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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经济建设的瞻望

陈育才〔陈其昌〕



  落后的西南已成了抗战的主要根据地。为了达到抗战的最后胜利,我们当然应该倾全力以开发并建设西南的经济。但西南经济的开发与建设,由于那里的落后与多山,是一种坚苦而巨大的工作。这工作将来成就的大小,不但要看我们的努力程度及努力成效如何,还要看许多客观条件及解决客观困难的方法如何。

  川康滇黔桂,这西南五省的粮食产量,过去勉强可以自给,今后如加以农业生产技术的指导,其能充分自足自给,毫无问题。但在现时,我们开发与建设西南经济的目标,不是要达到农产品之自足自给,而是超过这种自给而实现工业的发展。因为我们所需要的抗战的坚实力量出自工业的发达,而非出自农业的发达,而且如果工业发达了,则条件优良的农业,即不提倡也会发达。所以在今日而谈西南经济开发与建设前途的问题时,我们应当首先注意于发展工业问题,首先观察那里发展工业的条件是否具备,是否优良。

  西南工业发展的条件是否具备,是否优良呢?

  一国工业无论怎样电气化,但工业发达的两个基石还是煤和铁。据地质调查所估计,中国铁矿储量约十二万万吨,四川占一百万吨,只当全国储量一千二百分之一。四川以外,康滇黔桂亦有铁矿,但尚未调查。全国煤矿储量共二千四百三十六万万吨,而在川滇黔桂四省约占全国储量百分之五强,而且煤质又坏。这样一个客观条件决定西南工业无有单独飞黄腾达的前途,假如五省不能发现新的煤矿矿藏的话。

  不过这话说的太远了。任何帝国主义者都不能使西南与中国别处分裂到几十年之久,所以在四川的一百万吨铁矿还未开采使用完毕时,中国民族早已独立而且统一了,早已在全国资源统一使用的条件下工作了,因此我们在现在可以不必为西南铁矿或煤矿量少作杞忧。现在为了应付客观需要,为了便于将来发展重工业,我们所最当注意的是怎样发展西南的轻工业。

  是的,目前西南所急需发展的是轻工业。机制棉纱棉布之类,西南不生产,自海岸被敌人封锁后,这类必需品在西南已缺少到可怕的程度。故在今天,发展西南的纺织工业实是客观条件所要求的,顺水推舟,容易成功的。再就资本主义生产发展的历史程序说,因为轻工业所需的资本少,技术低,并且产品的市场大,故在各国的产业发达史上,如果没有特别的天然障碍,大都是轻工业首先发达。在今日的西南,首先建设纺织工业之类的轻工业实是势所当然的,即是比较轻而易举,前途成功的希望比较有把握的。不错,直接地最有益于抗战的军事需要的是发展西南的重工业,但重工业的大规模发展有待于资本的雄厚、时间的培养、轻工业之支持,非可一蹴而及。在今日的西南,应首先注意于发展轻工业,自然亦当尽可能发展军事工业。但不幸西南在发展轻工业上又有两种障碍,即原棉的缺乏与输入机器的困难。

  中国的产棉区均在华北华中各省,西南各省的产额,向来是少得极不足道。全国每年的棉产额约两千万担,然贵州所产不过八万担,四川产七十五万担,云南产四万担,广西产一万六千担,总计不过占全国中合约百分之四而已,巧妇不能为无米之炊,无棉花怎样能发达纺织工业呢?

  其次,西南各省原是无机器工业基础的地域。像箇旧那样有名的锡矿,也向来是用土法开采,更不必提较小的工业了。现在要在那里发展工业,首先便要有机器,旧有的也好,新购的更好。可是交通太困难了,外边的机器几乎无法达到川黔。在淞沪退出及武汉失守以前,政府曾叫上海及其他地方的机器工厂向西南迁徙,当时迁徙者不在少数。然由于距离过远、战时交通工具的忙碌及机器之过于沉重,各厂机器之辗转迁到西南者固然有若干吨(据说在十万吨以上),那许多都毁在半途或遗弃在半途,宜昌上下江岸之那些生锈了的铁东西,全是费了千辛万苦,由别埠运来的机器。兹后,自武汉失陷而长江上下游的水运联络由公路运输,而且公路的运费太贵,即使轻而小的机器能由路运输,也无人愿用汽车运输机器,于是新旧机器便无法再到四川贵州去,而重庆成都一带的机器工业只好靠由下游运去的十万吨旧机器来支持。在这种情形之下,轻工业怎能发展呢?

