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中国战士同志——“十月革命”里的中国志愿兵

11.神机妙算



  中国营的营房是一座两层楼的楼房,坐落在市中心。这里的生活方式和李振东在彼得格勒部队时习惯了的那一套不一样。那儿的一切与其说是严格地遵守军纪,不如说是责任心的驱使。
  而包清山却毫不留情地根除了不严格执行军事勤务的现象。他严格地要求部属遵守军事条令的一切细节。巴维尔·约瑟弗维奇·柯巴依则还记得包清山怎么对他说的:
  “我们中国人就喜欢有秩序和严守纪律。我们已经养成了这种习惯。当你看到中国农民怎样用双手播种一粒粒的麦种,怎样用筐子挑运泥土,在没有田地的地方开垦出田地来,你就会懂得,干这种苦活需要多少巨大的力量。
  “但是,庄稼汉是庄稼汉,苦力是苦力;要使他们成为战士,必须养成他们执行军事勤务的习惯。一个战士应该懂得,执行军事勤务就和种田一样。你把田地侍弄得好,你就是一个好农民,你把军事勤务条令的一切要求实现了,你就是一个好战士。”
  包清山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因而中国营在弗拉季高加索被公认为模范营。
  中国营营房里的生活日程是严格规定好了的:军训、政治座谈会、警卫勤务、休息。各项课目都有一定的时间。据李振东所记得的,只在偶尔的情况下才会在安排好的日程表上作一些变动。比如,当用中文印刷的传单从莫斯科运到弗拉季高加索的时候,原先安排好的政治座谈会取消了,大伙就用这个时间大声读起传单来。休息的方式也不同了,传单不停地从这个人的手传到那个人的手里。
  根据李振东的谈话,我们清楚地想象到:这些远在莫斯科印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运到弗拉季高加索、印着奇妙的汉字的传单,对他们具有多么巨大的吸引力。
  大部分战士都不识字。但每一个战士都设法拿到一份传单。传单从一个人的手里小心翼翼地传到另一个人的手里。战士们都很惊奇:传单那么轻(一粒步枪子弹比一百张传单还重),可是它的力量却那么大。这些印在传单上的小黑字,个个都能击中目标。就连炮弹也没有它们打得准。这种小黑字传单有成千成万。要是能运到中国去该多好!……
  能不能运去呢?
  战士们开始争论起来。很有群众威信的李振东认为传单一定能运到中国。既然能从莫斯科运到这里,那就是说,也可以运到沈阳、天津、北京、上海。中国同胞就可以从传单上了解俄国的真情实况,就可以了解革命,就可以了解中国人在这里并没有袖手旁观,他们也参加了斗争。
  不错,这里还没有真正的战斗,但事情正在向这方面发展。捷列克河流域的情形明显地复杂化了。
  敌人包围苏维埃捷列克的圈子越收越紧,弗拉季高加索和中央的联系几乎中断了。那时,控制顿河地区的是哥萨克头子克拉斯诺夫;尚未被彻底击溃的斯枯罗匪帮流窜到皮亚蒂戈尔斯克;统治格鲁吉亚的是孟什维克和德国人。格鲁吉亚的孟什维克首脑诺依·若尔丹尼亚把军队调到隘口附近,妄想摧毁弗拉季高加索这块“布尔什维克传染病”的温床。
  苏维埃捷列克成了猖獗疯狂的反革命海洋中的孤岛。而且,就是在这个孤岛上也是动荡不安的。引起这种不安的是自以为是的一股强大力量的反革命军官团。
  “当时,在弗拉季高加索的沙皇军官有三千多人。”巴维尔·约瑟弗维奇·柯巴依则对我们说,“起初,他们保持着中立的态度,声明说,他们既不支持红军,也不支持白军。可是到了一九一八年夏天,他们却抬起头来了。”
  无数的谣言——骚乱的第一个征兆——在城里传布着,引起了混乱,弄得人心惶惶不安。在市场上,在烤羊肉馆里,在小酒店内,在教堂中,在清真寺里,到处都在谣传:“从莫斯科给红军发来了许多武器,但是没有运到。红军盼望援兵,也没有盼到。既没有武器又没有兵力,苏维埃还有什么政权呢?这样的政权,只消一推就垮了。”
  如果这些流言蜚语是那些居心险恶的庸夫俗子制造的,那就谁也不用去管它了。可是这些谣言却另有来源。这些谣言表现出来的不是庸夫俗子的消极情绪,而是敌人的积极阴谋。白匪在利用这些谣言给他们的暴动打基础。
  困难的不是弄清敌人的阴谋诡计,而是怎样去粉碎它们。但怎么办呢?和局部的反革命势力公开发生冲突在那时是不适当的。
  “为什么?”我们问巴维尔·约瑟弗维奇。
  “从战术上看是不适当的。我们的力量太小。”
  “这是哪一个月发生的事?”
