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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录片断

范·马·克拉夫钦斯卡娅



  普列汉诺夫认识谢尔盖·米哈伊洛维奇,并且有通信联系。有一次,谢尔盖·米哈伊洛维奇收到了普列汉诺夫的信,信中附了一笔说:“你住在伦敦。你在那里干些什么?你知道不知道恩格斯也住在那里?这样的人是世上少有的,我要你务必和他认识,并把经过情况告诉我。你直到今天还没有去看他,简直令人气愤,你非去看他不可。”
  恩格斯住在一所大房子里,每逢星期日这里总要接待那些希望见他的人。在星期日往往可以看到他在大厅里被一些社会主义者、批评家和作家团团围住。凡是想见恩格斯的人,随时都可以去。
  有一个星期日,我和我的丈夫、马克思的女儿爱琳娜,一同拜访了恩格斯。
  和蔼可亲的老人给了我一个极好的印象。我是非常腼腆的,他偏偏又让我坐在他旁边。我尽量靠近马克思的女儿,竭力避免和恩格斯谈话,他当然像一位殷勤的主人那样开始招待我了。我不会说外国话,因此只希望能让我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恩格斯又说法语、又说德语、又说英语。他们什么都谈,主要是谈政治问题,并且也有争论。
  他的女管家照例坐在桌子的另一端,她总是给每一个刚来的客人面前放下一份相当“丰盛的”肉块,一份沙拉,并且斟满酒杯。
  客人中时常发生热烈的争论,他们非常激昂、大声吵闹,并请恩格斯解决问题。
  突然恩格斯转过来同我攀谈,他知道我不懂外国语,所以讲了俄语。他引了一段普希金的诗:

  五


  我们求学的途径虽然各不相同,
  但都不是不学无术的人,
  谢谢上帝的恩典,
  使我们都能炫耀一下才能。
  按照许多人的意见
  (这些评论者都是举足轻重而又苛刻的人),
  都说奥涅金少年博学,
  但是过于矜持不逊。
  他的才华得天独厚,
  真可以说应答如流谈笑风生。
  重大的争辩他不发一言,
  以保持学者应有的身份。
  但为了博取夫人小姐的一笑,
  突然说句俏皮话像火星那样射出光明。

  六


  现在,懂拉丁文已经不算时髦,
  不过有个事实要让你们知道,
  他拉丁文虽然懂得不多,
  不过要讲解铭言箴语却不嫌少。
  谈起尤维纳利斯他不会无言以对,
  在信尾也会顺手加上一个vale〔安好〕。
  《亚尼雅士之歌》他虽然没有熟读,
  但其中有两首大体还能记牢。
  对于地球上逝去的史实
  和编年史中以往的陈迹,
  要耐心的加以发掘,
  他却没有这种嗜好。
  然而从罗穆洛直到如今,
  一切朝野小史他却件件知道。

  七


  他没有忘我的激情,
  为诗文献出自己的生命。
  虽然我们为他绞尽脑汁,
  他却连音韵格律也分不清。
  荷马、忒俄克里托斯他都曾咒骂,
  但是读过亚当·斯密的作品,
  他成了博学多才的经济学家,
  也会有条有理地向你说明:
  国家怎样才能繁荣昌盛,
  它靠什么才能继续生存,
  为什么当它拥有普通的产品,
  竟会不需要珍贵的黄金。
  父亲对他怎么也想不清,
  还依然以抵押田地为生。

  这是他用流利的俄语背出来的。我鼓掌叫好,但是恩格斯说:“唉,我对俄语的了解也不过如此而已。”
  他给了我不可磨灭的印象;他非常好客,非常爽朗。过了几天,恩格斯回访我们。他只坐了一会儿,看来是为了应酬。以后我再也没有在大的社交场合遇到过他。他和我的丈夫时常见面聚会,谈论各种政治问题;他们有时也有争论和误会。
  我对恩格斯也许有一种伤感的情绪,我的朋友维拉·查苏利奇也是这样。她和我时常见面,一谈起恩格斯,我们甚至会掉下泪来,因为他已身患重病……
  有一次,考茨基夫人来找我,她说她有事情需要离开一下,希望我到恩格斯那里去几个小时。我在恩格斯那里度过了大约三个小时,看着他,心里真难过。他认出了我,就很高兴,他把马克思坐过的椅子都指给我看,他还给我看卡尔·马克思的信、照片,别人讽刺马克思的漫画。他怀着极大的热情在做这一切,而我则愈看愈伤心,我初次遇见他时,他精神饱满,现在他病容满面,精神萎顿。他害着一种危险的病——喉头癌。
  然而恩格斯直到最后几天仍然关心一切事件,并且写了许多东西。维拉·查苏利奇常去看他,常和我谈起对他的印象。凡是爱戴他的人都到他那里去,和他在一起共度几个小时,但是都知道他已经没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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