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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兰反对派的现况

威健士、史慕加

资料来源:《十月评论》1981年1月第八卷第一期(总第49期)



  在雅鲁泽斯基军事政变4年之后,波兰官僚仍在加强攻击工人阶级。团结工会虽然受着有系统的镇压而被削弱,仍然能维持一定的组织水平,比以往所有官僚统治国家内的水平为高,除了革命浪潮时期之外。但这个运动正陷入迷失方向的危机之中,影响了工人阶级的斗争能力。
  团结工会的挫折,现在造成波兰反对派的两极分化。一些流派在不同程度上放弃了80至81年革命的成果,其它流派寻求起码将它们保存。在这个环境之中出现的一个工人反对派,宣称支持工人阶级的自我组织.和提出用革命推翻官僚的问题;它的出现带有不可轻估的重要性。
  团结工会的地下领导层,直至今天都没有能力在主要企业爆发罢工时扩大罢工运动。要克服这个缺点,必须放弃现时在领导层占优势的思想,即,他们可以用抽象或虚幻的目标,从毫无准备的状态中,号召工人动员起来。这个做法的一个例子,是号召在85年7月1日进行一小时全国总罢工,以显示“社会”希望经济改革,和为此向政府施压力。这个号召并没有得到良好的响应,只有少数企业受影响。必须走向耐心建立力量。基于工人的基本要求,在初步胜利的基础上,发展过渡的动力。但团结工会的全国和地区领导层越来越远离这条路线。
  有好几个月,团结工会领袖忙于准备杯葛国会选举,而忽略了保卫工人物质利益斗争的组织工作。这个优先次序值得怀疑。根据团结工会估计,10月的选举有34%市民杯葛。这无疑有一定政治意义,显示了官僚政权的统治仍远未达到“正常化”;但它并没有令官僚改变政策,因为它没有能力这样做。这种“压力战略”再次证明无效;更重要的,是它丝毫没有提高群众的自我组织。

  “新实际主义”流派


  在84和85年出现的新的反对派流派.有重要的政治意义。这个流派寻求在官僚体制的架构内,找出合法行动空间;它站在反对政权和与它合作之间。它的构成十分复杂,有“新实际主义者”,其中包括团结工会全国委员会前任书记史林斯基,有与“波兰青年”运动有关的民族主义部份,以及“独立新保守派”等。
  “新实际主义者”认为团结工会已受到决定性的失败,现政权将可维持下去,无法改变这个情况。所以必须加入这架构之内。他们认为必须达成政治协议,将政权与社会的冲突转变为合作,让政权可以遵守法律、有效地统治和走出经济危机。他们因此预备加入国会候选名单,如果政府容许的话。这些倾向受到团结工会领导层和民主反对派的一致拒绝,后者更发表针对这些立场的详细批评。
  “波兰青年”运动在80年8月前已成立,主要支持来自格但斯克青年学生。它表现为天主教和民族主义的组织。在团结工会初期,它有与工会合作。在军法统治之后,它逐渐远离团结工会,寻求以“非政治性”方法进行合法活动,例如在大学自管机构之内。
  “独立新保守派”的思想是保守的、基督教的传统,围绕在一份精英主义杂志之旁。以反民族主义出名,但仍能与“波兰青年”运动避免直接政冶冲突。这两个流派都拒绝社会自我组织的纲领,倾向精英主义的政治思想,并与政府谈判包括参加国会的问题.又寻求天主教教会在这方面协助。在这些谈判失败后,他们被迫否认与政府谈判的报导。以免进一步在社会运动之中丧失声誉。

