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社会运动的黎明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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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社会运动的黎明期

1　民主的抬头
　· “黎明会”和“新人会”
　· “国贼”村山龙平
　· 吉野博士和浪人会的同台演说
2　工潮频起
 3　半非法的社会主义同盟
　· 社会主义者的积水池
　· 无政府主义者与共产主义者的分化
4　无政府主义运动
　· 克鲁泡特金的森户事件
　· 甘粕事件中的大杉荣
5　高畠素之的立场

1　民主的抬头

“黎明会”和“新人会”

　　从一九一四年到一九一八年连续五年把欧洲的天地化为战场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对日本各方面也给予了很大的影响，特别在经济方面。一面日本资本主义急速发展，一面也急遽地暴露了因此而来的社会缺陷，又逢民主以滔滔之势袭来，于是日本社会运动即趁此潮流，急遽地抬起头来。在日本，民主运动的盛行，是在巴黎和会那时至大正八年（一九一九年）；可是对于这一运动的展开，最有力的是吉野作造、福田德一以及《大阪朝日新闻》的长谷川如是闲等的一派。
　　大正七年底，吉野作造、福州德三、渡边铁藏等组织“黎明会”；东京帝大学生赤松克麿、宫崎龙介、麻生久等则在大垦内组成“新人会”。对该运动，“浪人会”和“黑龙会”等右翼团体，认为民主思想是违反日本国体观念的过激思想，兴起排击这种思想的运动，遂发生“攻击大阪朝日新闻社事件”和“浪人会对吉野作造的同台演说事件”。

“国贼”村山龙平

　　大正六、七年（一九一七、一九一八年）时，在东京，吉野作造、福田德三等每月在《中央公论》杂志上大张鼓吹民主的笔阵而展开活动；一方面在《大阪朝日新闻》，则有岛居素川、长谷川如是闲、大山郁夫等记者，站在这种思想宣传的尖端，论调很激烈，因此激起右翼团体的反感。正当此时，《大阪朝日新闻》在社论中用了“白虹贯日”一句，浪人会与黑龙会读后，认为此乃中国古语，为变革国体之意，所以《朝日新闻》明显在宣传赤化思想，即兴起攻击《朝日新闻》的运动。结果，黑龙会会员会组织——“皇国青年会”的池田弘寿等六人，跑到大阪，在大阪市中之岛公园园抓住朝日新闻社社长村山龙平，在行人环视之中将其绑在石灯笼上，把大书“代天诛罚国贼村山龙平”的纸旗，插在旁边。
　　这个大阪朝日新闻事件，可谓日本思想运动蒙难史的一幕。

吉野博士和浪人会的同台演说

　　在大正七年十一月《中央公论》杂志上，吉野作造对浪人会的活动，彻底加以攻击：“浪人会是躲在拥护国体的美名之下，进行一大半有害国家的运动的团体，他们插嘴中国革命、满蒙问题等，表面好像是爱国之士的行为，其实他们的行动完全是黑暗的。他们究竟有点什么？世人一谈起浪人会，就把它看作捣乱者，而在他们却常常夸耀其武力制裁，好像这就是他们同志的一种光荣，他们倘使真有谋拥护国体的赤心，我愿意听听他们光明的积极的精神在哪里？我愿意他们由黑暗而变成公开的团体，听听浪人会这东西的行为和精神是什么！”显然是向浪人会挑战。
　　浪人会的同人接受这个挑战，要求吉野博士举行同台演说，于是一九一八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在东京神州南明俱乐部，在狂热的听众前，举行了吉野作造对浪人会的同台演说。浪人会方面出席的有葛生能久、佐佐木安五郎、内田良平等。经过许多激烈问答之后，双方的意志经过疏通，互相承认思想问题的本身姑置不论，但在爱国的至诚一点上，双方都不后人。给果宣读了下面两条备忘录：
　　1　关于日前迫害大阪朝日新闻社长村山龙平的池田某的行动，听了内田良平的辩明后，吉野博士承认浪人会的宗旨并非出于压迫言论。
　　2　吉野博士与浪人会，应在崇尚日本尊严的国体下，为发挥君民一致的美德起见，各本所信去努力。关于这一点，双方意见一致。
　　宣读后，三呼天皇陛下万岁，即告散会，总算是绅士式地把问题解决了。

