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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恩格斯

关于德国的札记

（1789—1873）[89]



　　普鲁士——“und sint Weletabi tie wir Wilzè heizzèn”［注：那里住着我们称之为维耳茨人的韦累塔比人。——编者注］[90]……

　　普鲁士军队——自古以来就是挨饿的军队。赫普夫纳论1788—1806年。——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时期的国库枯竭。欺诈行为（第1和第9卫戍工兵连——军大衣的供给，1842年）。军需库的陈年废旧物资。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甚至能表示爱好和平——由于战时必须每次召集各阶层。1．转折点——1848年，瓦德西和针发枪。2．转折点——1850年的动员[91]，最后，意大利战争，改编军队，废除陈规旧俗。从1864年起，严肃的自我批判，完全求实的态度。然而——对普鲁士军队组织的性质完全不理解。——悲喜剧性的冲突：普鲁士国家不得不进行利益与人民无干、从来也唤不起民族激情的政治战争，但要进行这些战争就要用军队，而这支军队却只能胜任国防和进行国防所直接需要的进攻（1814年和1870年）。——在这种冲突下，普鲁士国家和普鲁士军队很可能在一场同俄国的战争中遭到惨败——这场战争可能打上四年，而给普鲁士带来的只会是疫病和尸骨。

　　犹太因素对德国来说是绝对必要的；犹太人是这样一类人，甚至在农奴制下，他们虽然既无祖国又无权利（参见居利希关于弗里德里希－威廉二世的论述）[92]，但是也保持了自由，而且——由于他们命定要从事商业——成为未来因素的体现者；因此，他们在群众对压迫无力做出反应的地方具有反抗的能力；而且他们生来就比德意志人实干和积极。在拿破仑统治时期，他们的势力在德意志西部和北部有了很大的发展（路特希尔德和黑森选帝侯）[93]，所以在1815年以后不久就在恢复了犹太人区的地方（法兰克福）克服了对犹太人区的限制；白尔尼和海涅；精通文学，特别精通政论；犹太文学家的特点是追求直接的实际的利益；带有犹太商人特点的波兰－德意志的寸利必得的卑劣的欺诈传统，只有在第二代和第三代才消失。最后，彼此愈来愈融合为一体，德意志人带上犹太人的特点，而犹太人则德意志化。

　　德国的国外商业殖民地早在1789年之前就存在，但只是从1814年才起作用，只是从1848年才真正成为吸引德国参加世界贸易的杠杆，而后来非常有成效。逐渐发展。1848年以前的商业殖民地的性质——商人多半是没有文化的，以自己是德国人为耻（他们在曼彻斯特讲夹杂着十种德语方言的英语）。没有法律保护（维尔特的墨西哥见闻，他同德国驻南美的外交官交往的全部经验）[94]。由于在东欧有商业殖民地和犹太人（关于这一点应当谈得详细一些），在斯堪的那维亚由于有汉堡的邮班，德语逐渐成为世界贸易的语言。应该指出，德语在贸易中——不包括欧洲罗曼语各国，当然也不包括列万特［注：地中海东岸诸国的旧称。——译者注］——比法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总之比除英语之外的所有其他语言都用得广泛。目前德国殖民地发展很快——试看连伦敦的英国人都惶恐不安了。

　　模仿文学从海涅就已经开始了；它的使命是雕琢语言，而语言也非常需要雕琢。这在诗的方面是成功的，而散文则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差。

　　1859—1863年莱茵河左岸居民的一般情绪——相信将来会再一次成为法国的臣民。——不表示愿意，也不表示反对，他们对此采取顺从的态度，甚至会承认这是不可避免的。亚尔萨斯人比这要好多少！——由于1859年普鲁士的行为和束手无策的表现，对普鲁士完全失去信任。而与此同时，对于波拿巴政府对莱茵区的要求，德国民族主义的｛deutschtümliche｝反应是：亚尔萨斯和洛林是德国的！

　　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对英国来说起着从那里输入牲畜和油脂的东方爱尔兰的作用；在这里也是靠毁掉农业来发展畜牧业，移民刚刚开始；北德平原其他地区的未来命运也是同样的。

　　金银制品、珠宝制品大量从哈瑙、普福尔茨海姆、格明德、柏林等地出口（K．Z．［注：意思可能是：引自《科伦日报》（《Kolnische Zeitung》）。——编者注］）。

