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左翼文化 -> 《永远的鹰——罗莎·卢森堡的生平、著作和影响》(2010)

1918年:德国革命



  1月8日,政府军夺取了铁路总局和安哈尔特火车站。1月9日,“反布尔什维克同盟”首领爱德华·施塔德勒拜访诺斯克,要求进军许可。诺斯克同意了。1月11日清晨,开始攻击《前进报》。在遭到炮火攻击后占领军停了火。被围攻者派出了七位谈判者,他们都被枪毙了。1月12日,所有被起义者占据的机构都被攻占了,柏林被夺取了。巴黎公社失败以后发生了报复性的大屠杀,与此不同,德国社会民主党的报纸报道,斯巴达克分子像汪达尔人一样邪恶,是强盗和匪徒,人民群众却从未跟在他们后面。罗莎·卢森堡自己印刷的最后一篇文章发表在1919年1月14日的《红旗报》,标题为《秩序统治着柏林》。

  “秩序统治着柏林!”资产阶级报纸这样胜利地宣告,艾伯特和诺斯克这样宣告,“所向披靡的军队”的军官——柏林小资产阶级平民在街上用手帕向他们挥舞,向他们欢呼乌拉——也这样宣告。德国武器的名誉和光荣在世界史上得到了挽救。那些在佛兰德尔和阿尔贡地区被可耻地击败的人们由于在《前进报》报社对300名“斯巴达克分子”的辉煌胜利而恢复了名誉。〔……〕被杀害的谈判代表,他们本想就交出《前进报》事宜进行谈判,却被政府的士兵用枪托打得血肉模糊,连尸体也无法辨认;惨遭杀害的俘虏被枪弹打得头骨粉碎,脑浆四溅;面对如此这般的光荣行为,谁还会想到他们在法国人、英国人和美国人面前丢脸的败仗呢?[1]

  对于失败原因的分析是清醒的:“在这场斗争中能期待革命的无产阶级的最后的胜利吗?能期待推翻艾伯特-谢德曼政府和建立无产阶级专政吗?如果充分考虑到所有决定这个问题的各种因素的话,当然并未存在过这种可能。单是目前革命事业的弱点,即广大士兵在政治上还不成熟,还经常被军官滥用于与人民为敌的反革命目的的这一情况,就已经证明,在这次冲突中革命是不可能取得持久胜利的。军队不成熟这一情况本身只是德国革命普遍不成熟的一个象征。”(W4,第532页及下页)令人奇怪的是,在这里却没有提到德国社会民主党的作用,更多的是她详尽地驳斥德国社会民主党的追随者关于没有必要拿起武器的指责——埃希霍恩的挑衅让人别无选择,“立即予以有力的反击是关系到革命荣誉的事情”(同前书)。她寻求自我安慰的只有这样的思想∶革命终究通过失败而前进——“欧洲爆发的第一次阶级斗争,即1831年里昂丝绸纺织工人的暴动,是以严重的失败告终的;英国的宪章运动是以失败告终的;1848年6月巴黎无产阶级的起义是以惨重的失败告终的;巴黎公社是以可怕的失败告终的。社会主义的整个道路上——仅就革命斗争而言,铺满了纯粹的失败。但是这同一种历史一步一步地以不可阻挡之势走向最后的胜利!我们从历次‘失败’中吸取历史经验、知识、力量、理想主义,要是没有这些失败,我们今天会停留在什么地方?”(W4,第534页及下页)她所认为的道路,同德国的社会民主党人所赞同的截然不同;罗莎·卢森堡悲观地写道,德国社会民主党有40年的历史,记录了一个又一个议会斗争的胜利,这会将它引向何方?罗莎·卢森堡愿意接受失败,只是因为群众的战斗力由于一切不够成熟的历史先决条件的限制而受到挫折;不能接受因为不坚决和内在的弱点而使本来有望成功的行动失败,形势逆转。因此,她说,领导失灵了,因为群众站在高处——这一思想同这篇文章中别处断言的普通士兵的不成熟明显互相矛盾。因此,正如事件本身的自相矛盾一样,分析中也有自相矛盾之处——缺少在灾难的起因中对德国社会民主党的重大作用的清晰评价,这不是能在事后容易弥补的。主观的愤慨呈现在那里,人们知道了那些名字,但是这同以前的修正主义和机会主义之间的争论的联系却湮没在一片混乱之中。

  与德国社会民主党接近的报刊在这一时期加强了(它们丝毫不因为后退而感到羞耻)对斯巴达克分子的辱骂,嘲笑“谨慎小心的李卜克内西”,甚至想知道,为什么他、罗莎·卢森堡、拉德克和其他革命者还活着,因为艾伯特和诺斯克在起义失败时一起进行了屠杀。按照煽动背后的宣传原则,人们总是指责左派的内部的命令等级制度,但在右派那里这却是理所当然的。

  不错,柏林的革命工人是被击败了。而艾伯特-谢德曼-诺斯克胜利了。〔……〕但有些失败会变为成功;有些胜利却比失败更能招来祸患……今天的失败者必将成为明天的胜利者!因为失败可以作为他们的教训。德国无产阶级毕竟还缺乏革命传统和革命经验。只有通过探求、试验,通过年轻时的错误,经历惨痛的退却和失败,它才能获得保证未来胜利的实际知识。[2]

  施塔德勒在诺斯克那里,说服骑兵卫队的总参谋部军官瓦尔德马·帕卜斯特,现在是时候除掉李卜克内西、卢森堡和拉德克了。1月15日晚,列维和约吉希斯已经被捕了,帕卜斯特带着人强行进入威尔默斯多夫区曼海姆大街43号商人马库森那里,德国独立社会民主党的成员和罗莎·卢森堡在前一天就藏在了那里。罗莎·卢森堡筋疲力尽,头部受伤,意志消沉,被帕卜斯特的人监禁了,带到了艾登旅馆,受到虐待,最终像卡尔·李卜克内西一样被杀害。帕卜斯特活过了魏玛共和国和纳粹时代,是德国国家社会党成员和富裕的商人(还做军火买卖),直到1970年才在民主德国去世,他在回忆录里声称,在杀害卢森堡之前,他接到了艾伯特和诺斯克的电话许可。这是他推卸责任,还是黑暗的事实,当代历史学家现在还不得而知。

  约吉希斯开始逃脱了谋杀,现在成了德国共产党的党主席了,他自行负责查明了真相,《红旗报》于2月12日报道了凶手和过程。3月初,警察抓住了约吉希斯,在一间满是警察的屋子里,他在审讯时“因试图逃跑而被杀害”。

  当革命的危险过去,诺斯克提起对重要凶手的诉讼。将罗莎·卢森堡射杀的佛格尔中校得以逃到了国外。胡萨尔·荣格虽然被判两年监禁,但从未入狱。对瓦尔德马·帕卜斯特则从未提起任何诉讼。

  这里埋葬着/罗莎·卢森堡/一个来自波兰的犹太女人/德国工人的先驱战士/被下令处死/德国压迫者。被压迫者/埋葬了你们的不和![3]




[1] 罗莎·卢森堡:《秩序统治着柏林》,1919年1月14日;W4,第531页及下页。

[2] 卡尔·李卜克内西:《不顾一切》,1919年1月15日;引自Wiegand,第106页。

[3] 贝尔托特·布莱希特:《罗莎·卢森堡墓志铭》,1948年;Werk,第15卷第19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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