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诺曼·斯特莱克《罢工纠察队员日记》(1984-1985)

一九八四年五月


35.一九八四年五月一日 星期二
36.一九八四年五月二日 星期三
37.一九八四年五月三日 星期四
38.一九八四年五月四日 星期五
39.一九八四年五月七日 星期一
40.一九八四年五月八日 星期二
41.一九八四年五月九日 星期三
42.一九八四年五月十日 星期四
43.一九八四年五月十一日 星期五
44.一九八四年五月十二日 星期六
45.一九八四年五月十四日 星期一
46.一九八四年五月十八日 星期五
47.一九八四年五月二十一日 星期一
48.一九八四年五月二十三日 星期三
49.一九八四年五月二十五日 星期五
50.一九八四年五月二十八日 星期一
51.一九八四年五月三十日 星期三


35.一九八四年五月一日 星期二


  今天早上,在陶洛,我们最年轻的小伙子之一米奇·霍伊(Mickey Hoy),举着一块写着“阻止警察国家”的牌子,跟一个警察面对面地对峙了三个钟头,就跟石头一样坚强。然后卡车来了,那头猪就得到了借口,他趁机冲米奇脸上揍了一拳!许多纠察队员都看见了这个懦夫的可耻行径,他们冲上前去,要为米奇报仇。然而——真是该死——又是我们自己人的消极使我们没能占上风。这些呆子就站在那里看着,就连几个兄弟被警察从前线抓走时还是无动于衷!就在他们袖手旁观的时候,我们想把人救出来,可我们人太少了,没救成。我们要想在这里做成什么事,就非得克服这种消极不可。

  今早最能引起积极回应的事还是馅饼的到来。我真希望能噎死几个蠢货,这样我们也能袖手旁观!

36.一九八四年五月二日 星期三


  今早我提出,采用甘地的消极抵抗策略,具体来说,就是坐在马路中间,大声催促所有人仿效我们。不出所料,只有二十来个人跟我一起干,大多数人还是傻愣愣地站着,还嘲笑我们,当我们是大笑话。那些蠢猪把我们从公路上拖走,丢进路边的泥潭时,他们还在袖手旁观!有个维斯托小伙子,叫曼尼·贝纳姆(Manny Benham),他勇敢地反驳一个警督,马上就被拖进了警车!这就是一九八四式的英国司法!这个小伙子至少还有点种,敢想敢做。这些事真让我心烦。

37.一九八四年五月三日 星期四


  今早腾托·杰克森被抓走了,算他倒霉,有辆货车的挡风玻璃被砸坏了,他正好离那辆车最近,就被警察抓去当替罪羊了。他被指控使用了“侮辱性的语言”,因为蠢猪们粗暴地抓走他时他大声咒骂。

  腾托被抓后,我们试了一种新战术,大家挽起手来,全都站在工贼货车前面,以蜗牛般的速度行走,这样蠢猪们想抓我们就没那么容易了。效果很不错,但是,虽然我们拼命地喊人过来,还是没有多少人愿意跟我们一起干。那群蠢猪朝我们冲锋,想冲散我们的队形,虽然我们英勇地反抗,还是打不过他们。我身边是阿瑟·奥克斯利(Arthur Oxley),他在维恩·藤皮斯特矿场(Vane Tempest Colliery)工作。我是在广泛左派的集会上认识阿瑟的,当你参加战斗时,身边有阿瑟在,就会感到无比安心,因为他足足有一米八高,体壮如牛。今早他救了我一命,一个蠢猪把我拖向路边时,是他把我拉了回来。那头蠢猪年纪轻轻的,当他发现他得一个人对付我跟阿瑟时,他脸上的表情可好玩了。阿瑟说,“小子,就凭你也想抓走我们俩?”算他识相,没敢抓我们,一溜烟跑了。战斗结束了,但战争还没结束,我相信我们俩以后还会在战斗中相互照顾的。

  今早有十个人被蠢猪们抓走了,谢天谢地,大家的情绪似乎在高涨。我们的人被抓走了,这让维斯托矿工十分恼火。今早的馅饼来得晚了一点,因为腾托被抓了,这恰好结束了维斯托矿工的消极。对此只能苦笑。

  我把今早发生的事讲给了凯丝听,她非常担心,怕我也被抓走。我劝她别担心,因为就算我被抓了,顶多也只是罚钱。她还是不相信我们做的都是合法的事,再讲下去也只会加剧我俩的矛盾。媒体似乎对矿工工会发动了不停歇的宣传攻势,阿瑟·斯卡吉尔首当其冲,我觉得凯丝恐怕是受到了媒体攻势的影响。我觉得她是可以争取到我们这边来的,不过眼下她还在犹豫,得让她相信我们能赢才行。我们要想赢,就得让工会运动的其余部分相信我们的斗争是正义的。要是他们能抵制煤炭,拒绝使用进口石油就好了。要是工贼都能醒悟过来,懂得自己的饭碗马上就要被打破了就好了。要是NACODS也能参加罢工就好了,那样我们就赢定了。已经两个月了,罢工还没有结束的迹象,这也证明了托尼·克利夫是正确的——至少到目前为止是正确的。今年这次罢工不会是七二年和七四年的罢工的重演,太可惜了。不管怎么说,纠察队的情绪似乎在高涨,一些新人加入了维斯托的纠察队,但我们还需要更多、更多的新人!

38.一九八四年五月四日 星期五


  今早在陶洛那边参加纠察,一直很平静,到了早上十点,门口来了三辆货车,我们采用了跟昨天一样的战术:冲上公路,手拉手组成人链,拦在第一辆货车前面。今早也有两百多人参加纠察,可还是跟以前一样,只有七十来个人愿意斗争,其他人都在傻愣愣地旁观。今早我们有十七个人被抓走了,都得怪这些混账,而不是那些蠢猪!我们那些该死的工会干部本来应该亲自带头,把那些不肯认真斗争的人的名字统统记下来,停发他们的两英镑纠察津贴。这帮混账来参加纠察就是为了那两英镑。真操蛋!

  我们冲上公路时,打了那帮蠢猪一个措手不及。我冲到第一辆货车前面,大骂那个工贼司机是保守党的帮凶。蠢猪们很快就反应过来,向我们杀过来,有个蠢猪从背后狠狠地勒住了我的脖子。跟昨天不同的是,这次没有大块头阿瑟来救我了,尽管我奋力反抗,还是被两头蠢猪拖到一旁,那里有两辆警车在等着我们。我被粗暴地压在一辆警车侧边,一头蠢猪踢了我的脚踝,命令我张开双腿,检查我身上有没有武器,就跟警匪片里演的一样。在搜身时,这个混蛋还用膝盖压在我背上。我都没怎么反抗,他根本用不着这样做,可他还是狠狠地把我丢进警车后面。这时我听见阿瑟在喊:“你们这些畜生,干嘛这么粗暴”。他认出是我,就说,“唉,看来这周咱们不能一块出去玩了,年轻人。”我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被重重地丢上警车,狠狠地摔在金属地板上,弄伤了肩膀。我拼命站起来,坐在囚室两侧的椅子上。过了几分钟,伊恩·维尔本也被押上了警车,他坐在我旁边,没多久囚室里就挤满了六头蠢猪和六个纠察队员。伊恩觉得很奇怪:没几天的工夫,送馅饼的人,连同募捐的人,全都被抓了。我说,那帮坐看咱们被抓的混账全都饿死才好呢!

  坐在囚室这一边的椅子上的是伊恩、米奇和我,还有三个膀大腰圆的蠢猪,快到警察局的时候,屁股下面的椅子垮了,我们不禁大笑。蠢猪们没有笑,还指责我们故意弄坏椅子。我说这都是因为今早咱们吃了太多馅饼,大家笑得更开心了。我们发现自己到了克鲁克[1]警察局,都快疯了。蠢猪们迷惑不解地盯着我们。

  我们被一个个地从警车上押下来,在门外排队等候。进了局子后,他们命令我们脱掉皮带,交出口袋里的所有东西。他们问我叫什么名字,警告我们别耍“花招”。他们准是核对过了我的身份,因为他们马上就拿我听过一百遍的老笑话来取笑我了,蠢货!

  他们按照程序讯问了我,然后找来两个警官,一左一右夹着我,跟我一起拍照。多好的相片啊,都给他们糟蹋了!他们用的是拍立得[2]相机,还向我们承诺说照片以后会销毁的,骗谁呢。他们把我关进一间牢房,叫我把靴子脱下来放在外面。我的袜子臭死了,简直要吐了!

  牢房里很快又进来了两个维斯托的工友,一个叫马丁·昆特里尔(Martin Quantrill),另一个叫米克·迈尔斯(Mick Myers)。我的臭脚让他们俩叫苦连天,可他们自己也放臭屁。我们讲了自己是怎么被抓进来的,然后米克和我被带出去会见,来见我们的是矿工工会达拉姆地区总书记汤米·卡兰[3],他记下了我们的姓名,好给我们找律师。他还说会帮我们通知家里,但我谢绝了,因为我知道自己很快就能出去,而凯丝还在上班,我不想让她担心。汤米给了我们两根香烟,每人一根,让我们回牢房再抽,他还说我们被安上的罪名是“在公路上妨碍交通”,下午两点要到主教—奥克兰[4]裁判法院[5]受审。

  下午一点钟,我们被押上警车,带到主教—奥克兰,到了以后,他们把我们关进法院后面的一间牢房里。我们三个只在大清早吃了点东西,这时候早都饿坏了,所以,当一头蠢猪打开牢门,问我们要不要在牛排上放菠萝时,我们别提有多高兴了。我说我是素食者,他却说,“那你就只吃菠萝好了”。大家听了不禁大笑,我却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牢里居然会提供这么好的饭菜,这让大家都很惊讶,可是过了二十分钟,牢门上的小窗打开了,一头蠢猪咧嘴而笑,把一个塑料盆子递进来,上面放满了发馊的肉末三明治。我们全都大笑起来,笑得在地上打滚,笑自己的天真。

  审理没花太长时间。女裁判官在念我的名字时拼命憋笑,然后判我取保候审,条件是下次出庭前不得进入陶洛周围两英里的范围。马丁和米克也得到了同样的判决。我们领回了少得可怜的财物,然后就出来了。

  维斯托有九个人被抓走了,所以达拉姆执委会派了一辆车送我们回南希尔兹。回到矿场后,我们自己的工会干部警告我们不要违反保释规定,然后就让我们自己回家。这些混蛋!他们根本不在乎我们,根本不在乎我们为自己的工会做了多少事。我恨他们!

