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日]志贺义雄:日本革命运动史上的人物


 

河合义虎同志——龟户事件的真相


   

录入者注:经查,在大多数日文资料中,此人的姓名写为川合义虎,但也有部分日文资料中将其姓名写为河合义虎,究竟哪种写法正确,尚有待调查。


新闻的报道

一九二四年一月二十四日,从第一次共产党事件后的未决监中,和野坂参三一块出来的渡边满藏同志,在一九二五年五月十一日死了。最近晓得渡边夫人把关于他的新闻记事小心谨慎地收在剪贴簿中。

其中也有关于龟户虐杀事件的剪贴。大震灾时,山手和江东两方面,因为发生火灾,一连数日交通完全断绝,因而我一等到火灾熄灭交通恢复以后,马上跑到龟户方面去了。这一来是因为打听龟户方面同志的消息,二来是因为担心在渡边政之辅的家中身罹重病的黑田寿男君。我在附近的鱼铺子借了自行车,把面包捆在后面,经过一万数千具烧死尸体堆积如山恶臭弥漫令人欲呕的木所被服厂遗址的旁边,一边躲着电车道上抱着小孩烧成黑炭似的母亲尸体,一边到了龟户。但就在这天早晨(一九二三年九月五日)的三时至四时之间,河合义虎同志等十名革命工人,在龟户警察署被杀害了。

剪贴簿中没有报纸的名字,其记事如下:

“震灾后,在龟户警察署惨杀了多数工人,但警视厅绝对严守秘密,同时商请内务省警保局,命令禁止揭载,但十日午后三时,由警视厅解除禁令了。

事件始于九月三日。同夜十时许,市外大岛町三之二二三号元纯劳动者组合长平泽计七(三五),于巡更归来时被龟户署检举。接着市外龟户三五一九号南葛工会本部理事长河合义虎(二二)、同山岸实司(二二)、同北岛吉藏(二零)、同铃木直一(二四)、同近藤广造(二零)、同加藤高寿(二七),于三日夜会合在一起,也被多数刑事警察侵入,把文件明信片等没收后,六名都被逮捕了。又于同夜,搜索邻町吾{嬬}(录入者注:原文此处不清,经查证为“嬬“字)町字小村井南葛工会吾嬬支部后,九名警官逮捕了巡更中的同支部长吉村光治(二四),接着同劳动组合的佐藤欣治(二二)、中筋宇八也被捕了。其后,家属和亲友们担心被捕后的情形,到龟户警察署去打听消息,据回答说完全放回去了。然而在五日午前三时至四时之间,在该署练武场前广场上,把上述十名及自卫团员的苦力铃木金之助、理发业木村条四郎、包工业秋山藤次郎、机械商岩本条男等四名,在全体高呼革命万岁声中由军队用刺刀给刺死了。”

谣言的来源

那时南葛饰的工厂地带,是革命工人运动的一个中心地点。渡边政之辅、河合义虎领导的南葛工会(后来改名东京合同劳动组合)是其中最富有战斗性的,龟户署的刑事警察们,一直等待着加以迫害的机会。由于那年六月的第一次共产党事件,渡边政之辅被{下}(录入者注:原文不清,疑为“下”字)狱了,但河合、山岸、北岛等未被检举,仍继续活泼的活动。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大震灾发生了。

在九月三日以前大火燃烧的时候,军队和警察们也自己发生了混乱,什么事也没有干。等到火灾熄灭、人们渐趋安静下来的时候,军部在东京各地颁布了戒严令,但这并不是为了维持秩序。从二日的黄昏时候起,朝鲜人到处放火并在井中投毒的谣言,便电流似地传播开了。军部和警察当局把这种谣言当作流言蜚语而加以取缔,乃是在无知的日本人对朝鲜人做了许多暴行、受到国际的非难以后,距离震灾发生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