　　不要忘记普鲁士的奴仆规约｛Gesindeordnung｝！同样不要忘记在法国的为期一年的志愿兵｛einjährige Freiwillige｝。

　　在胡格诺教徒战争期间，作为民族代表的王权受到那样大的尊重，只有国王同外国订立的同盟和关于军事援助的条约才被认为是合法的并为舆论所承认。其他人在社会舆论看来总是叛乱者和叛徒。亨利三世逝世后这一点表现得最明显，那时亨利四世只是靠了国王称号的影响才获得了最后胜利。
　　在法国彻底镇压新教对法国说来不是坏事——teste。〔见证人〕有培尔、伏尔泰和狄德罗。同样，在德国镇压新教对德国人也不会是什么不幸，但是对全世界则将是一种不幸。如果在德国镇压新教，德国就会被强迫接受罗曼语各国的天主教式的发展形式；既然英国的发展形式也带有一半的天主教和中世纪的性质（大学等等、学院、公立学校——所有这些｛本质上｝都是新教修道院［注：修道院是天主教培训神父的学院。英国属新教国家，新教是没有修道院的。这里用“新教修道院”一语是讽喻其具有天主教色彩。——译者注］），那么，全属新教性质的德国教育形式（家庭教育、私人寄宿学校、大学生的走读制和选课制）一取消，欧洲的精神发展就会变得无限单调。法国和英国在实质上破除了偏见，而德国则是在形式上破除了偏见，也就是破除了成规。因此，也就部分地促成了德国的一切均无定形这样一种情况。这种情况迄今还伴随有很大的缺点，例如小邦分立状态，但是，对民族的发展能力说来，它却是个极大的优点，而且将来只这个本身是片面的阶段一被克服，就会结出全面的丰硕果实。
　　此外德国新教——这是基督教的唯一值得批判的现代形式。天主教在十八世纪已经受了批判，已经成了论战的对象（可见老天主教徒[95]毕竟是多么愚蠢啊！）；分裂为无数教派的英国新教没有神学发展的历史，即使有，那也只是每一阶段都集中表现为创立一个新的教派。只有德国人掌握了神学，并且由于这个缘故而拥有批判对象——历史学的、语文学的和哲学的批判对象。这种批判是德国的产物，如果没有德国的新教，这种批判是不可能的，然而它是绝对必要的。仅仅用嘲笑和攻击是不可能消灭象基督教这样，的宗教的，还应该从科学方面来克服它，也就是说从历史上来说明它，而这一任务甚至连自然科学也是无力完成的。

　　荷兰和比利时——在莱茵河与北海之间以沼泽地、在南方以阿尔登山脉和费恩沼泽高地与德国相隔——对德国起的作用就象腓尼基对巴勒斯坦所起的作用一样；而且，古代预言家所唱过的那种哀歌在德国也很流行。

　　弗兰德从凡尔登瓜分[96]到1500年一直是法国的一部分，因此在那里法语是有根底的；中世纪佛来米人的贸易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这一点，因为那时商人同意大利商人和其他商人谈生意当然不用佛来米语。而“条顿人”现在竟要求恢复甚至在荷兰人那里都没有得到完全承认的佛来米语；僧侣的佛来米语运动！佛来米人现在终于到该使用一种语言而不是两种语言的时候了，而这种语言只能是法语。

　　美洲发现后，德国的农业、工业和商业是一种连续不断的耐心的实验。关于农业的多次失败的经验，见朗格塔耳的著作[97]。在工业方面，到处总是只生产那些被排挤出世界市场的产品。这方面的例子，规模大的是亚麻布生产，规模小的是乌培河谷的工业。从1820年到1860年的贸易情况也是如此。只是现在才有起色。
　　1848年德国的主要输出品还是人。（1）通常意义上的移民；（2）卖淫：在东普鲁士——有一所一所的高级和低级的机构，它们把少女训练成各种各样的、什么都干得来的娼妓——从海员妓馆的妓女到上流社会风流雅士的“有教养的”情妇。用各种花言巧语将她们送往国外，到了那里她们的大多数人才第一次知道给她们安排好的命运。许多混得不错的人，对自己的遭遇非常满意，并给中间人写回温情的感谢信，在信中却总是隐瞒自己的妓女身分，而把自己说成是家庭女教师、女伴，有时说成是有了美满婚姻的夫人。贝尔根罗特认为，所有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要不是当局——为了酬金罢？——放任不管而且法庭追究也总是很难抓到把柄的话。东普鲁士向从彼得堡和斯德哥尔摩到安特卫普的整个波罗的海和北海沿岸地区供应妓女。（3）从黑森和拿骚的福格耳贝克林山｛山区｝出来的流浪妇女。她们作为broomgirls（扫帚姑娘）[98]在英国集市上游荡，年纪大点的——拿着手摇风琴。她们十之八九作为风琴手被用轮船运送到美国去补充最下层妓女。（4）汉撒和莱茵的工厂城市的年轻商人，后来又有萨克森和柏林的年轻商人。（5）化学家——后来有很大发展的｛这种移民｝那时已经开始——（吉森的李比希学派）和妓女一起——是黑森大公国的主要输出品。——为挣钱而跑到荷兰去的威斯特伐里亚人｛Hollandgänger｝。而现在在威斯特伐里亚工业区却时常可以遇到荷兰工人。

