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弗兰茨·梅林

纪念国际

弗·梅林

1904年9月21日


  原文原载于《新时代》杂志22年度1903/04年第2卷第809—812页。斯人译自《弗兰茨·梅林全集》第4卷,柏林狄茨出版社1963年版第358—362页。中译文来自《教学与研究》1984年第4期。


  自从国际工人协会在伦敦成立以来,到本月28日已经四十年过去了。它只存在了短短几年,而当它的形式破裂时,也就永远消失了。但是它的精神继续存在下去,并且今天还在现代各国工人运动中发生作用。
  它不是一个人的事业,不是“头大身体小”的组织,不是无祖国的密谋者集团,它既不是虚空的幻影,也不是像它的敌对者可爱地想把它改变成那样的可怕的力量。正确些说,它是无产阶级解放斗争的历史过渡形式,而它的历史本质规定了它不仅是必要的,而且是暂时的。
  由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对抗性质,它创造民族国家但是同时破坏民族国家。它把民族矛盾推向顶点,但是它也按照它的形象改造一切民族。这种矛盾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基础上是无法解决的,而资产阶级革命懂得去大肆说唱的各民族的兄弟友爱碰到这个矛盾就永远消失了。当大工业说教世上各民族之间的自由和和平之际,它把世界变成了一个以前历史时期还从未见过的兵营。
  然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对抗性随同这种生产方式而一起消失。当然无产阶级的解放斗争只能在民族的基地上发展,因为资本主义的生产过程在民族范围内实现,所以各民族的无产阶级首先面对的是本民族的资产阶级。但是无产阶级并没有限于使资产阶级的一切国际的和平梦想迅速破灭的无情的竞争斗争的统治之下。一旦工人认识到(这种认识已经随同他们的阶级意识的最初觉醒而一起产生),为了一般有效地抵抗资本的优势,他们必须消除自己队伍内部的竞争,那么再进一步就可以认识到,为了摧毁资产阶级的国际统治,也必须消除各国工人阶级之间的竞争,更正确些说他们的共同合作是必要的。
  这样,国际主义倾向很早已经在现代工人运动中发生作用。资产阶级的理解力受到它追求利润利益的限制,只能把国际主义理解为无祖国和不爱国的意识,理解为缺乏教养或智力的东西,事实上无非是无产阶级解放斗争的生存条件。虽然只有这种斗争能够解决和必然解决民族倾向和国际倾向之间的分裂(资产阶级永远在这两种倾向中转来转去),但是这里也像在其他任何地方一样,并没有一根可以把攀登艰难陡峭的险途变为平坦的通道的魔棒。现代工人阶级是在由历史发展为他们提供的条件下进行斗争的,也就是在他们不能以猛烈的进击所冲破,而只能按照黑格尔的话“理解就是克服”的精神通过理解它们才能克服它们的条件下进行斗争的。
  这种理解由于下述情况而变得极为困难,这种情况就是现代工人阶级的起源(它的国际主义方向在起源时已显示出来)正是通过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而同新近民族国家的建立同时发生和复杂地交叉在一起。无需详细说明的是,怎样在《共产党宣言》宣告一切文明国家中的无产阶级的联合行动是它的解放的一个绝对必要的条件后几个星期,爆发了1848年革命,这个革命在法国和英国虽然已经使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作为敌对力量对立起来,但是在欧洲其他地区,在德国、意大利、匈牙利,则引起了民族独立斗争。诚然,当时无产阶级就它已经积极参加运动而言,完全正确地认识到,这种独立斗争,虽然不是它的最终目的,却毕竟是达到最终目的的道路上的一个阶段,它为德国、意大利和匈牙利的民族运动提供了最勇敢的战士,而且这个运动投有从任何地方得到比在由《共产党宣言》的作者们出版的《新莱茵报》上更好的忠告。可是当后来1848年革命失败了和历史的发展表面上停滞十年之后,工人运动的复苏再次同欧洲一大部分地区的民族统一运动同时发生,只是现在反动的当权者为了他们的反动目的而利用革命的这一遗产。