到底是谁制造了这种谣言呢?纵令是在今日,仍然有许多日本人,被政府的话所骗,深信毫无根据的谣言,认为事情是那样的。但真相完全是另一回事。日本帝国主义一九一一年吞并朝鲜后,日本人官吏相继到朝鲜去了。发生了这种歪曲的幻想:被日本军部或警察压迫的朝鲜人不复仇吗?没有武器的朝鲜人不会到处放火或在井中投毒吗?因为自一九一八年的万岁事件后,朝鲜民众站起来了,由于这种幻想以致引起了恐怖,于是发生了日本帝国主义者的这种恐怖行为。

我在大震灾时,曾身入刀{剑}(录入者注:原文不清,疑为“剑”字)丛中,目睹朝鲜人和革命工人被害的情形,为了究明这种流言蜚语的真相曾费尽苦心。从前奥特曼·土耳其曾屠杀亚美尼亚人,在沙皇制度下曾屡次对犹太人加以迫害。又英舰闯入长崎发现乘客中有虎列拉病人时,曾上陆把石炭酸洒在井中消毒,于是日本人便造出了英人在井中投毒的谣言(那时候长崎地方,虎列拉正在闹得厉害,所以日本人认为一定是投毒)。而在万岁事件以后,被夺去土地而来到日本的朝鲜工人和学生,曾不断地被日本警察尾随着。于是造出了朝鲜人计划在宫城投掷炸弹的谣言,大事宣传,同时反而又严厉取缔。

当关东大震灾发生时,日本帝国主义的特务机关,生怕财产完全被焚者的极端不满,将促成阶级斗争的激烈化,于是打算混淆黑白了。在朝鲜做了许多坏事回来的官宪们,仍然想入非非,有计划地散布起朝鲜人放火或投毒的恶性谣言来。制造这种谣言的人固然是极少数,但在警察当局和军部之间,却触起了在朝鲜时的旧恶。这刺激了日本人的神经,勾起了帝国主义者多年在日本人中间扶植的民族偏见,于是造成了自卫团的骚动。

但是由于那种群众心理的反作用,军部和警察当局也受了煽动,这次他们自己成为屠杀朝鲜人的总指挥了。在这种忙乱之际,官宪们巧妙地转移了吃了震灾苦头的人民群众对于国家权力和统治阶级的注意以后,又想再度设法逮捕第一次共产党事件的漏网人,于是抓住这个机会,大事逮捕他们所认为是共产党员的人,加以种种暴行。

九月三日,在龟户署中已经拘捕了七百四五十名的工会员和朝鲜人。因而形成足无立锥之地了,对于这种疯狂的拘捕,提出抗议乃是当然之事。尤其军队和警察都放弃了维持秩序的责任,因而人民在朝鲜人将要暴动的谣言中,自然而然地着手建立起自治组织了。南葛工会的人们,正在认真从事工作并且徐图发展之际,便被警察当局非法逮捕了。关于此点,从以上的新闻剪贴簿中便可以知道。

杀害的经过

但是无论在那条街上,也有田中义一提倡设立的在乡军人会,他们挫折了民众维持治安的正当心情。这种军阀的基层组织开始了暴行。于是,自卫团被军国主义者和警察当局指挥起来了。上述四名自卫团员对此情形非常愤慨,便和警察发生了冲突,以致被捕了。灭绝人性的龟户署古森署长以下的全体警察官吏,完全把他们当作暴民看待。于是古森署长决意杀害其中的主要分子,并且唆使署员这样办。首先把不平的自卫团员拉出来,但是他们开始抵抗。本能地感觉到有被杀害的危险的工人和朝鲜人也加以协力了。于是署长把在附近龟户邮政局等候着的近卫骑兵第十三联队调来,用刺刀刺死了十四个人。

