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马克思 - 恩格斯 ->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 -> 第四十一卷

时文评注

路德维希·瓦勒斯罗德在科尼斯堡举行的四次公开讲演
1842年科尼斯堡福格特出版社版[177]



  科尼斯堡在普鲁士占有极其显著的地位已经好几年了,这使整个德国感到高兴。由于联邦条例而正式脱离德国的德意志分子,在那里积蓄了力量,并且要求承认他们是德国人,是反对斯拉夫东方的野蛮的德国代表。确实,在代表德意志文明和德意志民族性方面,同斯拉夫族相比,东普鲁士人不可能比他们做得更好。在那里,精神生活、政治思想显得如此生气勃勃,各种见解如此高明和不受约束,这是任何其他城市所没有的。在那里,罗生克兰茨以他特有的才思敏捷、知识渊博而成功地表述了德国哲学,即使他没有勇气作出大胆的结论,他那毕竟是十分精细而不带成见的观点也足以表明他是非常高明的,更不用说他的知识和天才了。雅赫曼和其他人正在用自由思想的精神讨论当代问题,而上述那本小册子又为我们提供了新的证据,说明当地公众具有多么高的文化水平。
  天才的作者在向广大听众所作的四次幽默讲演中,综合了从直接的、活生生的现实中得来的材料。的确,这里风俗画大显身手,这里的描述这样流畅、雅致和鲜明,这里才华横溢,使人不得不承认作者颇具幽默大师的才能。他具有敏锐的眼力,能够在当代事件中及时抓住容易利用的方面,并且善于巧妙地得出无数联想和隐喻,以致被讽喻的人也不得不发笑;而且隐喻一个接着一个,最终,谁也不能对嘲笑者生气,因为大家都有份儿。第一讲《生活的面具》向我们叙述了慕尼黑,柏林,德国的米歇尔,谈到了世袭贵族的空虚,精神涣散,还谈及一群德国知名人士。现在从中援引一段如下:
  “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年轻人正坐在桌旁用一只沉甸甸的银杯饮酒。有一次,他就借助一支歌曲把派来反对绿色自由莱茵的自由的女河神的二十个法国炮兵连击溃了。他用四韵脚的抑扬格诗使已经到达安德纳赫的法国先头部队的好几个骑兵团望风披靡,一直逃到提翁维耳。由于英勇可嘉,他被奖给一只银杯和一册分词构成法,这种分词构成法比他的歌曲更大胆,而且累赘得出奇,使得所有的德国中学教师大惊失色,而三年级学生从座位上纷纷跳下来,高兴地叫道:‘我们的假期终于来到了!’”[178]
  紧接着又说:
  “在我们面前的是书报检查官的面具。如果它发现我们手指上留有未经书报检查机关通过的墨水污点,我们就要遭殃了。书报检查官看上去和其他任何人一样,但是他的职业却高人一头。他指挥着人们的智慧和思想,掌握着只有永恒的正义才能使用的天平。在文学方面,他的任务是执行法老的王法。按照这种王法,新生的性文学婴儿应当被扼杀,或者至少应当阿伯拉尔化[注:即阉割。暗指中世纪哲学家阿伯拉尔的传记。——编者注]。古罗马的书报检查机关是对共和国国民起诉的十分严厉的道德法庭。正如西塞罗说的,当书报检查机关除了使人羞得脸红就毫无作为时,它的作用就停止了。只有整个民族象一个人一样会为书报检查机关而脸红的时候,我们的书报检查机关才停止起作用!”[179]
  第二讲《我们的黄金时代》,以同样轻松的形式来叙述金钱贵族;第三讲《文学中的唐·吉诃德式的比武》,端着长矛向我们时代形形色色的荒谬言行进行冲击,而首先是冲击德国的政治格调。
  这一讲谈到:“德语生来就是自由的语言,共和国的语言;它登上阿尔卑斯山的最高峰和诗歌艺术及思维的冰川,以便象雄鹰一样冲向太阳。但是,它和瑞士人一样,为专制制度效劳,成为专制制度的御林军。汉诺威王[注:恩斯特-奥古斯特。——编者注]哪怕用最流利的英语也表达不出他用最蹩脚的德语向自己的国民讲过的话。简言之,我们的语言,象莫里逊氏药丸一样,适用于一切人,可是它只有一点不足,而这一点却十分必要,这就是政治格调!的确,在最危险的时刻,当科伦宗教会议倒映于莱茵河水时——它只有在紧要关头才习惯于这样做,得到政府的最高许可的德语就获得某种政治气魄,于是,每块马铃薯地被称为一个‘区’,所有老实的外省人都成了‘君子’,而每一个女裁缝转眼间也成了德国‘小姐’。但是,这只是防卫性的政治格调,通常这种格调是和民军同时登上舞台的。我们的语言还没有成为进攻的语言。当一个德国人想要求自己的最起码的政治权利时(这些权利在印花税纸上按各项法律条文确证是属于他的,正如他的妻子根据婚约是属于他的一样),他给自己的要求附上了大量的保留条件,用讲求辞藻的公文笔调描述这个要求,用没完没了的百般恭维、尊敬、忠贞不渝的爱情和忠诚的语句粉饰它,这与其说它是合理的要求,不如说它是裁缝学徒的很有礼貌的求爱信。这个德国人缺乏追求权利的勇气,因此他为自己过去敢于思考、敢于设想、敢于说出自己的意见或敢于坚持向当局表达再提一项政治要求的愿望而千百次地表示歉意。例如,大部分这种关于出版自由的呈文难道没有使你们想起全身戏装的波扎侯爵,他跪在菲利浦王的脚下恳求说:‘陛下,求您赐给思想自由吧!’[注:席勒《唐·卡洛斯,西班牙王子》第三幕第十场。——编者注]此后,如果这类请求被菲利浦王斥之为‘荒谬的空想家!’[注:同上。]而不予理睬,那还有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呢!有少数德国人,他们作为自己祖国的辩护人敢于象男子汉那样用简洁有力的语言陈述它的政治权利,他们所以成为国家审讯的牺牲品,只因为我们的政治格调懦弱无能。因为,哪里懦弱是正常的现象,那里大胆就等于犯罪!我们时代的政论作家,只是由于纯粹格调上的错误,只是由于他说出了赤裸裸的真理,没有把自己的话和思想套上典礼官规定的服装,他们就会受到车裂的威胁,而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权利。当需要利用政治权利时,德国的格调变得跟宦官一样的胆怯,而对当今世上的强者也只会笨拙地阿谀奉承。只要某个公爵说:‘我将坚持权利和正义!’报上立刻就出现大量的报道,就象追逐几滴蜜的野蜂一样兴高采烈地叫嚷说:在空旷的政治原野上发现了珍贵的宝藏。如果所有的报纸都只是把公爵说的要履行执政者的首要任务这一愿望——不这样他就会象尼禄或布西里士一样——作为一种独特的、闻所未闻的公爵美德来吹嘘一番,那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使公爵感到被侮辱呢?而且这是在政府的报纸上,在书报检查官的眼皮底下,在联邦议会的庇护下发生的!对这类笨拙的赞颂者难道不应当根据刑法第九十二条予以严惩吗?”[180]
  第四讲是《可爱的当代旋律和民族旋律的变奏》。其中有《僧团会议》一章,开头这样写道:
  “正如荷马已经说过的那样,公爵是各族人民的牧人,因此,各族人民就是公爵的羊群。牧人热爱自己的羊群,给它们套上彩色的丝绳子,使它们不致失散,而羊群也十分欣赏这条精致的彩虹色的绳子,它们没有觉察到这种装饰物同时也是它们的锁链,所以如此,正因为它们是一群羊”,云云。[181]
  瓦勒斯罗德用这四次讲演证明了他具有一个幽默大师的才能。但是这是不够的。这些东西如果仅仅是讲演而已,它们就可以是一些互不关联的、分散的、缺乏完整性的东西;但是,同瓦勒斯罗德所做的相比,一个名副其实的幽默作家,会更多地强调积极广博的世界观的背景,一切嘲笑和一切否定最终都十分令人满意地溶化在这种世界观里。在这方面,瓦勒斯罗德以出版上述小册子为己任;他必须尽快地证明自己提出的愿望是正确的,证明他能够专心致志,而且既能把自己的观点加工成为一个完整的东西,也能象在这里那样把它们弄得支离破碎。这一点之所以尤其必要是因为他可以用自己同白尔尼的渊源关系,用自己的观点和风格表明他和“青年德意志”[5]往昔的作者们是近亲;但是,几乎所有属于这一派的作者都辜负了他们肩负的希望,而且陷入不能自拔的境地——毫无成效地追求内部统一的后果。无力建立一个完整的东西,这是一个使他们碰得粉身碎骨的暗礁,因为他们本身就不是完整的人。但是在瓦勒斯罗德那里,某些地方也可以看出比较高明、比较完善的观点,这就有权向他提出要求——既要使自己的某些判断彼此保持平衡,又要使这些判断同当代的哲学水平保持平衡。
  而且,我们希望他能在公众那里获得成功,因为公众是能够正确评价这些讲演的,同时也在书报检查官那里获得成功,因为他们已不能阻止讲稿的发表。我们希望这样执行书报检查制度——就象这本书所证实的——至少在普鲁士能够克服书报检查制度中其他一切变化无常的原则,并且使这种执行办法得到推广;我们希望在各地都象在科尼斯堡那样,由这样的人来执行书报检查制度,那里的书报检查官,正如我们的作者所说的,
  “以殉难者的自我牺牲精神承担了所有职务中最可憎的这项职务,使它不致落入乐于承担这种职务的人手中”。[182]