  我把今天的经过告诉了凯丝,她很担心,说我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我只好提醒她,自从斯卡吉尔当选后,我一直在为他奔走,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可不能缩在家里,我不想这样做!我希望她能理解我,但我也没把握。

39.一九八四年五月七日 星期一


  由于我和另外几个人被禁止到陶洛参加纠察,所以有人就问我们想不想参加飞行纠察队。分会书记给我打来电话,问我去不去飞行纠察。我马上就说要去,很感激他们能给我一个保持活跃的机会。我们准备去兰开夏[6],那边还有矿场没有停工。打完电话,我立即打给凯丝,告诉她我要去兰开夏,没想到她的态度居然还不错,还祝我好运。我对她说,我们可能会在周末之前回来。有了她的支持,我觉得轻松了不少。我们得在下午三点赶到阿姆斯特朗会堂。

  收拾好行李后,社工党的麦克·西蒙斯(Mike Simons)打来电话,问我有什么新消息。我跟他说我要去兰开夏,他就给了我曼彻斯特那边的几个同志的电话,如果要留宿的话,可以找他们帮忙。我们都认为这次的目的地很可能是艾基克罗夫特矿场[7],因为那里的工会干部叫自己的会员不要理睬纠察线。恶心,太恶心了!我向麦克保证,碰到什么有新闻价值的事,就会马上通知他,因为他是《社会主义工人报》的撰稿人。

  到了阿姆斯特朗会堂,我们总共有十五个人要去兰开夏,达拉姆矿工工会给了我们32英镑,靠这笔钱我们就不会饿肚子了。书记对我们说,一定要小心,别忘了跟家人保持联系,他可不想接到矿工的妻子和女友的电话,紧张兮兮地问他,自己的丈夫和男友出了什么事。

  会堂里大约有六十个纠察队员,但只有十五个人被允许去兰开夏,这让不少人都觉得不妙,因为大多数人都认为,有多少人愿意去,就应该派多少人过去。我也同意,但书记解释说,这事他做不了主,因为这是地区执委会的决定。他还说,所有的分会都分成了四支纠察队,每一队都由来自四个矿场的人混编而成。跟维斯托混编的是萨克里斯顿[8]、维尔毛斯和赫林顿[9],以后的飞行纠察任务也都是跟这几个矿场混编。

  长途客车终于到了,上面已经坐了十个萨克里斯顿纠察队员,我们把行李放进行李箱。然后车子前往维尔毛斯,在那里搭了20人,接下来去赫林顿,捎上最后的十个人。人们全部上车后,车子开往兰开夏,只有车上的几个工会干部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他们又不肯告诉我们,天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说,反正我们又不会跟别人讲!

  路上花了三个钟头,一路上我都在跟加里·马歇尔(Gary Marshall)聊天打发时间,他也在维斯托工作,我以前卖给过他几份《社会主义工人报》。他跟我说,他参加工党已经有13年了,但他现在对工党越来越幻灭。他不喜欢金诺克,现在越来越讨厌金诺克,因为金诺克一点也不支持我们矿工,他还说《社会主义工人报》上讲的好多东西他都挺赞同的。我觉得能够把他发展成党员,所以我们打算在这次纠察当中相互照应。

  我们来到了波尔德矿工福利社(Bold Miners Welfare),发现里面挤满了达拉姆矿工。我认出了好些人,其中有阿瑟·奥克斯利,这让我很高兴,他给我买了一品脱[10]啤酒,但还没等我们坐下来好好喝一杯,我们就得回到车上,因为我们要赶往曼彻斯特,我们被安排住在艾克尔斯[11]一家社交俱乐部里。

  大概在晚上九点钟,我们抵达了绿岸工党俱乐部(Greenbank Labour Club),很多人都在抱怨,说为什么不住在波尔德。我发现,这些抱怨的人当中,有不少上周就住在波尔德,给自己弄到了舒服的客房,现在他们要跑这么远,住不上舒服的客房了,所以他们就唧唧歪歪的。

  俱乐部里满是正在过银行假日[12]的人,还有在大屏幕电视上看斯诺克决赛[13]的人,对决双方是斯蒂夫·戴维斯[14]和吉米·怀特[15]。我们背着行李和睡袋,奋力从人群中挤过,跟在一位妇女后面,她领着我们上楼,把我们带到客房。她欢迎了我们,说我们可以在这里住到周末,到明早再安排大家住到别人家里,但可能没办法替所有人安排好。我跟加里说,我会给曼彻斯特的几个联络人打电话,安排大家住到别的地方去。

  我给一个叫艾琳·戴维斯(Irene Davis)的同志打了电话,她叫我联系一个叫菲尔·拉姆索尔(Phil Ramsall)的人,我就给他打了电话。他又叫我去找一个叫米克·布莱特曼(Mick Brightman)的人,说那人的家离我只有五分钟的路。菲尔还叫我明早结束纠察之后再给他打电话。我跟我们工会的干部讲了我们要去哪里住,但他很不高兴,说大家都应该住在一起。我坚持自己的意见,他就说,那我们就要在凌晨四点十五分来俱乐部报到!

  我们从当地一家酒吧出发,一路上转来转去,几次走错了路,最后终于到了地方。我们都不太好意思去敲陌生人的门,但外面冷得要命,所以我还是小心翼翼地敲了门。门开了,露出了一张微笑的脸,他欢迎我们进入他那温暖可爱的小屋,然后走进厨房。很快他就端出热咖啡和鸡蛋三明治给我们吃。趁我们吃东西的时候,他问了一连串问题,都是关于罢工在达拉姆的情况的。他跟我们说,他和妻子简(Jane)都是学生,但他曾在一个叫加德纳斯(Garnders)的地方参加过罢工,那次罢工坚持了足足六个半月!!我们说,我们这次罢工应该不会持续这么长时间,我们没法想象他怎么能在那样困难的条件下坚持那么久。他把我们介绍给了简,她说她和丈夫正在努力考试,准备应考。她话里有话,我们都听出来了,于是我们就说,我们要睡觉了,因为凌晨四点我们还要赶回俱乐部。他就说我们可以随便一点,就当是自己家一样。他把我们带进前屋,里面堆满了书,还摆着一张大床。我很喜欢读书,看见有这么多书在这里,感到很惊喜,但加里提醒我该睡了,我们就在床上并排睡了下来,没几分钟加里就打起了呼噜!很快我也睡着了。

40.一九八四年五月八日 星期二


  加里说他今早费了点工夫才弄醒我。出门时我们尽量保持安静,避免惊动主人。我们甚至没泡咖啡。我还没完全醒来,但外面的冷风一吹,我就全醒了,于是我们就迅速走回俱乐部,这次没有迷路。

  一进俱乐部,我就不禁庆幸自己昨晚太走运了——每一张椅子上都有人在睡觉,地上满是垃圾,几张桌子上堆满了空酒杯。有两个人在打台球,球袋里塞着用来记账的纸,有个人在一间小厨房里泡茶。他跟我们说,昨晚他们一直喝到两点多,醒着的人全都没睡。

  我们的工会干部闯了进来,他头戴牛仔帽,手拿玩具枪,朝睡着的人射击,把他们打醒过来!大家叫他丢掉那杆破枪,但还是一个个地起来了。他叫我们全都到外面去,我们就在外面等车,同时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到了凌晨五点十五分,客车司机总算来了,还抱怨说为什么叫他这么早就来。不少人都抱怨工会干部浪费了大家的宝贵的睡眠时间,但他坚持说都是司机的错。我相信司机!

  客车上满是陈啤酒和臭屁的味道,我们终于抵达艾基克罗夫特时,我不禁长出一口气。从来没有闻到这么清新的空气!我们走了几百码才到矿井,到了那里,发现旁边的发电站全是工贼,吓了我们一跳。走着走着我们就跑了起来,高呼“祖鲁!”,想吓跑那些蠢猪。可惜没吓跑。

  我们本来以为会有许多人参加纠察,到了那里才发现,就只有大概一百人,守在入口前面的蠢猪们是我们的两倍之多。我们加入了纠察队,我问一个纠察队员,其他人都去哪儿了。他说他们去了一个叫帕克塞德(Parkside)的矿场,那里还没停工。我们有个纠察队员,叫彼得·法里什(Peter Farrish),给我们找了些乐子:他带了个玩具小猪,走到警戒线上,对着真正的蠢猪们弄出吱吱嘎嘎的声音,蠢猪们脸上的尴尬显而易见。但他没能搞多久:第一批工贼来时,双方发生了推搡,蠢猪们立即扑向他,把他跟另外一个纠察队员拖走了。除了两人被抓之外,我们没做成什么,但至少推搡让大家的情绪高涨起来,所有人都参加了,这是一个很好的转变。

  虽然我们失去了彼得,但马上又有人出来搞笑了。这次是个当地的罢工工人,叫斯坦(Stan),跟他相比,彼得简直像是知识分子了!他穿着不同色的袜子,一边黄色另一边绿色,还把裤脚插进袜子里,脑袋上贴着一顶奇怪的羊毛帽。他不停地吹口琴,喊一些迷糊不清的话,什么“艾基克罗夫特,你死定了”,什么“艾基克罗夫特,是谁发明了蒸汽机?”至少他带来了一点亮色和幽默,要不然这个早上简直沉闷得要死:工贼们鱼贯而入,根本不理睬站在门口的六个“正式”纠察队员——那是蠢猪们恩准站在门口的。有些工贼似乎是坐着公交车进入矿山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真是太可恶了,因为公交车司机一定是运输工会的会员,而他们可是答应过不越过我们的纠察线的。我跟我们的工会干部说,回到曼彻斯特后,他应该去查一查。

  斯坦灵光一闪,指向马路对面,只见那里有几个人,正在矿场食堂的厨房里洗盆子。他跟我们说,那些人是艾基克罗夫特的工会干部,食堂里坐满了蠢猪,都是预备队,一旦出了乱子,就轮到这些预备蠢猪出动了。如果斯坦说的是真的,那这就是我见过的最最无耻下流的叛卖:矿工工会的干部居然给这群殴打我们的蠢猪做饭!简直气死我了!