家中的人们不放心,便到警察署去打听,警察署方面撒了个弥天大谎说:“已经放回去了。”那时正是自卫团发生骚动的时候,故意这样说,使人怀疑是放回去之后在旁处被自卫团所害的。我在五日早晨访问南葛工会的事务所时,们还紧闭着没有开。于是到附近渡边政之辅的家中去拜访黑田寿男君。渡边同志的母亲(后来我们被投入狱中时,她曾到市谷、丰多摩、小菅等监狱给我们送东西)和丹{野}(录入者注:原文不清,疑为“野”字)先生正在家中,说是黑田君在八月三十日已到上野医院去了。渡边老太太的鬓角上已经堆满了皱纹。我问到河合同志的消息,她说在三日夜间被拉到警察署方面去了。其实在我初次由山手方面到龟户去联络的五日黎明,已经被杀害了。

但是“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大概是被害了吧?”的风声开始出现了。“大杉荣等被宪兵拉走以后就一去不返,大概是被杀了吧?”的风声不久也出现了。外国的新闻记者不断地打电报报道宪兵和警察的屠杀事件。在大地震以前担任内务大臣的水野链太郎,在朝鲜总督府担任政务总监时,曾因投弹事件而被吓瘫过。担任内务大臣后,用强化对朝鲜人压迫的方针来指挥警察。在大震灾时,这种方针也发生了很大的作用。新任的内务大臣后藤新平,频频被外国人质询这件事情,后藤在壮年时代,曾因成为国际话题的“相马子爵家的事件”而大大地出过风头,这种滋味他还没有忘记。他是个深知国际舆论威力的老奸巨猾的政治家。他看到这种事情终究是无法掩饰的,于是不顾军部和警察官僚的反对,决定将其公布。准备完毕以后,首先发表了大杉事件,然后发表了龟户事件,不过在这期间,龟户署和警视厅曾就如何歪曲真相作了充分的研究。

署长的谈话

关于这个事件,剪贴簿中贴着古森署长荒谬绝伦的谈话:

“我们接到附近群众的告密,说是平泽等八名,二日夜在龟户三之五一九号南葛工会本部河合义虎家的屋顶上,一边看着火灾,一边说:‘我们的世界来到了!’并且高唱革命歌曲,散布着朝鲜人在井中投毒的谣言。我们非常吃惊,便把他们抓起来了。佐藤欣治、中筋宇八二人,因大岛町的自卫团曾说他们和朝鲜人共同行动,所以也一块抓到本署来拘留。但是在四日夜间,响应上述自卫团四名发生骚动,而且于当夜十二时至五日午前三时,拘留着的朝鲜人发生了暴动,喊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声后,便一齐唱起革命歌曲来,说什么:‘要杀就杀吧!我们的世界来到了!’情形实在可怕,于是我就抱定了死的决心,并要求全体署员也抱必死的决心。然而终因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请求军队制止。少尉率领兵士五、六人来到后,他们闹得越发厉害,由监房里拉出来以后,仍用木柴抵抗,于是拉到练武场前广场上,由兵士用刺刀刺死了。

尸体暂时盖着席子,但因发散着恶臭,所以便在四日命令高木警正找来几名苦力,把尸体运往四木桥的荒川放水路火葬一般市民的地方,付之火葬了。对遗族回答说是放回去了,乃是因为如果实话实说,骚动便要扩大起来。现在回想起来,固然不容分辩,但那时乃是不得已的措置,决未想到是坏事。我也曾报告了警视厅,但关于本人进退上级毫未谈到,所以我也没有考虑到提出辞职。”

古森打算巧妙地颠倒是非,但事实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第一,平泽计七原系无政府工团主义者系统的工会运动的人物,和河合的方针完全不同,所以没有一起在屋顶上骚动之理。平泽并不是在龟户被捕的,而是在巡更归来回到大岛町的家中时被非法逮捕的。

第二,说河合等人于二日夜间在屋顶上大闹,也是胡说八道。河合老太太(义虎之母)的谈话,也在剪贴簿上贴着:

