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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文学的预测

野老〔王独清〕



先回忆一下上次欧战中的作家


  上一次的世界大战,不但使地图变色,也使文学变色:许多在欧洲著名的作家都跟着凡尔登底炮声翻起了筋斗,不惜把自己原来的作品撕毁,而以另外的一种面孔出现。——那时最著名而又最典型的人物,在德国便是霍卜德曼和德美尔(Dehmel)的一流,在法国便是艾儿委(Gustave Hervé)的一流。

  霍卜德曼是谁都知道的伟大的《织工》的作者,而且刚在大战的前一年给德意联邦百年纪念写了一篇祝祭剧,因为没有歌颂爱国主义,还碰了政府底钉子的,然而一到了大战爆发,却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为本国诉“正义”的巨人:他联合了九十三个文学家、艺术家、思想家,发出署名的宣言,把德国“不能不作战”的大道理向全世界吹了一通。德美尔是一向被称为“爱人类的诗人”的,他底象征的诗歌确是没有为爱国主义做过喇叭,然而一到了大战爆发,也竟然摇身一变,写出了他有名的《战颂》(Schlachtenlieder)和《旗颂》(Fahnenlieder),同时也参加了九十三个的署名。艾儿委在法国一向的地位更加特别:他是轰动了很久的社会主义者、国际主义者、反战的老手,不但曾经使法国底各种刊物上流行了“艾尔委主义”(Herveisme)一个新字,而且还为了自己底思想被控告,被逮捕,被收监;可是一到了大战,他却出人意料地成了一个固执的、顽强的、极端凶暴的爱国狂者了。

  此外,集合在爱国主义下面的作家,那时真是多得叫人没有法子统计。出名的人物,我们还可以举出:在德国有摆佐尔德(Petzold),荷尔支(Arno Holz),诺陶生(Richard Nordhausen)等;在法国有巴莱士(Maurice Barrés),蒲西卡利(Psichari),保罗·亚当(Paul Adam),裴基(Charles Péquy)等——但这些人物,有的是一向便态度朦胧,本来就没有使人相信过他们会在大事变中不至于变蠢,有的则是一向便倡导着“国家高于一切”,或是早已由颓废的和色情的方面向极右的圈子里连续地转着,不过现在表现得更加明显而已。

  这潮流在那时是势不可当的。不过有一点却叫人不能不发生疑问,就是:那些作家都为自己底国家喊“正义”,但到底“正义”是在哪一边呢?丹麦底文学伟人勃兰德斯说得最对:“正义竟跟着每个国家而完全对立起来,真是奇怪之至!”就由于这种“奇怪”,才使得许多作家走到另一种方向。于是,抵抗这潮流的另一种集团产生了。那便是在当时被人骂作“敌探”的反战的一群。

  这一群,仍是以德国和法国为发源地。

  刚在大战爆发前三星期脱稿了他讽刺德国军国主义的大著《臣下》(Untrtan)的亨利·曼(Heinrich Mann),是本能地站在反战的一面的。赫塞(Hermamn Hesse)也是一样,他发表了要求欧洲作家援救和平的名文(O Freunde, nicht diese Töne! )以后,便实践自己底主张,离开了德国,到瑞士去作了反战的使者之一人。还有罗曼·罗兰,是著名的这方面的领袖,他底非战论在当时是具着火枪一样势力,全世界上都被他投射到了。

  这一群,越是到后来,便越是得到了多数的拥护。大家底疯狂过去了,所得到的并不是原来所想像的“荣誉”而是现实的痛苦,于是才明白在帝国主义者统制下的战争是怎么一回事。像亨利·曼,像赫塞,像罗曼·罗兰,有的是代表着资产阶级底中间层,有的是进步的资产阶级底左翼,但到后来这一阵线的扩大,许多小资产阶级底份子便都涌了过来。那些份子起初多半是由于冒险性的驱使,都到战场上为自己底“祖国”去拚过命的,然而终于觉醒了,实际的体验便把他们送到更左的一边。那些份子:有写《十一月九日》(Der lte November)的克拉曼(Bernard Kellermann),有写《牺牲行》(Optergang)的温鲁(F. von Unruh),有写《炮火》的巴比塞,有写《夜》(La nuit)的马丁奈(Martinet)。——特别是巴比塞和马丁奈,不但在作品上说明了他们底志愿,也在行动上说明了他们底志愿。

  上一次欧战中作家的分化大概是这样。这在文学上形成为主战和反战的两派,也就是拥护帝国主义和反抗帝国主义的两派。而这后一派在必然地趋势上大部分都投到——不管是认真的或不认真的——当时前进国际底旗帜下面了。

  那么,这一次欧战中的作家将是怎样的情形呢?

