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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代表受压迫者”

——平里奥访问记

译者:小点 资料来源:十月评论1988年1/2月 第十五卷 第1期(总第133期)


简介:平里奥是团结工会下西里西亚区财政。他的著名功绩是在81年紧急状态实施之前夕,将8千万波兰币从银行提出来,从而支付工会的地下活动经费。82年,他领导该区的区际罢工委员会和加入团结工会地下全国领导层,他参与发扬“工厂路线”的斗争工作。他在83年被捕,84年获释。86—87年,他属于公开活动的团结工会临时全国委员会。87年11月。他参与创立“波兰社会主义党”,担任总评议会的副主席,其后,他没有参与团结工会的领导机关。


问:你对全民投票结果有什么看法?

平:我认为它反映人民对政权和它从81年以来的整个政策不信任,而不单是对经济改革提议的不信任。波兰人否定这个政权。社会赞成真正的政治和经济改革,而不是全民投票所要合法化的闹剧。

问:雅鲁泽斯基的经济改革的一个重点,是庞大的物价上涨。全民投票的结果不是否定这些涨价吗?

平:人们觉得难以接受赤贫化,特别是缺乏公民和政治权利所提供的任何保证,连基本如工会多元化和通过独立工会保卫本身利益的权利也没有。只有当拥有这些权利和保证时,才可以讨论涨价和物质牺牲。全民投票的结果亦明显地是对政府加价计划的反应。

问:你认为工人会愿意接受加价以换取加工资以抵销加价吗?

平:不,这是不可想象的。政府也不会这样想,它没有打算以工会自由来补偿加价和社会赤贫化。毫无疑问,在波兰,大部份社会将会参与斗争,争取象样的生活和最基本的要求。这是由于年复一年的“阿尔巴尼亚化”——极大的贫困化——的结果。人们再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他们没有前途,生活水平极之低,而且还会下降。
  我们会见到自然的反应,争取较佳生活条件的斗争爆发。这些斗争在政治上会凝聚为争取工会自由、自管权利和政治权利的斗争。事实上,以波兰现存的社会觉醒程度来看,斗争是很难会以其它形式表现的,保卫生活水平的斗争是不可能与争取工会自由的斗争分开的。

问:新的社会抵抗形式之一,是争取独立工厂工会合法化的努力。我知道你是支持这些努力的。

平:在弗洛茨瓦夫区的基层范围,团结工会组织委员会正在创立,力图争取独立工会组织在工厂平面被承认。这明显是我们所谈的社会状况的表现。它主要是年青人的运动,在80至81年末加入团结工会的18至20岁的青年工人,在进入战争状态之后才开始工作的。他们觉得这些委员会有吸引力,因为它们是争取合法工会活动权利的斗争工具,也是公开活动的途径。这些委员会已在下西里西亚几个企业内出现,包括一些团结工会的传统堡垒。
  我觉得这些委员会要经历两个阶段。首先是初步组织问题:要有10个勇敢的人来组成委员会。我说勇敢,是因为它会立即面临管理人员和政治警察的迫害。几年以来,团结工会都努力寻求克服这个障碍。但决定委员会成功与否的,却是第二阶段,即发展一个工厂平面的工会纲领,让厂内工人可以认同这l0个勇士。所需的是很实际的要求,能配合委员会与厂方的力量关系对比,工人要重新提高斗争的勇气,即使只是在基本的问题上,例如工作环境、安全等,亦即不用与更高当局较量就可赢得的要求。如果委员会能提出这个纲领,甚至只需提出要求和发动运动争取它们,便会得到厂内工人巨大的支持,即使一开始未能取得胜利,也是成功的。

问:这样地提出工会的任务,很少在独立刊物中见到,除了团结工会领导团体的声明之外。另一方面,很少篇幅被用来讨论建立自由市场的必需性的问题。

平:在波兰反对派之中,有一个普遍问题。以我看来,这是需要多元化反对派的问题。7年前,团结工会同时代表着全国认同的、传统意义的工会和争取自由市场的论坛。不同的运动在团结工会内存在着,证明了它是反抗极权主义最佳斗争工具的一个社会运动,7年来,局面已改变了。我们清楚见到互相对立的两极的形成。一方面是“新保守主义右派”和经济团体鼓吹传统的自由市场经济。在左的方面是“波兰社会主义党”的成立。我们正处于反对派多样化的时期。
  政治思想与意识形态的多样化和凝聚,对于健全的反对派和独立社会,是重要和有益的。说它对团结工会不利是错的,这是工会的自然发展。团结工会的旧方程式不再合适。以往在团结工会内的组合,现在在它的外面,以更清晰的思想立场发展。
  以团结工会作为工会来说,我认为最宝贵的是在工厂内出现的组织委员会的工作、团结工会地下委员会和工会刊物的增长(我是指由工厂内地下委员会刊印的刊物)。这是我最密切参与的工会斗争层面。