  到了九点半,客车来接我们,把我们送到曼彻斯特理工学院[16],我们在那里吃早饭,早饭有面包卷和咖啡。我们非常感激他们的团结情谊。这时我听见广播里喊我的名字,叫我到最近的电话机去,吓了我一跳。我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担心极了。结果只是菲尔·拉姆索尔想跟我谈谈,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来到用餐区,我把他介绍给了加里。我们谈了早上的纠察,然后他问我们愿不愿在几个会上讲话,走访几家工厂。我们同意了,但他得安排好交通工具。我还说,米克夫妻还要应考,所以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于是我们又打了个电话,安排好了落脚的地方。菲尔开车送我们去索尔福德[17],路上聊个不停,都在聊他希望我们在这一趟能做成什么。我喜欢他这份乐观。

  到了索尔福德,菲尔把我们介绍给了希拉里·伯克(Hilary Burke),她家里还有个空房间。她很热情地迎接了我们,给我们泡了咖啡,在她泡咖啡时,我们向她介绍了达拉姆那边的情况。上周她接待了几个伊兴顿的人,他们对她说,达拉姆的罢工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因为大多数人的情绪并不高。我对她说,我们的纠察队员表现比较消极,但我又说,我觉得虽然我们现在不在达拉姆,但罢工的势头目前还是比较猛的。

  她带我们去了一家小工厂,我们在那里推销报纸,还搞了募捐。加里似乎很喜欢卖报纸,我们站在那里卖报纸的时候,他表现得很自信。我们卖的不多,只募集到几英镑,但至少我们觉得自己做了点有用的事。然后希拉里开车送我们回俱乐部,我们跟自己的工会干部讲了自己去过哪些地方。希拉里还说,她还有房间,可以让另外两个人住,但最好是有点政治觉悟的人。我猜她的意思是说有可能发展成社工党党员的人,至少也得是潜在的支持者。加里跟我讨论了一会,决定跟约翰和基斯谈谈这件事,他俩都是维尔毛斯的纠察队员,跟我们很合得来。我们找到了他们,问了他们的看法。他们很高兴,因为昨晚在俱乐部根本没睡好,所以他们马上接受了我们的建议。他们去找他们自己的工会干部,走之前我们约好,我们先去米克家拿行李,回来后我们再碰一次头。我们的工会干部又来插手,指责我们“自以为是”,真是傻屌。我问他,能不能让客车到索尔福德去接我们,他说不行。我问他,我们是不是整整一周都要去艾基克罗夫特,他说不行。我不想再跟他瞎扯了,就把希拉里的电话号码给了他,还跟他说,我们要自己去艾基克罗夫特,如果要联系我们就打希拉里的电话。

  加里和我去了米克家,向他解释了我们离开的原因。米克很友好,他对我们说,既然他能坚持六个半月,我们也一定可以。我们说,希望罢工能够尽早胜利,不用坚持那么久。然后我们见了见他的小女儿,她从来没见过矿工,得知我们马上要走,觉得很失望。我们拿了行李,走出米克家,就直奔俱乐部。

  我们在外面等希拉里的时候,我们自己的几个纠察队员上来找事,还骂我们是“自以为是的傻逼”。他们问我们,为什么不叫维斯托的人跟我们一起走。我把事实跟他们讲了,还向他们解释社工党的事,但他们不信,还叫我们“滚蛋”。很好,不过我还是觉得有点内疚。

  希拉里开车来了,把我们送到她家。她把我们介绍给了她的朋友波比(Bobby),波比是从南安普顿[18]过来的,她22岁就参加了社工党。我们打算出门逛逛,买点中国菜外卖,这样就不用麻烦希拉里为我们做饭了。

  回到她家时,发现她做了一大锅咖喱!我们谁都没提到自己已经在外面饱餐了一顿,姑娘们离开房间后,我们都笑疯了。我们可是一点挨饿的机会都没有!

  加里和其他人出去喝啤酒了,但我决定留下来写日记。当然,他们以为我对那两个姑娘有意思,还跟我挤眉弄眼,但他们大错特错了。希拉里很忙,所以我跟波比聊了几句。她很喜欢一个叫维克托·塞尔日[19]的作家,有空的话我就读读这个人的书吧。

  约翰和基斯被分到靠近马路的一个房间,跟一个叫安妮·罗伯森(Anne Robertson)的妇女住在一起,加里和我住在空房间里。他借口自己背疼,占用了唯一一张床垫。我在地板上打地铺。明天可以睡懒觉,因为希拉里在曼彻斯特安排了几场集会,所以我们就不去参加纠察了。少我们两个人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少了两百个人或许才会有问题!

41.一九八四年五月九日 星期三


  今天真够操蛋的!不对,这样说并不准确,因为白天过得还算可以,操蛋的事都在晚上,不过我等会再写。

  我们早上睡了懒觉,起床后吃了早饭,然后前往曼彻斯特自由贸易厅[20],全国教师工会[21]的教师们正在那里讨论他们的工资要求。保守党拒绝了他们的工资要求,他们就在讨论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代表们进场的时候,我正在门外跟一个叫艾琳·戴维斯的同志叫卖《社会主义工人报》。艾琳告诉我,我们脚下正是“彼得卢大屠杀”[22]发生的地点,虽然听起来有点耳熟,但我想不起来。她向我解释说:在1819年,有几万名工人在这里开会,军队突然闯进来,杀死了几十个无辜的人。艾琳问我,愿不愿在里面的大会上发言,不过就算我愿意,代表们还得先通过一个允许我发言的决议才行。我答应了,但我很紧张,因为一想到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话,我就心里打鼓。

  安妮·罗伯森把我介绍给了大会,她是我们的同志,昨晚就是她留宿了约翰和基斯,她的职业正是教师。会场里满是人,至少有一千人,看见人这么多,我的腿都打抖了。我们挤到前排坐下来,这时讲台上的发言人开始要求采取一些“激进”行动,比如二十四小时罢工,提请仲裁,这才是“有文化的精英”该做的事!没有一个人号召举行总罢工,而在我这个没文化的矿工看来,总罢工是很自然的,因为我们已经在总罢工了,要是再有一个强大的工会举行总罢工,保守党可没法同时对付两个工会。

  有人提议,允许一位正在参加罢工的矿工上台发言,得到了不少人的附议,于是举行了表决。但是,这个提议没有得到三分之二的赞成票,所以没能通过,我虽然对这个结果感到失望,但也偷偷松了一口气;虽然没达到法定票数,但也差不了多少,这一点很鼓舞人心。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不管那么多了,直接冲上讲台,一吐为快,但我没有自信。一个年轻人拿起话筒,说自己是基督教教师,然后引用圣经上的话,论证罢工是“邪恶”的,我觉得没必要再待在这里了,就走到外面去了。

  我在会场外面搞起了募捐,离场的教师们反应热烈,一些教师还说应该让我上去发言的,这让我很高兴。艾琳对他们说,十二点半在附近一家酒吧有个集会,我会在那里发言,欢迎所有人参加。我们前往那家酒吧,一路上我提着装有捐款的桶,里面装得满满的,沉得很,我的胳膊都酸了。

  进了那家酒吧,我碰见了加里,今早他参加了一个会议,但他们不让他发言,不过他们请他明早再去,保证明早一定让他发言。来了大概三十个人,加里和我都间断讲了几句,然后回答了一些平常的问题,比如,“为什么不举行全国表决?”“别人都在丢掉饭碗,为什么只有矿工幸免?”我是这样回答第一个问题的:在我们自己的地区,我们有权举行民主表决,所有人都能发表意见。表决的结果是大多数矿工工会会员赞成罢工,所以,根据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那些不愿参加罢工的地区也都应该加入罢工。至于饭碗的问题,矿工的工作岗位一直在不停地削减,1947年采矿业被国有化后,按理来说,产业应当属于人民,可是,光是在达拉姆一地,就有八万矿工失去了工作。我们赢得了满堂喝彩,又募捐到了大约20英镑,加上先前募捐到的钱,总共筹集了74.82英镑。社工党的组织能力和政策给加里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今晚社工党还要在这家酒吧再开一个会,他同意在会上讲话。

  开完会后,加里和我,还有一个叫迪克(Dick)的同志赶去约翰森油漆公司(Johnsons Paints),那里的工人为了提高工资,已经罢工半个月了,我们去那里就是为了参加纠察。我们跟5个纠察队员进行了一番有趣的谈话,交流了经验,但我觉得他们对我们要说的话并不是很有兴趣。过了一会我们就离开了,这主要是因为天气太冷,但也是因为希拉里的妈妈回家了,我们得去她家拿行李。迪克开车送我们过去,他很了解曼彻斯特的历史,特别是彼得卢。他不但搭了我们一程,还给我们上了历史课,为此我们感谢了他。

  我们跟约翰和基斯碰了头,他俩告诉我们,今早艾基克罗夫特的纠察很无聊,我们没错过什么。我问他俩,想不想参加社工党的集会,起初他俩好像没什么兴趣,但我说集会是在酒吧里开的,他俩就答应了。基斯要跟加里去市中心,约翰和我要去索尔福德。然后我们要在新的落脚处会合。我们收拾了行李,我把硬币全都塞进了旅行包底部,所以旅行包变得沉甸甸的。七点十五分安妮开车过来接我们,把我们送到不远的酒吧,在酒吧外面停下车。希拉里开车送基斯和加里去市中心,然后回到索尔福德跟我们会合,因为她的支部在这里。

  会开得很棒,屋子里挤满了人,大家听了来自伦敦的罗杰·考克斯(Roger Cox)同志的致辞。他十分敏锐,知识渊博,我们围绕着罢工进行了很棒的辩论。我的发言受到了热烈欢迎,我还鼓励约翰发言,但他太害羞了,不敢上。他好像很享受辩论,不过,有人批评了斯卡吉尔,这让他有点不高兴。在休息时间,我向约翰解释说,没有人可以不受批评,哪怕他们要比普通的工会领袖优秀得多。约翰还是不太相信。集会剩下的时间都开得很棒,我收到了很多信封,里面装着同志们帮我们募集的捐款。我感谢了他们的团结情谊。

  我们帮妇女后援团募集了一大笔钱,这让我感到很得意,然而我没得意太久:我们走向安妮的车时,发现后窗被打破了,我们的包全都不见了!我的衣服、眼镜、还有今天募集到的硬币全都没了!幸好我把纸钞放在口袋里,没丢掉。约翰没有我这么傻,他没把钱放在包里,可是他的衣服还是全都丢了,对他打击更大的是,他从小就一直记的日记也不见了。我真诚地替他感到难过,同时又庆幸我总是把日记放在外套口袋里,但这种庆幸又让我感到内疚。我们居然把行李大喇喇地放在后座上,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简直蠢死了,我们不禁咒骂自己的愚蠢。我们本来应该把行李放进行李箱的,或是干脆随身带着!事已至此,再怎么后悔也没用。我们在周围找了一圈,希望能找回行李,至少要把衣服找回来,但是没找到,只好自认倒霉。我问了几个小孩,有没有看见什么,他们却回以白眼,这帮小畜生!