2　工潮频起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日本资本主义急速发展，劳动者大增，促进了无产阶级的形成。加以政党隶从资本家财阀的现象渐渐表面化，越发促成了劳资的阶级对立，一方面，所谓暴发户的奢侈生话，又使一般国民产生愤懑，于是各地频起标榜阶级斗争之工潮与佃农风潮。尤其在军部于大正七年出兵西伯利亚要与苏联打仗的时候，在日本国内，因饥馑而急速地暴发了抢米风潮与农民运动，于是自从幸德事件以来久已绝迹的社会主义运动，也趁此风潮而抬头。在大正元年（一九一一年）八月诞生“友爱会”以后，在大正十年（一九二一年）十月，由铃木文治、松冈驹吉、赤松克麿、西尾末广、片山哲等组成“日本劳动总同盟”，翌年即大正十一年（一九二二年）四月由杉山元治郎、大西十村男等创立“日本农民组合”，都足以说明这个风潮。

3　半非法的社会主义同盟

社会主义者的积水池

　　大正九年（一九二〇年）十二月组成的“日本社会主义同盟”，是日本无产阶级政党的先驱。前面说过，受第一次世界大战影响，日本资本主义迅速发展，同时，劳动阶级的意识和运动，也有显著的发达。一九一八－一九二〇年，从全世界说来，是无产阶级突飞猛进的时期，在日本，是一方面资产阶级自由主义的思想抬头，一方面工会运动勃兴的时期。在此背景下，大正九年九月，由堺利彦、荒畑寒村、山川均、佐野学、德田球一、大杉荣、岩佐作太郎等三十人最初发表了社会主义同盟的计划，两个月以后，全国参加者达一千人，到了四个月以后，加盟人数达到三千。同年十二月，该同盟举行成立大会，但马上被迫解散了。从此只以半非法团体活动着。翌年即大正十年五月，同盟召集第二次大会，但再度被迫解散；接着，连同盟本身也被视为政治结社而被命令解散了。
　　但该同盟是当时日本广义的社会主义者的一大积水池。这是马克思主义系（共产主义和社会民主主义）、无政府主义系、工团主义系等所有社会主义运动者，最初合流于一个组织。因为明治四十年至四十二年以来的极度压迫，日本的社会主义运动被封锁于极少数的一个社会主义者团体，毫无向外发展之力，等到该同盟组成后，才在从来作为思想运动而发达起来的社会主义与工会运动之间，最初发生了接触，这是在原有的一群社会主义者之外，受新形势的促使而到处萌芽了的社会主义要素，自已需要团结起来。

无政府主义者与共产主义者的分化

　　但以同盟的解散为转折点，以上各派又分化成无政府主义以及无政府工团主义的一派和马克思主义的一派。这一分化的发生有两种原因：国际方面的原因，是一九一七年（大正六年）十一月苏联布尔什维克革命成功后，持续多年的马克思主义与无政府主义之间的论争便一举宣告结束；国内方面的原因，则因为“日本社会主义同盟”解散后，在工会斗争中，注重少数革命者的英雄主义的无政府主义者和工团主义者，被注重结成大众的阶级势力的马克思主义者逐渐克服。换言之，在社会主义纯属思想运动的时代，固然可以包容一切种类的反资本主义倾向，但在作为无产阶级经济运动的工会运动发达起来时，对工会运动所持的态度与见解，势之所趋，终于在社会主义上产生了分化作用。由大正十年（一九三一年）至十二年徐徐进行着的社会主义运动的分裂，是由对工会运动见解的不同而起的。这个分裂，在大正十一年（一九二二年九月）在大阪举行的劳动组合总联合全国大会具体表面化，在这次大会中，马克思主义者获得了完全胜利。从此以后，无政府主义和工团主义对日本工会运动的影响尤其是自由联合主义所给予的影响急速衰退。这个分化，是日本社会运动史上值得注意的事实。

