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从一个村看解放区的文化建设》(1947)

眼睛明亮起来的故事

——记金沟官庄的自学互教运动
郑炜



一 发展的过程


  十年前,金沟官庄第一次办私塾,没多少时候,土匪把小学生一齐绑了去,虽由家长赎回来,但是以后再没有敢上学的了。这时全庄识字的人,连老头子在内总共十一个。从小要饭的很多。他们长到十二三岁,便替人家扎活。
  居民的生活很简单。男子除了做活吃饭而外,便是赌博,在新春里,小小的金沟官庄有五处赌局,都是现钱进出的,穷汉没钱,就用泥钱作输赢来过瘾,夏天养画眉作赌,秋天斗蟋蟀。儿童一有闲就做泥钱赌泥钱,只有闺女出大门才算为「笑话」,娘儿们的生活,不是锅台就是针线。这里连令人发笑的事也很少。只有一年,董学文的爸爸,因为不识字,把「槽头兴旺」贴在大门上,才哄传开来,爱打趣的走到大门口就说:「哦!原来这里是个大槽头哩!」但是传传也过去了。
  一九四〇年,来了八路军,说要抗日,穷人翻身要组织起来,但是东面四十里,有五十七军,天下黑白没见分晓,组织也是个架子。一九四一年,西面十二里的黑家岭,给鬼子按了据点,居民才组织了民兵自卫,一九四二年,青年组织了青抗先,站岗放哨,监视敌人,由从小要过饭,替人扎活的纪丕福当了队长。
  这时纪丕福才十九岁,怕羞,到区里去开会,觉得很为难。特别因为有几次,好些同志看到他总嚷嚷:「顽固」庄(当时金沟官庄的工作不算好)的队长来了,真使纪丕福觉得难受:想想工作不知怎样做……再想从前,下雪天替东家要帐,因为不识字,东庄西庄来回转,冻得皮裂肉开,看看面前的同志,能说会写怪「自」的,识字多好呢!但是一回去,不知怎么的又淡了下去。
  直到四三年,连找工带开荒,有了十五亩地,他第一次过着有吃有穿的日子,加上几年来,道理听多了,要识字的念头越来越紧。有一天,穆常清有了一支破钢笔,给丕福看,引得他学习心思出来了,后来他在唐凤兰家也找到了一支破钢笔,凑巧看到门上贴着「天下太平」四个字,问问穆常清,在手心里划划就学上了,怪高兴,以后看到甚么字,就依样葫芦划在手心里,再问穆常清,学上了,就记在小本上,过了二个月,居然识了七十多个字。但是常常有些字,穆常清也不识,只好问旁人,有时两人学学都忘了,丕福提议:「扩大才好,学的人多,你忘他不忘,还好互相问一问。」
  四四年春,他们第一次动员青年学习,碰了一鼻子灰;有的说:「黑手拿不上本子。」有的说:「学了十个八个没有用。」有的说:「天生鲁心没法治。」有些老头子还嘲笑:「俺儿上书房也没学上,像你们这么就管了么?」这些话,好像冷水浇上头,真叫说得不想学了。但是苦是自己吃过来的,学了些日子也学上七十多字,总不能丢手!第二次,他们先找要好的动员,穆常清动员丕福的知己朱宗文,丕福动员穆常清的知己纪丕祥,互夸学上的事情,又把过去村里因不识字闹的笑话,吃的苦啦啦,果然动员上了。四个人就互相教学起来,过三四天还默一次,看谁识的多。但是四人住得分散,不能天天见面,初学的丕祥他们,因为没人教,想不学了。丕福说:「以前我也这样,后来见那个识字就问那个,才不愁教的,但是总不及学的人多好。」说说大家觉得还是扩大要紧。穆常清自认去动员庞永亮,纪丕祥动员董雨生,朱宗文动员纪广亮,丕福就帮助他们,丕祥宗文动员过后,把情形说给丕福听。丕福再去,正好遇上董雨生,说起丕祥动员他的事,丕福说:「学习真是好事,你看丕祥才学二十几天,大号也会写了,要是不好,他能劝你学么?」说说也就动员上了。从此,丕福天天到小学纪广隆老师处学字,回来再教大家。他又把青抗先的副队长唐芳兰也动员来学习了。
  纪广亮,实在不想学,总说:「心鲁学不上。」丕福说:「学字要吃在心里才学得上。记住傍,半个半个学。」又把住他手写,又送他小本,大家站岗放哨又出出入入和他一起,经常帮助他,纪广亮学上了自己的名字:「学字真也不难,开了窍怪容易。」