　　德国政府的吝啬，特别是在1815年至1870年期间，表现在一切方面：又次又脏的货币（这也包括纸币）、粗糙的办公用纸、吸墨撒沙器（一切官方文件简直看不得！）、把纸弄脏的粗制滥造的印章——一切都低劣，官吏本身也差不多少。法国的、英国的、比利时的货币、邮戳、钞票——所有这一切让人一看就感到很漂亮。

　　德语在日常生活中很笨拙，而在处理最困难的论题时却非常灵活——这是德国人在多数领域中都有了不起的代表人物，而德国人的大量产品却异常低劣的部分原因（或表现？）。在文学方面：英国有许多象样的二流诗人，出色的中等人才几乎充斥整个法国文坛，而在德国几乎完全没有。再过一代，几乎也不可能读到我们的二流诗人的作品。在哲学方面也是这样：除康德、黑格尔，还有海尔巴特、克鲁格、弗里兹，最后是叔本华和哈特曼。伟人的天才被众多知识分子的思想贫乏所抵消，因此，把德国人描写为“思想家民族”是最没道理的了。千百万写作者的情况也是这样。只是在多多少少不受语言制约的领域里，情况才不同，德国的二流人物才有一定价值：自然科学，特别是音乐。我们的历史书籍是无法读的。

　　现在的所谓德意志帝国。《尼贝龙根之歌》里的故事发生在德国两条最大河流即莱茵河和多瑙河两岸。如果克里姆希耳德的故乡、齐格弗里特建立功勋的地方伏尔姆斯成了法国的，我们就会觉得反常。但是多瑙河地区处在帝国范围之外，瓦尔特·吕迪格尔·冯·贝赫拉伦可以说又成为阿梯拉（马札尔人的埃策耳）的藩臣，这难道不反常吗？而福格尔魏德的瓦尔特是怎样描述德国的呢？“从易北河到莱茵河，再往后推到匈牙利人的国土”——古德意志的奥地利被留在德意志的边界之外，而那时还不属于德意志的易北河以东地区现在却是它的中心和基础！这个帝国竟称自己为德意志帝国！


弗·恩格斯写于1873年底—1874年初
第一次用俄文发表于《马克思恩格斯文库》1948年版第X卷
原文是德文



　　注释：
　　[90]雅科布·格林《德国古代法》中从德国中世纪作家诺特克尔的著作摘引的话。《德国古代法》第一版于1828年在哥丁根出版。——第171页。
　　[91]指1850年11月奥普冲突时期普鲁士军队的所谓“大动员”。这次冲突是由于这两个大国都企图干涉库尔黑森发生的起义而引起的，是普鲁士和奥地利争夺德意志霸权的表现之一。恩格斯在《暴力在历史中的作用》中对这一动员作了说明（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1卷第484页）。——第171页。
　　[92]指古·居利希《关于现代主要商业国家的商业、工业和农业的历史叙述》（1830年耶拿版）一书中的论点。——第172页。
　　[93]指法兰克福路特希尔德银行行长迈尔·安谢尔·路特希尔德的金融活动。他在拿破仑战争时期把他的债务人黑森选帝侯威廉的钱也拿来投入周转，大发其财。——第172页。
　　[94]共产主义者同盟盟员、《新莱茵报》编辑之一、诗人格奥尔格·维尔特于1852年至1856年以一家商号代表的身分曾多次到过西印度以及拉丁美洲各国。恩格斯显然是指维尔特在信中和口头讲的情况。——第172页。
　　[95]老天主教徒是一批德国天主教活动家，他们于1871年出来反对梵蒂冈宗教会议1870年4月24日所通过的教皇永无谬误的信条，并宣称自己是改革天主教教会的战士。——第174页。
　　[96]根据843年的凡尔登条约，查理大帝的帝国被瓜分成三个王国。莱茵河以西的土地，包括弗兰德，并入西法兰克王国。——第175页。
　　[97]指克·爱·朗格塔耳《德国农业史》第3册和第4册1854—1856年耶拿版。——第175页。
　　[98]Broomgirls是十九世纪二十至四十年代英国人对在市场上出售扫帚（brooms）的德国姑娘的称呼。——第17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