4　无政府主义运动

克鲁泡特金的森户事件

　　无政府主义运动的传入日本，是在明治三、四十年之间（一八九九－一九〇七年），不过当时还和自由民权思想以及虚无主义等混淆在一起，所以这个运动也只是幸德秋水、岩佐作太郎、石川三四郎、大杉荣等一群无政府主义者所作的一种有力的思想主张罢了。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即因日本资本主义发展而使劳工运动急速进展后，无政府主义运动就以明显的社会运动的姿态勃兴，以后直至一九二二年为止，虽有共产主义运动因苏联革命的影响而抬头，但无政府主义运动仍掌握着日本社会运动中的霸权。从此以后，则随着共产主义势力的扩大，无政府主义运动渐呈衰微之兆。尤其在一九二三年九月，向来在劳动运动社执无政府主义运动牛耳的大杉荣被甘粕大尉杀害后，无政府主义运动的阵营受到很大的打击。不但如此，因翌年即一九二四年发生了福田雅太郎大将（当时的戒严司令官）被狙击事件，古田大次郎、和田久太郎等被处刑和上断头台，以及共产主义的兴盛，社会民主主义的活跃等，越发使无政府主义趋于衰颓。这样，本来在劳动运动社的影响下几乎统一活动的无政府主义者，分化成许多小的思想团体，陷入勉强继续的无联络、不活泼的运动的状态，终于把原来的领导地位让给了共产主义和社会民主主义等。
　　其间在一九二一年一月发生了所谓森户事件，这是和无政府主义运动有关的值得注意的事情。在当年四月出版的东京帝大经济学部机关杂志《经济学研究》上，登载了副教授森户辰男的论文《克鲁泡特金的社会思想的研究》后，该校右翼团体《兴国同志会》就认为他在宣传无政府主义，认为信仰并宣传这样危险思想的人在最高学府内供职是绝对不能容许的事，于是立即派代表访问校长山川健次郎，要求将副教授森户免职，并历访文部大臣中桥及次官南文次郎，做同样的要求，结果，森户被命令停职，在一月十四日与杂志代表大内兵卫，同样以违反新闻纸法的罪名被起诉。以后几度星霜，等到停战的自由钟一响，森户辰男由社会党推为国会议员候选人，而在化为焦土的广岛当选，正在言论与实践两方面倾其蕴蓄而奋斗着。

甘粕事件中的大杉荣

　　无政府主义者大杉荣，是最富人间味的人。他说：“我是爱好精神的。但当精神被理想化时，就多半厌恶。因为所谓理想化这一行为，大多与社会现实妥协，趋炎附势，与势力妥协，并且其中有胡扯之故。社会主义我也非常厌恶。无政府主义也觉得厌恶了。我最爱好的，是人类盲目的行为，是精神的完全爆炸。”
　　他从幼年时代起就才气焕发，因为父亲是军人，所以他被送入陆军幼年学校。他在幼年学校，也发挥了夏目漱石的小说《哥儿》里的哥儿行为；他三十九年的短促人生，完全天衣无缝，是人性的一连串毫无顾虑的显露。他和伊藤野枝、神近市子，以及其他女性的三角关系、四角关系，都不过是此事的一种表现。
　　并且作为一个社会运动家，也很少像他那样叫人感到人间味的。他绝对忠于良心的命令，而决不与现实妥协，是这样一个为信念而生的汉子。他的思想，与其说受克鲁泡特金的影响，毋宁是更多地汲取了巴枯宁一派的思想，结果他是一个无政府主义的工团主义者。他自已曾说：
　　“看了克鲁泡特金那样的无政府主义者，虽对他们起尊敬之念，却不能起亲爱之心，怎么也不能接近。我倒是对于那种天生的无政府主义者，就是在无政府主义社会里也会是一个叛逆者的，真正天生喜欢叛逆，日常生活并非规规矩矩，而是吊而郎当的人，觉得亲昵得多，因此，我每想起我们的巴枯宁的生活时，就不禁浮上微笑。”
　　他是天才的语言学家，英语固不必说，就是法语、德语（这些大多是在狱中用功巩的），也都来得；有达尔文的《物种起源》，法布尔的《昆虫记》等著名课本。
　　他因“赤旗事件”被禁于千叶的监狱中两年半，出狱以后，在一九一二年和荒畑寒村共同发刊《近代思想》，一九二〇年致力于“社会主义同盟”的组成，大正十一年底，为准备出席国际无政府主义大会而赴欧，在巴黎街头演说而入狱，这类事情表示他的一生，始终是戏剧性的。
　　而且最后在一九二三年大地震的纷乱中，和他的爱人野枝及外甥宗一，同被甘粕大尉残杀。（也有人说，凶手另有其人，甘粕只是事件的负责人。）凶手甘柏，以后就以满洲为舞台，明里暗里活跃着，但在停战时，向其部下即“满洲电影公司”的职员说了诀别之辞后，当场砰然一声，用手枪自杀，这也是很珍奇的命运。

5　高畠素之的立场

　　因翻译《资本论》闻名的高畠素之，很早就研究马克思主义，结果断定日本应实行的社会主义是国家社会主义。他在一九一八年与堺利彦、山川均等分手，发行杂志《国家社会主义》，到了一九二一年，组织“大众社”，发行机关杂志《大众运动》（一九二一年五月创刊，同年八月停刊），每周出版，提倡国家社会主义，并从事该运动，但未得势。当时层集在高畠素之门下的，有矢部周、神永文三、小栗庆太郎、石川准十郎、津久井龙雄、北原龙雄、松延繁次、大木雄三等最近在领导国家社会主义运动的一些人。

1 民主的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