  回到安妮的车子旁边,车子的损伤让安妮很难过,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又走回酒吧,他们帮我们募集了20英镑。我把一半分给约翰,但他不收,说他兜里还有30英镑,够用了。大家建议安妮去找警察,就按盗窃和破坏财物报案,但我们都知道警察什么都不会做。报案的主要理由是安妮可以申请保险赔偿。我们开车到附近的派出所报案。一头蠢猪没精打采地走了报案流程,只有在我们报出姓名和住址时,他才竖起耳朵,问我们来曼彻斯特干嘛。我们当然不能说实话,就说我们是来拜访朋友的,但他却说他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我们,吓了我们一跳。这畜生准是在试探我们,但是艾基克罗夫特离这里不远,他可能真的在纠察线见过我们。我们就说,我们今晚刚到曼彻斯特。他说,贼是不大可能抓到了。惊不惊喜?有空狠揍矿工,没空去抓小偷!

  安妮开车送我们去普雷斯特维奇[23],让我们在乔夫·布朗(Geoff Brown)家里过夜,一路上开得很慢。我向她道歉,我觉得都是因为我们麻痹大意,把行李放在后座上,才引来了小偷,还连累了她。她非常宽宏大量,叫我们别往心里去,就当长个教训好了。

  我们的新主人,乔夫和朱丽·布朗(Julie Brown)夫妇热情迎接了我们。他们听说我们被偷之后,非常同情我们,给我们上茶,请我们吃他们自己做的蛋糕。约翰非常难过,他的旅伴一到,就跟他回房间去了。加里和我聊了各自参加的集会,他跟我说,有个伊兴顿的会员代表,讲话蠢得要命,喋喋不休地歌颂斯卡吉尔有多么伟大,他怎么说我们就要怎么做,就好像他是神一样;他还拿走了全部捐款,充入工会基金;我一点也不惊讶。公平地说,我认识不少伊兴顿的人,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或许今晚这个人状态不是很好吧,我相信他们会好好利用捐款的。加里也发了言,收到的回应让他很高兴。不难看出,他越来越自信了。

  我们的房间条件很好,我俩都能睡上舒服的床。跟以往一样,加里打呼噜很响,我马上也要睡了。我仅剩的衣物都在地板上:一条牛仔裤、一件衬衫、一双袜子、一双靴子、一件夹克和一件外套。

42.一九八四年五月十日 星期四


  今早我睡得很死,闹钟和床边的收音机都没把我闹醒,加里费了一番工夫,总算在五点十五分把我弄醒了。加里抢在我前面洗了个澡,然后我半睡半醒地走进浴室,没有洗澡,而是用冰冷的水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来到楼下,乔夫比我俩起得都早,他已经做好了早饭:鸡蛋、吐司和热咖啡。太棒了。他开车送我们四个去艾基克罗夫特参加纠察,一路上约翰和基斯都没说话。我猜都是因为昨晚的事。

  到艾基克罗夫特时,只看见当地的狂人斯坦和另外几个人,但没过多久其他人都来了。他们跟我们说,原本打算今天回去,但是计划有变,明天再回去。他们又给我们发了钱,一人8英镑,但他们又说,有谁想按原定计划回去的话,也可以走,纠察结束之后有辆客车马上出发。只有几个年纪比较大的人同意今天回去,剩下的人都想花掉这8英镑,这让我很欣慰。

  乔夫七点钟离开了纠察线,上班去了。他在曼彻斯特理工学院教书,教工会研究的课。他问加里和我,能不能在十一点钟到他那边去,他要给会员代表们讲课,正好可以让我们在课上发言。他走后,一辆出租车迅速穿过纠察线,开进了矿场。我对加里说,看来工贼挣得不少嘛,都能打的上班了。加里就说,打的的钱哪里是工贼出的,分明是撒切尔出的,我只能同意。然后一个纠察队员对我们说,出租车里坐的不是工贼,而是两个维尔毛斯的纠察队员,他们打算直冲食堂,好好教训工贼们一顿!我很佩服他们的勇气,但又替他们的安全担心。

  过了十分钟,那两个纠察队员昂首阔步地走出大门,身边跟着一大群蠢猪。我们向他们大声喝彩,欢迎他们回到纠察线上。他们跟我们说,原本一切都很顺利,但是他们冲进食堂后,却发现里面坐满了蠢猪,笑嘻嘻地盯着他们,然后就把他们给逮住了。他们说,他们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蠢猪又把他们放了,但他们也没抱怨。我猜大概是因为蠢猪们也很佩服他们的勇气吧,再说他们又没犯法。

  工贼们全部进入矿场后,加里和我打算去当地一家商店,买点糖果和香烟。回来时就剩十几个人了。他们对我们说,客车就要来接我们了,所以我们就一边聊天一边等,两头一脸无聊的蠢猪在一旁“守着”,他们可能是运气不好才被派来这里的。就在这时,一辆很漂亮的小轿车朝矿场开过来了,我扯着嗓子大喊“工贼!”,把这个词拖得很长。万万没想到,小轿车吱嘎一声刹了车,下来一头很大的蠢猪,腋下夹着手杖,穿过公路,朝我们直奔过来,脸上的表情一点不像在开玩笑。他块头很大,肌肉壮实,脸色涨得通红。我以为他是冲我来的,没想到他冲到一个外号“砖头维克”(Vic the Brick)的维斯托纠察队员面前,指控他发出了那声叫喊。维克当然不认了,那头蠢猪就骂他是骗子,用手杖戳他胸口,还说什么“你干嘛不带着这帮害虫滚回达拉姆去!”维克可不吃这一套,哪怕对方是高级警官,他就说,“你他妈再敢用那根破玩意碰我一下,老子就把你那粗脖子给拧断!!”还算那头蠢猪识相,不敢再用手杖戳维克了,可他马上大吼清场。他好像马上就要爆炸了,就像动画片里吞下了太烫的食物的角色一样。蠢猪们从食堂里跑出来,强行把我们推到公路旁边,我们尽力反抗,但反抗的力度还不够让蠢猪们把我们抓起来。一头蠢猪警告我们小心点,因为刚才那头大蠢猪是曼彻斯特警监詹姆斯·安德顿[24]。维克仍然不为所动。

  回到客车上,又碰到了一件怪事:一个维尔毛斯的工会干部急匆匆地找到我,要我交出30英镑,补偿约翰的损失。我完全懵了,我说我没这么多钱。我身上剩下的钱就只有为我们的妇女后援团募捐到的钱,她们非常需要这笔钱。他就说,社工党不是给了我钱吗,既然他们给了我钱,那么他们也应该给约翰钱。我就对他说,他们只给了我20英镑,而且我提出把一半分给约翰,但约翰不收。他就说,那就搞个投票吧,还对大家说我企图破坏工会。我让步了,把三十枚银币交给了这个犹大。犹大不仅不敢直视我,甚至还厚着脸皮叫我明天把约翰和基斯的行李带到纠察线去,因为他们另找了个地方留宿。加里想揍他,但我说揍人也不顶用。我又被这些该死的小官僚给诬陷了,心情完全被这件破事弄糟了,真他妈操蛋。

  在理工学院,我们见了菲尔·拉姆索尔,他给我们安排了今天的行程,排得满满当当的。我很高兴,因为这样就能让我们有事可干,不用分神去想别的事了。我们约好十二点在皮卡迪利火车站[25]碰头,然后去找乔夫的办公室。

  一路上我们走错了几次路,最后总算在理工学院后面的一栋楼里找到了乔夫的办公室。乔夫先要问问他的学生,是否允许我们发言,于是我们就先在外面等着。我们跟乔夫的秘书聊了起来,她问我们是否参加了罢工,我们是不是“乔尔迪”[26]。我们说,是的,不过我们有脑子,有品味,所以我们支持桑德兰队[27]。她是曼彻斯特城队[28]的球迷,我们愉快地聊了十分钟足球,主要是博比·查尔顿[29]和个人技术的重要性。

  乔夫回来了,他告诉我们,他的学生们经过表决,同意让我们发言,他还问秘书是否愿意一起过去。她同意了,但她说她只能抽出几分钟时间,因为她很忙。加里偷偷告诉我,他紧张得要死,我对他说,别担心,其实我也很紧张,咱俩能对付过去的。

  教室里有大概二十个学生,还有另一个讲师、乔夫和秘书。乔夫把我们介绍给大家,我先讲了罢工的起因,加里又把我以前讲过的话给仔细阐述了一遍,然后我们开始回答提问。他们提的问题都是老一套,表决、工贼、暴力、治安和飞行纠察队,加里和我轮流作答,必要的时候相互帮腔。我觉得我们干得还算不错,因为他们捐了40英镑,就连那位秘书——她一直留到最后——都捐了1英镑。乔夫后来告诉我,她是保守党的支持者,一开始甚至不愿见我们,这件事说明人的思想是可以通过论战而改变的。

  然后我们跟几个学生喝了咖啡,我们发现一个学生是公交司机,他还是当地车场的会员代表。我们把艾基克罗夫特的事跟他讲了,就是公交车载运工贼那件事,他马上去打了个电话,叫他们的人不要再运工贼了,这算是个意外之喜。我们跟乔夫说,我们大概五点钟再来找他,还有约翰和基斯不会去他家了,还把客车上的事也告诉了他。这让他很吃惊,但他劝我们不要生闷气,他们只是做了大多数人都会做的事,毕竟自己的利益最重要嘛!

