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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利”在珠江(广州通讯)

刘朝真

来源:《求真杂志》1946年第2期



  本文是1946年的一篇通讯,作者刘朝真,生平不详。抗战胜利后,从重庆跑到上海南京抢劫的国民党接收大员,为了方便赖掉教育当局的义务,曾称沦陷区的在校生是“伪学生”。但我还不知道,国民党居然能称呼沦陷区的民众是“伪人”。蒋公的下限似乎是惊喜(?)的同义词。
  在1925-1927年间的群众性工农斗争期间,虽然困苦不堪,但稍有教育的青年对社会斗争一类的文字,都充满渴求,他们真的省下一顿饭也要去买共产党出版的杂志、小册子来看。本文也描述了抗战胜利后,广州的青年对带有反抗性的文字,同样十分欢迎。
  王凡西曾回忆说,那是一个沿海地区大众思想发酵的时期……

(李星)



  春天已经话别了羊城,荔子飘红又在陶醉着无数的岭南人了。夏天,是南国住民的风情和生活最绮丽的日子,尤其在乡村,绿波万顷,红红的荔子点缀其间,多少人愿为这情景徘徊向往?而且,今年的夏天,是胜利后第一个荔子飘红的季节。在情在理,人们当时以狂欢来度过它的。然而,一切都是不如意,人们正喘不过气来,尤其是农民,因了今年的天气特别亢旱,从春阳照到了大地以后,就没见过一滴雨点。农民们对着田地流泪,他们付出了更大的劳动,希望这块田地有所收获;但有资格这样希望的,只是三角洲一带的农民。因为他们的田地,对于水的灌溉,较为便利;其他高地的山田,唯有望云兴叹。四月末才开始降下的雨水,虽然挽救了一部分田地,但总不能消除旱灾的阴影!米价也并不因久旱逢甘霖而下跌,反而继续上升,广州曾突破了十万元,而产米区的中山也突破了八万元,现在才降回五万元。

  战争基于农村的破坏,较之城市更为厉害。人们以为战争之后,因为米的珍贵,农民的生活当然是优裕了。是的,战争造成了不少农村暴发户,但更造成了无数的贫农生产者。只有大地主和高利贷,生活才能富裕,其他自耕农和佃农,却是在重重的压迫下喘息着。他们为了支付田租,捐税,和开耕的一切费用,出尽他们所收获的也不能支付这些重大的负担,因而,高利贷者的铁链,更紧紧的缚着农民的身心。在农村,高利贷者是最刻薄的,农民向他借一百斤榖,收货时便要还给他二百斤,还要拿田契或屋契来作抵押。农具和肥料既在涨价,地主也要提高租值,而政府还不断地以军榖啦!捐税啦!来吮农民的血。农民便是在这样重重的盘剥底下喘息着。而政府的农贷,也不知贷到哪里去了!要农民交军榖和捐税的布告,宛如十二金牌密密颁,随处可见;而农贷布告呢?不但片纸没出现在街上,连只字也不见在报端。

  与农民的命运一样的,便是城市中的劳动群众。他们是最恳切的期望胜利归来,也是最热烈地迎接胜利归来的。他们寄与胜利后的国家以无穷的希望。然而,他们也是最先破灭了希望的人群,而且是破灭得最悲惨的人群。日帝崩溃的消息由以太传播了以后,工人们便相信着一个活泼的日子快到来了,虽然工厂关闭了,他们已失业,但他们相信这是一个很短的时间。但是从去年八月十五日以后,他们等待了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半年过去了,希望终于成了泡影。报纸印着的、人们传述着的、对于他们有利的传说或诺言,统统成了不兑现的支票。于是他们彷徨着,失业和物价高涨紧紧地威胁着他们!人们说,沦陷区的人民是“伪人”,因此,他们失业更被加多了一重口实。而不是“伪人”的;劳动者,也从四面八方涌到广州来。据去年十一月的计算,从韶关方面到广州来的机器工人,便有七千名,而失业的占了四分之三以上。只有印刷工人在胜利后的四个月内,曾走上了印刷业的黄金时代,他们是求过于供;那是,一般职业的工资都比不上他们。但是好景不常,在限制了全市半数的报纸出版后,他们便又大部失业了。这一大批失业工人,由今年二月起,因了香港工业的逐步恢复,才又大批的涌到香港去。

  香港的劳工,现在每日的工资约为四元至六元,每日的工作时间是八小时,而对于劳工保护,也算有明文的规定,这已比广州工人好得多。广州工人的工资,大约除了个人每月的膳费外,所余的仅是贰万元左右,而对于职业和身体更是丝毫没有保障,至于工作时间,普通是九小时,有些印刷工厂竟是十小时至十一小时,而且,对于工作时间的延长,是无限制的。这方法对于老板是省下不少钱,而工人也多些收入。但这却基于工人阶级一个很大的破坏。因为这样一来,一方面剥夺了失业工人的工作机会,另方面损害了在业工人的健康,和受教育的权利,再其次,使失业这个阴影更严重的威胁着工人,使他们之间互相倾轧。

  这胜利的阳光照耀在五羊城里的,便是民族文化的活跃。去年八月十五日,第七战区属下的挺进队,共产党的东江纵队,和所谓军委会直辖的先遣队所发出的传单便飞满街头,而代替了日本的东亚文化,跟着报纸便如雨后春笋似的,先后出版了廿余家,这些多是接收了某些附敌报社而出版的。文坛的活跃和刊物的繁多是空前的。人们正在提议将广州市建设成为一个文化城,而出版自由已在日帝被屈服后的中国,遭受到第一次的试验了,那就是十余家报纸的奉令停刊,理由是他们未取得“合法登记”。冷水冰冻了很多人底心。

  但是,流浪的文化人已从四面八方回到他们的摇篮地;而香港也已经确定了主人和开始了它的生活。香港是特殊的,因了这个特殊,文化人便汇流到了太平山下。“文化城”也给搬出了洋。

  广州的刊物是同花扑克,而香港的则是杂花牌;广州的出版物比之香港大约少了一半,而且他们的销路也相当可怜。杂志在书店里往往摆到了残旧了,再换上一期新的,但是那些前进的刊物,青年们都争相购阅,霎时便告售罄;因此,政府当局便大发雷霆,密令各地书局禁止售卖“共产党刊物”。这是一个书店伙计告诉笔者的。至于被称为共产党文化机关的,如广州的华商报分社,立报分社,兄弟图书公司等也遭受捣毁。唉!可怜的民主自由!

  胜利后复员和建设,是说教者的中心题目。但是,香港和广州相差得太远了;但从水电两者来说,香港是昼夜供电,食水因为气候亢旱才每日开放十三小时;而广州呢,电灯好像多云的夜空上的星儿,自来水则难于有水来。记得广州出版的原子能半周刊,曾以墨黑一团来表示广州之夜,事实上广州的一切都是墨黑一团。人们早就说过,广州市是电话不灵,电灯不明,自来水不净,马路不平,这现象直维持到今天。而且是越弄越糟。广州人也在无可奈何中生活着,因为他们知道,广州的工业有如一只垂死的牛,拉着载重的货车,在凹凸不平的马路上走着啊!至于那些建设用的天文数字的款项,人们更是不敢多问而且也不能够知道的。南国的原野生长着奇花异草,笔者一个人也难于一一详细记述,但需要写的太多了,新奇的事也太多了,相信将有很多人加以逐一详细的报导的。

一九四六年五月十六日寄自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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