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张铁生《在西班牙》 (1938)

三 欢迎会



欢迎会中


  青年报馆里的三名女职员,以前是在玛德里工作,自西班牙政府迁都后,才一同随到瓦伦西亚来。绳武说她们谈话中很关心中国女学生在社会上活动的情形,一直到分别时同他们还是依依不舍的。其实他自己那依依不舍的意味,就到这个时候也还不能掩抑呢。不久小石来了,便打断了他的话匣子。
  我们到了楼上,接着正之、介子、青年军官勃劳导也来了,一齐乘着汽车到西班牙全国学生联合会的欢迎会场。会场不大,人又来得多。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早已黑压压的挤满一屋。我们这一行列费了大的力量才穿过了人群,每个女学生的两只大眼睛都像闪电一般的奔向陌生客扫射。
  在会场旁边的屋子里,我们刚坐下来,就受一阵可爱的男青年女青年包围,可惜语言不通,除会说法国话的勉强东扯西拉外,其余都是面面相觑,最多只能用微笑来示意。然而他们那天真的态度,诚恳的眼光,热烈的表情,我们在精神上早已互相贯通,从一笑中更镕消了西班牙人同中国人的界限。有两个女青年分外殷勤,替我们一一佩好了到会的徽章,斟满了一杯一杯的柠檬汽水,跑出去,跑进来,忙个不休。我们简直是到了家乡,同兄弟姊妹们聚在一起了。
  欢迎会开会了!我是第一次受人欢迎,觉得不大自然,满想在会场的一个角落里找一个位置了事,但终于被逼到那已挤得满坑满谷的讲演台上,除去射在身上的千百只眼光不算,还有三架大照相机左右光顾,又加上绳武凑热闹,他那相形见绌的小照像机也升火待发,跃跃欲试,这其间的滋味真使我有点受宠若惊,当时出席讲演的,第一是正之,他报告了中国抗战的情形,最后是秋崖,他报告了中国民众运动的情形。他们一站起来,台下就报以震天响的掌声,讲到精辟的地方,掌声还嫌不够,又继之以欢呼,紧张而热烈。Solidaritat这个字的真切,我突然在这一刹那间体验到。接着正之讲演的,是中校夸奈尔同世界学生会秘书维克陶(Andre Victor),也博得掌声不少。
  正之的讲演,是那个青年军官翻译的。他是一个上尉,最初我们请他担任翻译的时候,他很显出为难的情形,说他是一个军人,不可干预政治,否则要受惩罚,翻译正之的讲演辞,当然是属于政治这方面的。我们因为他会说法国话,英国话同德国话,就再三要求他想个办法。最后他才这样的回答:脱下军衣换上便衣,也许可以。不过他仍然是穿着军衣翻译的,大概时间不容许他那样做罢。
  西班牙的学生界欢迎我们,西班牙的报界也欢迎我们。有一种报纸特别为我们写了一篇文章,其令人触目的标题是:「回国抗战的中国青年拜访西班牙。」文中简要说明了自中国内战到抗战的历史上的转变,又着重指出西安事变是转变的大关键,最后表示中国要打击日本法西斯就是打击世界法西斯,中国抗战同西班牙抗战是可以互相联系的。西班牙人之注意中国,注意我们,在这篇文字里就更可窥见一斑了。

敌人的飞机来了


  欢迎会快要闭会的时候,会场里忽然现出一种异样的紧张和骚动,正之低声告诉我:刚才叛军那里来了一架飞机,掷下两个炸弹,但幸而没有什么损失;因为会场的喧哗声太大,所以飞机的轧轧声不能听见。
  活该,这又是我的破题儿第一遭,刚到了瓦伦西亚,就在欢迎会中又受叛军飞机的欢迎,尝一下被轰击的滋味。可是,国内成千成万的同胞,不是终日总处在炸死的恐怖之下么,这又算什末一回事呢?
  出了会场,满眼漆黑,没有一星儿灯火,汽车前面的两盏灯虽还亮着,但黯黄色的光也是时隐时现的。我们在航空人员休养处的五个人,从黑暗中摸上了汽车,同夸奈尔、勃劳导、巴累到他们的参谋部去。
  汽车夫的本领真不错,他弯弯曲曲的绕过了许多小巷,穿过了许多大街,稍不当心就会碰着别的桌子,并且还要常常停下来,让武装工人来检查通行证。有时在小巷里露出一两个人影子,我们就特别替他捏着一把汗。
  这时的大街尽管黑暗,可是如留神一看,大街上的人,就像泉水一般的涌来涌去,无疑的,那只飞机的余威,到现在还没有扫除呢。

瓦伦西亚的防空区


  汽车停在参谋部的门口,我们进了参谋部。在黑暗的走道中,不断有卫兵向我们举着拳头。
  摸上了楼,在一间有电灯的屋子里会见一个参谋,他把我们带到另一个地方,那里挂着政府军同叛军作战的详细地图。他一面指着地图,一面细心说明现在政府军及叛军的战争地点,和驻扎地点。
  因为我们急于要看瓦伦西亚的防空区,匆匆向那参谋握了手,八个人就又上了汽车离开参谋部。
  防空区是在郊外的乡村里,我们一进了警戒线,各人便分外小心,因为这里通常是禁止人来往的。三个军官拿着手电筒带我们看了高射炮,看了测飞机距离机器高射炮的炮手发炮时,就根据这个机器的报告,无须仰看飞机。
  我们随着三个军官又进了地下室,可惜我不会说法国话,并且是一个门外汉,不少的问题,只有闷在肚子里,无从发泄,好奇心和求知欲,交蚀着一颗兴奋的心。
  一会儿,防空的表演开始了,口令一下,四处的探照灯射出耀眼的白光,在天空中探索飞机,最后都交集在一点。如果敌人的飞机这时再来,高射炮的炮手就可以有用武之地,把高射炮的威力施展出来。据说几天前,墨索里尼的儿子,曾乘轰炸机光临了这里一次。
  在不远的地方,我们看了探照灯和听音机器,在归途中又看了一个足容千人的防空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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