  我们的成功让加里情绪高涨,他第一次跟我说,他在认真地考虑要不要参加社工党。在铁路俱乐部(Railway Club),由于会员代表们不愿召开特别会议,就举行了非正式会议,我们在会上向大约三十人发表讲话。大多数时候,我都在鼓励加里发言,他呼吁铁路工人举行罢工,支持矿工工会,光靠禁止加班和二十四小时罢工是不管用的。要靠各行业工人的联合行动,才能狠狠地教训保守党。他赢得了积极的反响,他们把募捐到的120英镑转交给了我们!离开会场时,加里充满了自信。

  在跟菲尔碰头前,我们还有一点时间,于是我们去了附近的市场,我买了一个便宜的背包,用一英镑买了三条内裤,又用同样的价格买了五双袜子。最后用二英镑买了两件汗衫,结束了我的疯狂购物之旅,用的全是今天的8英镑纠察补助。

  菲尔开车送我们回到他的公寓,我们喝了咖啡,他把我们介绍给了达维·休尔姆水厂(Davey Hulme Waterworks)的两个工人,他们准备带我们去参加水厂门外的一个集会。他俩很聪明,就像个二人搞笑组合一样,一路上笑话讲个不停,逗得我们笑个不停。其中一个长得很像民歌歌手麦克·哈丁[30]

  这家“水厂”其实是污水处理厂,气味非常难闻,但在工厂外面很快就聚集了一小群人,等着听我们讲话。他们还是问了老一套的问题,我们也给出了老一套的回答,大部分问题都是一个男人问的。他兜里插着一份《太阳报》[31],我们讲的一件事,似乎让他很惊讶:参加罢工的矿工,如果已经成了家,那么可以领取社会保障和家庭补助,每一家可以领12英镑,就靠这点钱过一星期,而单身矿工就什么都没有!一个工会干部对我们说,我们去艾基克罗夫特矿场参加纠察,这让他很是惊讶,因为他们以前也搞过罢工,那时艾基克罗夫特的矿工给过他们捐款,还参加了他们的纠察队!我把艾基克罗夫特的工会干部帮蠢猪们洗碗的事讲给他听,他保证会找他们谈一谈,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还答应明早会去参加纠察。

  我们离开时,那个工会干部交给我们20英镑,这是他们募捐来的。但更让我感动的是,那个《太阳报》读者跟我握了手,往我手里塞了什么东西,然后快步走开了,我一看,是一张10英镑的钞票!今天真是太棒了!

  回乔夫家之前,我们参加了社会主义工人学生社团[32]的一个集会,又重复了一遍老一套的问答。至少我们对自己的主张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

  回到乔夫家,我们好好洗了澡,乔夫给我们做了一顿美妙的晚餐。跟他比起来,我最多也就能炸炸鸡蛋加薯条了!我们进行了一场很有意思的谈话,谈的是社工党,乔夫对我们说,他在德国待过一段时间,那边也有一个跟社工党类似的组织,他在那个组织里很活跃。我敢说,他是个很棒的讲师!

  七点半菲尔过来接我们去参加戈顿[33]支部的会议,这个会也是在一家酒吧的二楼包厢里开的。这是我参加过的最棒的会议,主讲人是约翰·泰勒(John Taylor),来自布拉德福德[34],他讲得棒极了。他讲的是“工党史”,加了许多幽默段子,讲得很有意思。加里和我也讲了一点,不过这次我们强调了社工党对我们这些罢工工人的影响,以及我们在罢工中是怎么做的。我们度过了一个美妙的晚上,只去了一次厕所。我们又一次收到了许多信封,里面装着同志们募集到的款子。今天真是了不起的一天,发生了多少事啊。

43.一九八四年五月十一日 星期五


  今早乔夫很累,所以是朱莉开车送我们去参加纠察的。朱莉是教师,但在上班之前,她还是尽量在纠察线上待了一个钟头。我们赶到的时候,大多数纠察队员还没来,我就趁机凑到入口旁边的六个“正式”纠察队员旁边。加里和朱莉站在道路中间。工贼们来上班的时候,我们想阻拦他们,但这些混蛋根本不停,甚至没有放慢脚步。有两个纠察队员来自艾基克罗夫特,他们从第一天就参加了罢工。情况对我们来说已经够难的了,想必他们要比我们困难得多。一个纠察队员喊了一声“工贼!”,犯下了滔天大罪,被迫离开公路。然后我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摆出了一个很娘炮的姿势。朱莉说我这样做是性别歧视,我没跟她争。我只是想嘲讽工贼,但我接受了她的意见。

  今天斯坦做得比前几天更胜一筹。他在路边摆了个神龛,上面供着一张警察的照片,周围放着三角形的锡箔,还有一个木制十字架,一只死掉的麻雀。斯坦绕着神龛跳大神,边跳边骂警察,不时停下来对着衣领说几句,什么“三千纠察队员将在十分钟内赶到,完毕”,旁边的蠢猪们都被他整懵了,他就朝他们大吼。过了一阵子,蠢猪们砸烂了斯坦那个亵渎的神龛,激起了纠察队今早最强烈的反应,但是只有起哄和嘲讽,没有推搡。纠察结束后,我们把基斯的行李丢给他,然后就去曼彻斯特理工学院。

  加里和我叫卖报纸,卖出了六份。我们跟一个桑德兰姑娘谈话时,我们的几个纠察队员朝她起哄,叫她“露奶子给哥几个瞧瞧”,真是太可耻了,让我们感到既丢脸又恶心,我们叫他们规矩些,他们却骂我们“装什么逼呢”。如果我们的人都是这副鸟样,又怎么能得到支持和团结呢?

  一个工友跟我们讲,现在要开个会,讨论要不要多留一天,去参加明天的圣海伦斯[35]游行。会没开多久,大家关心的主要是能不能再领8英镑。上面批准了,所以我们明天就去参加集会。

  我和加里分别给各自的妻子打了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们,挨了好一顿骂。凯丝气坏了,她说,既然我一个人过得这么爽,那就别回来了。我跟她解释,但她很不高兴,不听我讲。加里的妻子也同样骂了他一顿,于是我们躲到附近一家小饭馆喝咖啡,让听力慢慢恢复。这家小饭馆的老板是个希腊裔塞浦路斯人,支持罢工,所以他陪我们喝咖啡,给我们讲了他以前在塞浦路斯参加斗争的故事,让我们度过了美妙的半个钟头。他还说,里根是个蠢货,美国是对世界和平的最大威胁。我们真不想离开,但菲尔正在外面等着我们,准备接我们去参加另一个会议。

  这次会议是在索尔福德的阿姆斯特朗会堂举行的,南希尔兹也有个阿姆斯特朗会堂,两地的阿姆斯特朗会堂都卖沃克斯啤酒[36],加里管这种啤酒叫“蚊子尿”。菲尔之前跟我们讲过,我们的听众是一群负责监督缓刑犯的官员,所以不要指望受到欢迎。我们大错特错了。参加会议的大约有三十人,我们讲了司法机关如何滥用法律破坏罢工,为什么在罢工中动武的主要是警方,法院抓住各种轻微的“违法行为”(比如阻碍道路交通)不放,给工人定下各种保释条件,阻挠工人参加斗争。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听众起立鼓掌,捐给我们80英镑。这真是太棒了,这也是我们俩在这趟旅途中的高光时刻。

  回到乔夫家,我们把募集到的款子仔细数了一遍,惊喜地发现足足有411.23英镑,足够让妇女后援团用上好一阵子了。晚上我们又要跟曼彻斯特的同志们出去逛一趟,但这次我们会把钱放在家里!

44.一九八四年五月十二日 星期六


  今早9点我们要到绿岸工党俱乐部报到,所以乔夫开车送我们过去。我们向乔夫和朱莉的热情款待致以诚挚的感谢,然后走进俱乐部。到了9点,客车还是没来,直到9点40分才来。我又跟工会干部大吵一架,主要是因为他叫司机九点半过来。

  圣海伦斯的游行非常盛大,来了一万多人。达拉姆分会的旗帜全都来了,放在执委会的客车上,车上还有大部分执委会委员,领头的是汤米·卡兰和哈罗德·米切尔[37]。达拉姆和诺森伯兰的所有矿场都派出了代表,这真是一场盛大的登场。

  我们十一点半出发,沿着道路游行,道路两边挤满了周末出来购物的游客,向我们欢呼。我们刚刚到达集会地点,我们的工会干部就叫我们全都回到客车上,客车马上就要出发,不及时上车就会被丢下。我反驳说,我们每人都领到了8英镑,至少让我们听完演讲再回去吧。但是他们根本不听我的,客车出发时,有几个人还没来得及上车。好像没有一个人在乎他们。

  在回去的途中,又是那个维尔毛斯工会的干部找我挑事,他对大家说,比起纠察,我对叫卖“赤匪”报纸更上心!他还叫我把募集到的款子平分给客车上的4个分会。我和加里辛辛苦苦到处募捐的时候,他们几乎都在闲逛,我怎么可能分给他们。我就说,我宁可把这些钱还回去,也不想分给他这样的孬种!我不能跟这傻屌吵,那样太蠢了。如果说他上次不是特意针对我的话,这次明显就是冲着我来的,以后我得更加小心了,整个国家都在全力对付我们,可我们还得担心自己人会不会在背后捅一刀,这真叫我恶心!

  回到家后,凯丝大发雷霆,不跟我说话,社工党纽卡斯尔支部的米克·阿姆斯特朗刚刚打电话给我,说星期一早上八点有一辆客车要从阿姆斯特朗会堂出发,带人去曼斯菲尔德[38]参加游行,凯丝就更加生气了。我对凯丝说,我要去参加,她就气鼓鼓地上床了,还骂我是自私的混蛋。我理解她为什么这么气,但我还能怎么做?必须尽快赢得罢工的胜利,我们的生活才能尽快恢复正常。

45.一九八四年五月十四日 星期一


  自从罢工开始以来,这是最让我心烦、最让我失望的一天,也是最暴力的一天!