“发生地震那天,火星子由本所方面飞来,地震又继续不断,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家中呆下去了,因而小儿义虎便和在家中的山岸、北岛、铃木、近藤、加藤等同到葛西川方面避难去了。在外面住了两晚,于三日归家了。但是从那天起便开始了巡更,使铃木、山岸两人巡更去了。在十一点回来换班。那时义虎说他头疼正在躺着,但我非让他起带头作用不可。于是他便准备出门,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三个便衣,穿着鞋便跑到炕上来,不仅翻箱倒柜,甚至连{酱}(录入者注:原文不清,疑为“酱”字)菜缸里都检查过,最后带着那里现有的六个人走了。后来就一直没有什么消息,但近来据朋友说,好像已经被害,所以非常担心。两三天以前,在邻居菅原家看到了警察署方面的人,说是义虎的钱现由警察署保管着,可以去取,等我到了警察署以后,说是义虎已经被释放了,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由此可知,河合等人二日那天避难去了,没有在事务所。虽然如此,古森署长却说有人密告他们于二日夜间在屋顶上观看火灾,大呼“我们的世界来到了!”并且高唱革命歌曲,因而被捕。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保护人民的生活

第三,南葛方面的同志们,踊跃参加了自卫,对群众解释:“朝鲜暴动乃是趁混乱之际造出来的谣言。”又打算在官僚机关周章狼狈而完全不顾人民生活之际,使自卫团走上人民管理委员会的正当道路。第二次大战后,发生在各地方的人民自主的管理运动,实在是萌芽于这次大震灾的时候。尤其河合抱着病还努力维持治安。吉村光治是个会背着母亲避难甚至伺候她大小便的孝子,也在巡更中被拉去了。佐藤、中筋二人,因为制止了自卫团由于朝鲜人暴动谣言而失掉理智的骚动,所以被在乡军人及街内反动的小头目指挥的自卫团,加以二人与朝鲜共同行动的莫须有的罪名,交到警察署去了。总之,正因为打算拯救民众于大震灾之中,反对帝国主义的排外运动而维持治安,所以才被认为阻碍了官宪的作恶计划,以致被害的。

第四,说是警察署方面能力不够,所以由署长请求少尉带了五六名兵士来,也是谎话。因为从三日夜间起,已经不发给食粮,逮捕了七百五十人之多,打算把其中的主要份子一个一个地杀掉,这种阴谋是军部和警察方面最初便计划好了的。借口反对了这种不法的拘捕,便把领导分子交给军队,在全体被拘留者的面前杀掉,以期杀一儆百。此外,在军队方面,出动人员是有一定规则的,除给将校放哨时另作别论外,少尉决不会带着五、六名兵士出来的,而是带着一排人。在那个时候来的,也决不是像古森所说的少数人。其指挥官是田村骑兵少尉。

第五,为了恐吓被拘留的人,把被刺死的尸体,一直在署内的练武场前广场上放到七日那天,达两昼夜之久。因为是在夏天,尸体很快地便腐坏了,古森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发散恶臭”,可谓毫无人性。后来便投入荒川放水路的乱葬岗中了,也没有想到把遗骨送还其家属。而且他不仅大放厥辞地说:“伪称已释放回去,乃是不得已的措置,决未想到是坏事。”甚至还说:“警视厅方面关于本人的进退既然什么话也没有说,所以本人也没有提出辞职的意思。”

警视厅与戒严司令部

古森署长的谈话充分地暴露了他的特务根性,我已经在前面分为五项说明了,但是警视厅方面怎样辩解呢?正力官房主事的谈话也收在剪贴簿中:

“三日夜,龟户署拘留的罹难者达七百七十余名,骚扰不堪,无法制止,于是警视厅请求军队支援。从拘留处拉出后,又开始骚扰,高唱革命歌曲,或散布朝鲜人来袭等谣言,无法制止。因而军队按照卫戍勤务规定,在四日夜间,终于把工人十名与自卫团四名刺杀了。