弗·恩格斯写于1842年4月底—5月初
载于1842年5月25日《莱茵报》第145号
署名·弗·奥·
原文是德文



  注释:
  [5]恩格斯指的是“青年德意志”(青年德意志派)——十九世纪三十年代产生于德国的一个文学团体,它受海涅和白尔尼的影响。“青年德意志”的作家(谷兹科夫、文巴尔克和蒙特等)在他们的文艺和政论作品中反映出小资产阶级的反抗情绪,他们起来捍卫信仰自由和出版自由。青年德意志派的观点的特点是思想上不成熟和政治上不坚定。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很快就堕落成庸俗的资产阶级自由派。——第9、20、25、35、78、286、312、444、456、488、496、509、515页。
  [177]L.Walesrode.《Glossen und Randzeichnungen zu Texten aus unserer Zeit》.Vier öffentliche Vorlesungen,gehalten zu Königsberg.Königsberg,H.L.Voigt,1842.——第308页。
  [178]路·瓦勒斯罗德《时文评注》第15—16页。——第309页。
  [179]路·瓦勒斯罗德《时文评注》第16—17页。——第309页。
  [180]路·瓦勒斯罗德《时文评注》第48—50页。——第311页。
  [181]路·瓦勒斯罗德《时文评注》第70页。——第311页。
  [182]路·瓦勒斯罗德《时文评注》第Ⅷ页。——第3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