这次欧战中的作家是特别复杂的


  要预测这一次欧战中作家底动态,首先得看一看这一次战争开始时每个交战国给人民的影响怎样。说明白一点,便是:在战争的初期,哪一国对于人民的向心力强,哪一国对于人民的离心力强。

  这一次战争彻头彻尾地是上一次战争的重演,在表面上一般人底倾向也将和上一次不会两样:对德国是厌恶的,对英国和法国是同情的。希特勒登台以后尽管在本国底人民面前做了“复兴民族”的大事业,但他用枪尖的统制,却无疑地给人民底心上种下了仇恨的种子,这种子将会跟着战争生出了芽来。而且照目前的形势看来,德国比较是孤立的,“速战速决”既成了空话,而军事上又未必有希特勒所保证的那种顺利;这将更促成社会上中间层以及下层底厌战心理。在英国和法国情势却恰恰相反。所谓民主制度对于人民一向便起着欺骗的作用,且不要说;最要紧的还是几年来苏联所倡导的“民主阵线”,实在在客观上给了这两个帝国主义的国家不少的帮助,——使人民忘记了它们底反动性,使它们底统制阶级分外地获得了人民盲目的信仰。尽管张伯伦手订了慕尼黑协定,但他在战争中所喊出的“反侵略”的口号却还能暂时地响亮一下的。这就是说:英国和法国方面,在这战争的初期倒会得到一般的拥护,国内的爱国主义倒会比较德国更要认真地抬起了头来。

  要是这种看法不错,那么,在这战争中的作家一定也是跟着这种倾向往前走的。

  传统力量的不能否认,使我们可以断定这次战争中的作家,依然和上次一样,最活跃的——不管是主战和反战——还是德国和法国,而且尤其是法国。英国文学的衰老,使它底作家在大事变中很难表现出巨大的力量。萧伯纳算是英国作家中比较特别的一个,但他就是反战罢,充其量也还是会和上一次战争时一样,写一篇带着朦胧罩子的讽刺剧,再充其量被政府禁止,就完了。还有一个比较特别的威尔斯,他平常在指摘着帝国主义战争的恐怖,但他却又不止一次给国际联盟做着广告,以为那是为人类谋福利的机关,那么,这一次国际联盟底主人英国和法国正是为了履行这个机关底使命而战争的,威尔斯底态度怎样,倒实在是一个有趣的问题了。另外的一个文学有历史的国度,意大利,虽然目前没有参加战争,但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参加的,可是无论它参加到哪一面,它底文学怕连上一次战争时的生气也不会有的。邓南遮、皮蓝得娄,可以号召的人物,都已经死掉了;未来派的一群,也早都失掉了他们底权威,而且除了准未来派的苏斐其(Ardengo Soffⅰci)等人以外,他们根本便没有作品,充其量不过多发几篇煽动战争的宣言而已。在反战方面,布拉哥(R.Bracco)是可能的,女作家黛利达(G.Deledda)也是可能的,但一个早已退隐得没有了影子,一个却本来就是维尔加(Verga)的承继者,在战争中怕也只有更加退隐之一法。只有住在国外的新进作家,《丰塔马拉》底作者西龙,倒是一个绝对有保证的反战的人物,但直到现在为止,我们所知道的也只有西龙一个人。——这些,都说明了这次战争中的作家,最活跃的还是德国和法国,而且尤其是法国。

