的是奉命的和领奖金的丑角。他的邪恶的意图、昧心的歪曲和卑鄙的背信弃义,对读者也是毋庸置疑的。
  假如我们打算旁征博引地对格鲁培先生进行评论,那么,这会与我们对喜剧角色的看法相抵触的。谁想要欧伦施皮格尔的批判史呢?人们需要的是奇闻轶事,而我们就提供格鲁培先生的奇闻轶事,即他的小册子中的奇闻轶事。它涉及鲍威尔对马太福音第12章第38至42节的解释。我们请求善良的读者体谅,暂时让神学问题打搅一下,不过请读者别忘记,我们的目的不是神学,而是格鲁培先生。既然鲍威尔的品格和学说已成了新闻界的某种神话,那么把对鲍威尔的反对者的评价公之于众,读者定会认为这是公正的吧。
  为此,我们把马太福音中有关的章节全部摘录如下:
  “当时有几个文士和法利赛人说:夫子呵!我们愿意你显示个神迹给我们看。耶稣却回答说,一个邪恶淫乱的世代求看神迹,除了先知约拿的神迹以外,再没有神迹给他看。约拿三日三夜在鲸鱼肚腹之中,人子也要三日三夜在地里头。当审判的时候,尼尼微人要起来定这世代的罪,因为尼尼微人听了约拿传的道就悔改了。看哪,在这里有一个人比约拿更大。当审判的时候,南方的女王要起来定这世代的罪,因为他从地极而来,要听所罗门的智慧之言。看哪,在这里有一个人比所罗门更大。”
  新教神学家们注意到了一个矛盾:耶稣在甲地否定了神迹,而他自己却在乙地创造了神迹。他们注意到了一个更大的矛盾,即在同一瞬间上帝既拒绝求看神迹,又答应显示神迹,——而且是伟大的神迹:他自己游地府三昼夜的神迹。
  但是,因为新教神学家们太不信神以至不容许圣经和自己的理性发生矛盾;又因为这些神学家过于虔诚以至不容许自己的理性和圣经发生矛盾,所以对圣经上的明明白白的话和简单的意思作了篡改、颠倒和歪曲。他们断言:耶稣在这里并没有把他的教义和他的精神人格同求看神迹的事情对立起来。他们断言:
  “他说的是他的全部神通,他的神通比所罗门和约拿的神通都大,他的奇迹‘其实’是这种神通之一。”[68]
  鲍威尔以精细入微地分析圣经的方法,向他们证明这样的解释是荒诞的。[69]鲍威尔给他们引证了路加福音[注:圣经《新约·路加福音》第11章第29—30节。——编者注],在那里根本没有什么在鲸鱼肚腹中和游地府三昼夜之类的瞎说。路加福音中是这样说的:
  “这是一个邪恶的世代,他求看神迹,除了约拿的神迹以外,再没有神迹给他看。约拿怎样成为尼尼微人的神迹,人子也要照样成为这世代的神迹。”
  接着,据路加福音记述,上帝说,尼尼微人听了约拿的传道以后,就忏悔了;又说南方的女王来自地极,要听所罗门的智慧之言。鲍威尔指出,马可福音[注:圣经《新约·马可福音》第8章第12—13节。——编者注]中关于这一情节说得更简单。
  耶稣说:“这世代为什么求看神迹呢?我老实告诉你们,没有神迹给这世代看。他就离开他们。”
  鲍威尔亟力反对神学家们对圣经的错误解释和肆意歪曲,他向他们指出圣经记载的东西,同时再次把耶稣圣谕的意思概述在下面这段话中:
  “去你的吧,神学家!圣经记载:在这里有一个人比约拿更大,比所罗门更大,这就是说,尼尼微人听了约拿传道以后就忏悔了,南方的女王来自地极,要听所罗门的智慧之言;你们却不相信我的话,我的圣谕,其实这些话属于一个精神无限伟大的人的,而约拿和所罗门却是有局限性的人。好吧!只给你们看看约拿的神迹吧,其他的神迹除了我个人及其在言词中的表现(尽管也是无限的)以外,就不给你们看了。”
  鲍威尔这样解释了耶稣圣谕之后,又补问:
  “那么,说实在,奇迹究竟在哪里呢?”
