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坎坷》李永爵〔李平〕回忆录

被国民党逮捕



  到1948年,国共内战打了三年,那时候国民党兵败如山倒,全国临近解放,国民党到处乱抓人。正当我们庆祝结婚一周年纪念的那天晚上,我和阿罗突然莫明其妙地,遭到国民党警备司令部的逮捕!后来才晓得,原来是抓上海立信学校的共产党学生,我们有位女同志陶瑞兰曾在立信念过书,结果乱抓到她,可是那时她已回广东,不在上海,抓不到她,军警就在她家里乱搜,发现床底下有许多《青年与妇女》杂志,就认为她是共产党无疑,便搜查得更仔细,发现了我的一张结婚小照,就反复查问她家人。原来我曾租过她家的灶坡间住过,大家十分熟悉,我结婚时陶就向我讨了一张小照,想不到竟然因此出了事!那时候抓人不要任何证据,也没有什么逮捕证,真是无法无天的世界!
  那时候我开办民校,身上挂着教育局的徵章,军警还比较客气,乱翻了一下,好在我家里对文件之类收藏得好,他们只看到几本《求真》与《青年与妇女》杂志,也就信为共产党的证据,竟然把我和阿罗抓去。
  我们起先被告关在威海卫路一处临时的拘留所,二十几人挤在一间小屋里,旁边放个马桶,又脏又臭,因为人多,晚上睡也睡不下,你的脚碰到我的头,我的脚踏实着你的腰,有的人干脆靠墙边坐着。他们大都是无缘无故被抓进来的,大家怨声载道,叫苦连天!
  到第二天,阿罗被放出来,她胆子很大,竟然闯到我们男拘留所这边来,告诉我她已释放,叫我放心,她会想方设法,你也会很快出来的!当时我还摸不着头脑,到底我们为什么会被捕?我被关押三天还没有审讯过,但到第四天,却突然把我押解到北四川路上海警备司令总部的大牢里。谁都知道这里就是国民党反动派的大屠场,军警荷枪实弹,戒备森严,人称之为“阎王殿”,多少革命志士被残酷屠杀的地方。我被关在一间黑牢里,高处只有一个小窗,日间透着微弱的亮光,但见人影浮动,约十来个人,看不清面目。后来才能知道他们多半是搞工会工作的工人,都被当作共产党抓来的。但他们很镇定,毫不畏惧,并且很关心别人,知道我是办民校的,对我很尊重和照顾,他们有的也可能是共产党员。
  在大牢里,日里夜里不断听到铁门、脚镣声,不断听到受刑者的惨叫声,令人毛骨耸然!一切反动派对待不同政见者,称之为政敌,严刑迫供,置之死地而后已。那年为了镇压电车工人罢工,王孝和就是从这里被拖出去枪毙的!听说立信学校的一个共产党员,原来就关在这里,因为用刑太残酷,他便吞下自己的眼镜而自杀的!
  我经过几次审讯,才知道是立信学校的共产党案被牵连的。因为在陶和我家里都看到《求真》与《青年与妇女》杂志这些刊物,上头已知道我并非共产党人,但国民党对托派革命党也在镇压之列,当年陈独秀、彭述之、刘家良等人就长期限被关押在国民党的大牢里,直到抗战之初才被释放出来的。我与立信案子毫无关系,审讯也问不出所以然来,我当然也不会牵连到其他人,也算经得起又一次的严峻考验!虽未用过刑,但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损害。
  阿罗在外,也知道是立信学校事件,与托派无关,所以四出活动,托人保释。由于她当厂长的哥哥托到司令部的一位法官,也用了一些钱,于是我从小黑牢被转到一间有光线的大牢去,大大地改善了监狱里的非人生活环境。这里的空气比黑牢好些,有个水厕。蹲的也只有六七个人,多是国民党的什么官,但有两位广东人,他们是《观察》杂志的编辑,由於杂志刊出一篇文章,被认为泄露了军事秘密,使国民党打了败仗,蒋光头大发雷霆,下令把《观察》杂志社封了,不但编辑和一切工作人员被捕,凡到杂志社去的人都被抓起来,一下子抓了几十人!由于杂志社有钱,每天外面有人送饭菜进来给予两个编辑吃,我来了以后就请我一起吃,在狱中能品尝美味佳肴,实在难得。后来听说这位叫林元的编辑被押解到南京去。解放后,旧《观察》改为《新观察》,林元也成了名记者。当年国民党没有抓到的主编储安平,却在后来共产党的反右斗争中成了个大右派!
  罗在外面与立信案的家属联系上后,跟大家一起到“参议院”告状,要求警备司令部释放政治犯!那时候蒋光头已隐退,由李宗仁当总统。1949年2月11日上海大公报刊出题为《政治犯百名 家属盼早归》的报道:
  “自1月25日李代总统饬令行政院采取祥和措施,如取消戒严令,释放政治犯等,迄今已半月有余。据悉,本市仍有若干政治嫌疑犯未获释放。現有一部分被押者家属具呈市参议会请求转请警备部早日审理释放。呈文上名单共有102人,抄录于次:…………”
  名单中就有我的名字李洛明,这样一来,国民党反动派也无可奈何,一些被无缘无故抓好去的人就交保释放了。不久,我也被交保释放了,从被抓到释放,冤枉被关押了三个多月!释放时那位熟悉的法官关心地告诉我:“现在外面很乱,出去后最好离开上海,否则有再被捕的危险。”
  1949年3月间我出狱时,内战形势大变,国民党兵败如山倒,中共节节胜利,大军南下,上海已临近解放。我返复考虑到苏共与中共几十年的反托史,留在上海是危险的。那时候托派中央已迁移到香港,彭述之、刘家良、乃光、郑松等人都已先后离开上海了。法官的忠告是有道理的,留在上海还有再被抓的危险,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也决定与罗真南下,一同回到我的老家广东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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