  要指定每个作家去预测他们底动态,这自然是冒险的办法,因为一个人会在大事变中突然地转变的,那只要看看上一次战争中的霍卜德曼、德美尔、艾尔委,便可以了然,但虽是那样,我们却还得这样做。一个人尽管能够转变,毕竟总有他所以然的根源在。我们从上一次的大事变里面已经学会了观察人的方法了。

  我们已经断定了德国将要更容易地受反战思想的侵袭,这自然并不是说德国底主战文学就根本看不见。主战文学想来还是有的,但那发展,将简单地是纳粹党底口号和标语。上一次战争中的主战作家,有的已经不在世间了,有的却事实上已经进了养老院,而希特勒对于大批作家的驱逐,对于大批文学作品的焚烧,使得德国已经失掉了文坛。纳粹党就是要造出自己底文学罢,新起的作家已经没有了承继的遗产,已经没有了他们底引路者。过去的事实很明白地告诉了我们:纳粹党是没有真正的文学的。上一次主战的作家,还健在而且没有听说受纳粹党迫害的人像摆佐尔德、荷尔支、诺陶生等,或者又会写出些鼓吹战争的作品的罢,但实际上却怕难像上一次的起劲。就譬如荷尔支,即使依然安居在德国,要说他彻底愿意作纳粹党底鼓吹手,却还是使人怀疑的。

  因之,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断定:这一次战争中的德国,决不会像上一次那样,仅在战争的第一年便有一百五十万的吟咏好战欲的诗歌作品。德国国内只有火药气而没有作家了,我们要找他们,还只有到国外去找。

  那些成了亡命者的德国作家之群,其实并不一定都是反战的人物,他们有的是为了简单的反希特勒而被驱逐的,有的是为了他们写实的手法——描写了性的问题——而被驱逐的,有的却是为了是犹太人而被驱逐的,这些作家在战争中的态度根本上怕就难得一致。譬如多马士·曼(Thomas Mamn),虽然也是亡命者,可是他在上一次战争中却是一个主战的人物:他曾经公开地宣言文化就是“入魔的升华”(die Sublimierung des Dämoneschen),是和军事分不开的。像这样的人物,要说不再作一次战争的拥护者,谁也不敢来保证。依过去的经验看来,大概反战的中坚作家的名号,还不能不放在多马士·曼底哥哥亨利·曼,以及上次曾经有真实表现的克拉曼、温鲁等人底身上。亨利·曼底精力还没有衰老,据他才在两个月前给巴黎《不朽众书》(Pages immortelles)撰述的尼采的评论看来,他底态度总不会变到哪里去。克拉曼、温鲁,都是受了上次战争实际洗礼的人,《十一月九日》与《牺牲行》已经成了反战的丰碑,他们必然地会保持着他们不反顾的义务的。

  在一些比较青年的亡命作家中,可以使我们相信对于反战运动能有贡献的,有阿尔诺德·茨威格(Arnold Zweig),布莱赫特(B.Brecht),夫赫特罔格尔(Feuchtwanger)等人。这中间,最有希望的是阿尔诺德·茨威格:他是温鲁正当的继承者,曾经把上一次凡尔登堡垒战的经验很淋漓地写给了我们。他底书都在柏林广场上烧掉了,但大部分却都在巴黎出版了法文本。他坚苦,努力,而且和法国最前进的作家已经携起手来了。

  说到法国,自从上一次大战以后直到现在为止,一般的作家可以说都在社会上维持着一种极优越的地位的。那儿有极荣誉的学士会(Académie),是政府拉拢作家的最好的机关。作家受了政府底豢养了,要想再对政府表示反抗的态度,那怕多少总有些困难。在这里,我们应该把那些学士会里的老“学士”像保尔朵(H.Bordeaux),法莱尔(C.Farrére)之流丢开不提,只说那般现代文艺大师的一群,莫洛亚(A.Maurois),雷尼耶(E.de Regnier),莫朗(P.Morand),连和纪德有过最深关系的洼勒利(P.Va.lery)都在内,虽然平时在各种各样的“文派”名目下面也讲自由,讲解放,更一致地在讲和平,但他们底出路却只有跟在统制阶级底后面跑。这一群,他们要一扯开平时的面具时,会成为强烈的战争喇叭手的。上一次战争中最活动的巴莱士已经作古了,但他底“爱国者联盟”(Ligue des Patriotes)并不是不能复兴,领导者或者是保尔朵、法莱尔之流罢,但这一群,有十二分的可能会都是积极的参加者。