  “全国和解”路线


  团结工会领导层和民主反对派批评这些“新实际主义者”向政权投降,但并不等于说他们自己放弃“全国和解”的希望。以往的幻想和“自我限制革命战略”的自觉政治选择,仍然存在。即使这样,他们仍然是一个战斗的流派,站在我方战阵之内,以及代表了社会运动。然而,他们所代表的一条政治路线,对社会运动现时的危机要负很大的责任。
  米奇力克说,团结工会在一个极权国家之中寻求建立多元化社会,希望迫使政权达成和解,容许将多元化制度化;但他同时又说,这个要求会造成与苏联军事强权对抗。库伦提出了新的见解:在目前的波兰社会“静默大多数”之中,有5成既不支持政权.也不支持地下团结工会;他们眼见生活条件越来越无法改善,在绝望之余,会有造反的危险;要避免这个灾难性的发展,而由于与苏联坦克这样接近,否定了转换政权的任何想法。所以必须利用所有机会向政府施压力,迫使它缓和及考虑大众舆论。因此,他呼吁人们杯葛国会选举,以证明他们对真正社会和解的真诚。
  保泽克亦认真看待社会爆发骚乱的可能性。库伦恐怕骚乱而希望避免它发生;但保泽克接受了它具有无可避免的性质,寻求为它提供有组织的形式和倾导。但从以往经验来看,这两种态度在实际上未必有真正的不同。当社会骚乱爆发时,它的规模会超越地下组织所能作出的组织和领导能力的准备;而在这情况下,他和其它政治上相似的社会运动领袖,寻求阻止骚乱的爆发,结果退到库伦的立场。84年10月神父被杀之后,社会出现严重紧张局势。这些社会运动领袖却尽力避免骚乱的爆发。这便是一个证明。

  为新动员作准备


  地下团结工会领袖的态度受到平里奥批评。他是下西里西亚地区罢工委员会前任会长。他表示:政权杀害了神父和嘲弄地承认,而我们没有反应;他们是在试探社会的抵抗程度;问题不是挑起斗争意愿,因为人群清楚地想抗议,只需要触发这愤怒浪潮;现今,团结工会全国领导层明显地不会宣布全国总罢工,我们只是在等待自发的罢工。
  平里奥的批评显示了在团结工会主要领袖之间,存在着重大政治分歧。罗兹地区团结工会会长史诺域最近表示的立场,证实了这个分歧。在军法统冶之前,他是团结工会领导层的工会和自管路线的发言人之一。在今天,他描述局势为:新的妥协不再是实际可行的,因为人们知道政府不会遵守它;因此越来越多的市民认识到必须改变现时的政治制度;人们今天认识到这个政府不是为社会服务,而是与这个国家的利益对立:80年的情况不会完全一样地重复,但历史肯定会重演,我们必须为这作好准备;首要的任务,是发展和加强在企业内的组织,使它们能够在新的政治危机之中领导工会,因为只有在企业之内,我们才可以打败政府。

  工人反对派的成立


  在85年春天,一个新的政治社会流派开始在波兰社会运动内形成。4份地下刊物共同成立了一个名叫“工人反对派刊物联盟”的协调委员会。它公开发表了一个纲领,寻求聚集支持反官僚革命——这个革命要由工人阶级进行和为了它的彻底解放——的力量。它希望围绕着工人的短期和部份的要求和他们的自我组织,帮助发展和扩大工人的集体斗争。
  该4份刊物是: 《工人战线》、《工人事业》、《吶喊》和《自由工人》。前两份是由争取工人自管和声称为革命左翼的团体编印的。《工人战线》第一期刊登了《给波兰共产党的公开信》的摘要,该信由库伦和莫扎鲁斯基在64年发表,希望恢复波兰反官僚的反对派传统,两名作者现已放弃了这个立场。《工人事业》第一期则宣称自觉是国际工人运动的一个环节,和永远不会与一些敌人协议或联盟,包括官僚和资产阶级,后者保证了已破产的官僚继续生存。
  《自由工人》是“波兰抵抗运动工人委员会联盟”的机关刊物。该组织在上西里西亚活动,支持基础来自企业内的地下小组。它的纲领支持由工人委员会领导的总罢工推翻官僚独裁,和支持成立工人政权,以保证建造社会主义。
  《吶喊》是团结工会矿区临时联络委员会的机关刊物,亦是在上西里西亚活动。这委员会以支持英国矿工罢工而被西方认识。它是多个矿场的地下工会委员会的联络组织,与团结工会的地区执行委员会出现了分歧和冲突。
  “工人反对派刊物联盟”组成了一个执行委员会,包括每个成员组织的一名代表,并负责刊印一份共同的月刊名叫《突破》,第一期已在85年秋天出版。
  “工人反对派刊物联盟”组织的成立,在波兰社会运动建立工人自我组织和自管流派的道路上,代表了重要的一步。要超越运动现在所处的政治和策略危机,这个流派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
  以下选择的两份“工人反对派刊物联盟”文件,刊登于《自由工人》85年6月第30期。