  斯卡吉尔号召大家去曼斯菲尔德参加大规模示威游行,展示罢工的力量,同时也是向正在与我们一起罢工的一万一千名诺丁汉工人表态支持。而我们的分会干部是怎么做的呢?他们只派出了一车人,这让许多经常参加纠察的矿工很失望。幸好伊恩·维尔本四处奔走,在社工党纽卡斯尔支部的帮助下,又组织了另一车人,让那些干部瞧瞧,不是只有他们才会组织人,这也说明了社工党不是只对卖报纸才上心。

  我们只有十五个人,客车来得又晚了,我们没时间去发动更多的人了,真是扫兴。坐在工会那辆车上的人,每人都领到了5英镑的补贴,所以我们决定也这么做,就用我们在曼彻斯特募集到的钱来给大家发补贴。以后再把这笔钱记到分会的账上。

  在一个服务站,我们遇到了纽卡斯尔理工学院的包车,车上坐满了人。这批人是一个叫西蒙的小伙子组织起来的,他跟我们说,他碰到了困难:包车的费用超支了,可是工党和战士派的人不肯出钱。我就说,这笔钱就用我们的基金来付,但西蒙谢绝了,他说他会想办法解决的。

  早上十一点,我们到了曼斯菲尔德,我们叫司机下午四点来接我们。按照计划,游行队伍要从一个社区中心出发,绕行曼斯菲尔德的大街小巷一圈后,再回到那里。那个社区中心的停车场摆满了五颜六色的旗帜,足有几十面,我们挤过人群,来到我们分会的旗帜下面。我们出现时,许多维斯托矿工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汤米·维尔森(Tommy Wilson)和他那帮狗腿子围住伊恩·维尔本和基斯·斯穆尔特,说要揍扁他们!我惊呆了。他们没有对我说什么,但气氛很紧张,我叫伊恩和基斯小心点,别靠近汤米那帮人。为什么汤米会做出这样的反应?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个理由就是:他是工会干部,可能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威胁。这完全是以下犯上。

  游行队伍出发了,场面很壮观,到处都是“矿工必胜”的牌子。伊恩、基斯和我始终待在队伍边缘,这样我们可以趁机叫卖《社会主义工人报》,而且也能离汤米远远的。没多久我们就把报纸卖光了。值得一提的是,这次蠢猪们表现得很低调,尽管直升机一直在我们头上飞来飞去。当队伍沿着挤满了人的街道前进时,我感到无比骄傲,我想,通过这次游行,我们展现出了强有力的团结精神,这样一定能打动诺丁汉工贼。但是,我的骄傲马上变成了尴尬:几个年轻的女店员从窗户里探头出来看我们游行,一大帮人就朝她们起哄:“露露奶子给哥们瞧瞧”,更糟糕的是,妇女后援团的人就在现场。我叫他们住嘴,他们却反过来骂我,有一个人倒是没骂,但他说,“不就是找点乐子吗,反正小妞们就爱这样”。他们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但是,如果我们的人都对妇女这么无礼,又怎么能指望妇女会支持我们呢?幸好他们换了调子,“蠢猪蠢猪蠢猪,呜呜呜呜叫”,这个调子是用“麦琪”改的。我松了一口气,这次至少是在骂敌人。

  游行队伍返回停车场后,我打算在门口呆一会,看看能不能碰上熟人。各种各样的支援团体来来去去,五花八门的旗帜到处飘扬,场面很是壮观,让我大受鼓舞。一个姑娘朝我走来,向我推销《下一步》,这是革命工人党的刊物[39]。我看了一眼头版,震惊了:头条文章呼吁举行全国表决,把矿工团结起来!我劝她参加战士派,要不干脆参加保守党得了,但她坚持说,只有举行全国表决才能团结矿工。他们真是跟尼尔·金诺克一样革命!我想RCP大概是“雷·查德本党”的缩写吧[40]。她老是不走,我只好开骂,才把她赶走了。

  我见到了菲尔·拉姆索尔和艾琳·戴维斯,松了一口气。我们站着讨论要去哪个矿场开展大规模纠察,因为我们觉得这才是这次游行的真正目的。然后轮到演讲了,斯卡吉尔介绍了托尼·本恩,说他是“我们拥有过的最伟大的能源大臣”,这让我彻底懵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正是本恩推行了“激励计划”,分化了工人,况且这个计划还在全国表决中以一比二的比例被否决了。这就是你们要的全国表决!照我说,诺丁汉矿工不愿罢工,都是因为这个激励计划,因为诺丁汉的矿层很肥,他们能够挣到大量奖金。在维斯托,我们得在北海底下7英里的地方采矿,那里很潮湿,储量也不太多,所以我们几乎没有奖金。本恩是个被带进沟里的蠢货,他以为我们只需要把几百个像他那样的左翼分子选入下议院,就能建成社会主义乌托邦。蠢到家了!斯卡吉尔像以往一样,发表了充满战斗口号的演讲,但他没有号召举行大规模纠察。太失望了。

  演讲结束后,我们到附近一家酒吧吃饭。我们吃了炸鱼加土豆条,喝了啤酒,然后菲尔和艾琳要走了。旁边有几个纽卡斯尔理工学院的学生,正在跟几个维斯托矿工坐在一起,我就凑了过去。有两个女学生,一个叫布伦达(Brenda),另一个叫琼(Joan),她俩把话头转到了今天游行中的性别歧视起哄,说那些人“太他妈恶心、太他妈下流了”。一个矿工就说,“如果你是我老婆,我就要狠狠教训你一顿,谁叫你讲话这么粗俗!”我看见布伦达真的发火了,想让大家消消气,就插嘴说,“要是我叫你老婆或女儿露奶子,那你又会怎么想?”一个矿工跳了起来,火冒三丈,布伦达也跳了起来,火冒九丈。幸好老板及时说“打烊了”,把我们全都赶了出来。在厕所里,我听见几个人说,斯卡吉尔跟蠢猪们做了交易:蠢猪们让游行顺利举行,斯卡吉尔就不会发动纠察。我不愿相信这种说法,但这确实能解释今天警察为什么低调、斯卡吉尔为什么不号召进行大规模纠察。新闻里说参加今天游行的足有四万人,要是他们都去参加纠察,我们就能让整个诺丁汉彻底停工。我觉得,我们失去了一个好机会。

  我们离开酒吧,慢慢地走向停车场,享受着阳光。突然,我们听见打碎玻璃的声音,然后看见社区中心后面出现了一群全副武装的防暴警察,狠揍两个小伙子。我们全都大喊起来,冲向他们,想把他们救出来,但是,骑警骑着高头大马,在社区中心外面巡逻,谁敢挡路就打谁。我一时僵住了,但是,我看见一个男人倒在地上,头上鲜血淋漓,我这才反应过来,冲过马路,闯进一家教堂的大门里面。我想起来,他们不能在教堂里抓我,因为这里是庇护所[41]。真是发疯了!人们尖叫着向四面八方散开,想躲避骑警。我从教堂里面往外看去,看见一个推着婴儿车的妇女挨了打,倒在地上,婴儿车散了,她的婴儿在啼哭!我被吓坏了。跟在骑警后面的蠢猪们没有一个停下来帮她。他们正忙着抓人、打人!他们全身上下都穿着黑色制服,头戴防暴头盔,拿着塑料盾牌,挥舞着警棍。我冲出去,把那个妇女和她的婴儿带进教堂,然后又跑出去,把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送到安全的地方。这是一场屠杀,我根本没有看见有人挑衅警察。这里变得跟战场一样。

  最后,我们觉得足够安全了,就回到了停车场,客车正在不断开出。我认出了几个维斯托工友,就跑到他们那边去。他们告诉我,所有人都得在3点30分之前离开,到时候谁还不走,就会被逮捕,被扣上“参加暴乱”的罪名!有人已经去找我们的客车了,这时人们陆陆续续回来了,我们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每个人都有恐怖的故事要讲给大家听。蠢猪们跑来跑去,驱赶人们,朝人们大吼,叫人们离开,毫无理由就抓人。

  我们的客车终于到了,我们松了一口气,蠢猪们开始粗暴地赶我们上车。我们点了名,发现一个人都没少,这才放下心来。一群唐卡斯特[42]的工友没赶上自己的客车,我们就让他们上了车。一个工友藏在后座下面,因为蠢猪们要抓他。直到我们上了M1公路,把曼斯菲尔德抛在身后,我们全都长出了一口气。

  一个约克郡的工友对我说,有人戴了一顶玩具警察头盔,几头蠢猪就打他。他的同伴就朝蠢猪们丢瓶子。防暴警察就是在这个时候出场。好一出特洛伊木马计!

  吹毛求疵的人或许会说,这一切发生的时候,酒吧全都打烊了,所以蠢猪们就可以将其全部归咎于“流氓酒后闹事”,他们就可以说自己别无他法,以此来给自己的行为找借口,并趁机杀鸡儆猴,吓唬其他人,让其他人不敢再去诺丁汉。

  吹毛求疵的人或许还会问,说到底,蠢猪们和骑警们去社区中心到底想干什么?马克思说过,“政治权力就是一个阶级用来压迫其他阶级的有组织的暴力”[43]。现在该到我们逼迫他们,争取变革了!!!

46.一九八四年五月十八日 星期五


  从曼斯菲尔德回来后,这几天都很无聊,因为他们不允许我去陶洛,所以我只好去拉姆利[44]6号矿场参加纠察,别看它叫这个名字,其实它已经停止采矿了,现在只是用来储藏和清洗露天开采的煤。

  每天都有大约70人参加纠察,大多数纠察队员都跟我一样,被禁止前往陶洛。每天早上大概九点半,货车就会开过来,但是没人去阻挡货车。我们只是叫喊“工贼”,因为蠢猪们的人数比我们多得多,而且我猜大家也不想再被抓一次。这真让人灰心,现在就算蠢猪们向我们挑衅,我们也没有反击的心气了。就像星期三那次,我们沿着围墙立起了一些写着“阻止警察国家”的牌子,惹火了一头蠢猪,他就把那些牌子全砸了!几个年纪比较大的还对那头蠢猪说他做得对,剩下的人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他。这太让人泄气了,我开始怀疑,天天跑来参加纠察到底值不值得,但我想,还是值得的,因为我可以在比较年轻的工友当中开展鼓动,叫大家到蒂塞德[45]那边的钢铁厂去进行纠察。

  今晚分会书记沃尔特·斯雷特(Walter Slater)给我报销了上次去曼斯菲尔德的费用,但他又叫我不要再组织人去曼斯菲尔德了,因为分会出不起钱了!真是蠢货!

  跟许多纠察队员谈过后,我开始组织请愿,要求召开分会大会。我们已经好几周没开分会大会了,可是分会干部却找了个差劲的借口,说他们没有什么事要讲。得了吧,我们可是有一大堆事要讲呢,特别是关于纠察的事。跟我谈过的工友大都在请愿书上签了字,然后我把请愿书交给了一位会员代表。我还卖掉了37份《社会主义工人报》,这说明不少工友是愿意接受新思想、迫切希望了解这次罢工的实情的。

  倒霉的是,从曼斯菲尔德回来后就一直没见过伊恩·维尔本,要是他怕了他们的威胁,那就太可惜了!