  八个人,又订了个小计划,每天至少学二个字,但总共二枝笔,只好用粉笔、树条在墙上划,写熟了再抄上本子。有一次,丕祥写在墙上的字,不知给谁抹去了,懊恼非凡,想买枝钢笔,钱又不够,丕福知道了,连忙给添上二十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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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四日,成立了青救会。穆常清当会长,丕福当委员。上级说:「青救会是个学习团体。」正合他们的意,就号召青年学习,但是青年大半还是老调:「天生心鲁,手跟脚一样,怎会写字。」纪广亮就现身说法:「我比你还鲁也学上了,你看我的本子!我初学时,不想学,怎么也学不上,后来开了窍;吃在心里,学就不难,可见:『不在鲁不鲁,只在务不务』。」从此,凡说心鲁的,大半由纪广亮去帮助,一时传着一句话:「鲁」的教「鲁」的百倍行。再一次,庞永高才学了七八个字,凑巧因识个「前」字,把前庙子(地名)那张文书找出来了。事后告诉丕福:「要是早些日子又得端着文书匣子到处找人了。」丕福把这事讲开去:「可见识字一个也有用。」丕福动员王子同学习,第五次上,王子同生了气:「学不学我自己的事,该你甚么啊!」竟然和丕福不搭腔了。丕福心里也恼;你不是和我一样吃不识字的苦,从前穷人捞不到学,现在叫你学还发气……。但是没放在脸上,过些日子,又和王子同说:「上次怪我心急,对不起你。」说说又啦到王子同家常办饭,请人看粮签的事,王子同才回忆过来答应试着学学。
  丕福记得上级的话,你们要起模范,总趁大家乘凉的空,征求青年学习的意见。青年怕学习好了会调走,丕福说:「去年参军不都是自愿的么?还能硬要你们出外工作么?」很多人没有石板,他就研究用破锨头,盆叉代替。还买粉笔、本子送人。丕福替人扎活,没有闲,一边走路还认字。人问他字,教的很热心;人说:「耽误了你做活!」他说:「误不了!你愿学到明天,俺就教到明天。」人人说:「丕福耐心,没架子。」他一路走,总有人问,常常就地在门上写字教起来。有一次,他忽然发觉写在门上的字,已有旁人来问了,就在许多门上写上同样的字,三天后,竟有好多青年学上了。他连忙说给大家听,又鼓动大家往大门上写字,从此,金沟山庄便有门就有字。好几个人因而学得更积极,最多的,一天学三十三个字,但因不会讲,一下就忘了很多。这时全部青救会员十八人都参加学习。
  征收公粮时,丕福帮助村长上帐,给董学文妈妈看到了,羡慕起来:「俺卖两斤粮食,也得给学文买支钢笔学习。」一时传开了,影响好几家家长,都责备自己的孩子:「你看人家丕福!」
  庄上的妇女识字班,皮皮条条的,青年们看到识字班队长来回吹哨子,就地就景,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编了个歌:「识字班呀不要脸,听到学习她就喊,选个队长四下跑,东边跑,西边窜,都是叫的识字班……。」识字班听了歌就检讨,果然好了不少。青年又编个歌表扬:「识字班真模范,按时自动去上班,一气上到下二点,回到家中快纺线……。」识字班也编个歌回答:「青救会来提意见,多提意见帮助俺,有错处,多指点,咱们加油往前赶。」从此大家学会了编歌,看到甚么,三三两两当场就编起歌来,写不上的字,就来回凑,一时新歌很多,庄上原来有块黑板报,过去只抄消息,没人看,这时就抄上了新歌,庄上给唱得怪热闹。