  “大概是六月下旬。”
  “六月?……”
  是的,一九一八年六月,苏维埃捷列克的武装力量的确很小。我们想起了证明这个情况的马哈拉泽的笔记本,这个笔记本,正如读者所知道的,就是我们采访活动的出发点。
  “弗拉季高加索那时根本还没有正规的红军部队(一九一八年六月下旬),”马哈拉泽写道,“只有一些零散的红军战士,其中有一半人没有武器,再就是还有一个小小的中国营,苏维埃政权主要就是依靠它。”
  因此,这个“小小的中国营”在那些日子里就成了捷列克苏维埃政权的主要支柱,而带有威胁性的人数众多的敌人却在鸣枪擦炮,耀武扬威。必须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包清山是能完成这项任务的独一无二的指挥员,他所做的正证明他具有无可置疑的军事才能。
  我们不知道这位营长是否读过两千多年前他的同胞孙子写的一篇军事艺术论文(这篇论文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献之一),不过包清山在那个晴朗的六月的早晨带给捷列克共和国军事委员布迪林看的计划,却和赫赫有名的中国战略家在他的论文中谈到要善于把敌人引入迷途的那一部分论点非常相似。
  包清山的计谋,照柯巴依则上校说的,就正是这样。这位营长来到布迪林面前,说道:
  “雅可夫·彼得罗维奇,如果能让白匪觉得我们中国营的人数比实际多十倍,那就好了。”
  “好倒是好,”布迪林说,“不过为什么要让白匪觉得你们中国营的人数比实际多十倍呢?”
  包清山解释道:
  “这儿的人还不大认识我们,并且人们觉得我们都长得一个样儿。我的士兵们很容易能骗过敌人。”
  接着,包清山就把他的计划讲了一遍。
  “啊,你可真是个诡计多端的营长啊,”布迪林听包清山讲完他的计划后兴奋地说道,“这个计策想得妙极了,今天我就向诺伊汇报,然后我们就行动。”
  “主要的是要叫铁路工人做好准备,”包清山提醒道,“叫他们使列车准时到站,准时开车,好让列车能按运行时间表到达每一个地方。”
  “放心吧,我亲自到车站去监督他们。”
  夜里,整个城市都沉入了梦乡。全副行军打扮的中国志愿兵从营房开到车站去。这是刘法亮指挥的第二连。一连的战士们那天担任了加强勤务,在城里人烟稠密的地方巡逻。
  就连城里,人现在已经非常熟悉的包清山也骑着他那匹马,不停地一会儿驰到这里,一会儿驰到那里。
  “那一天,不管我走到哪儿,我都瞧见考斯嘉,”巴维尔·约瑟弗维奇·柯巴依则回忆道,“末了,我们又不期而遇了。我实在忍不住了,就问他:‘考斯嘉,你好像没事可干,老是那么骑着马跑来跑去的干嘛?’‘我不单是在跑来跑去,我这么跑着是有意义的。’包清山意味深长地笑着答道。当时他没有多说。后来,他才和我谈到这件事的详细情形。”
  原来是这样的:
  营长那天之所以假装积极活动,中国士兵之所以在城里加强警戒,其目的只是要使城里的居民看到:中国志愿兵仍然驻扎在弗拉季高加索,他们哪儿也没去。
  可是,城里实际上只剩下一个中国连了。另一个连由刘法亮率领着,正如我们所知道的,当晚就开到车站,上了派来专供他们使用的军用列车。黎明时分,机车不慌不忙地、缓缓地拖着这列列车,从弗拉季高加索驶向别斯兰,从别斯兰驶向达尔格—郭哈,从达尔格—郭哈驶向穆尔塔左沃等地。
  就在这一天,载着中国士兵的列车驶过了捷列克共和国的许多车站,经过了几十个山村和小镇。成千的山民和哥萨克,在田地里劳动的,放牧牲口的,挤在车站站台上的,都瞧见了这列长长的、挤满了中国士兵的列车风驰电掣地驶过。
  中国士兵们有的坐在火车的踏板上,有的像一堵墙似的站在敞开了门的车厢门口,有的甚至从被太阳晒得滚烫的铁皮车顶上好奇地向外探头张望。
  “哎哟哟!”哥萨克们望着这列满载中国士兵的火车说,“瞧,车厢里都装不下啦!……”
  山民们目送着这列火车,只是点着头,若有所思地咂咂嘴。
  谁也没有想到,这只不过是一次伪装的示威游行。实际上,如果不算那些坐在踏板上和挤在车厢门口的红军战士,这一列火车车厢里全是空的。
  夜里,火车回到了弗拉季高加索。刘法亮整理好了队伍,领着他们穿过熟睡的市区,回到了营房。
  早晨,市场上,烤羊肉馆里,小酒店里,教堂里,清真寺里,到处都传说着从首都开来了大批的补充部队,供捷列克共和国调度。根据可靠消息,调到城里来的中国士兵不下一万人。
  古代战略家孙子的兵法非常正确。巧妙地蒙骗敌人,有时候等于打了一次胜仗。那些盘踞在弗拉季高加索的白军果然相信了这些话,以为真的开来了大批队伍来支援捷列克共和国。这个巧计发生了作用。城里渐渐安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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