  这种种客观条件的不利,自然阻害了西南工业的发展。现在是如此,最近将来还要是如此。但抗战是民族争生存的苦斗,我们当然不能因为困难而就停止努力,反之应该更努力,更奋斗。政府当局于去年曾收购了豫陕鄂各地的一部分棉花,储以备用,并资助已迁到西南的各钢铁厂、机器工厂及纺织工厂能开工生产。此外,更就四川遂宁一带土壤之宜于植棉者选种试植,并向滇桂两省调查气候土壤,推行植棉,以求将来西南各省的纺织工业原料之充足。据统计,由长江下游迁入的西南的工厂大小共有二百余家,分类计之,最多的为机器工业十二厂,迁去机器物材一千四百余吨,迁到地点为重庆与北培;次多数为纺织工业四厂,迁去机器物材六百十五吨,亦迁到重庆与北培。至于各迁去工厂的现在是否开工及开工情形,则本年四月十七日《大美晚报》载该报总编辑高尔德的《重庆通信》中所报告云:“重庆方面的工业区,广达数十方英里,余与朋友往参观时,见数千工人,犹在锄筑石基,建立新工厂。已建成之工厂已多开工,其机器大抵是上海或其他沦陷区迁来者。一铜铁厂中,有熟练工人三百五十名,备有电气溶铁炉二支,每支皆能溶铁一吨,此外有炼铁厂、机器厂数万五千,唯现已开工者仅五千。”重庆一带是计划中的西南最大工业区,豫丰大概是迁到的四家纺织厂中之唯一开工者。

  人力的奋勉与不懈固然可以克服许多客观上的困难,然专靠上海或其他沦陷区运入西南的些少机器,终不足以开发与建设西南的工业(按:战前西南各省几无机器工业之可言,除过广西有小规模的纱厂外,昆明在前年曾成立云南纺织厂一所,资本八十万,有纱绽五千二百枚,布机六十台,这是战前最著的机器轻工业)。因之,西南工业之发达,必有待于新的机器的输入,而新的机器的运入,必须在交通比较便利之后。更肯定些说,公路不足以负担输入机器之责,机器之大量输入,即西南轻工业的高度建设的机会之来到,至少必须在川滇铁路,这条联络西南中心的四川与海口的干路筑通之后。现在西南建筑铁路的工作,正在积极测量,分段合筑,加之铁轨机车等材料,前于我军退出已成铁路线时,曾拆卸搬运了许多到后方,这些材料可以帮助新筑铁路,至少是湘桂铁路之容易筑成。我们希望川滇铁路及与此相接的滇缅铁路能在两年之内筑成,接着能看见西南各省的机器工业尤其是轻工业之蓬勃发达。到这时,工业发达了,农产品的产量自然容易增加,西南的经济文化可以突飞而猛进,在发展过程中,它自然早已成为抗战的坚固基础了。

  虽然如此,自然力的伟大限制,终究不是人力所能容易克服的。我们当然应该为发展西南工业而尽力奋斗,但我们决不要对西南工业的发展可能性闭起眼睛。如上所述,西南是煤铁贫乏的地域,纺织工业不大能发展的省份,但因为是多山区域,所以那里将来最有希望的工业是矿业。如川滇的岩盐,川康的砂金,滇省的锡,黔省的汞,这些藏量极丰的矿物,现在都是用土法开采,将来可以借机器之力而大大开发。但矿业的大大开发,必须在交通工业已经发达之后,因为大规模的采矿业需要大量资本,需要高等技术与重大机器,不像发展轻工业那样的容易。这前途说明了西南经济的可能发展的限度。

  详细言之,西南经济的开发与建设自能增强抗战的力量,但西南的天然缺点太大了,它的历史落后性太重了,所以充其可能发展之量,它仍不足以单独负担收复失地的重任,更不容易在短期内对于抗战有宏大的经济方面的贡献。今后,为了争取民族生存,我们当然要尽力于西南交通的建设,要尽可能加紧建设轻重工业,以充实抗战的经济力量,并尽量开采矿产并发展农产,以补偿抗战的消耗,换言之,天然的与历史的限制越大,我们就越应该努力。但同时我们必须认识西南经济发展的这样限度。

  由此看来,可知于加紧发展西南经济之外,抗战最后胜利的希望必须寄托在全国,尤其是沦陷区的广大民众自发地起来抗战之上。



感谢 先知在1917 录入及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