问:你对22位工会领袖在9月给华里沙的信有什么意见?信中指出团结工会有失去工会标志的危险,强调在全国平面发展直接要求的纲领的紧急性。

平:我认为我们目前的情况是团结工会各个层面表达了种种要求,特别是在基层,如地下工厂委员会、公开活动的组织委员会、工厂内的工会刊物等。还有在地区和全国平面,透过22人的立场和全国执行委员会等。在今天,所有这些要求应该以某种政治纲领强化起来,因此出现了成立“波兰社会主义党”的意念。我觉得争取令社会和经济上受压迫的人成为政治主体而非客体的时机已经来临,需要发展一个政治纲领来加强工厂平面的工会斗争。这应该是一个政党的任务,具体地即是“波兰社会主义党”。我们要透过“波兰社会主义党”给与社会被压迫阶层政治力量。

问:你可否解释“波兰社会主义党”的目标?

平:创立“波兰社会主义党”所取得的新的政治经验是:我们明确地界定我们想要代表的社会利益,相比之下,团结工会是一个反独裁的社会运动,表达不同利益,特别是但不仅仅是社会受压迫阶层的利益。我们认为更明确地表达社会受压迫阶层的时候已经到临。
  我们不准备代表整体社会,而只是代表部份阶层的利益,即工人和普遍的社会和经济受压迫者。这个性质上的变化是由于政权施行的经济变革、社会贫困化和制度的演变所造成的国内政治局势的转变。我们要向这些社会阶层提供政治力量。在某种程度上,这些阶层在工会和官方自管机构内已成为社会主体。但仍需创造一个社会主体,令他们成为政治力量。
  “波兰社会主义党”是左翼的自我集结。今天在波兰,你可以争取自由市场或做教会所做的事,例如保卫民族特征,但你也可以为保卫被压迫者而斗争。这正是我们的选择。当然,聚集在“波兰社会主义党”内的左派并不是单一的。党内存有几个流派、团体和不同意见,例如无政府主义倾向的团体、所谓“新左派”和传统意义上的社会民主派。“波兰社会主义党”希望成为左派凝聚的磁极。它的名字指向我们全部同意的传统。“波兰社会主义党”在波兰历史上是从没有妥协过的。

问:“波兰社会主义党”的纲领还未制订好?

平:在目前只有一个基本的政治声明,解释我们想做的事——代表社会受压迫阶层和为他们提供政治力量——和我们争取的东西,例如工会自由、自管权利、工人的政治自由、拒服兵役的权利、保护环境、废除死刑,等等,即全世界左派的传统目标。我们清楚指出不接受现有波兰宪法制度,例如将共产党的垄断写进宪法之内。在这个声明的基础上,我们已开始草拟纲领。我们所通过的临时会章,保证了在党内提出不同政治立场和以此组织起来的权利。

问:巴黎的《解放报》报导说“波兰社会主义党”认同教会的社会教义。这似乎与“波兰社会主义党”一贯的非宗教传统有矛盾?

平:这是误会。在我们的原则立场声明之中,我们指出历史上的“波兰社会主义党”是反教会的党。在我们现存的极权制度之中,情况很不相同。现在的“波兰社会主义党”不会是反教会的党,因为我们认为被教会和教宗的社会教义启发的社会主义者也可在党内占一位置。

问:这是否表示“波兰社会主义党”希望包括基督信仰的社会主义者以及其他人,例如马克思主义者呢?

平:肯定是的,这正是《解放报》所误解的。我们相信我们在这点的立场是很清楚的。

问:最后,请你解释在87年十月革命纪念日在弗洛茨瓦夫由“橙色抉择”团体组成的游行的性质。你参加了这次示威。矛盾的报导,有说它是一次政治示威,参加者有要求平反托洛茨基,有说它是学生开玩笑。实际情况是怎样的?

平:“橙色抉择”是异议文化运动的一部份。它组织一些街头行动已经有一段时期。这些行动的内容界乎文化与政治之间,有超现实主义的形式。“橙色抉择”从精英份子行动开始,现已发展为群众行动,而警方将多达100人拘留几小时,证明这已是重要的政治事实。这个团体提出具体行动提议,然后邀请独立组织参加,例如团结工会、自由和平运动、“波兰社会主义党”等。我个人很赞成和参与这些行动。
  至于十月革命纪念日的行动,是以超现实主义形式表现政权所组织的仪式。约150人参加,包括大、中学生、独立文化团体、团结工会活动份子等,每个团体带来自己的标语,例如一个标语说“我们支持耶鲁辛”(莫斯科被罢免的共党领袖,据说因为要加速进行“重整”而被黜)”。另一个团体的标语是“我们要求全面平反托洛茨基同志”。很难说超现实主义与政治哲学在这里如何分界。我觉得两者都有,而拿着这标语的人一定对托洛茨基有某些认同,虽然在波兰,这样提法有不少超现实主义成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