  比较难断定的倒是维特拉克(Ch.Vildrac)和他周围底一类人。以朱勒·罗曼(Jules Bomains)为中心的“一致主义”派,现在已经成了历史上的旧话,杜亚美尔(Duhamel)似乎也早已和这个集团分手了,但维特拉克却还维持他底倾向,他甚至是这方面底一位叫得最响的作家。在上一次战争中,这个集团的人物是没有特别替战争吹过喇叭的,他们并且在战后还和法国底共产主义者发生过一个短时期的交谊。但作为中派小市民的这个集团,它始终是摇摆不定。从朱勒·罗曼到维特拉克所吟咏的“民众”,其实只是威尔哈仑(Verhaeren)式的市民底群集,他们也将和威尔哈仑一样,终于湮没在市民底群集中。由于这次战争以前“民主阵线”的叫嚣给了“民主”国家高扬的机会,由于战争中“反侵略”的宣传使“民主”国家能暂时获得人民盲目的拥护,这个集团会在这种声势中滚了下去的。维特拉克和他周围的一些诗人会在某种的形态下替他们认为是真的“一致”了的“民众”说话。

  剩下的还有一群现在依然到处跳着的所谓超现实派的作家。但这一群却是极容易断定的:他们一向表示得极左,可是实在的行动上却分明是极右。他们谈革命,但没有目标,也没有计划,但又看不起别个的谈革命,——他们曾经嘲笑了纪德的转向。用佛罗易德发展着色情狂的佩雷(B.Péret)领导下的人物,在战争开始时一定是要歇斯底里一阵,而歇斯底里的结果却一定是大叫着拥护战争的。

  照以上的说法,这次战争中作家底动态似乎也不能算怎样,复杂的。然而不然,实在有最复杂的现象在。最复杂的现象便在苏联一向领导的“左翼”里面。

  所谓“左翼”,这几年来所做的主要运动便是反法西斯蒂运动。自从德国全体作家被希特勒驱逐以后,这运动便以法国作了中心,大批的作家都来参加了。但这次战争的爆发,却完全由于苏联和德国的妥协。这一来,“左翼”应该怎样办,实在是一个叫人够想的问题。但这还不要紧,大家可以骗骗人也骗骗自己,把过去的言论都藏起来,说是对战争取着杯葛的态度;可是一到了苏联也出兵和德国取了同样的步调时,“左翼”怕就更加为难。现在大家要是还出来说话,那首先便得把从前在巴黎轰动世界的A.E.A.R.(革命文艺家协会)所发的宣言文件都丢到垃圾箱里面去,同时自己就得做希特勒,把自己底作品统统烧掉才行。

  结果大概总不免有一场分化。像多马士·曼一类人,其实本只是“左”的空言家,现在反希特勒的运动既已失掉了凭籍,他会等到这一天:倘是这次战争延长,纳粹党的统制有些不稳的时候,希特勒会改变政策,容许各派合作,以对付政治上的难关。——这决不是不可能的。倘是有这一天,多马士·曼依然可以回国,他底几个荣誉博士的头衔恢复了以后,必然地会又拿出上一次战争中的态度,主张为“文化”而战争了。罗曼·罗兰是以反战“起家”的人,在情理上应该依然没有变化的,但他以一个反对“暴行”的人而竟也赞美了苏联党案,那么这次的态度也就极成问题[1],除了他安心去养老,一句话也不说。其余像倍赫尔(J.R.Becher),玛尔洛,尼赞(P.Nizan)等一大批的作家,除了一部分会走到另一新的方向以外,大概有一部分愚蠢地会间接成了希特勒底同盟者,一部分便只有倒在英法帝国主义者底脚下,以便用过去“民主阵线”的死口号掩护自己,但到头也还是成了战争的拥护者完事。

