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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太阳的一隅

一个师范学生的申诉

来源:《青年与妇女》1946年第3期



  录入者按:国共内战时期的学校,在对付学生对自己利益的争取的行动中,软硬手段层出不穷,派军队、警察也是老手段。
  李星按:本文讲了解放战争初期,温州某国立师范学校的风潮。南京政府30年代曾推行师范生入学免费制,目的是健全国民教育系统,为市场更多培训优质的劳力。不过,这一类免费的国立高校学生,往往学习优秀但家里没钱,相对容易有苦闷和不满,于是蒋党又用“职业学生”、“特务学生”去监控校内生活。当然这也不是民国的特殊现象,只要资产阶级国家配合市场发展,而让社会既产生了活力,又失去了平衡,总会有大量矛盾出现。)


  我们的学校是一所省立的师范学校,在抗战发生后的七年中我们都生活在暗无天日中;在神圣的教育机关中竟有特务组织存在着,我们同学只要说出一句不满学校的话,或学校认为与正统的思想违背的话,五分钟后校长便晓得了。监视得非常严密,凡是被认为思想“不正确”的都被迫退学,最后造成清一色的思想。
  抗战终算成功了,政府也颁布了人民的一切自由和民主权利。学校换了一位新的校长,同时也给我们带来了新的希望。特务组织大概是没有了,可是我们还继续被人教训着:只有正统的思想才是最正确的最神圣的,其他一切都是异端,是危险的。为了保证我们不受危险的思想侵袭起见,又苦心孤诣的暗中检查我们和某些先生的信了。有一天校长和教务主任召集全校各级的队长到校长室里来,把各教师的名字一个个向他们提出,询问其思想如何,有些人不懂学校用意何在,弄得莫名其妙不知到底该怎样答复才对呢?答出的只是很空洞的“很好”,“没有什么”或“好像有点激烈”如是而已。
  我们的食米和菜费一向是政府供给的,但偏在最近米价狂涨的当儿,我们的膳食费改发三千代金,这与实际需要的数目相差太远了。我们都正当发育成长的时期,小菜方面既谈不到滋养,只有从饭方面来补充,这样每人每月总得要四十五斤左右才够。照目前每千元六七斤计算,则光是米就要七千元,再加上两千元菜费,便总共九千元;而发下来只有三千元,这就是说,一个月里有二十天叫我们不要吃饭。学校要我们回家带米来补足,否则作自动休学论,这种妙想天开的办法对我们真是当头一棒!我们师范生大多数是家境贫寒的,哪里有能力?可是我们要读书呀!为何把穷人拒之校门之外?我们要开全体大会讨论这个问题,学校即派先生来监视,理由是“没有先生出席的学生大会是不成立的”。校长说:“你们尽管开会讨论,但最后决定权还在校务会议上”。教务主任也说:“你们代表大会的决议没有用,在校务会议上是通不过的”。当时我们开会的结果就是决定不带米,请学校替我们向教厅请命。不幸学校当局丝毫不体恤我们的痛苦,果然在校务会议上不能通过,仍然维持原识。这样激起了大家的愤怒,在绝望之余,同学们晚上把报告撕下来了,更捣坏了一排教职员宿舍的玻璃窗。校长和心虚的教员都逃了。第二天便调了五六十个兵来。于是每一个平常是绝对服从的同学也反感起来。幸而有一位较明大义的先生立刻出来劝,不让他们开进校门来。这些兵便转而开到校长住的地方去了。当天晚上,一个茅棚饭厅着了火,虽经我们全体同学合力扑灭,但终于烧光了,只是没有蔓延到别的地方而已。校方便肯定的说,这火是反对带米最激烈的同学放的。放火的行动当然是不对的,这是盲动,这种行动足以危及学校的公产和师生的生命的。我们既没有人赞成也没有人真的肯去干那样愚蠢的勾当。学校当局说这次的火是反对带来最激烈的同学放的,既然毫无证据,而在逻辑上也不是唯一可靠的说法。学校当局对付学生的手段既已超过了教育的范围,又怎能保证他们不会为了镇压和分解力量起见而设计加以罪名呢?这件事使我们想起了希特勒杰作之一:国会纵火案,不寒而栗。
  第二天学校开始捕人了,教务主任带着警察走到第一个女同学的家里,指着这女同学说:“她是共产党,你们把她捉去吧。”她便这样被捉去,关在拘留所里,一共关了七天才不明不白的放了。这是“合法”的吗?我们想提起公诉,可是我们在怀疑:“法律是否会帮助被压迫的人和弱者?”最后学校命令这同学和另外两位女同学,五位男同学一同退学,什么理由?放火吗?毫无证据。现在学校当局也不敢提起了。唯一理由是说他们思想成问题,“有共产党嫌疑”。但这又很难令人相信,过去七年严格的统制,什么过激党都清除掉了,哪里来的共产党?据我们所知,这罪名最大的女同学幼稚得很,只是有些青年人所特有的正义感和激昂而不愿做一个驯服的羔羊而已。其中有两位大家都认为是最无辜的:一位平时可以说是“安分守己”的,只为了她与前一位女同学较接近些罢了;另一位男同学大家都晓得他没有什么所谓思想问题的,只是在这次大会中发言比别人多些,这才真叫“莫须有了!
  就退一步说,算他们都是共产党吧,但现在已是民主时代,政府已正式承认人民有思想有自由,并承认各党派的合法地位,这又怎成为一个罪名?退学却已成为事实。他们为了大众的利益被牺牲了!但有谁替他们主持正义呢?同学们都感到学校加下来的帽子太可怕了,除少数人外,都只好“各人自扫门前声”。先生中本有些同情我们的,但都以为学校既用这种手段对付学生,恐怕惹祸上身,也就没有勇气说话了。本地各报纸根本对这次事情都不登载,还望他们来替我们争公道吗?听说校长和教务主任曾亲身跑到报馆里去关照,如无学校盖印的任何有关本校的文章或消息,概不能登载。这一切的一切太令人气愤和失望了。我们七八年来受尽多少灾难,满以为抗战的胜利会给我们带来一点光明,谁晓得这一角落还是黑暗重重!?

  编者按:我们收到这篇文章之后,恰好于五月六日的新闻报上看到如下的一则新闻:

温师一度发生风潮

  浙江省立温州师范学校,于四月中旬发生轩然大波,启因于学生无力补缴膳费,校方爱莫能助,以致学校绝粮,势已断炊,校方未免使弦歌中辄,劝谕学生返家,携米至校,讵有王姓女学生等利用时机,鼓动风潮,竟将膳堂一座,纵火焚毁,办公室校长室及教师寝室,全遭捣毁,损失惨重,校方乃暂行停课,将该女生扣押法办,风潮至二十日始告平息,兹教育厅据该校电呈,业已复课。(玉)

  这显然与上面这篇文章所导报的事件有关。但非常奇怪,文章叙述的经过与新闻报上的消息竟完全相反,根据常识判断,我们很有理由相信这则新闻是学校当局发出来的官方消息。真理究在那一方面,我们相信明眼的读者自己会判断无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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