  可是格鲁培先生又如何说的呢?格鲁培先生说:
  “最令人奇怪的是,鲍威尔用他的离奇的方式,把自己描绘成一个先知。从第296页上我们可以看到下面这句语气很重的话:‘去你的吧,神学家!’”(第20页)
  格鲁培先生无耻地妄想给读者造成一种印象:鲍威尔在诠释耶稣圣谕的时候,是在谈他本人,是在把自己冒充为一个无限神通的人。不管我们多么宽大为怀,我们仍不能因格鲁培先生有名的迟钝和浅薄无知而原谅他的这种混淆概念,这种欧伦斯皮格尔式的行径。这纯粹是一种欺骗。问题不单是格鲁培先生向读者隐瞒了争论的真相!我们还可以想象到,这个门外汉偶然翻开鲍威尔的著作第296页,由于急忙全力炮制他的小册子,都没有时间去阅读他所援引的那个地方的上下文。但是,格鲁培先生隐瞒了那段“语气很重的话”的结尾,一段不会引起任何误解的结尾:
  “好吧!只给你们看看约拿的神迹吧,其他的神迹除了我个人及其在言词中的表现(尽管也是无限的)以外,就不给你们看了。那么,‘说实在’,奇迹究竟在哪里呢?”
  格鲁培先生认识到,这些话必定会使读者,即使是胆小的、十分愚蠢(不是在鲍威尔的著作中寻找鲍威尔的观点,而是在格鲁培先生的著作中寻找鲍威尔的观点)的读者也相信,鲍威尔在这里谈的不是他本人,而是圣经记载的东西。至于其他一切荒谬之处就更不必说了,不然,“那么,说实在,奇迹究竟在哪里呢?”这句话会有什么意思?
  我们怀疑,在德国书刊中能否再找到其他这样无耻的例子。
  格鲁培先生在前言中写道:
  “我在写作期间越来越相信,我们是生活在空谈家和诡辩家的时代。”(第Ⅳ页)
  如果这是一种自我表白,那么我们坚决反对这种自我表白。格鲁培先生既不是空谈家,也不是诡辩家。在他撰写论鲍威尔的小册子以前,他一直是一个喜剧角色,他是一个幼稚的捣乱鬼;从那以来他只不过失去他的天真和稚气,而变成现在的——究竟变成什么样子还是让他的良心去告诉他吧!不过,鲍威尔可以把下述情况看作是对他的精神优势的承认,即能够搬出来反对他的,只是一些既无精神生活又不出色,因而只有在他把自己降低到他们的水平的情况下才能对付的人。

卡·马克思约写于1842年10月底—11月初
载于1842年11月16日《德国科学和艺术年鉴》杂志第273期
署名:卡·马·
原文是德文



  注释:
  [67]马克思这篇文章是针对德国哲学家格鲁培攻击1841年莱比锡出版的布·鲍威尔的著作《复类福音作者的福音史批判》第1—2卷(《Kritik der evangelischen Geschichte der Synoptiker》.Bd.1-2.Leipzig,1841)而写的。格鲁培以哲学的超党派性和中立性作幌子(马克思在本文中套用了格鲁培的声明:“作者本人从来不替某个党派服务,也不受某个人影响”),在他那本反对青年黑格尔派领袖的小册子《布鲁诺·鲍威尔和学院的教学自由》(《Bruno Bauer und die akademische Lehr-freiheit》)中,企图破坏福音史料的批判者鲍威尔的威信。青年黑格尔派的杂志《德国年鉴》针对格鲁培的小册子还发表了一系列维护鲍威尔的文章。——第292页。
  [68]这里马克思阐述的是布·鲍威尔在《复类福音作者的福音史批判》(第2卷第296页)中引用新教神学家奥·内安德1837年在汉堡出版的《在故事联系和故事发展中所表现的耶稣基督的一生》第265页(《Das Leben Jesu Christi in seinem geschichtlichen Zusammenhange und seiner geschichtlichen Entwicklung dargestellt》.Hamburg.1837,S.265)上的话。——第294页。
  [69]以下马克思从布·鲍威尔《复类福音作者的福音史批判》第2卷第297、299和296页转引了新约的几段摘录。——第29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