文学到底向哪里去


  这样子,混乱自然是混乱极了,但这混乱却无论如何是暂时的。要是人类退回到野蛮时代是不可能,那么,代表人类文化最高峰的文学,必然地是向前跃进。它底最高成就,一定不是帝国主义者底喇叭,一定不是侵略者底号炮,也一定不是叛变者底播音,它必然地是代大众控诉、呼吁的真实说明和呐喊。为帝国主义帮凶的文学就使压倒了一切,但将来却不会留下一个字。上一次战争中德国一百五十万的吟咏好战欲的诗歌,现在还有谁再看见过呢?代表全人类说话的文学是会胜利的,支持被压迫阶级底斗争的文学是会胜利的,暴露帝国主义者底残酷和指出叛变者底无耻的文学是会胜利的……在比上一次更可怕的这次战争中,文学将更煅炼出愈尖锐,愈崭新的姿态,它将更严肃地担负起要求实现人类自由与解放的任务。

  尽管暂时的作家似乎大多数是不可靠的,但依然总还有不少有保证的作家在。在法国,我们不能忘记纪德,杜亚美尔,杜·加尔(Roger Martin du Gard)一群人,——但这还只是一些老作家,前更进的却还有艾尔巴尔(Piérre Herbart),季由(Louis Guillowx),马丁奈,以及女作家玛德兰·巴兹(Magdeleine Paz)等:他们都必然地是这次大事变中为真理奋起的斗士。

  若容许我们作些不幸的预测,这次战争中被牺牲的作家一定是不会少的。有些作家为了盲目,或为了强迫,到战场上去作牺牲,自然是不待说;还有些作家为拥护真理而受迫害,像上一次战争中朱莱士(Jaurés)所得的结果,也一定难免。这是没有法子的,但却决不能阻止反战争文学的出现。作家的被迫害,势必更引起反统制阶级势力的扩大,上一次朱莱士事件给作家的反应便是明证。战争尽管把作家赶到战场上去,但总会有裴基那样终于叫出了“有新的时代开始”而幸而不至于有他那样结局的人:那将会是更进步的克拉曼,更进步的温鲁,更进步的巴比塞,他们底觉醒和他们底体验,将产生出强有力的打击这疯狂时代的文学作品。

  要是这次战争比上次更是疯狂的,更是使民众不可忍受的,那么,这次作家底觉醒将更是彻底的,体验将更是深刻的,切实的。同时,这样的作家,人数也将更是多数的,他们底文学作品也将更是强有力的。

  上次战争的结果,使前进作家都投到当时前进国际底旗帜下面了,这次,我们相信也决不会两样。——只有领导人类走向新时代的前进国际,才可以帮助飞跃的文学长成,发展,高扬。

预测以外的测预


  最后还有一个可以说是多余的预测,但也不能说是毫没有意义的预测。那便是:若是战争更扩大了下去时,欧洲怕有一个文学上的大批的移民。

  由于这次战争和上次的不同,文学作家,尤其是前进的文学作家将比较上次更要受着战争势力底威胁。这次瑞士也将不是安全的逋逃薮,大家必然要另找一个可以托足的地带的。——那地带,将是大西洋彼岸的美国。

  美国将来必然也会加入战争,但无论如何却不是现在。它在某种情势下,会容纳这般逋逃客的。要是不到绝对的战时状态,美国大概会成为欧洲许多有思想的人物底避难所。

但是有甚么意义呢?


  这意义,就一般的说来,正如历史上许多大事变中的移民一样,将是文化的移植或传播。但特殊的意义却是:这世界上第一个强大的国家会从此收下许多礼物——新思想底种子,将帮助加速它欢迎新时代来临的社会底震动。



  
[1] 编者按:本文作者这一预测,已由九月十七日哈瓦斯社巴黎电证实:
  “法国极有名的著作家罗曼·罗兰,今日宣述在他给达拉第的一封信中,表明了他诚心赞成并诚心拥护达拉第总理对于‘希特勒主义暴政’之行动。按罗曼·罗兰在第一次欧战时是‘和平主义’运动的领袖,近多年来是共产主义的信徒,这种情形使该信更有意义。”(九月十九日字林西报)



感谢 先知在1917 录入及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