  四四年冬,上级号召男女老少上冬学,把丕福、常清他们喜个半饱,他们先对儿童说:「你们学比我们强,以后还有大用处,」又帮助把一百四十一名儿童组织了儿童识字班。又提出民兵、青抗先、青救会都要学习。由学习积极分子当组长,理由是:他们说一句赶得上十句,由他们一个黏一个才黏得起来。一下组织了四十五个。白天在小组里学,晚上,民兵、青抗先集体睡觉,还在班上学。白天,组长教。下雨下雪更抓紧,字不够教了,到纪广隆处现学现教。遇着刮风下雪的日子,丕福总自动去问字回来教,教会了再去「贩」,也不知要来回多少次。他又爱蹲在门口,常冻得发抖,心里却恐怕:人家不想学,一受冻更不自在,俺冷一点还不碍。晚上,班里就你问他问,无形之间好似展开了比赛。有时大家编歌编剧,唱演起来,有时猜字傍,有时辩「是与事」怎么分,有时一人问大家写……丕福他们就东走西走的到处「点火」;到一班介绍四班怎么学的,到四班又说三班今天有个甚么新玩意,有些青年被激得觉都睡不着。有些班讨论,要全班好才算好,于是除了爱问谁就问谁之外,字识得多的还固定帮助二个程度低的;有的班出主意,设个问答栏,挂上街,随时指名限时问答,这一来,问的紧,答的也紧,答不上的找人问了答,自己也就学会了;有的班上出现了优秀的学习模范像唐安松,他不但在组里班里学,妇女识字班上课他去学,儿童上课他又学,人念黑板报,他在旁边学,人家读报,他就跟着学,回到地屋里一边打草鞋一边学习,有时实在太疲劳,倒在地上睡着了也不知道。有的有学习的好方法,像穆奎,看见丕福的生字本上注音,好比锡字下面注个西;他就在自己的本子上注起意思来,好比在短字下面注个不长。有的人睡在一起,想出了在大腿上划字问答的办法,有些人排演「刘大嫂踏雪寻夫」,学会使用六十几个字。有的不会读报,三两个在一起,凑合着念就念懂了,有的人看到同志都写信,也就学写起信来……。这些人们,都要在组里班里或全体学员前,报告经验,或者登上黑板报。于是有人说啦!报告经验和上报,就像给大家「加油。」
  就这样,掀起了自学互教的热潮。
  过年前,举行测验,总结究竟学了多少,又讨论:只冬天学行不行?大家说:「冬天短,不出货,来春在变工组里还要学。」接着就放了假,由大家订个开学日期,
  四五年开学时讨论:青年怎么学,结果说:青年在变工组里要带头学习,影响壮年老年,又要虚心向他们学习生产经验。每组选个组长,带了小黑板下湖教,起初小先生到老师处领字,推粪时学「大家推粪」,但一组人要分好几处工作,小先生照顾不来,索性改为谁要甚么就教甚么,教不上问了再教。每五天青救会就总结一次,看那人那组最好。到了最忙的割麦砍秣秣时,就放几天假,在割黄豆,刨地瓜的小忙时,则要求一天至少学一个字。一到农忙的空隙依旧抓紧学。放忙假前后也总要进行简单的总结和测验。
  有人说:「学习耽误做活。」他们说:「误不了,要学,甚么时候,甚么地方都能学。」他们又用自己的例子来说明:推小车时,把字写在把手上,边推边认,回来空车,拉车的就脱下鞋子,一边走一边在鞋底上划字。下湖,带个小本,歇歇的时候就在地上划,铡草时,在肚上划,扛着锄头,边走边在左手心划,有的把字写在布袄上,吃饭时写在桌子上,睡觉时还在炕头划。学的好的或不愿学的,很快就在黑板报上分别出来。渐渐的好像开了一种风气;不学给人笑话,而边走边学的人也一天比一天多,自学互教运动巩固了。
  五月往后,庄上一直听着好消息:「五四」那天,丕福中了区的学习模范,得了奖,还影响了从来不肯学习的儿童赵永亮,就此见人便问字,还要求大爷爷给买枝钢笔。
  冬天,丕福丕祥去受冬师训练,报告了庄上怎么自学互教的,区指导员号召大家:向金沟官庄看齐!向纪丕福学习!他们也从别处的经验中知道了,学习要自愿啦!各系统要都学习啦,挑战啦!点名啦!……等等,这一年,金沟官庄的冬学真是男女老少自愿上了学,有的听政治课,有的识字,有的还学打算盘,连干部也应了青救会的战,分工学习。这一年真的走到那里,学到那里。见面第一句话就问:今天学的怎样?