然而,警官并未下手。自卫团员用大刀追赶警察的证据历然在目,所以在二日夜间,古森龟户署长对部下下了决心的命令。十日晨,该署长向警视总监复命时,谈到当时的混乱状态,曾放声大哭,我听了那话以后,终于也陪着哭起来。”

由此可知,并不是古森独断独行地杀害的,而是警视厅和戒严司令部联络以后杀害的,然而他们却恬不知耻地说:“警官并未下手。”官房主事说被拘留者曾在署内散布朝鲜人来袭的谣言,但是究竟{能}(录入者注:原文不清,疑为“能”字)有在警察署内散布那种{谣}(录入者注:原文不清,疑为“谣”字)言的傻瓜吗?他们又说因为高唱了革命歌曲,所以给刺死了。但是这话的弦外之音便证明了正乃是到了被拉出去要杀的时候,这些勇敢的工人们才有了牺牲的决心,而一边高唱起革命歌曲一边被刺死的。

这位正力警视厅官房主事是谁呢?他乃是当米骚动时担任警视职务、极力镇压群众、创设日本的特务制度、担任读卖新闻社长后主张与纳粹德国同盟、变成军部的走狗、鼓吹掀起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犯正力松太郎。

那么,关于田村骑兵少尉的虐杀行为,戒严司令部采取怎样的态度呢?他们认为这在戒严的行动上是当然之事,不能构成任何犯罪,因而并不举行军法会议。近卫师团法务部员对新闻记者作了如下的谈话:

“在那样的情况下,戒严军队除了采取那样的手段外,已经没有适当的方法,所以我认为这是不得已的事。如果把它一一付之军法会议,{则}(录入者注:原文不清,疑为“则”字)军队将不能行动了。”

所谓甘粕等杀死大杉夫妇与其甥橘宗一的事件,军法会议的审理也不过是宪兵司令部所玩弄的把戏。但不管怎样,总算付之军法会议了。然而到了龟户事件发生,却以杀的是工人为理由,完全也没有把它当作一个问题提出来。由此可知,对于献身革命运动的人,杀死以后也不会构成杀人罪,军队和警察对于他们都可以格杀勿论的。由于这种缘故,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日本败北以前,军国主义者、警察、司法官吏,为所欲为地展开好像疯狂的暴行了。

像这样的行为,使军队、警察当局、裁判所、检察处、监狱从内部开始腐化了。由{于}(录入者注:原文不清,疑为“与”字)他们认为万世一系的皇国超乎历史的法则之外,妄想使他们的一切行为正当化,以致像罗马那样,像秦朝那样、像普尔崩·法国那样、像沙皇俄国那样、像奥特曼·土耳其那样、像纳粹德国和法西斯意国那样,日本的军事·警察的国家机构,也被其内在的矛盾发展所破坏了。

共青的创立者

那么,河合义虎同志是怎样的人呢?他是新泻县中颈城郡田口村的贫农之子。没有土地的贫农,容易被驱入所谓人间地狱的矿山充{当}(录入者注:原文不清,疑为“当”字)坑夫,所以他和他的父亲也变成坑夫了。他起初是在秋田县{椿}(录入者注:原文不清,疑为“椿”字)矿山,后来又到茨城县日立矿山去。由于一九二零年(大正九年)的经济恐慌,日立矿山大{量}(录入者注:原文不清,疑为“量”字)裁员,当时他才十九岁,即奋不顾身地展开反对斗争,以致被逐出矿山,而偕同母亲和妹妹来到东京。一边做着事务员或工厂工人,一边暂时置身于日本大学夜学部。一九二二年十一月七日,偕同渡边政之辅同志组织了南葛劳动组合,他为了组织劳动组合费了不少精力。

