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左翼文化 -> 〔法〕普·利沙加勒《一八七一年公社史》(1876)

第二十章 罗谢尔代替了克吕泽列。对抗行为开始。保卫伊西炮台



  第二届执行委员会的最后行动是任命罗谢尔为军事代表。30日晚,第二届执行委员会派人找来罗谢尔。他立刻来到,做了一次关于著名的围城战史的讲演,并且保证要使巴黎固若金汤。没有谁要求他提出书面计划,完全象演戏一样,就在会议中间签署了他的委任状。他立刻写报告给公社委员会说:“我接受这个困难的任务,但是我需要您的全力支持,以免在形势的重压下陷于崩溃。”

  罗谢尔对当前的形势是十分熟悉的。他当了二十五天的参谋长,对军事后备力量比巴黎的任何人都知道得清楚。他已经很详细地了解了公社和中央委员会的各委员以及主要军官的情况、他所指挥的部队的实际兵力和素质。

  他一开始就犯了一个错误,因为他在回复一个要求伊西炮台投降的凡尔赛军官时写道:“亲爱的同志,如果你再冒昧向我们提这样无耻的要求,我就下令枪毙你的军使……你的恭顺的同志。”这种任意行动显示出雇佣兵本色。既然他以枪毙一个无辜者相威胁,既然他以“亲爱的”称呼加利费的同事并且自称为他的“恭顺的”同志,这说明他实际上不了解巴黎的伟大的心,不了解这次内战。

  没有人比他更不了解巴黎和国民自卫军了。他以为《度申老头报》代表工人的真正情绪。他刚一在陆军部就职就谈到,让国民自卫军的战士呆在营房里,命令用大炮轰击逃兵。他想要分割各兵团的建制,拆散要由他任命团长的那些团队。国民自卫军中央委员会提出抗议,各营纷纷向公社委员会请愿,公社委员会把罗谢尔唤来。罗谢尔以军事专家那种朴素的、明确的话说明自己的计划,他的话不同于皮阿的演说,这一点对他十分有利,以致公社委 员会认为他是个好汉并且感到高兴。但是,他的计划只限于分裂国民自卫军。在这里,他象在执行委员会一样,没有提出通盘的防御计划。他虽然要求委托市行政机关把武器集中在一个地点,征发马匹,追捕反抗分子,但是他没有提出必要的条件。

  他并没有草拟关于军事情况的报告。他命令修筑第二道街垒防线,并在蒙马特尔高地、特罗卡德罗和名人公墓修筑三个堡垒,但是他从没有亲自动手。他把符卢勃列夫斯基的指挥权扩大到塞纳河左岸的所有部队和炮台,但是三天以后又撤销了一部分。他也从没有给将军们下过攻击或防御的命令。尽管他表面上工作很忙,实际上却没有什么魄力,他竟在埃德违抗命令放弃了伊西炮台(从收复伊西炮台以来,埃德就是这个炮台的司令)的时候,任命他为第二现役预备军的司令。

  凡尔赛军又开始了疯狂的炮击。榴弹和炸弹炸毁了掩蔽部,霰弹落满了堑壕,炸毁了掩体。凡尔赛分子总是利用夜间奇袭向前推进,他们在1日的夜里进攻克拉马尔车站,几乎没有经过战斗就占领了这个车站,此外还攻击了他们不得不逐步占领的伊西宫。2日早晨,炮台又恢复了前两天的情况。甚至伊西村的一部分又落在凡尔赛兵士手里。白天敌人被巴黎游击队员用刺刀赶走了。埃德要求援兵没有得到,他在陆军部里声称,如不撤换威泽尔,他就不干了。拉·谢西里阿代替了威泽尔,但是埃德把指挥权交给了他的参谋长。

  从3日起,一切情况显然仍和克吕泽列时期一样。国民自卫军中央委员会更大胆了。它的作用越来越小,因为军事委员会根本不同它合作。罗谢尔反对军团的行动又给中央委员会树立了一些威信,也壮大了它的胆量。3日,中央委员会在各军团指挥官的同意下,决定向公社要求军事行政的领导权。罗谢尔听到这个意图的风声,下令逮捕了中央委员会的一个委员。其他的委员纷纷到市政厅去,军团指挥官们腰挎军刀站在旁边。费里克斯·皮阿接待了他们,他当时很激动,有片刻认为人们想要对他重演十月事件。他们说:“在陆军部里一切都不对了,各部门都很混乱。中央委员会自愿负起这些部门的领导责任。军事代表应该掌管作战, 中央委员会掌管行政。”费里克斯·皮阿同意这种想法,并把这个想法向公社委员会提出。少数派对于中央委员会的越权行为非常愤慨,甚至说要下令逮捕中央委员会的委员。但是多数派似乎希望同中央委员会合作,而把这个问题交给了公安委员会,公安委员会发布了一道命令,允许中央委员会的合作。罗谢尔顺应形势,并把情况通告了各军长。尽管这样,军事委员会仍然和中央委员会相摩擦。