“工人反对派刊物联盟”的呼吁


  鉴于生活水准和工作的恶化和必须采取有效的保卫行动,所以迫切需要在广泛的工人团体之中建立联盟,以一个政治纲领为中心,为工人阶级的利益,工人自管和劳动的解放而奋斗。
  我们开放刊物的篇幅,给予有志参与制订工人反对派纲领的工人战士和团体,为此我们作出呼吁,强调我们的政治倾向和斗争的阶级性质。
  与“独立反对派”和“民主反对派”不同,我们将争取工人利益事业的斗争放在第一位。这并不表示我们低估民主或民族独立的重要性。相反地,我们相信劳动的解放只能在一个有政治主权和不受经济剥削的国家之内存在。我们相信民主只能在一个没有被剥削和被压迫阶级的制度内,才能充份体现。无论是“现存社会主义”、“口头上的社会主义”或是任何一种资本主义版本——美国式、瑞典式甚至是波兰式——都不是这样一个制度。
  面对着下列事实,我们拒绝保持静默:这个国家越来越在政治和经济上倚赖西方,即垄断资本,和克里姆林宫,即苏联官僚。
  我们反对波兰沦为殖民地、原料供应地和廉价劳动力来源,反对唯一的自由是以损害工人利益而自肥的自由。
  我们认为必须让工人在今天掌握一支旗帜,可以团结起来前进,为保卫工人权利而斗争,和不计较意识形态上的分歧。我们认为,无论是波兰共产党或是现在的反对派,都不能够担当这个角色。由于团结工会的中央架构眷恋着社会团结的概念,所以亦不能担当这个角色。
  团结工会领导层的错误政策令到它走向惰性、无生气的情况;而在它以外的反对派之中,亲资本主义流派占优;同时,对工人的剥削正在加深。在这个情况下,我们决定投入斗争。深信胜利或迟或早是属于我们的,是属于抗拒所有官僚和资本主义剥削的工人运动的。