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九二二年七月某日、户冢町源兵卫的晓民会事务所的集会上。那天朗读了高津正道君所译普劳布拉先斯基(录入者注:现通译普里奥布拉任斯基)的小册子,有一个体格健壮的青年把那本小册子接过来说:“让我来读一下看!”他那种只要一发笑便稍微露出包牙来的样子,现仍留在我的脑海。川崎宪二郎给我介绍这位青年说:“这位是河合义虎君。”其后由于工作的关系,时常和他在一块。我把到手的青年共产运动的文献译出给他以后,他便喜如雀跃地贪婪地阅读。一九二三年,他给党的机关杂志《赤旗》写了关于青年运动的论文,曾经引用了我的生硬的译文,后来我们谈到此事,互相笑了。他在共产青年同盟创立时,便担任了委员长。

他是个大胆剽悍的青年,当发生劳资纠纷而和资本家交涉时,态度实在够霸气的。听他说那时候纵令是张贴一张传单,如果被警察看见了,也要被关进看守所去。所以预先在传单的上下两头像邮票那样抹上浆糊,等到了晚上,便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边驰着自行车,一边用唾沫湿着浆糊,遇到电杆便抱住,一下子贴上,然后再往前走。听说因为这种缘故,唾沫便渐渐出不来了,口中干渴的了不得。

我第一次到南葛劳动组合的事务所去,是在一九二三年的第一次共产党事件稍前。第一次去的时候,因为走错了路,以致白跑了一趟,第二次去的时候,和河合、北岛、山岸等同志谈了好几个钟头。一个满脸胡子的老头子跪在入口的{X}(录入者注:原文不清,无法辨别)(译者注:这是日本屋内地板上所铺的东西,类似中国的炕席)上问道:“河合君在吗?”他有点怀疑的样子答道:“是谁呀?”那位老头子便是藤沼荣四郎君。等到河合正要由楼上走下来的时候,看见是藤招君,便喊道:“原来是您呀!请上来吧!藤沼君!这位是新人会的志贺君。”在七、八月间展开救济俄国饥馑运动及对俄不干涉运动时,和河合时常见面。我们读了山川均在《前卫》所发表的《方向转换论》,也都认为这种被宗派的解党派所歪曲了的主张,无论如何也不能令人首肯。前几天,N来了,一直谈到深夜,他曾说:“小牧近江和岛田晋作是我的父{执}(录入者注:原文不清,疑为“执”字)。”于是我想起我曾说过:“小牧是个空谈的马克思主义者。”河合听了我这话,也笑着说:“岛田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北岛、山岸、吉村

北岛吉藏曾和河合同时被从日立矿山赶了出来。他本是秋田县小坂矿山的坑夫之子,在父亲到日立矿山时也随着去了。被啥时才二十岁,正在广濑汽车工厂作工。他和河合是至友,他是身材肥胖的青年,很容易给人一个好的印象。当越飞(译者注:苏联人,曾为策划国民党改组来中国)在横滨上陆时,曾有一个青年工人,大摇大摆地走去和他握手,随着又趁着刑事警察们目瞪口呆时,一溜烟似地不知去向了。那个“怪青年”便是北岛。我们总认为他是一个沉默寡言为人老实的青年。在大震灾的前夜,我和他正在月岛的劳动会馆,突然特务闯了进去,于是我们二人连忙用手抄起鞋子跑出去,在外面一同吃了中国荞麦面条和烧麦,从此便造成了我们的生离。

山岸实司是个性格爽快的青年。生于长野县,十四岁时上京,在各种机械工厂作工,曾因帝国轮业公司的罢工被捕。和我在事务所见面时,仍然{热}(录入者注:原文不清,疑为“热”字)心地研究马克思、恩格斯或列宁的理论文件。被杀时是二十二岁。

吉村光治生于石川县石川郡三马村,哥哥是和水野成夫在狱中最先叛党者之一的南喜一。他是一个比较哥哥忠厚的青年,曾过过室外工人的生活。我和他见面,是在南葛劳动组合吾嬬部的楼上,当时还有黑田寿男君。他是个诚恳老实的青年。仅从他和佐藤欣治那样老实的青年也会被害这件事看来,也可以明瞭军队和警察的疯狂程度了。加藤高寿、近藤广造、铃木直一等三人,的确我是见过面的,但因经过了二十五年之久,所以记忆已不清楚。不过看了剪贴簿上的像片,还能隐约地回忆起他们的样子来。