  陆军部的这些小小变动使我们的战士付出很高的代价。战士们在拙劣的指挥下,疲惫不堪,警戒得不周密,随时有遭受袭击的危险。3日夜里,木兰-萨克多面堡遭到了最猛烈的奇袭。当时这个堡垒守军有五百人。凡尔赛分子先俘虏了哨兵,然后侵入堡垒,屠杀了五十名国民自卫军战士,这时守军还在帐篷里睡觉,敌兵用刺刀刺穿了他们的帐篷,砍碎了尸体,然后带着五门大炮和二百名俘虏走了。第五十五团团长被控泄露了口令。人们根本不了解真象,因为听来很离奇,公社委员会竟没有追究这件事情。

  梯也尔在一份愉快的电报中发表了这次“出色的奇袭”[1],电报中说,他们杀死了二百人,“这是一次公社可能在它的战报中发表的胜利”。被押解到凡尔赛去的俘虏们由一群衣着入时的人接待,这些人正在圣热尔明林荫道的酒馆——高级卖淫的大本营中消磨时间,或从高地上观望炮弹怎样炸毁巴黎的城墙,撕碎巴黎妇女们的心。但是,在看见一批运来的他们可以打、骂、唾的俘虏的时候,这样无聊的乐趣何在呢?在于上百名牺牲者忍受了马托斯[2]所受过的酷刑。

  兵士的野蛮暴行远不如那样残酷。这些不幸的人坚信国民自卫军战士简直是强盗或拷问被俘者的普鲁士人。他们中间有些人被解到巴黎来以后,很长时期不敢吃任何东西,因为害怕受人毒害。军官们在散布这些可怕的谣言,有些士兵甚至深信不疑[3]。大部分从德国回来的士兵对巴黎都非常愤恨,公开地声称:“我们决不放过这些流氓。”他们树立了大批屠杀的榜样。4月25日,轻骑兵在维尔日尤伊弗的贝利埃宾袭击四个国民自卫军战士,要求他们投降。他们放下了武器,被敌兵带走,这时一个军官走过来,一句话没说,就拿手枪向他们射击。结果两个战士被当场打死,另外两个象死人一样倒下去,还能爬到邻近的堑壕,其中一个死在那里。第四个人被送到野战医院[4]。不久以前被普鲁士人围困过的巴黎,现在被猛虎包围了。

  这些预示战败者将遭到什么恶运的征兆激怒了公社委员会,但是并没有使它聪明起来。混乱随着危险的增长而增长。罗谢尔并没有做任何事情。他经常用三言两语把皮阿压下去,因此皮阿很厌恶他,不断运用无比的狡诈来陷害他。他对空想家们说:“你们看这个人!现在他是一个叛徒,一个小皇帝。特罗胥计划以后,又来了罗谢尔计划!”3日,皮阿把指挥作战的责任交给东布罗夫斯基,而让罗谢尔只担任一些辅助工作。但是,罗谢尔接到了预告,当天晚上就赶到公安委员会,并迫使公安委员会说明命令[5]的情况。4日,费里克斯、皮阿没有通知罗谢尔就向符卢勃列夫斯基将军发布命令。第二天,罗谢尔向公社控诉了公安委员会,说由于公安委员会不适当的干涉使一切都陷入了混乱状态。他说:“我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负责”,并且要求公开讨论。没有讯问他,也没有强迫他说明自己的计划,人们只是不得已让他受一次共济会的审查。年迈的米奥盘问他过去的民主经历。罗谢尔很巧妙地摆脱了困境。“我不想硬说很彻底地研究过社会改革问题,但是我讨厌这个如此儒弱地出卖法国的社会。我不知道社会主义新制度怎么样,但是我信仰这种新制度,无论如何它要比旧制度有价值得多。”大家都可以直接质问他。他都冷静而肯定地回答了,于是消除了每个人的敌意,他在离开的时候还博得了掌声,但是也不过如此而已。

  如果他真是人们所认为的伟大人物,那么他早就该看清整个形势,他就会理解到这种完全新式的战争需要一种新的战术,他就会为这些临时从军的战士找到适当的战场,组织城内的防御,从蒙马特尔、特罗卡德罗、蒙瓦勒里安居高临下地等待着凡尔赛。但是,他一味梦想会战,他基本上不过是一个熟悉自己职业的军人,只是在风格和表达方式上与众不同罢了。他经常发牢骚说他掌握的兵力不足,而使巴黎的优秀战士在城外没有成果的战斗中和象在讷伊、旺夫和伊西那样的英勇挑战中流了血。

