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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两个人的死



  那是七月十二日早晨九点钟左右的事情。十二小时后,一辆载着枪手们的巡游车,在马德里一条街道上的弧光灯下慢慢穿过稀少的车辆,用一枝小机关枪射击着一个正站在自己门阶上谈话的人的无防护的背脊,于是在电车轨道中吼了过去,让那个人死在铺道上他的青年热血的血泊里。

  这可以说是西班牙战争中的萨拉热窝。被他们枪杀的那个青年是约瑟·卡斯特罗,保安队的中尉。我没有看见过他,但后来听到各种各样的人热烈而又悲痛地说到他,好象不认识不爱好这样一个好青年,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在成立以来的五年中获得了大大军誉的这个兵团里,卡斯特罗已经很出名了,而且已经被弟兄们所爱好,他们不轻易爱好别人,也不容易被人愚弄。

  他在马德里的工人区也同样被大家所认识,所爱好。大家公认他是一个英勇的、爱国的青年军官,一个恰如人们的理想的,大无畏的西班牙共和国的卫士,而且是一个——正如马德里一个工人后来对我说的一样——“使我们对于自己所追求的文化和进步的实现更有信心的人。”

  四月里曾有过一次暴动,反抗民众在二月选举时选出来的新政府。

  这暴动是枪手们、狙击兵们和专门的炸弹抛掷手们的业绩,他们被人雇佣专门干一种工作:捣乱首都的秩序。

  跟着二月选举而出现的秩序,对于右派是致命的东西;混乱,至少是一种战术上的小小的胜利,要是情形好的话,还是一个好机会。卡斯特罗中尉努力维护法律和秩序,镇压马德里的枪手们的暴行,当时那些对于他这种努力感受到威胁的人们中,有一个人就是大人物卡而夫·索塔罗的近亲。

  索塔罗是一个贵族,一个富豪,同时又是一个能干的政治领袖。他在他们的会议中比杰尔·洛布尔斯(GIL ROBLES)自己更有能力,恐怕也更有权威。

  六月半,卡斯特罗快结婚的时候,他的未婚妻,一个比他更年轻的姑娘,接到一封从卡而夫·索塔罗的官署寄来的信。信上写道:“不要同卡斯特罗结婚。他的末日到了。我们的名单里有他的名字。你在一个月内就要做寡妇。我们总算警告过你了。”

  她同卡斯特罗结了婚。当炎热的六月燃烧成更炎热的七月的时候,马德里公安局里的犯罪案卷一天多似一天,那些选举失败了的政党的枪手们,干着恐怖的事业,有时在夜里干,有时在白天干。

  有一天,他们用手枪射击刚离开会场的徒手的市民群众。他们常常掼炸弹,有些训令被抄到了,他们指挥某些犯罪的分子立刻加入CNA(无政府党和工团主义者的联盟),籍以获得煽动暴行的机会。

  有时他们是成功的。人民抵抗这种煽动,只靠他们一点点的政治了解,政治训练,和实际的组织的控制,对于秘密混进他们的组织的敌党分子的控制。如果个个人都毫不为煽惑所动摇,那就不会有这种煽动者出现,敌人就得利用另一种武器。

  卡斯特罗被杀的那一夜,在夜半前,驻扎在马德里的他的部队的袭击队已经决定不等上峰的动静,立刻去逮捕卡而夫·索塔罗。

  这一次,他们定要那个躲在开枪的凶手背后的人抵罪,因此他们非常担心,惟恐卡而夫·索塔罗自己——他背后有大量资财——用钱买得马德里政府的特赦,或逃亡国外,让他的属下在这里担挡祸崇。

  大清早,由于摩勒诺中尉的命令,一辆警车开到索塔罗的住宅,把他拖起寐来,告诉他:他被捕了。

  索塔罗很惶窘,但还希望索塔罗的金钱能够再“运动”一次罪案,他要打电话给朋友们,给政府的官吏。而队兵们,卡斯特罗的朋友们,却忍耐不住了。

  他们此刻预看到一大套法律手续,而结果呢,大概使凶手逃逸无踪。他们坚持原先的计划,把他捉到队部去,让当局知道事情已无法挽救了,指明要释放已被捉住的索塔罗,比事前阻止部下去捉他还要困难得多。

  他们把他推进警车里。

  警车想队部方向飞驶着。关于此后的事情,我听到好几种互相矛盾的报告,有一种是由一个当时在那警车里的人说出来的。他说,他们听见另有一辆无灯的疾驶的车子在他们后边追逐着,他们就准备着对抗武装夺取犯人的行动,到了最后的一瞬间,一个青年队兵心神慌乱,以为索塔罗说不定还有脱逃可能,于是开枪打穿这个精明的政治家的脑袋。

  总之,警车在到队部去的半路上停下,有人对着索塔罗的尸身说:“现在我们只能到坟场去了。”

  他们开车到了坟场,把死尸交给巡夜卒,又开车走了。当他们到了队部的时候,摩勒诺中尉现出极度颓丧的神情。

  他说,对于在他掌管下的犯人的安全,是要他一个人负责任的,他除了一死,没有别的方法可以雪去这件事的污点。当他结束了他的报告时,他突然举枪自杀。

  他们击落他手中的手枪。

  他们在黎明中跟他辩论了好几个钟头,告诉他: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事,再死一个人,既不能改善,也不能改变当前的事实的恶劣情态。

  他们催促摩勒诺立刻出国,因为在西班牙,他会被索塔罗党判处死刑。摩勒诺望着那致命的黎明降临马德里,声言他要留在那里,就那样死去;他曾两度自杀。

  一个美国人给他一张护照。他不要。在极度苦恼的心境中,摩勒诺同意躲藏在马德里,但反对离开祖国。

  九天以后,他装在一辆赶头阵的车子里,冲过塞拉山脉,迎击进攻马德里的叛军。他的尸体在山中被发现了,远在政府军阵线的前面,身穿百弹,脸子朝着敌人。

  摩勒诺就这样跟自己清算了他的罪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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