被害二十五周年

自一九二二年九月在大阪举行的劳动组合总联合大会决裂以后,如果用那时的话来说,在劳动组合运动上,“安那(安那其主义)呢?布尔(布尔什维主义)年?”的对立,也益趋激烈了。平泽计七等出版了名叫《劳动总联合》缩刷版的机关杂志。对此,于一九二三年,由河合义虎担任编辑人,出版了名叫《劳动组合》的这个在日本首次出现的赤色劳动组合机关杂志。但是在第一次共产党事件发生以前,无政府工团主义对劳动组合运动的影响已经迅速地削弱了。而由于大震灾在经济、政治、军事等方面暂时受到打击的日本帝国主义,对于社会民主主义的政党运动和改良主义的工人运动,加以公开或秘密的援助了。在这点上,大震灾对于劳资两个阵营乃是一个转折点。无政府工团主义在本质上是经济主义,因而一旦天皇的官僚与独占资本不能一味镇压从来的工人运动而收买工头或工人贵族层(固然较之西洋各资本主义国家,我们是小巫见大巫)期使工人运动走上改良主义路线时,经济主义的新姿态便出现了。这表现在大震灾后所发表的劳动总同盟宣言中。在政治方面,那便是社会民主主义。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数年间是工团主义者的山川均、荒畑胜三两氏,在战后成了共产主义者,但自一九二四年起,相继脱党而变成社会民主主义者,这毋宁说是当然的归趋。河合义虎担任《劳动组合》的编辑者而开始活动,正当这样的转换期,共产党曾努力根据正确的目的意识用工人的自然成长性来强化战斗的劳动组合,于是这个杂志由野坂参三同志等担当了指导的任务。

河合义虎是从第一次世界大战时起进入第二发展期的日本工人运动所产生的工人革命家之一,我认为他和国领伍一郎是最优秀的同志。河合是共产青年同盟的首任委员长,在发展为今日拥有数万名会员的日本青年共产同盟说来,是个不能忘记的先驱者。今年的九月一日,是关东大震灾二十五周年纪念日,九月五日,是河合义虎等被害的二十五周年纪念日。他们被杀害后,遗骨也不晓得被警察署给抛到哪里去了,甚至葬礼也由于警察的镇压而无法举行。为了生于青年共产同盟创立时代的河合,青共同志们举行纪念,也可说是理所当然之事。

阶级斗争的辩证法

我和国领伍一郎见面,也是由于河合的介绍。河合在上野山下省线电车入口的椅子上等候着我,给我写了介绍信,这是一九二三年六月末的事。我年轻的时候,因和河合及国领等卓越的工人革命家在一起工作,真不知道得到了多少教训。

当大震灾时,天皇制的军阀和警察当局乘机把河合等人杀害了。他们企图把这个革命运动的重要据点根本消灭。但这是不懂阶级斗争的辩证法的天皇主义者错打了算盘。

古森龟户署长虽曾扬言说:“丝毫没有想到是坏事。”但在杀害事件以后,很久不敢独自外出,尤其天黑以后绝对不出大门一步。这固然是由于害怕复仇,但也是由于他作了亏心事而发生了恐怖,以及他深知龟户一带的工人和勤劳小市民对他是如何的恨入骨髓之故。一九三零年的劳动节那天,古森担任镇压的责任,在上野山上有一个参加劳动节游行的人,曾高呼着:“我们忘掉了平泽计七的被杀害吗?”用手枪射击了古森。这固然是因为无政府工团主义这种落后的劳动组合运动的幼稚病反映了在一九三零年日趋深刻的经济恐慌中新参加了罢工的工人群众的情绪而形成了这种姿态的行动,然而实质上说来,这乃是工人阶级决未忘掉天皇主义者的屠杀事件的一个证据。

