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左翼文化 -> “西方马克思主义”的鼻祖——葛兰西(1977)

第7章 监狱



  1926年11月8日,安东尼奥·葛兰西在去议会的途中,被墨索里尼的警察逮捕,议会打算通过保留死刑并建立特别法庭以审判政敌的法律。此前,葛兰西曾拒绝了劝他到国外避难的建议,一直在罗马过着半秘密的生活。他的妻子朱莉娅已经同他的长子德里奥(Delio)一齐返回了莫斯科,其次子朱利亚诺(Giuliano)在朱莉娅到达俄国后不久降生,他从未见过他的父亲。

  起初,葛兰西被解往乌斯蒂卡岛,在那里还拘留着一些政治犯,其中包括布尔迪加,葛兰西同这位老对手保持了最友好的关系。不久,他同布尔迪加一起把其他难友组成了一些小组。这个相对轻松的局面没有维持多久,从乌斯蒂卡转移到米兰后,他同其他一些共产党领导人终于被带到新的政治法庭——“保卫国家特别法庭”——前受审。1928年6月初,他被判处监禁二十年。在十八个月的监禁后开始正式审判时,葛兰西的健康状况极度恶化,他被送往意大利南部巴里(Bari)附近的都里(Turi)的一所为病囚特设的监狱(尽管医疗设备差到极点)。直到1933年前,他一直被监禁在那里。1933年,在他病入膏肓后,身体条件如此之差,又兼有国际上对他的声援,因而才获准将他转移到罗马和拿波里之间的弗米亚(Formia)一家私人诊所,但这时,他的身体已经彻底垮了,1937年4月27日,就在基于疾病而释放他的赦令被签署时,他与世长辞了。

  据说墨索里尼曾命令:“必须使这个头脑二十年不能工作。”此话曾一再被公诉人重复。虽然,法西斯主义者没有得逞。但是,法西斯主义者一开始就对葛兰西千般刁难。在允许他在监狱中写作之前,有一段时间他的信件都受到严格的限制。但是,尽管如此,在囚禁期间,他仍成功地写出三十三本札记(这些札记大约有2350页),记载了他的历史、哲学、政治和文学思想。他还给家里写了许多长信,生动地描述了他在狱中的生活及其苦难,也描述了他的思想活动。大多数信件都是寄给他妻子的姐姐,塔齐娅娜(Tatiana)的。塔齐娅娜留在意大利,并承担起全力帮助葛兰西的责任,她给他写信,探望他,她还常常违背他的意愿,通过一切法律的、政治的和私人途径去争取葛兰西的释放,或至少为他争取适当的医疗条件。在葛兰西给塔齐娅娜的信中,他发泄了他的愤怒、沮丧,也表达了他的希望、忧虑以及他的阅读、研究计划。他之所以能够广泛地阅读和收到监狱当局所允许的书籍、杂志(一旦允许他阅读和写作,对书籍和杂志的限制在某种程度上说,还是相当宽松的),应主要归功于他的朋友皮埃罗·斯拉法(Piero-Sraffa),他定居于英国,是剑桥大学杰出的经济学家,他为葛兰西在米兰的一家书店里开了一个账号。

  但对葛兰西的隔离仍是相当严格的。实际上,他同以前的政治盟友没有任何联系,这些人大多数不是被流放就是被关押。葛兰西对共产国际在托洛茨基失宠后所发生的危机反映甚微,有时甚至是模糊的。从他的难友以及他的一个兄弟自相矛盾的报告中,我们实际上也不清楚葛兰西对那场大讨论的态度。无产阶级在法西斯主义灭亡后,能否象葛兰西一度所确信的那样,进行直接革命,建立无产阶级专政;或者能否象他在入狱前一直所思考的那样,应返回到自由民主制度。这样一场大讨论导致了1930年意大利共产党的分裂。在他从事积极的政治活动期间,我们必须时常从他的有关日常策略的文章中推论出他的观点,反过来,《狱中札记》和狱中的信件则讨论了一些普遍性的问题和抽象的思想,很少涉及他现在无法参加的政治实践活动。

  葛兰西在狱中的孤独常常是痛苦的,他在给母亲的信中说:

  “尽管我终日阅读和写作,可烦恼仍是我最坏的敌人。这种特殊的烦恼并不产生于懒惰……而产生于缺乏同外界的接触。我不知道您是否读过有关圣徒和隐士生活的书,他们就被这种特殊的烦恼所折磨,他们将其称为‘正午的地狱’,因为每当接近正午时分,他们就强烈地渴望改换环境,回到世界中去,去看看人们。”[1]

[1]1929年9月23日,给母亲的信。引自《狱中来信》第153页。——第90页脚注

同外部世界缺乏直接的接触,迫使葛兰西根据自己以往的政治和新闻活动来思考,并把它们同目前所阅读的内容结合起来,以便在一个较长的历史画面和他本人最近的政治经验基础上形成一系列反思和文章。

  他对他的记者生活并不满意,他在给塔齐娅娜的信中说:在当记者的十年中,

  “我写的东西可足够编成十五到二十本厚书,每本均可达四百余页。但是,我相信每天写出来的这些东西,过后立刻就会被忘掉。”[1]

[1]1931年9月7日给塔齐娅娜的信。引自《狱中来信》第203页,(意大利文版,第480页)。——第91页脚注

他计划着手写一本重要的哲学或历史学著作:

  “……它是一部研究意大利知识分子历史的著作,是关于他们的出身、以及根据他们和文化潮流的关系所做的不同的组合、他们的各种各样的思想方式等等问题的著作……您还记得我的一篇论南意大利和B·克罗齐重要性的短小精悍的文章吗是的,我愿意详细论述这个只有我接触过的论点,从一个毫无兴趣的观点,关于永恒开始进行论述。第二,研究比较语言学,就是这些!……第三研究皮兰德洛及其所代表和促成的意大利戏剧风格的变化……第四,论述通俗小说和大众文学的风格……这会使你多么惊奇呀!真的,如果您仔细看过这四个方面的梗概,那么,贯穿于其中的共同线索:人民大众的创造精神,就会在其每一发展阶段都同样得到表现。”[1]

[1]1927年3月19日给塔齐娅娜的信。引自《狱中来信》第89-90页(意大利文版,第58页)。——第92页脚注

  葛兰西虚弱的身体和狱中困难的工作条件使他根本不能完成这些雄心勃勃的计划。但是,这其中体现出来的思想在他的反思中占有核心地位,此后几年,他将它们充实到了《狱中札记》里。




上一篇 回目录 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