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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福特投降了



  亚瑟·弗·塔图尔法官正好在两小时之内就颁发给班奈脱一道禁止纠察队和封锁线的训令。他仅仅听取了三个证人的证词。可是禁令还是下得太晚,枉费心机了。没有一个人能从那几座大门通过;没有一个人敢去尝试。即使那些原来设计专供工贼出出进进的大地道也给工人们封锁起来了。班奈脱偷偷地从河面上把工贼运进来,却不敢通过那几座大门。

  工人们选了棒球队在空地上玩起棒球来了,他们的球戏可以被厂里面的工贼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举行了助兴式节目的游艺会和音乐会。这八万五千名罢工工人中很大方而自发地出现了好多艺术天才。在这个巨大的工厂中一向被埋没了的艺术家们,现在有这么一段片刻时间可以在工人弟兄感到惊异和掌声雷动的场面下像盛开的鲜花一般出现。工人们从来没有想到在自己的伙伴中有这么好的歌手、舞蹈家和说相声的。

  当比尔在纠察线上巡视,和工人们谈话或者是检查游行队伍的时候,他又再度体会到他一向所深信的一件事:这些工人中间隐藏着一股巨大的潜在力量,现在这股力量才稍许发挥了一些,就已经表现得异常有力了。

  有很多人一下子就学会了如何去做组织工作。这次罢工运动的巨大任务执行得十分完美——没有借助于工程师、“经理”、读过大学的“专家”、研究时间的专家、或是工作效率专家。工人们本能地了解到自己该做的事儿,虽然对许多人来说这还是他们的第一次罢工。他们自觉地遵守纪律,因为他们懂得纪律的必要性;他们很快就看透了各色各样的离间手段——从反黑人的宣传到反共宣传。

  工人们团结在一起的力量在福特工厂前面强有力地表现出来了。当这座大工厂关闭起来的时候,工人们就对他们自己的光荣有了一点体会:从那个工厂中发出来的只有空寂的回声。真正的主人是他们,而不是那些现在所谓的“主人们”!就连对班奈脱惟命是从的卡尔·布鲁克斯,在这股伟大的力量面前也感到束手无策。难怪路德和茂雷之流总是喜欢去和由四五个“专家”组成的代表团在一起谈判——原来他们是想用这种办法来迷惑别人,使人家认为赢得合同协议的不是工人的力量,而是他们的谈判本领!

  到第三天,摸到底的人都知道福特在罢工运动上已经输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去解决这事件。州长范·魏公纳和联邦政府方面的调停者詹·弗·杜威,号召工会和公司的代表们开会商谈解决问题的条件。班奈脱把范·魏公纳带去见了福特老头子。

  “好呀,”福特对州长说,“你自己也有座工厂——你准备怎样处理这件事呢?”

  “范·魏公纳,”班奈脱在《我们从来不叫他亨利》一书中写着,“变得很激动,而且似乎有点语无伦次。他嘴里反复嘟囔着一句毫无意义的话语。我看见州长显然是再也无话可说,就领着他出来了。

  “后来福特先生对我说,‘我只肯给六块钱一天,多一点点都不给。’”

  尽管如此,班奈脱在他发出的公开报道中却还在扬言说:“我们愿意讨价还价一直到世界末日——可是我们什么也不会给予他们。”

  他把关在里面的那些工贼们看作他的王牌。他派了一只满载食物的船去供应他们,而那些囚禁在里面的一些工贼却像海盗似的去抢劫了那只船,把惊惶失措的船员们关了起来,掠夺了船上的货物,然后把食品卖给别的工贼取得厚利!

  班奈脱继续派他们出去袭击纠察队。他企图挑拨白人去和黑人敌对,却遭到了惨败。共产党员们就在纠察线上指出了班奈脱所采用的策略的意图,并说明了如何把他攻破的办法。他们作了特殊的努力把黑种工人团结到罢工运动以及领导机构中来。他们作了特殊的努力来完成这个任务是因为他们了解黑人所受的压迫是一种特殊的压迫,需要采取特殊的方式去进行斗争。

  路德那一派的人在当时和后来都拒绝去为黑人进行斗争。他们凭着这样一种“论据”,认为去替黑人斗争就是“倒过来的沙文主义”——这就是他们一向善于杜撰的那种狡猾文字游戏的一个例子。普通人的头脑可以了解“沙文主义”的“倒过来”是什么——那就是说沙文主义相反的一面,也就是平等。可是“倒过来的沙文主义”究竟是什么东西呢?照路德这派人的说法,这就是说如果在黑人的斗争中给予他们特殊的援助,那就会变成一种“偏袒主义”。他们怎么也不能给予黑人这种“偏袒主义”

  这个“论据”的推理是这样的:

  有两个人在水塘中挣扎着。他们都是给匪徒扔下水去的。可是匪徒把他们之中有一个人的手给捆起来了,他眼看着就要淹死,任你怎么拼命挣扎也没有用。这时候,路德弟兄俩走了过来。“我们不愿帮助两只手给捆住的那个人,”他们说,“因为如果我们这样做的话,那无异于表示我们对所有被捆起来的人给予特殊恩惠。不行,我们要帮助已经游到岸边的那个人。”

  我们不能为黑人的斗争作特殊的努力,路德派的人说,因为我们不愿犯表示特殊偏袒的错误。我们将等到黑人解放自己之后,再根据具体的“工作表现”,给予他们一臂之助。

  黑人们说:“别给我们特殊的帮助。我们可以自助。只要帮助我们解开我们的手就行了!”