  四六年二月,区的三模大会在本庄举行,村民亲眼看见丕福、纪丕修、纪美荣、唐菊兰、纪丕祥,都中了模范。三月纪丕福又中了县的特等学习模范,纪丕修中了模范教师。那天他们挟着自己的奖品,和大会奖给青年分校的十四个小本,十六册书籍,一匣粉笔一面锦旗回来,人人嘻得裂开了嘴巴,几乎全庄的人都围住他们问长问短,有的抢住他们手,有的拍他们的肩,传来传去一句话最多:学习好,真光荣!
  六月,丕福上县学去学习了。男女青年们有送出去好几里远的。大家感到:村里到底有人能出去学习了。像办喜事一样的心情。丕福在县学里常收到他们的信,一次庄上来信就有六十四封,他也在百忙中给大家写回信。青年收到丕福的信,连晚开会,修改了学习计划,还给丕福一封信,里面有:「咱们决心学到死才了,请你放心丨」
  今年冬季之前,又是新气象:丕福从县学回来,贩了不少新知识。有人问他:你觉得学了甚么最新鲜?他说:读了长征的故事,才恍然了解革命是那样艰苦的,真觉得现在太享福了。读了列宁吃墨水瓶的故事,才懂得革命者无论在甚么地方都要坚持革命工作。接着省青联来了好几位同志,又在积极分子中进行了前途教育,庄上更显得活跃。为了使学的更好,各个学习组检查了过去的学习,发现大家一个通病:学了穿不上串儿,名词不懂。之后,文教委员会又按测验的成绩,各人学习的决心,把全庄青年男女和儿童,分成甲乙丙丁四种程度。甲种程度的男女青年和儿童,早晨集中在一起上课。还提出两个口号:「今冬穿上串」和当「字贩」;当字贩,就是号召大家即知即传人,好比学了二个,教人一个就算「贪污」。
  现在全庄没有一个不识字的青年。人人学习,他们开始建立了人民的文化事业,有了新的阵容。
  文教委员会主任——纪丕福、庞福,农村剧团团长庞祥、王子同,黑板报主任董学文,合作社会计纪丕祥,全村各学习组织的干部共有四十七人。
  就是过去识几个字的,看不上青年这样学法的,也因有几次给丕福问「苏维埃联邦共和国」怎么讲等类问题蹩住了。也就改变了口气:「现在青年学字又学道理,比俺过去学的还强!」土地改革后,请他们写献田文书,就要求丕福和纪光显参加讨论。他们说:「从前的老套按不上,他们道理懂得多,我们商议着起稿才合适。」

二 自学互教运动的关键


  听完了故事,我们极为兴奋,大家赞扬;人民的智慧创造了群众性的文化事业,也深深感到毛主席说的:「群众学习的原则是需要和自愿」已经在这里得到具体实现。也明白了人民自学互教运动发展的基础和关键是甚么?
  这是个穷庄子,过去识字的十一个人,人民常因生活上的需要,吃不识字的亏,虽不大,但经常,因此就有学字的需要。这种要求,在过去,因受压迫,忙生活,无法达到,直到人民在政治上翻了身,经济上初步上升了,才除去了障碍;而人民原来有「读书识字明理好」的传统观念,这些就成为开展学习运动的物质基础。在这个基础上,政府号召学习,奖励学习,庄上又出现了自学积极分子纪丕福、穆常清,由于他们的带头示范,引导着群众,又发挥了群众的力量,开了:「不学习给人笑话」的风气,才开展了全庄的自学互教运动。
  那未,自学互教运动发展的关键又是甚么呢?
