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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德意志自由主义和南德意志自由主义[170]



  柏林3月。不久前,我们祖国的南部还称得上是我国唯一能有坚定的政治主张的地区;看来,巴登、维尔腾堡和莱茵巴伐利亚是仅有的三个能够燃起唯一名副其实的独立爱国主义烈火的祭坛。北部似乎已陷入无动于衷的呆滞状态,一种纵然没有卑躬屈节,却已经松弛下来,精疲力竭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北部想在经历了几次没有南部参与的确实非常伟大而又空前紧张的解放战争之后休养生息。看来,北部满足于自己有过一番作为,现在是希望得到一点安宁,因而南部就开始瞧不起北部,指责它麻木不仁,嘲笑它忍气吞声。而汉诺威事件[171]又被南部竭力用来作为傲视北部的理由。正当北部在表面上显得比较平静、无所作为的时候,南部却洋洋自得,夸耀自己日益发展的议会生活,夸耀两院里的讲演,夸耀自己的反对派,据说反对派是支持北部的,而南部本身即使没有北部的协助也能保证自己的生存。
  现在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南部的运动已经无声无息,先前那种紧密咬合并维持运转的齿轮渐渐地磨损,失去了必需的相互配合;人们相继沉默下去,年轻的一代也不愿意步前辈的后尘。北部则相反,尽管它的外部条件远远不及南部的那样有利,尽管北部讲坛(那里不是完全没有讲坛)从来未能起到象在南德意志那样的作用,但是,近几年来北部已经显示出它有许多切实的政治主张、坚韧不拔的活力、才干以及从事时政评论活动的能力,而这一切,南部即使在它的全盛时期也未曾有过。此外,北德意志自由主义无可争辩地更加成熟、更具有全面性,具有更为巩固的历史基础和民族基础,而这是南部的自由思想从未达到过的。在这方面北部远远超过了南部。原因何在呢?这两种思潮的历史最清楚不过地解答了这个问题。
  从1830年起在整个欧洲政治思想开始觉醒,国家利益开始移至首位,由于这一年所发生的事件和风潮,由于这些事件和风潮与条顿狂复苏的梦想发生冲突,结果形成了新的产物——南德意志自由主义。南德意志自由主义直接产生于实践,一直忠于实践,并且在理论上与实践相结合。但是众所周知,作为南德意志自由主义理论基础的实践是非常广泛的,有法国、德国、英国、西班牙等国的实践。这样一来,这一派别的这个理论即它的真正内容,全都成了某种泛泛的、不明确的、模糊的东西,它既不是德国的,又不是法国的,既不是民族的,又决不是世界性的,而恰恰是一种抽象的,不彻底的东西。人们有过一种共同的目的,即法律上的自由,但要达到这一点,他们通常有两种直接对立的手段。譬如,人们要求德国有宪法保障,为此,今天建议各邦君主对联邦议会[17]有较多的独立性,明天又建议有较多的依附性,但是要国民院和联邦议会并存,在现有条件下这两种手段无论那一种都是不切合实际的。为了达到这个伟大的目的,今天希望德国更统一,明天又要求让小邦君主对普鲁士和奥地利有较多的独立性。因此,在目的始终一致而手段经常分歧的情况下,政府很快就战胜了这个力量强大得多的派别,而等到这个派别意识到自己的不明智,已经为时太晚。何况派别的力量来自一时的激动,来自纯粹的外部事件即七月革命的影响。当七月革命平息,派别也就必然寿终正寝了。
  这个时期,在北德意志一切都平静得多,看上去不怎么活跃。当时只有一个人在熊熊烈火中发出自己生命力的全部热量,他的作用超过全体南德意志人的总和,——我指的是白尔尼。他以刚毅的性格战胜了南德意志人的不彻底性,在他身上这种片面性通过内心斗争已经完全自行克服了。他的理论是从实践中奋斗出来的并作为实践的一朵奇葩而盛开怒放。他就这样坚定地采取了北德意志自由主义的立场,成为北德意志自由主义的先驱和先知。
  现在,这个派别在德国的统治地位是无可争辩的了,它由于有这样的基础而获得了更为丰富的内容并且能更持久地存在下去。这一派别早就不把自己的存在同个别事件联系在一起,而是同整个世界的历史,特别是同德国的历史联系在一起了。它不是发源于巴黎,而是诞生在德国的心脏;它是最新的德国哲学。正因为如此,北德意志自由主义者的特点是坚决彻底、要求明确、手段与目的密切吻合。这一切正是南德意志自由主义者所一直不可企及的。正因为如此,北德意志自由主义的主张是民族意愿的必然产物,因而它本身就具有民族性,它希望看到德国在国内外都同样受到尊重,而不陷入可笑的进退两难的地步:应当先做自由主义者然后做德国人呢,还是先做德国人然后做自由主义者。因此它同样也意识到自己决不受任何一派的片面性的影响,它摆脱了这些派别往往由于本身内部的矛盾而产生的吹毛求疵和诡辩。因此它能够对形形色色反动势力开展如此坚决、如此生动、如此有效的斗争,这是南德意志自由主义永远无法做到的,因而最终胜利必定属于北德意志自由主义。
  与此同时,不应当认为南德意志自由主义是一个无用的前哨、一次失败的尝试。我们曾依靠它取得了一些确实不容忽视的成果。首先,正是它奠定了德国反对派的基础,从而才有可能使德国产生这么一种政治主张,活跃了议会生活。它并没有使蕴藏在德国宪法内的种子瘪掉、腐烂,它从七月革命中为德国汲取了它所能汲取的教益。它从实践走向理论,但是通过这一途径没有达到目的;那么就让我们从另一头做起,试着从理论出发,深入到实践,——假如你们愿意,我准备打赌,我们用这种方法最终一定会前进的。


弗·恩格斯写于1842年3月
载于1842年4月12日《莱茵报》第102号,未署名
原文是德文



  注释:
  [17]指德意志联邦议会1835年12月10日的决议,决议禁止在德国出版“青年德意志”作家海涅、谷兹科夫、劳贝、文巴尔克、蒙特等人的作品,因为在这些作家的某些作品中,如谷兹科夫的长篇小说《瓦莉》,提出了妇女权利平等的问题。
  联邦议会是1815年成立的德意志联邦的中央机构,由德意志各邦的代表组成;议会一直存在到1866年。——第20、81、295、539页。
  [170]这篇文章的发表是恩格斯为《莱茵报》撰稿的开端。——第294页。
  [171]指1837年七名自由派教授因抗议汉诺威国王恩斯特-奥古斯特在这一年废除宪法而被哥丁根大学解聘。——第29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