又,那时不止一次到南葛劳动组合拘捕河合等人的龟户署一个刑事警察,始终忘记不了成了虐杀的导火线的解送囚犯的是自己这件事,最后据说竟被鬼祟缠上了,为了祛除这种鬼祟,常常到千叶县的成田{山}(录入者注:原文不清,疑为“山”字)去烧香祷告。

“因果报应”

又,大震灾时受了军部和警察的煽动而做了暴行和屠杀的自卫团员们,由于国际舆论的沸腾,以致受到司法警察的检举和检察处的调查了。那个检察官的起诉书是非常卑鄙的,甜言蜜语地骗人说:“决无受刑罚之虞,仅是明确一下暴行杀人的事实。”然而受到有罪的判决的并不少。裁判所和检察处打算巧妙地使内外相信:这个大暴行事件只是混乱期间的暴民越轨行动,戒严军队和警察当局完全未参与其事。在本所被服厂遗址,曾把陷于半死的朝鲜人用大卡车运来,堆成尸山,泼上汽油烧光。宪兵和警视厅固然曾禁止报纸刊载此事,但目睹当时情况的人,一传十、十传百地散布着这种消息,他们却无法制止。

由第一次共产党事件至自卫团事件担任检察官而作恶多端的石田检察官,后来自暴自弃地变成了酒徒,一九二四年某日,在大森车站栅栏内发现了他的尸体。不消说,并非他人谋害。然而无论怎样调查,也是原因不明。杀害了大杉荣等三人而仅在千叶监狱住了三年(在狱中受着特别优待)便出来了的甘粕大尉,由于军部的多方保护,在法国悠哉游哉地研究特务组织的活动,满洲国傀儡政权成立后,即被任命为参议,致使日本人民吃了一惊。日本帝国主义败北后,他也表演了一次自杀,这乃是因为他恐怕暴露了满洲国协和会的特务活动并且恐怕暴露了大震灾时宪兵队的屠杀阴谋真相之故。

无论{X}(录入者注:原文不清,无法辨认)石田、甘粕、古森也罢,被鬼祟缠上了的刑事警察也罢,在深刻记得大震灾恐怖行为的人民群众中间,因为受了佛教的因果报应说的影响,认为这是当然的报应。但问题并不在于这些个别的坏人,而是在于日本帝国主义的压迫人民及对外侵略。关于此点,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日本的败北,在人民群众中间渐次被理解了。惟有这种理解,和由于这种理解而向人民民主主义的前进,才可把企图使日本再度走上帝国主义轨道的保守反动势力加以根本的清算。

历史的怪锅

再对于日本的革命运动来说,由于这种屠杀,的确失掉了许多优秀的革命家,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但一切事情都是辩证地发展的。德田同志曾在法庭上的陈述中说:“这次屠杀已使共产党在龟户一带奠定了牢不可拔的根据地。”这话说得实在不错。河合同志等人,不论在龟户一带,不论在整个日本的革命运动上,现在仍然发挥着很大的作用。

历史这个怪锅子,并不是能够很快地烧开的。锅子下面的火,时常冒烟熏人。冒烟的时候,如果跑开或把它放弃,这个锅子便永远不会烧开的。

河合同志等人被杀的时候,锅子下面的柴火正在冒烟。不久,开始燃烧起来了。到了一九二八年,共产党开始以一个怪物的姿态出现在日本帝国主义者的面前了。前后六年之久,帝国主义者为了扑灭锅子下面的火焰,曾经过多方的努力,火焰好像被扑灭了。一九四一年,和美国开始战争后,治安维持法益趋恶化,甚至设立了预防拘禁所,打算一举而扑灭熊熊火焰,但仍然不断冒烟。败战的暴风雨,使火焰以从未曾有之势燃烧起来,绝对不会被扑灭了,纵令有时连冒烟也看不见,然而历史的锅子被烧得滚开的日子一定会来到的。
             
——一九四八、二、二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