  一、积极分子是主要的关键:我们认为这个自学互教运动的发展,虽具有着一定的物质基础,但如果没有纪丕福这样的积极分子,又由他培养了许多的积极分子也是不可想象的。因为他们在群众中起着一个黏一个的骨干作用。比如在运动的发展中他们保证了运动的胜利向前发展,发展青救会员学习时,就有八个积极分子在下面活动,起着酵母的作用,四四年冬学,学习扩展到民兵中时,青救会的学习积极分子当了组长都是最好的例子。
  那末,他们究竟用甚么办法推动群众也愿意学习起来的呢?一贯的是:以具体实例来改变舆论,使学习空气浓厚起来。例如在群众中学不上的想法很普遍,像黑手拿不上本子,天生心鲁没法治等等,他们即以自己学上的事实来说明「学得上」。鲁的没法治么?先培养了「鲁」的纪广亮,让他现身说法,不是「鲁」,是不想学的缘故。还有一种,就是学了十个八个没用的想法:他们动员人学习就根据他吃过甚么亏说起,遇到庞永高识一个字就找到文书等类例子,就讲开去,渐渐的,给大家看到「学了有用」。到底连过去识几个字的也承认:「青年又学道理又学字,比俺过去学的还强。」其次是纪丕福树立了耐心教学的好态度教人,他有:你愿意学到明天俺就教到明天的精神;自学,他有:人多学习好,你忘他不忘的卓见,以及自已无论何时,坚持学习的模范作用。他又能吃苦在前,冬天学习,他愿挨冻,夏天不怕热,不怕累,到处征求学习的意见。在他和他所培养的积极分子推动和自己的模范作用之下,展开了青年的自学互教运动。
  但是,世界上没有现成合理想的积极分子,要靠领导上去培养,就是纪丕福,也经过多年的个别帮助,大会教育(特别是三模大会),政府的物质奖励,上县学等等过程而成为莒南县的特等学习模范的。所以领导上须善于发现积极分子和培养他们来作为自学运动的骨干。
  二、自学运动须从分散学习到组织学习:就自学互教运动的发展过程看,从积极分子纪丕福、穆常清两人开始学习,第一次扩大二人,第二次扩大到八人,在这期间,主要的是个人发展个人,四个月内共发展了六个人,这个可算为运动的先声。到四四年五月青救会成立,上面通过组织号召,下面有积极分子活跃,青救会员十八人全部参加了学习,可算是第一次的大发展。第二次在四四年冬学中,因上级号召:男女老少上冬学,于是学习扩展至民兵班房里,儿童一百四十一人也学习了,待冬学过去,妇女、儿童都能经常学习,青年民兵的学习又转到了变工组,在:青年识字带头生产经验请教老农的口号下,学习伸向壮老年群众中去。第三次的大发展是四五年的冬学,达到了全庄学习。这个过程明示我们:少数积极分子的自学互教要能成为运动,必须通过组织,并把个人的分散学习走向组织起来学习(学习的组织形式,又应根据群众的时间,好比农忙放假,农忙空隙抓紧。同时又要根据群众自愿)。组织了起来,不但在组织内就有了表扬,批评,可以相互影响,也可以使用「竞赛」这把武器相互推动,使组织与组织之间有个比较,这是初期提高和巩固自学运动的重要步骤。
  三、自学运动中的自觉性:在自学互教运动中,也说明着要靠积极分子的个人自觉来带起群众的集体自觉这个过程。因为群众虽有潜在的学习要求,但因过去长期受压迫,渐渐产生:黑手拿不上本子的自卑想法,因此当他们在政治上翻了身,经济上初步上升的情况下,还受这种自卑想法的影响,也就不可能有普遍的自觉要求学习,只有少数过去吃过亏的,如今翻了身,阶级觉悟空前提高,如纪丕福、韩邦礼等人物,才自觉的要求学字。由于这些学习积极分子学开了,其余的人,就渐渐的一面在积极分子学了有用,受到社会好评,政府奖励等外力影响下,一面在内在的需要上,尤其由于积极分子的动员与帮助,才启发了学习要求,这就是广大群众从不自觉到自觉学习的过程。由此,我们可以知道,学习上的自觉,不外三种原因:一是阶级上的自觉。二是社会舆论的促进。三是自学有了进步。
  自觉是学习的基本,是积极分子所以会积极的根由,这在自学互教运动中是有着决定的作用。例如纪广亮,起初不愿学,怎么也学不好,待他开了窍,把学习吃在心里,就学得又快又好,还教人,这个窍不是别的,正是自觉。