  特别是在伊西。伊西已经不成其为炮台,甚至不再是一个坚固阵地:只是一个被炮弹炸毁的土石堆。人们通过坍塌的掩蔽部看到田野,弹药库裸露地站立着,三号堡垒的一半躺在壕沟里,人们可以乘车到堡垒的缺口。至多只有十门大炮对抗凡尔赛六十门大炮冰雹般的轰击。从敌人堑壕里瞄准射击孔的枪火几乎把我们所有的炮兵都打死了。3日,凡尔赛分子又重新提出了要求,战士们用冈布隆奈的话[6]回答了他们。埃德扔下的司令部的参谋长也逃之夭夭了。幸而炮台仍然掌握在两个热心勇敢的人——工程师利斯特和第一百四十一营(第十一区)营长茹连的手里。这次惊人的防御的荣誉属于他两人和他们所能够团结的那些国民自卫军战 士。这里从他们在炮台的日记中摘录几段记事如下:

  “4日——我们受到了爆炸弹的轰击,这些炮弹就象雷管引起爆炸那样轰鸣。辎重车没有来,粮食缺乏,我们最好的大炮七磅炮的炮弹已经打光了。虽然每天都答应给我们增援,但是援兵还没有来。两个营长去见罗谢尔,他接待他们时态度很坏,说因为他们擅离阵地,罪该枪毙。他们说明了我们的情况,罗谢尔回答说:人们用刺刀保卫炮台,并且引用了卡诺的著作。但是他终于答应了给我们增援。共济会会员们把一面旗插在我们的工事上了,凡尔赛分子立刻集中火力射击这面旗。我们的野战医院已经挤得太满,禁闭室和通往那里的走廊都堆满了尸体。晚间,一辆野战医院救护车来到了。我们把尽量多的伤员塞进救护车。在从炮台到伊西的路上,救护车被凡尔赛分子的枪弹打穿了。

  “5日——敌人的炮火一分钟也不停。我们的射击孔已经不存在了,前边的大炮还在还击。2点钟,我们收到了十车七磅炮的炮弹。罗谢尔来了。他用了很长时间观察凡尔赛分子怎样准备。 掩护五号堡垒大炮的前进哨损失了很多人,但是他们仍顽强地坚守着。现在禁闭室里尸体已经堆得有两米高了。我们的全部堑壕都被敌炮摧毁,因此全放弃了。凡尔赛分子的堑壕距离我们堡垒外壁还有六十米。他们不断向前推进。对今天的夜间的攻击已经采取了必要的准备。全部侧射大炮都装上了霰弹。我们在垒道外面有两门速射霰弹炮,可以同时扫射外壕和堡垒的前地。

  “6日——福勒里炮台有规律地每五分钟向我们轰六炮。一个军中女采购员的左鼠蹊部中了一弹,人们把她送进了野战医院。四天来送到野战医院里三位妇女,她们都是在最激烈的弹雨中抢运伤员受伤的,其中一位将要去世,已经把她的两个小孩子托付给我们。我们已经没有粮食了,只还能吃到马肉。晚间,掩体再也支持不住了。

  “7日——我们每分钟甚至都挨到十炮。各掩体已经完全暴露了。除两三门大炮还在发射外,其余全已失去战斗力。凡尔赛分子已经逼近了我们。我们又牺牲了三十人。我们正在被包围。”




[1] 《巴黎公社社员的战争》,凡尔赛一个高级军官作。

[2] 马托斯(Mathos),反迦太基的革命领袖,于公元前238年战败,受残酷的刑法而死。——中译者

[3] 5月12日,罗泽姆大尉一一第二军拉克雷特尔师的一个工兵军官,在小旺夫街垒上被俘了。当他被带到堑壕指挥官的面前的时候,他说:“我知道我面临着什么,你枪毙我吧!”指挥官耸了耸肩,把俘虏带到了勒克吕兹面前。军事代表说,“大尉,你答应我,不再对公社作战,我就释放你。”这个军官答应了,并十分感动地向德勒克吕兹请求准许同他握手。这是几百件事实中的一件。难道我还需要加上一句,说从4月3日到5月23日,国民自卫军人没有枪杀过俘虏,不管他是个军官或士兵吗?

[4] 这个事实业经详细调查确定,塞卷委员会曾派出三个委员进行调查。其中两个委员是加姆邦和朗之万,他们的品格是毫无可疑的。他们听取了伤员的说明,并且检查了一具尸体,另外两个战士的尸体没有找到。

[5] 这个命令没有在《公报》上发表,但是发表在《复仇者上》,因为费里克斯·皮阿滥用职权,使自己的报纸直接得到官方的决议。这次他赶快赶得过火了。

[6] “La garde meurt et ne se rend pas!”(“自卫军宁死不投降!”)——德文版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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