  在由波拿巴实现的所谓意大利统一之后四年,和在由俾斯麦实现的所谓德意志统一[1]之前两年,由于波兰的独立斗争的助力,国际建立了。这确实是纯粹外表的、但是特征并不因此减少的日期。它标志了所谓这个工人同盟必然产生的环境的特点。从它的起源产生它的任务和目标:国际无产阶级关于它的共同道路和目的的独立自主理解。在某种程度上国际完全是无产阶级解放斗争的最初产物,但是无疑它很幸运,就在它建立时获得了一个“伟大的头脑”——卡尔·马克思。他在七年的工作中,在极其困难和复杂的状况下,怎样地善于发现和拟定工人的国际解放斗争的共同的基本条件,这将一直列为他的最突出的贡献。在他为国际起草的成立宜言和章程中,在他为国际的代表大会制定的提议和备忘录中,包含丰富的社会知识,这种知识使其有益的作用一直延续到今天,而什么地方这种知识被忘掉了,总是忘了这只能损害工人运动。
  国际的历史意义在于这些说明性的宣传中。同盟除了由资产阶级心怀恶意地臆造出来的吓人的可怕幻影外,始终只具有微弱的物质力量。不妨说——尽管这个可怕幻影多么怪诞和中空,但是可怕本身是有理由的,因为在这里逐渐增长的力量从长久来说对于资本主义社会的危害必然会比似乎国际实际上是一个万恶的拥有几百万人在文明世界到处放火的罪犯集团还要大得多。因此,当国际瓦解时,就爆发出一阵猛烈的胜利叫嚣,这恰恰是在奥地利皇帝和俄罗斯皇帝到达柏林,以便通过他们的访问在某种程度上给予新德意志帝国更为崇高的力量的落成礼的时候。
  这种本身合乎心意的会晤在其方式上也是有特点的。随着德意志帝国的建立,对于大的文明民族来说,建立民族国家的时期结束了,社会问题不再受到民族问题干扰,当国际由于内部纷争而解体的时候,迄今激烈地对抗的社会民主党的两派相互接近起来。尽管在凡尔赛获得洗礼的帝国的建立不符合理想的要求,但是人们在工人团体里到处得到这种本能的也是完全正确的感觉:历史的决定由此已经作出,这种决定好坏都必须接受,并且也为存在工人运动的其他国家在可见的时期造成了一种稳定的形势。到处为现代工人运动开拓了民族的基地;这样为它提供了在民族轨道上进行活动的可能性,这一直是它的首先的、它的一时首先的任务,国际的代表大会也是这样打算的。
  不言自明,我们对此仅仅指出这个工人同盟必然消失的内在原因。在外部,事物所显示的完全不同,处于可厌的剧烈的混乱状态。这种状态自然会给惊恐的资产阶级带来虚假慰籍:仿佛任何工人运动的命运就是经过或长或短的时间由于内部争吵而消亡。准确地认识它们必然从世界舞台消失的时刻,这对于历史现象是不现实的,对于最重要的历史现象也是不现实的,它们全都消失在往往促使目光短浅的批评者去作表面的判断的征兆之下,即如果这个或那个偶然事件不参与发生作用,那么它们大概还可能存在。从根本上说这里完全不允许谄媚之词,因为一般地说可以由于偶然事件而消失的事物,它是从来不值得存在的。但是无论是否如此——今天人们尊敬地纪念国际时,公开表示它是在它的伟大的历史任务完成的时候消失的人们,比抱怨骗子和蠢人造成它过早地结束的人们要多。
  马克思从未认为:现代文明世界的工人运动要由一个中心点来领导。恰恰一个革命的工人政党越是同这个民族的特殊生存条件长合在一起,同那种从外部不能对之作出详尽和恰当判断的环境长合在一起,它越是掌握它的民族的生命。在今天民族的工人政党的发展状况下,假如复活国际工人协会就会是一种无理由和不可能的事。但是存在一种新的国际,它不再需要章程,而由于鼓舞每一个民族工人政党的国际主义责任的意识而不可摧毁地团结起来,这种意识就是那个四十年前建立的国际的永不消逝的遗产。



注释:

[1] 梅林这里是指1866年创立北德联邦。——原编者



感谢 佐仓绫奈 整理、录入和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