47.一九八四年五月二十一日 星期一


  我打算到康塞特附近的伍德塞德矿场(Woodside Drift Colliery)去参加纠察,那里位于达拉姆郡的野外,我觉得那里可能会比拉姆利更能提振士气。结果事与愿违,但我抓住机会,向在那里参加纠察的维斯托工友开展鼓动,劝他们参加预定在星期三举行的分会大会。我还跟许多准备去陶洛的纠察队员谈了话,看来,我准备好的提案是能够通过的,因为里面写的全都是大家想要的。具体内容是:

  1. 每周举行一次分会大会;
  2. 在阿姆斯特朗会堂里开个食堂;
  3. 给妇女后援团配个厨师;
  4. 向外地派出更多的纠察队员;
  5. 由分会向妇女后援团提供财政支持;
  6. 选举罢工委员会;
  7. 派人去蒂塞德钢铁厂参加纠察。

  尽管我们分会的干部敌视妇女后援团,不配合她们的工作,但她们还是干得非常棒,所以我才在提案里写了这几条。全国海员工会[46]在南希尔兹加冕大街(Coronation Street)有一栋楼,妇女后援团把办公室设在那栋楼里,她们在那里分发食物。加里·马歇尔和我去拜访她们,从我们在曼彻斯特募捐到的钱当中取出300英镑,转交给她们,剩下的钱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我们还想协助她们的工作,但她们谢绝了,说要保持独立。这很好。

  凯丝的上司要休假半年,所以她被提拔为妇女避难所的管理员。提拔之后,工资多了一点,责任多了不少,如果她的上司不回来的话,这个职位就是她的了。她很开心,这也减轻了我的压力。

48.一九八四年五月二十三日 星期三


  今早的分会大会结束后,我疲惫不堪、灰心丧气、无比幻灭,幸好晚上参加了社工党的支部大会,同志们给我打气出主意,我现在没那么难受了。

  今早我在伍德塞德矿场参加完纠察后,充满自信地来到阿姆斯特朗会堂。我坚信,我们的干部领导罢工的方式,早就让大家生厌了,他们一定会表现出自己的厌恶。会堂里挤满了人,我在中间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旁边是加里和基斯,准备向主席台发动猛攻。

  大会先是宣读并通过了上次大会的纪要,然后分会书记沃尔特·斯雷特站起来宣读来往信件。他讲的第一件事是这样的:他收到了帕森斯的一封信,说他们那边收到了一封以他的名义要钱的信,这件事让他非常恶心。他说,他从来没有给帕森斯写过信,但这封信上的落款又是他的名字,所以这一定是伪造的!这封信还对诺曼·斯特莱克的行为提出抗议,此人在帕森斯侮辱了工会书记,并且未经许可擅自募捐。斯雷特说,他一直很信任我,还问我有没有来参加大会。这个混蛋!他明明知道我来了,因为他正在直勾勾地瞪着我呢。我站了起来,两腿打颤,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盯着我看。他投出了杀手锏:他说,自己的一个会员居然干出了这么不道德的事,他参加工会这么多年,头一次这么震惊、这么恶心!他质问我:那封信是不是我伪造的?还是别人伪造的?

  他巧妙地暗示大家:我为了捞钱而伪造了信件;我想为自己辩护,但是,除了承认我冒用他的名义写信之外,他们不允许我说别的话。然后汤米·维尔森站起来,对我进行人身攻击,他大骂社工党是 一帮“下贱的赤匪”,并公然指责我伪造信件、骗取钱财。越来越多的人站起来指责我,要求对我进行严厉处分,好让其他人不敢“利用罢工谋取私利”,我彻底懵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得到了为自己辩护的机会,但我太震惊、太沮丧了,连话都讲不利索,就连我的同伴都露出了怀疑我的表情。然后,分会主席约翰·查普曼(John Chapman)就问大家,是否允许分会委员会在恰当的时机对我做出处分,全场一致举手同意。

  大家都用蔑视的眼光瞪着我,我难受极了,恨不得地上突然开个缝钻进去!加里和基斯连忙安慰我,但就连他们也不是完全信任我,所以我在一片嘘声中离开了会堂,一个人回了家,实在太心碎了。

  到了家,我的羞愧变成了怒气,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干了,就待在家里得了。这群忘恩负义的畜生!我募捐到的每一分钱都有见证人作证,都是一五一十数过的,那封信也根本不是什么“伪造”,因为它跟斯雷特的签名一点都不像,我是从维尔毛斯那边弄来那封信的,然后我影印了一份,用我们分会的信头换掉了维尔毛斯分会的信头,在结尾签上了斯雷特的名字,换掉了戴夫·霍帕[47]的签名。信上面写的是分会的地址,而不是我的地址,所以我怎么可能从中谋取私利呢?现在我又有了新的疑问。这封“伪造信”为什么过了五个星期才曝光?斯雷特是多久之前收到帕森斯的信的?如果我真的犯下了这么严重的罪过,为什么要到现在才曝光?等委员会讯问我的时候,我一定要提出这些问题,不管什么时候。我唯一的罪过就是愚蠢,没别的了。

  我接到了好几个电话,催我参加今晚的会议,我就去了。幸好我去了,要是我没去,就找不到出路。同志们劝我不要待在家里,因为在纠察队员们看来,我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见人,正好证明我心里有鬼,我接受了同志们的意见。他们说得对。他们还说,这是干部们事先策划好的打击,因为我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早就想狠狠整我了。我觉得他们说得很对,所以决定继续干下去,尽管嘴里满是苦涩。

  凯丝一直表现得很好,我的遭遇让她十分生气。她也不停地催我要坚持干下去,她真聪明!

  今天矿工工会跟麦克格雷格进行了谈判,但才过了一个小时就不欢而散。真是惊讶!

49.一九八四年五月二十五日 星期五


  今早我参加了纠察,得到了为自己辩护的机会,我趁机向大家解释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什么时候做的。我还问大家:如果我真的犯了这么大的罪,干部们为什么要等上这么久才指控我?大部分工友听了我的话,都表示同情,但汤米·维尔森过来了,扬言要踢烂我的赤匪脑袋,叫大家不要相信我讲的每一个字,因为我是“该死的谎话精”。他很吓人,我只想躲开他,不让他获得落实威胁的机会。

  伍德塞德矿场跟以往一样无聊,我连一份报纸都卖不出去。好吧,也许要花点时间,但我坚信,不管这帮无能的混蛋怎样逼我,都休想叫我放弃。

50.一九八四年五月二十八日 星期一


  又回到伍德塞德矿场参加纠察,还是跟以往一样无聊,什么事都没发生。大家都在聊约克郡奥格里夫[48]的事,那里组织了大规模纠察。咱们为什么不上那里去?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问题是,我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在纠察队员当中开展鼓动。我还不能当面跟干部们对质,都是因为上周的事。混账东西!好的一面是,纠察队员们似乎相信了我的解释,希望事情不会继续恶化。

51.一九八四年五月三十日 星期三


  又到伍德塞德矿场参加纠察,依然完全没有行动。在奥格里夫,几千名警察和纠察队员爆发了激战。包括斯卡吉尔在内,有几十人被抓,还有好多纠察队员被打伤了。不管别人怎么说,斯卡吉尔无疑仍是现在最优秀的工会领袖。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哪个工会领袖会亲自参加纠察,更不用说跟自己的会员一起被抓了。

  我们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用?我们的分会领导到底在干嘛?约克郡的工友们正在战斗,他们却派我们来这里消磨时间!我能肯定的是,如果我们各自为战,不去相互支援,罢工就一定会输掉。




[1] 克鲁克(Crook)是达拉姆郡中部的一个城镇。——中译者注

[2] 拍立得(Polaroid)相机是由宝丽来公司(Polaroid)开发的一系列相机的统称,该公司于1948年推出了世界上第一台即时成像相机“拍立得95”(Polaroid 95)。这种相机在按下快门后,只需要几秒钟就能吐出照片,几分钟就能完成显影。这种相机曾风靡一时,但在数码摄影的冲击下已经逐渐退出市场。——中译者注

[3] 汤姆·卡兰(Tom Callan,1921—2007),出身于达拉姆郡一个工人家庭,15岁开始当矿工,1960年开始担任矿工工会全职干部,1972年当选为达拉姆矿工协会(Durham Miners' Association)主席,1979年当选为达拉姆矿工协会总书记,1985年9月退休。——中译者注

[4] 主教—奥克兰(Bishop Auckland)是达拉姆郡中部的一个城镇,位于威尔河(River Wear)与冈利斯河(River Gaunless)交汇处。在工业革命期间,该地的煤矿工业曾蓬勃发展。——中译者注

[5] 在英格兰和威尔士的司法体系中,裁判法院(Magistrate’s Court)是最初级的刑事法庭,负责审理轻度刑事案件,裁判法院的审判官称为裁判官(Magistrate),职权和等级都低于法官(Judge)。——中译者注

[6] 兰开夏(Lancashire)是英格兰西北部的一个郡。——中译者注

[7] 艾基克罗夫特矿场(Agecroft Colliery)是曼彻斯特煤田的一个矿场,位于兰开夏郡彭德尔伯里市(Pendlebury)的艾基克罗夫特区(Agecroft),1844年开业,1932年停业。1960年国家煤炭委员会决定重开艾基克罗夫特矿场,1991年再次停业,并彻底拆除。——中译者注

[8] 萨克里斯顿(Sacriston)是达拉姆郡北部的一个村镇,当地曾设有矿场,1985年停业。——中译者注

[9] 赫林顿(Herrington)是英格兰东北部的一个村镇,历史上曾属于达拉姆郡,现属桑德兰市(City of Sunderland)。——中译者注

[10] 品脱(pint)是英制中的液体体积单位,在英国,1品脱=0.568升。——中译者注

[11] 艾克尔斯(Eccles)是大曼彻斯特(Greater Manchester)的一个城镇,位于曼彻斯特以西6.4千米处。——中译者注

[12] 银行假日(Bank Holiday)是指英国的几个公共假日,一般包括元旦、复活节、复活节后的第一个星期一、劳动节、五月最后一个星期一、八月最后一个星期一、圣诞节等。——中译者注

[13] 1984年世界斯诺克锦标赛决赛于5月7日在谢菲尔德举行,对决双方是卫冕冠军斯蒂夫·戴维斯和詹姆斯·怀特,最后戴维斯以18:16击败怀特,卫冕成功。——中译者注