  学习上的自觉性又是逐步提高的:以纪丕福的自觉程度来看,也很明白:当初,他只为了不吃亏而学习,想法是很模糊的。到当了青委委员,因为更明确的懂了:过去穷人为甚么捞不到念书,阶级觉悟提高了,又因自己当了干部要起模范作用,就分外努力教学。待中了学习模范之后,觉得:更要好生干,不能亏人选我了,这比以前的自觉学习提高了一步,也巩固了一步,上过县学,从读长征故事中,恍然大悟,革命那样艰苦,读了列宁在监狱里吃墨水瓶的故事,又得到:革命者不论在甚么地方都要工作的暗示,阶级觉悟和自觉学习便更高一步了。这些就成为今天纪丕福虽也苦闷着:这样学下去怎么治?但他又有另一个想法:不学,教人(指村里的学习者)怎么治?来把苦闷压抑下去。而当他从前途教育中体会到学习为甚么这个问题时,自觉又向前发展一步,立刻就振奋了起来。可见逐步提高自觉性何等重要。
  我们研究了金沟官庄青年学习的积极性,知道自学运动中的主要因素,即学习上的自觉程度,还停留在初期的阶段,并没有向前发展。这从学习动机等调查上可以看出来:据在中班的测验:「你学好了干甚么?学不好干甚么?」的结果:青年的答案是一样的:「学好当干部(指脱离生产的干部),学不好,种庄稼。」而他们所以愿意当干部,是为了脱离做活这个错误想法的。另据调查现在学习积极分子积极的原因,一般的有二种:一种是各组织中的干部,因为干部要带头,而做了干部,也需要多懂得些而积极学习的;另一种认为:学不好就是落后,会影响找老婆。再据在民兵中间分子(表现为对他帮助大,学习好些,帮助小,学习差些)九人和落后分子(表现为由于学习已成风气,不得不学)十一人中调查学习不积极的原因:因生活繁重的十一人,觉得已经够用的五人,强调心鲁又觉得够用的三人。
  这些都说明学习只是为个人目前的需要,而学习文化的内容又只是识字,识字的方法,在过去的长时期中主要又是识单字,所谓政治课,又是为完成中心任务的思想教育,这就大大限制和削弱了自觉性的向前发展与提高,当这种个人的目的达到了或达不到,就产生了学习上的自满或茫然,因而松懈学习情绪,也就会使今天或明天的自学运动受到障碍。

三 几点意见


  因此,我们认为:要使这一运动继续巩固和发展下去,第一个问题是在原有的基础上继续提高阶级觉悟,使大家了解学习不仅为个人的前途,而且也应是为了掌握文化武器,学到更多的本领,去战胜当前的大地主大恶霸头子蒋介石,建设一个独立和平民主的新中国,把个人的利益与民族人民大众的利益结合起来。大家把为甚么学习的道理在认识上提高一步,学习的自觉和积极性必然随之提高。
  接着可以分析过去学习效率不大的症结究竟何在?进而领导他们弄清楚学甚么?怎么学等等,从而继续贯彻学用一致的精神,开展阅读运动,从提高学习效率上也可以促进他们的自觉和积极性。
  我们并建议:群众学习第一阶段的最高目标:在看的方面,应该能真正看懂农村大众报。在写的方面,应会写黑板报上的通讯及群众须要学习的应用文。在算的方面,应学会心算或算盘。在思想上政治上及其他方面,总的要求:树立彻底反帝反封建做主人及生产发家的思想。到第二阶段,有条件上学的可以升入青年学校,青年工学团或农村建设学校,不可能上学的,可就志趣开展阅读运动和初步的写作研究(主要为如何提高黑板报及为农村报写通讯),组织讨论,从而获得较有系统的知识,由浅到深,逐步提高。如此可使教者学者在教学的过程中,有着一致的目标,以克服思想上的分歧。
  为甚么第一阶段要求能会看报纸呢?因为报纸有二个特点:一是与中心任务一致的,学的马上有用。二是报纸的报导是综合性的,可让学者积累多方面的零星常识,作为将来阅读较有系统性的大众丛书之类的基础。为甚么第二阶段又是开展阅读为主呢?这是因为在目前的群众生产方式之下,不但农民学习的时间有限,而他们在写的方面的需要确实不大,只有在他要求走向新社会和决心自己动手来改造的自觉基础上,才可以促进他寻求新知识的需要,而在阅读的过程中,由于知识本身的吸引性,又能促其进一步的学习,而通过阅读,不但是学习使用文字的有效方法,又能提高政治文化水平,促进他们的更高觉悟。
  我们研究了金沟官庄的自学互教运动之后,深深感到:在解放区,目前自卫战争还没有结束,人民经济生活初步上升,教师缺乏,而群众已有了文化上翻身的要求的情况下,自学互助运动是开展群众性的学习运动的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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