  要使这次罢工运动取得彻底胜利,就必须把班奈脱安排好的关在里面的那些人一个不剩地引导出来。在一万二千名黑人工人中(大部分都在翻砂间),有一万人已经走出来参加了纠察队。其余那二千人和班奈脱所能找到的一些工贼都被软禁在里面——现在他们怕出来了一定会挨纠察队痛揍。至少班奈脱是跟他们这样交代的。

  可是福特工人们想出应付这问题的办法。一向积极帮助福特工人组织起来的著名黑人牧师查尔斯·艾·希尔站在翻砂间的大门前整整有一天:他的声音隆然越过钢骨水泥的围墙,要里面的工人不要害怕外面的工人,要他们消除他们的恐惧,像弟兄一般走出工厂来。

  在纠察线上的黑人工人们,在纳尔逊·戴维斯、维尔·克劳、乔·毕拉浦斯、哈罗德·罗宾逊、戴夫·摩尔这些人的领导下,用具体行动说明了他们的意图所在,因为纠察线实实在在是由黑人和白人混合组成的。第一个工贼从工厂里溜出来的时候,他们就给他东西吃;他正式加入了工会,并立刻出现在纠察线上担任巡逻任务;厂里面的人完全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于是里面的人慢慢开始出来了——心里先是害怕、犹豫不决,后来就不再害怕了。他们加入了工会和纠察队,福特的命运是注定了的。

  班奈脱眼看着这个有力的武器又告失败,认识到大势已去。他曾经把赌注下在人类的“低级的本能”上,而结果输了。这对于他本人恐怕是件值得惊骇的事,因为应付那些流氓,他和亨利·福特一向都很得心应手。他一直相信人类基本上都是贪婪、野蛮和罪恶的,然而人类“不可改变”的本性居然在他眼前改变过来了,而且改变得这么快!

  剩下的工贼已经很少了。连被他封锁在里面的那些人都背叛了他。白种工人对于用暴力对付黑种工人的挑拨也未能按照他的意思办事。班奈脱的天下——罪犯、造谣者、凶手、行贿者和那些把别人活活饿死的人的天下——现在得被一个新的世界所代替了。这是一个人的世界,一个为福特、班奈脱和他的继承者联邦调查局特务约翰·巴嘉斯之流的人物所绝对不能理解的工人们的世界。

  至于哈里·班奈脱本人,不久就要高升到联邦调查局去。联邦调查局将深入到劳工关系、文化、电影、无线电广播、电视、私人后院聊天、报纸和私人信件中去的时代就快要来临了。

  可是在他走以前,他袖子里还有一张管用的妙牌。计划的第一阶段既已经失败,现在该是施行第二阶段的时候了。

  福特曾经跟班奈脱说过要他“拼到底”。班奈脱在他那本书里透露道:“他要我把厂里剩下来的人全部武装起来,必要的时候并且可以使用催泪弹。我和福特的想法,”他在此地还加上这么一句多余的话,“完全一样。”

  可是这个办法又没有行通。有人说要捉更多的苍蝇只有下本钱用蜜糖。福特对班奈脱说:“他们要什么给什么吧——这个办法是行不通的了。”福特还如此解释,说是“他觉得如果我们只答应给工会很少一点好处的话,他们一定马上又会向我们提出更多的要求。而我们如果什么都答应他们的话,他这样想,他们就会内讧起来。根据他的看法,这是使他们‘自寻上吊’的办法。”

  在这同时,比尔已经听到说一个非美委员会的头子国会议员马丁·戴斯发出了传讯他自己和摩立斯·许迦尔德的传票。

  非美委员会是被哈里·班奈脱当作一个后备武力来使用的。戴斯发出了大批传票,希望可以网罗大批牺牲品给扣上红帽子。他们已经用尽了一切可用的办法了;剩下来的最后一着,也是唯一的一着,便是扣红帽子了。

  但是班奈脱的诡计没有成功。工人们硬是不吃他这一套。无论你想什么办法,罢工的工人群众总是把他们的领袖们保护得很周密。共产党员们就在纠察线上指挥着罢工运动,谁也没有办法碰他们的边。你要碰他们的话,那就必须要从成千成万的男女工人们身上越过去才行。

  这不过是一种垂死挣扎的姿态而已。范·魏公纳州长、联邦政府方面的调解员詹姆士·弗·杜威,坚持着要班奈脱和工会领袖们会谈,以便解决罢工问题。

  劳联的会员们早就拒绝穿越纠察线。现在劳联把荷马·马丁找出来涂上一个新脸谱,推出来做个讨好几方面的调解人。班奈脱也公开声明:福特只承认劳联是替雇工说话的唯一的谈判代理人。

  可是这一着,尽管报纸上引为大事狂喜不已,也落了空。

  罢工运动进行了十天之后,班奈脱自认失败了。他现在准备做他先前立誓不做的事情了——和工会谈判。谈判的结果,他同意重新雇佣那八个代表工人们意志的车间管理员(他们的解雇正是引起罢工的直接的原因);同意把纠纷事件交由一个调停委员会来处理;并且同意承认将在五月二十一日举行的选举大会的选举结果。

  罢工结束了。

  工人们回到了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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