[14] 斯蒂夫·戴维斯(Steve Davis,1957年8月22日——),英国著名斯诺克选手,12岁开始打斯诺克,1978年成为职业选手,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曾统治球坛,夺得了1981年、1983年、1984年、1987年、1988年、1989年世界斯诺克锦标赛(World Snooker Championship)冠军。在职业生涯中一共赢得84项职业赛事冠军。2016年退役。——中译者注

[15] 詹姆斯·沃伦·怀特(James Warren White,1962年5月2日——),英国著名斯诺克选手。1977年夺得英国16岁以下青少年斯诺克比赛冠军,1979年成为英国业余锦标赛(English Amateur Championship)史上最年轻的冠军,1980年夺得世界业余斯诺克锦标赛(World Amateur Snooker Championship)冠军。1984年闯入世界锦标赛决赛,但在决赛中败给了斯蒂夫·戴维斯。此后他又在1990—1994年连续五次闯入世界锦标赛决赛,但最终无缘冠军。在职业生涯中共赢得23项赛事冠军。——中译者注

[16] 曼彻斯特理工学院(Manchester Polytechnic)成立于1970年,前身是曼彻斯特科技学院(Manchester College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与多家高校合并后,于1992年9月15日改为曼彻斯特都市大学(Manchester Metropolitan University)。——中译者注

[17] 索尔福德(Salford)是大曼彻斯特的一个城市,历史上属于兰开夏郡。它是大曼彻斯特都会区的第二大城市,仅次于曼彻斯特市。——中译者注

[18] 南安普顿(Southampton)是英格兰南部的一个港口城市,属于汉普郡(Hampshire)。——中译者注

[19] 维克托·塞尔日(Victor Serge,1890年12月30日——1947年11月17日),本名维克托·利沃维奇·奇巴尔契奇(Виктор Львович Кибальчич),出生于布鲁塞尔,父母都是俄国流亡者。早年曾是无政府主义者,1917年二月革命爆发后向往革命,1918年年底前往俄国,1919年1月参加布尔什维克党,后来被派往柏林,1923年11月被迫离开德国,同年开始与俄国左翼反对派建立联系。1928年被开除出党,1933年被捕,1936年获释。离开苏联,定居法国。曾一度接近托洛茨基,但并未参加第四国际。纳粹德国入侵法国后,流亡墨西哥。1947年病逝于墨西哥城。——中译者注

[20] 自由贸易厅(Free Trade Hall)是一处历史建筑物,位于曼彻斯特市彼得大街(Peter Street),1853年动工,1856年完工。公众集会和音乐会经常在这里举行。1963年被英格兰遗产委员会(English Heritage Trust)列为二级登录建筑(Grade II* listed building)。——中译者注

[21] 全国教师工会(National Union of Teachers,NUT)是英格兰和威尔士的学校教师的工会,成立于1870年6月25日,原名全国小学教师工会(National Union of Elementary Teachers,NUET),1889年4月改称全国教师工会。2017年9月1日跟教师与讲师协会(Association of Teachers and Lecturers,ATL)合并为全国教育工会(National Education Union,NEU)。——中译者注

[22] 1819年8月16日,六万人在曼彻斯特市圣彼得广场举行集会,要求改革议会制度,遭到当局暴力镇压,18人惨遭军队杀害,另有数百人受伤,史称“彼得卢大屠杀”(Peterloo massacre)。——中译者注

[23] 普雷斯特维奇(Prestwich)是大曼彻斯特的一个城镇,位于索尔福德以北5千米处。——中译者注

[24] 西里尔·詹姆斯·安德顿(Cyril James Anderton,1932年5月24日——2022年5月5日),生于英格兰兰开夏郡威根市(Wigan),毕业于威根语法学校(Wigan Grammar School)。曾在皇家宪兵队(Royal Military Police)服役3年,1953年加入曼彻斯特市警队(Manchester City Police),1976年被任命为大曼彻斯特治安警察总监,1991年退休。——中译者注

[25] 皮卡迪利火车站(Piccadilly Train Station)位于曼彻斯特市中心东南方向,是曼彻斯特的主要铁路枢纽站,1842年投入运营,1960年改为现名。——中译者注

[26] “乔尔迪”(Geordie)是指英格兰东北部的泰恩河(River Tyne)沿岸的居民,也指当地人使用的英语方言。——中译者注

[27] 桑德兰足球俱乐部(Sunderland Association Football Club)是英格兰一家历史悠久的足球俱乐部,成立于1879年,原名“桑德兰与周边地区教师队”(Sunderland and District Teachers),1880年改为现名。该俱乐部曾赢得六次英格兰顶级联赛冠军和两次足总杯冠军。——中译者注

[28] 曼彻斯特城足球俱乐部(Manchester City Football Club)是英格兰一家老牌足球俱乐部,成立于1880年,原名(西戈顿)圣马可队(〔West Gorton〕St. Mark’s),1887年改称阿德维克足球俱乐部(Ardwick Association Football Club),1894年改为现名。该俱乐部于1892年加入英格兰足球联赛,曾赢得8次英格兰顶级联赛冠军、6次足总杯冠军、8次联赛杯冠军和1次欧洲优胜者杯冠军。——中译者注

[29] 罗伯特·查尔顿(Robert Charlton,1937年10月11日——),英格兰著名足球运动员,司职前锋和中场。生于英格兰诺森伯兰一个体育世家,1953年加入曼彻斯特联队(Manchester United),1954年成为职业球员,自1956年起为曼彻斯特联队成年队效力,在1956—1973年间,一共为曼彻斯特联队出场606场,攻入199球,协助曼彻斯特联队获得1956—1957赛季、1964—1965赛季、1966—1967三个赛季的英甲冠军、1962—1963赛季的足总杯冠军、1967—1968赛季的欧洲冠军杯冠军。在1958—1970年间,为英格兰国家队出场106场,攻入49球,协助英格兰国家队夺得1966年世界杯冠军、1968年欧洲杯季军。1980年退役。——中译者注

[30] 麦克·哈丁(Mike Harding,1944年10月23日——),英国创作歌手。生于曼彻斯特,父亲是空军导航员,在他出生前一个月阵亡。曾在曼彻斯特大学(University of Manchester)获英语与教育学位。六十年代开始涉足乐坛,主要创作民谣音乐。——中译者注

[31] 《太阳报》(The Sun)是英国一家小报,主要刊登八卦和花边新闻。1964年9月15日创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它一直是英国发行量最大的日报,直到2018年3月才被它的竞争对手《地铁报》(Metro)超过。——中译者注

[32] 社会主义工人学生社团(Socialist Worker Students Society)是社会主义工人党的学生组织。——中译者注

[33] 戈顿(Gorton)是曼彻斯特的一个市区,位于该市西南部。——中译者注

[34] 布拉德福德(Bradford)是英格兰西约克郡(West Yorkshire)的一个城市,位于利兹以西14千米处。——中译者注

[35] 圣海伦斯(St. Helens)是英格兰莫西塞德郡(Merseyside)的一个城镇,位于利物浦与曼彻斯特之间,距离曼彻斯特市中心37千米。——中译者注

[36] 沃克斯酿酒公司(Vaux Brewery)是桑德兰一家酿酒企业,于1806年由库斯贝特·沃克斯(Cuthbert Vaux,1779—1850)创立。该企业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涉足旅馆业。2000年被惠特贝瑞公司(Whitbread)收购。——中译者注

[37] 哈罗德·米切尔(Harold Mitchell),时任达拉姆矿工协会主席。——中译者注

[38] 曼斯菲尔德(Mansfield)是诺丁汉郡的一个城市,位于诺丁汉市以北19千米处。——中译者注

[39] 此处有误,《下一步》(The Next Step)不是革命工人党的刊物,而是革命共产党的刊物。从下文来看,作者把革命共产党跟革命工人党弄混了。
    革命共产党(Revolutionary Communist Party,RCP),简称“革共党”,其前身是国际社会主义社内部的“革命反对派”(Revolutionary Opposition)。革命反对派被国际社会主义社开除后,于1974年成立了“革命共产主义者集团”(Revolutionary Communist Group,RCG)。1976年11月,革命共产主义者集团的少数派被开除后,成立了“革命共产主义者流派”(Revolutionary Communist Tendency,RCT),1981年改称“革命共产党”。1997年解散。——中译者注

[40] 作者开了个文字玩笑:革命共产党的首字母缩写是RCP,而“雷·查德本党”(Ray Chadburn Party)的缩写也是RCP。雷·查德本(Ray Chadburn)是当时的诺丁汉郡矿工协会(Nottinghamshire Miners’ Association)主席。——中译者注

[41] 按照中世纪英格兰的古老传统,一个人无论犯有什么罪过,只要进入教堂,就可获得教会的庇护,世俗政府不得进入教堂抓人。但在进入近代之后,这种传统已经逐渐消失。——中译者注

[42] 唐卡斯特(Doncaster)是英格兰南约克郡的一个城市。——中译者注

[43] 马克思的原话是:
    “原来意义上的政治权力,是一个阶级用以镇压另一个阶级的有组织的暴力。”(《共产党宣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第一版,第4卷,第491页。)——中译者注

[44] 小拉姆利(Little Lumley)是英格兰达拉姆郡的一个城镇,当地曾设有6个矿场。——中译者注

[45] 蒂塞德(Teeside)是英格兰东北部的蒂斯河沿岸的一个市区,分属于达拉姆郡和北约克郡,当地曾有大量重工业。——中译者注

[46] 全国海员工会(National Union of Seamen,<,NUS)成立于1887年,原名全国水手与消防员联合工会(National Amalgamated Sailors' and Firemen's Union),1893年因为财政困难而解散。1894年重建,改称全国水手与消防员工会(National Sailors' and Firemen's Union,NSFU)。1926年改称全国海员工会。1990年与全国铁路工人工会(National Union of Railwaymen,NUR)合并为全国铁路、海事与运输工人工会(National Union of Rail, Maritime and Transport Workers,RMT)。——中译者注span>

[47] 戴维·霍帕(David Hopper,1943—2016),生于维尔毛斯一个矿工家庭,15岁开始当矿工。在七十年代初开始积极参加工会运动,1982年当选为矿工工会维尔毛斯分会书记,1985年当选为达拉姆矿工协会(Durham Miners’ Association)总书记,这个职位他一直担任到去世。——中译者注

[48] 奥格里夫(Orgreave)是英格兰南约克郡的一个村镇。1984年6月18日,矿工工会的纠察队员在这里与警察发生激烈冲突,最后有123人受伤、95人被捕,史称“奥格里夫之战”(Battle of Orgreave)。——中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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