“工人反对派刊物联盟”执行委员会



工人反对派纲领草案


  1、阶级斗争。从1980年在波兰展开的政治斗争,往往被称为社会与政权之间的斗争,基本上是阶级的斗争。它是被经济剥削和被剥夺所有政冶和经济权力的工人阶级与靠波共党、军队和警察架构和经济、行政架构支持的国家官僚权力之间的斗争。只有工人阶级才有能力推翻官僚,其它社会团体只有倚靠它才能从官僚的枷锁中解放出来。
  2、自管。我们斗争的基础目标,是让作为客体的工人阶级转变成为主体。这只在一个广泛的自管制度之内才可能达到。这个制度包括企业的自管委员会互相以纵和横的架构在地区和全国连结在一起,加上区域性自管机构。自管作为直接政治和经济民主的形式,将成为社会政治生活的主要组成因素。
  3、政治多元化。自管只能在不受限制的政治多元化的条件下才能运行。我们不能现在预测社会组织和代表团体的确实组织形式。我们不能说国会自由选举的作用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政治多元化的原则应该支配社会参与政治生活的所有形式。
  4、革命斗争。工人阶级从客体转变为主体,只能通过革命转变的道路。相信可以与官僚妥协的可能性,是一个危险的幻想,可以是致命的。因为我们不能将引进自管制度,即实现工人阶级的利益,与官僚的垄断互相调和。反官僚起义的其中一条道路,可以是革命性总罢工,转变为积极罢工。得到企业之外的行动支持。只有在这种革命条件下,我们才能期望部份军队,特别是基层士兵,见到工人力量胜利的可能性而加入工人阶级起义的行列。
  5、自我组织。斗争的革命性质需要一个革命战略,即一个基于发展工人阶级自我组织的战略。在工人斗争的所有发展阶段之中,从目前争取部份目标到未来争取自管制度的斗争之中,自我组织是共同的因素,让自管的原则得到更充份的表现。每场战斗,即使只是有关最有限的问题,孕育了未来革命的胚胎,因为它为工人的自我组织作出贡献。因此,工人运动在它的纲领之内的要求,必须考虑3个因素:它们必须切合工人阶级的需要,考虑工人阶级目前的觉醒水平,和能够在斗争的过程之中和胜利的基础上,提高工人阶级和与它联盟的其它社会阶层的自我组织水平。
  6、工人运动的独立性。在今天,独立的工人运动的存在,是自我组织的主要形式,是工人阶级斗争的主要先决条件。反抗官僚的斗争在80年进入了新质素的阶段,罢工开启了成立团秸工会的道路,后者是波兰官僚制度历史上代表工人的第一个全国性独立组织。现在,在工厂建立和加强工人组织,独立于工人阶级以外的任何组织或架构,仍是主要的任务。
  7、工人运动内的多元化。工人运动的政治发展,需要内部的多元化。必须保卫工人在会所、团体。流派和政治组织之内自由组织的权利。工人运动公民的政治化.基于清楚的原则,只会加强工运。以“削弱工会”、“派系活动” 、“挑衅”等借口窒息这个过程的企图,只能削弱甚至分裂工运,带有挑衅的特征。
  8、自决权。要了解波兰社会关系的阶级性质,是要包括拒绝民族主义者的形象,后者将我们的斗争缩减为反抗苏联和争取独立的斗争。我国的基本分界线并不是简化为爱国者与叛国者的对抗,而是不同社会阶层的利益对立。因此,作为工人阶级争取社会解放的斗争后果之一,从工人阶级的立场来看,民族独立是不可缺少的自决权的最充份体现。
  9、国际工人团结。波兰工人阶级在斗争中并不是孤立的,它在国外有朋友和同盟。它们便是全球的工人。波兰工人运动能够而且必须取得国际工人的团结支持。东西方的分歧不能隐藏下列事实:两个阵营的工人是被共同利益、共同的斗争和共同的目标,对抗共同的敌人而联系在一起,这个目标是将工人阶级作客体转变为主体。国际团结支持的问题,是革命工人运动的各民族成员的紧密合作的问题,是阶级斗争进展的相互影响的问题,例如在波兰、苏联和英国的斗争。
  l0、社会化。工人阶级解放的必需先决条件,是它为解放打好经济基础,即是将目前国有化的生产手段社会化,独立于国家,在一个工人自管制度的架构之内。只有这样,工人阶级才能拥有物质保证,以实现它的利益和其它社会阶层的合理利益。革命工人运动的目标,并不是将国有财产私有化或是让它独立管理,而是将它真正社会化。我们以夺取政治权力作为工人阶级夺取经济权力的一个手段。


工人反对派


  要拟订波兰工人运动的纲领和争取对革命斗争的支持,以建立一个自管制度,一个有彻底意义的自管共和国,便需要激进工人活动份子的共同工作,以成立反对官僚的工人反对派为目标。当我们在各组织之间建立联络,甚至在未来成立革命政党的时候,我们并不是广义地反对工人运动;相反,我们希望作为这个运动的革命流派,在它的架构内巩固起来,更能建立一个独立的群众工人运动。由此可见这个纲领的基本重要性:波兰工人的胜利首先依靠采取一个反官僚革命斗争的战略。在实际上,向社会自治的进展,必须基于工人的革命政治认同,包括工人醒觉到他们的社会和经济利益,和工人阶级的政治和组织架构的独立。因此,所有认同这个纲领意见的人,有责任团结他们的力量,为我们的共同事业而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